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秦父出獄,我依然會想辦法殺死他。
此後,秦洲再也不會向我求和。
他會徹底恨死我。
也挺好的。
秦洲給我補過了一個生日。
他像少年時一樣,彈鋼琴給我聽,帶我放煙花、看電影。
我們去試婚紗、選婚戒,拍最好看的照片,說最動人的情話。
突然,夢醒了。
秦父居然提前出獄了!
他沒有讓秦洲知道。
他悄悄綁架了我。
「別指望秦洲會來救你,你雖迷惑了他,可他始終是我兒子。當年要不是他心思細膩,我都想不到你媽臨死前還能給你打電話!」
我瞬間如遭雷擊。
原來通話記錄消失的根源在秦洲。
因為他的提醒,我才不得不收起仇恨,整日給仇人陪笑臉,裝得感恩戴德。
即便後來證實秦父買通了法醫,依舊不能給他判死刑。
兩次,只差一點我就可以得到想要的公正。
為什麼偏偏就是秦洲?
為什麼我會對秦洲動心?
我恨我自己!
「小賤人,我對你也算仁至義盡,你居然恩將仇報,害我坐了12年的牢,我幾乎每天都在想,要怎麼報復你。現在,你可以好好享受我為你準備的節目了!」
15
我奄奄一息的時候,秦洲來了。
秦父用槍抵著秦洲的太陽穴,陰狠地說:「兒子,我最後給你一個機會,你要是選她,我就讓你們一起死,你要是選我,從今往後,我們依然是最親的父子。」
「那你打死我。」
秦洲小心地抱著我。
我看不清他的臉,卻能感覺到他的眼淚落在我的額頭上。
秦父終究沒扣動扳機。
他憤怒地把我們關在了貨櫃里。
秦洲往我嘴裡塞了一顆膠囊。
「溪溪,我報警了,這是定位器,等我想辦法破壞這裡的屏蔽設備,警察就會找到你。」
「溪溪,對不起,我那時候也才12歲,媽媽走了,要是他也坐牢,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依靠誰。保護他是我的本能……我沒想到會把你害成這樣……」
其實,我也報警了。
大二那年險些被秦父暗算以後,我一直都保持著警惕心。
後來,我買了一個小程序。
它能在我遇到意外的一瞬間,向警方發送報警信息,同時傳送緊急拍攝的照片。
且報警後自動銷毀,對方就算要檢查我的手機,也查不到任何痕跡。
這兩天,我雖然很痛苦,心裡卻隱隱有些暢快。
只要警方按照線索查下去,找到我的屍體,秦父就能以「故意殺人罪」,判死刑。
雖然和我預想中的同歸於盡差了很多,但也勉強算是復仇成功了。
我沒想到秦洲能這麼快找來。
更沒想到,他會下定決心,把他爸交給警察。
「溪溪,我愛你。你可不可以也說一句愛我?」
我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終究因為通話記錄的事,再次恨上了他。
他卻在我耳邊笑,笑得十分蒼涼。
「我懂的,溪溪,我都懂……」
「我會讓你如願的。」
他在我額頭落下一個冰涼的吻。
16
秦洲以「想通了」為藉口,離開了貨櫃。
後來發生了什麼,我並不清楚。
警察撬開了貨櫃的門,醫護人員匆忙送我去醫院。
我醒來的時候,床邊只有護士在掛點滴瓶。
我期待地望著病房門,可走進來的每一個人,都讓我失望。
我在醫院住了半個月,心裡明明有很多疑問,卻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什麼也不敢問。
警察來找我做筆錄,我一句話也不答。
「那就下次再來看你。」警察溫柔而憐惜地朝我笑,轉身時和同事說一會兒下班去吃麻辣燙。
他們果然只是來看我的。
只看我一個人……
那……
秦洲呢?
我終於直面自己的內心,眼淚瞬間決堤。
我不敢面對的問題,好像早就有了答案。
在第一次醒來,警察告訴我,秦父會判死刑的時候。
又過了半個月,病房的電視里播報著本地新聞。
「犯案人員秦某,對槍殺親子一事供認不諱……」
主持人後面又說了什麼,我沒聽清。
我只看見窗外簌簌雪落,好像天上的雲也在陪我哭。
出院後,我去領了秦洲的骨灰。
人高馬大的男人,最終縮在小小的盒子裡,又冷又輕。
我抱著他回家,放在了床上。
他那邊的床頭櫃里,還放著漁網絲襪。
我翻出來一看,才發現標籤都沒剪。
如果我那天沒有著急找資料,搶秦洲的客戶,一定能意識到,這就是秦洲故意買來刺激我的。
蠢!
我和秦洲一樣蠢!
