我明明可以活出另一種樣子!
我看著李廣白毫不猶豫地將匕首插進自己的心口。
血浸濕他的龍袍。
沒有快意,我只覺得噁心。
我把枕頭砸到他的身上,哭著趕他:「你滾!你滾!」
別死在我面前,太髒了。
我怕沾染上他的血腥味,赫連識會難過。
他這個人,最愛吃醋了。
25
李廣白這次沒有食言。
他說要補償我,就真的在補償我。
我說要李容卿滾出我的宮殿,他就真的讓李容卿搬了出來。
但那座宮殿已經髒了,我不想再住了。
於是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李容卿在一旁氣得跳腳。
李廣白也不管她,只是站在我的身邊,小心翼翼地問:「京儀,回去休息嗎?」
我有些好笑。
從前那個不可一世的李廣白,竟也有今天。
「嗯,回去吧。」
就這麼短短的一句話,不帶任何情緒,就能讓李廣白露出狗一樣忠誠的表情。
真賤。
後來,我病得越來越重,翻身都困難了。
李廣白就不分晝夜地守在我的身邊,連早朝都不上了。
可這又有什麼用呢?
他又不能將自己的命換給我。
他守在這裡,只會讓前朝罵我罵得更狠。
李廣白不覺得自己做得有什麼問題,他守在我的床邊,不停地說自己的悔恨與愧疚。
聒噪。
我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第二天一早,我的精神頭出奇地好。
李廣白以為是自己的誠心感動了上天,他一大早就出了門,說要去佛堂謝謝佛祖。
我親自遞給他一盞茶,讓他路上小心。
他受寵若驚,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將茶全喝了進去,一滴沒留。
26
李廣白走後,我去了李容卿的住處。
我讓李廣白留
給我的侍衛把李容卿的宮女、太監全趕走,再把大門一關。
我做什麼,外面的人都不知道。
李容卿被綁著丟在地上,害怕得臉色發白。
「你也會害怕嗎?」
我蹲下身子,淡淡地望著她。
殺俘不虐俘。
這是大周與大燕的共識。
被野獸生生撕爛,該有多疼。
還有那些被她任性地丟進去的平民和孩子,他們該有多害怕。
「公主,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別殺我!」
李容卿跪在地上,一個一個地給我磕著頭,哽咽著說:
「小翠知道錯了,小翠再也不會了……」
她才不會知錯。
手握權力就失去人性的畜生。
當初待她如親姐妹的小玲,也被她成為公主後虐殺。
我未出嫁前身邊所有的宮婢,幾乎全死在她的手裡。
沒有再多說廢話,我把匕首插進她的心口。
她半邊身子都是血,狼狽地朝外面爬,一邊爬一邊大喊:「救命!救命!」
可這只會加速她的死亡。
突然,大門被轟然打開。
李廣白佇立在門外,垂眼看著他已經死透的親妹妹。
我心裡湧出一陣暢快:「我殺了她,我殺了你妹妹。」
可李廣白的面容卻逐漸變得驚恐,他慌亂地朝我撲過來。
我從他的眼睛裡,看見了自己七竅流血的模樣。
好醜。
他抱著我哭,哭得像個孩子。
他說:「京儀,你醒醒,別睡,別丟下哥哥一個人。
「你快起來,哥哥帶你回燕國好不好?
「哥哥再也不逼你了,你快睜開眼睛!」
燕國?
我不要他送我去燕國。
赫連識會來接我的。
門外突然散發出一陣柔光,紅衣少年騎著馬,向我招手,笑容明朗。
我笑起來,撲進他的懷裡。
27
我死後,李廣白瘋了。
他不願讓我下葬,將我的屍體凍在冰棺里,一日日地尋求著死而復生之法。
前朝言官上奏、死諫,都沒用,他一心想要我活過來。
支持他的,只有赫連青。
赫連青找來一位雲遊方士,說是會煉丹,能讓活人長生不老,死人死而復生。
李廣白狂喜,以身試藥。
沒過半年,他的身子就垮了。
我本來就給他下了慢性藥,再加上丹毒,不出一年,他就會死。
到最後,李廣白連如廁都要人扶著。
赫連青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寫了一封禪位詔書,大臣們雖有異議,但赫連青的勢力早已經遍布了大周。
和他作對,就是死。
他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我的屍身從冰棺里移出來,與赫連識的衣冠一起葬到燕周的交界處。
被折辱也坦然受之的小少年,此時卻號啕大哭。
「哥哥,阿青沒用,沒護好阿成,也沒護好嫂嫂……」
他哭得很傷心。
我坐在墓碑旁,晃了晃赫連識的胳膊:「怎麼辦呀?阿青哭了。」
赫連識低低地笑了笑,將我攬在懷裡,聲音悠然空靈:
「要走的路太長,難免會落淚的。」
隨著赫連識的話,一陣風捲起地上的枯葉,在赫連青身邊簌簌作響。
似兄長無聲地安慰。
「哥哥,嫂嫂,回家啦——」
聲音由遠及近。
「阿成叫我們了。」
「嗯,回家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