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後知後覺:「好。」
我以為是要我用手幫他。
「答應你的,我不會反悔。」
傅彥安看出我的所想,寬慰我,順手將吹風機遞過來。
手指穿過黑潤的短髮。
上下仔細,每一寸。
像對待珍藏的古畫,一幕一幕小心觸摸,感受濕度的變化。
偶有對視,不言中靜謐。
暖風呼嘯,時間一滴滴漏走。
拋去先前,倒真像一對歲月靜好的恩愛夫妻。
「今天的儀式繁瑣疲累,早些睡吧。」
傅彥安給我掖好被子,抬手關燈。
臥室落入寂靜。
折騰一天,很快睡著。
天大亮。
「醒了?」
頭頂上的聲音,好熟悉。
睜眼,發現自己枕著傅彥安的手臂,占了他的位置。
「morning~」
我尬笑著打招呼,心虛地悄悄挪位置。
腰被挾住,雙手抵住傅彥安胸膛,我迅速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擠你的。」
「沒關係,我會很快適應的。」
我還以為他會譴責我奪被占位的行為,他的回答在我意料之外。
我給自己找補:「其實,我平時的睡相還是挺優雅的。」
優雅……
傅彥安想起昨晚,身側突然震動。
他以為地震來了,猛地驚醒。
結果是夏歆在床上滾來滾去,卷雞蛋餅。
不知道在和誰打架。
好幾次踢到他。
戰鬥結束後,夏歆開始搶他被子,霸道地占著他的手臂當枕頭。
他沒睡好,甚至有些忐忑。
可一想到自己妻子還小,正是不定性的年紀,要求她睡覺一板一眼實在過於苛刻。
自己既然年長些,就該多擔待。
他可以很快適應。
8
傅父病逝後,傅母身體不好,早年搬去了杭市老家養老。
偌大的傅家只有我和傅彥安兩個人用餐。
實在空蕩。
我暗戳戳打聽:「傅彥安,一般什麼時候你弟弟他們才回老宅住啊?」
傅彥安糾正:「也是你弟弟。」
「哦,咱弟。」
我秒改口。
「每周五。」
這意味著我還有三天才能見到姐姐。
心如死灰。
把嘴裡的早餐當時間啃。
飯後,我給姐姐發消息。
沒回復。
快九點了,難道還沒睡醒嗎?
我姐的生物鐘可是逢七點必起床的。
我盤腿坐在沙發上思考,傅彥安穿戴整齊走到我身邊。
「要跟我去公司看看嗎?」
「可以嗎?」
「當然。」
進入新的環境,有利於刺激大腦,迸發新的靈感。
我迅速化了個妝,換了件正式的衣服出發。
下車後,傅彥安揚起手臂,示意我挽著。
我猶豫:「會不會太高調了?」
「夏夏,我們是合法的。」
好吧,我被說服了。
從進公司大門起,許多目光落在身上。
「這就是傅總的太太嗎?好年輕。」
「我以為傅總要和他的工作打一輩子光棍,沒想到突然就結婚了。」
「不是,這傅扒皮命怎麼這麼好啊?平時壓榨我們,自己美嬌妻在懷。」
「老牛吃嫩草,鄙視鄙視。」
「小心被老牛聽到,吃不了兜著走。」
我耳力極好。
幾個竊竊私語的員工說的話全被我聽到了。
老牛吃嫩草。
傅彥安,老牛,哞哞哞。
我聯想著那個畫面。
「你在笑什麼?」
傅彥安停下,饒有興致地看我。
我嘴角一收:「我有笑嗎?」
「嗯。」
我不承認:「一定是你看錯了。」
「……」
傅彥安覺得,她是把自己當成了瞎子。
9
指紋錄入專用梯。
「以後來見我,直接上樓就好。」
我毫不客氣:「放心,有時間我會來騷擾你的。」
「好啊,我等你來騷擾我。」
傅彥安唇角彎了彎,笑聲悶而含蓄。
他的視線火熱,我假裝看地面躲了過去。
傅彥安的辦公室在二十八樓,落地窗前,足以將整個城市的風景盡收眼底。
傅彥安真的挺忙的。
不到十分鐘,秘書送來五份需要批閱簽字的文件。