我把絲襪打成蝴蝶結,放在骨灰盒上。
還挺好看的。
我莫名其妙就笑了。
17
律師帶著秦洲的遺囑找上門。
「秦先生好像早就知道自己回不來了一樣……」律師滿臉遺憾。
文件里寫,他死後一切財產都由我繼承。
如果我也死了,就成立助學基金會,幫助那些因貧困而無法讀書的孩子。
「他還跟你說過什麼?」
律師搖搖頭。
律師離開時,回頭看了我一眼,笑著說:「雖然秦先生什麼也沒有跟我說,但我知道,他一定希望你幸福快樂。」
「謝謝。」
又過了一個月,婚紗店打來電話。
「您好,您選購的婚紗已經製作完成,請問什麼時候來取呢?」
「現在就去。」
我站在鏡子前轉了兩圈,身側的男士人台一動也不動。
人台沒有臉,我卻透過朦朧的眼淚,看見了秦洲的笑容。
我好像聽見他說:「溪溪,我們終於結婚了。」
我對著鏡子說:「秦洲,我們結婚了。」
我穿著婚紗,抱著秦洲的骨灰盒,送到了公墓。
封墓之前,我在骨灰盒旁邊放了一隻信封。
裡面是秦洲藏在保險柜里的兩張便簽。
【人生是自己的,我們都要為自己而活。】
【楚溪,我永遠愛你。】
我在第二張便簽里添了一行字。
【秦洲,我愛你。】
做完這一切,我再次來到派出所,申請查看秦父的口供。
我決定直面秦洲的死亡過程。
看完後我又哭得不能自已,還是警察送我回家。
警察說,秦父始終不肯承認當年虐殺我父母。
執行死刑前,秦父悄悄讓律師給我帶了一句話。
「我是因為我兒子才死的,你妄想的公正,這輩子也別想得到。」
我允許自己傷心了一周。
周一去秦洲的公司,以股東的身份拿到了新的職位。
接手了秦洲沒能完成的工作。
我成了業內有名的卷王。
幫徐薇找到了媽媽。
還成立了助學基金會。
我想,這也算是秦洲的一個心愿,我得幫他完成。
我越來越忙,好像已經忘記了傷痛。
只是偶爾夢中驚醒,會摸到眼尾冰涼的淚。
偶爾出現幻聽。
「溪溪,我愛你。」
我回應著:「秦洲,我也愛你。」
18(秦洲番外)
我比楚溪更怕她坐牢。
當初拿到證據,給她看完後,我就銷毀了。
它是楚溪刺向我的一把刀,最終卻變成了我把楚溪捆在身邊的繩索。
有時候我會幻想,她其實也不想離開我,只是缺一個藉口、一個台階。
她常說,早晚要讓我露宿街頭、生不如死。
可我們睡在一張床上,她有那麼多機會可以讓我「死於夢中」,卻只是執著地想要從商業上打敗我。
她其實也愛我,對吧?
可她一點也不在意我身邊有過多少女人,她好像從來學不會吃醋。
她不愛我,是嗎?
無數個糾結自問的孤獨時刻,我開始抽煙。
宴會那天,我本來想借著她過生日,試探一下有沒有再次和好的機會。
可突然出現的海歸打亂了我的思維。
我一瞬間驚覺,楚溪隨時可以選擇別人。
罵出「白眼狼」的時候,我就後悔了。
我是最不該這樣罵她的人。
合作方大樓火災,那瘋子舉著刀向楚溪刺去時,我什麼也來不及想。
到了醫院我才開始反思。
楚溪就在我床邊,這一刻居然安靜地很溫馨。
我想,不管她愛不愛我,我願意放下過去,好好愛她。
可是她居然要離開我!
我突然就瘋了。
你可以不愛我,但決不能離開我!
我用了點手段把她困在身邊,委婉地求和。
她說話依舊很難聽,可我偏偏聽到了話外之音。
我確信,她有那麼一丁點愛我。
我有了信心,開始洗白自己,也直截了當地認錯、求和。
她答應了。
我知道她其實不太情願,但只要不是完全拒絕,我就可以把「一分」變成「十分」。
我們計劃著一切,像極了熱戀中的情侶。
可是,這樣的美夢太短暫了。
當她遍體鱗傷地出現在我眼前時,我知道一切都無法轉圜了。
哪怕我把她救出去,哪怕我爸再次入獄。
我和楚溪都沒有未來了。
我突然想起楚溪說過的一句話。
「你這種三十歲的老男人,最好掛在牆上。」
楚溪會把我掛在她家的牆上嗎?
破壞屏蔽裝置的時候,我突然問自己。
警察確定了方位,很快抵達附近。
我爸的槍也落在了我的後背。
我爸恨我背叛他,可他依舊沒能對我下手。
他是所有人眼中的大惡人,他犯了許多罄竹難書的罪。
但他從來沒想過害我。
即便是現在,他也只想在警察來之前,殺死楚溪。
我擋在貨櫃門口,一步也不讓。
最終,我爸的耐心耗盡,我又故意說了許多讓他生氣的話。
砰!
子彈在我身體里炸開時,他自己都很震驚。
我卻緊緊貼著鐵皮門,明明什麼也看不見,卻拼盡全力偏過頭去,想要再看一眼楚溪。
我爸罵我蠢。
他想把我拽開,我卻把手指塞進鎖扣里,指骨折斷了也感覺不到疼,固執地用身體堵著門。
溪溪,我沒辦法對我爸下手。
但你會如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