還有一個線上會議要開,是和法國公司的項目合作。
拗口的法語被他說得高級流利,專業術語信手拈來,聽得人如沐春風。
環球旅行時最後一站就是在法國。
我學過幾句法語,發音像嗓子裡卡痰,囫圇不清。
最後放棄,選擇翻譯器。
果然,語言這東西學起來分人。
光線從落地窗折射進來,窗台的綠葉搖搖晃晃,電腦前的傅彥安端正身姿,專注凝神。
突然有了創作的衝動。
我從包里取出素描紙和畫筆,目光記錄著眼前的一動一靜。
筆紙摩挲作響,勾勒出一筆一畫。
不到片刻,傅彥安的臉躍然紙上。
昨晚就是這張臉,被情慾沾染,和自己咫尺之距。
面紅燥熱,心靜不下來。
我趕去茶水間,從製冰機取出大半杯冰塊,兌了水喝下。
正趕上休息時間,茶水間很熱鬧。
多的是家長里短的八卦。
放空的時候,我聽到了自己的八卦。
「你們見到傅總的新婚妻子了嗎?聽說是津城夏家人,兩人相親認識的。」
「你們說,陳家小姐要是知道傅總結婚了,會不會氣瘋?」
「噓,工作不想要了,提誰不好提她,那可是傅總的禁忌。」
「別說了別說了,小心傅總削你。」
陳家小姐,不能提的禁忌。
看來是傅彥安的感情債。
不過,誰還沒個過去呢。
冷水入口,心終於靜了下來。
10
津城習俗。
婚後四天,新婚夫妻回門。
我終於見到姐姐,撲上去和她抱了個滿懷。
傅彥安和傅盛安提著禮品走在我們身後。
「哥,你老婆也太沒眼力見了,平時喜歡打電話纏著我老婆就算了。我還在這兒呢,直接把我推開了。」
「她是你大嫂。」
傅盛安小聲腹誹:「那大哥你還是我妹夫呢,哎喲疼……」
傅盛安的屁股喜提一腳。
進門之後。
我爸以下棋為由,拉走傅彥安;我媽以探討廚藝為由,拉走傅盛安。
二老分工合作,側面打聽婚後生活。
正好,給了我和姐姐說悄悄話的機會。
我和姐姐貼貼,無意瞥見姐姐胸口的吻痕。
我驚呼:「姐,你們……」
姐姐大方承認:「小狗啃的。」
「……」
我炸了。
我那麼香香軟軟雪媚娘一樣的姐姐。
傅盛安他憑什麼?
他憑什麼成為我姐的小狗?
這進展也太快了吧!
我把姐姐拉到一邊,悄悄囑咐:「姐,你注意保護好自己。我聽說傅盛安婚前玩得挺花的,記得定期做檢查。」
姐姐疑惑:「沒有啊,你姐夫跟我的時候還是第一次。」
我不信:「男人又沒東西能證明,說不定是他騙你的。」
我姐思忖了下,「應該不會。」
「結婚那晚,他第一次才三十秒。後來,自己哭著埋我懷裡承認的。」
⊙﹏⊙∥
這是我可以聽的嗎?
「傅彥安怎麼樣?那方面有問題嗎?」
姐反過來問我,好奇中透露著八卦。
「我……」
我欲言又止,姐姐頓時嚴肅:「有問題?」
大婚當晚,感受過一次,挺……挺威武的。
「沒問題。」
手擺出虛影。
想起某些畫面,莫名口乾舌燥。
「姐姐,你們在說什麼?」
傅盛安黏人,也不顧及我在,撒嬌求乖。
姐妹私語被迫終止。
「姐姐,好想你。」
姐姐不好意思地推了推:「歆歆在呢。」
「哦,妹妹也在啊,剛才沒看見,不好意思。」
傅盛安邊說,邊炫耀地摟著姐姐,仿佛自己是打了勝仗的將軍。
(⇀‸↼‶)
說實話,好想抽他。
搶走姐姐就算了,連我的專屬稱呼也搶走了。
但是,看到姐姐和他在一起,笑得那麼開心,說不定他倆真的有緣。
蒜了。
姐姐開心最重要。
這位小叔子·姐夫,我認下了。
11
傅彥安結束和我爸的棋局後,去了我的房間等我。
我到的時候,他正在翻我小時候的相冊。
有好幾沓,從滿月照依次擺放至十歲左右。
「小時候很醜的,不如看我吧,現在的我多漂亮。」
「不醜,很可愛。」
傅彥安愛不釋手,企圖阻止,沒成功。
「夏夏,你爸媽一定很愛你,才會給你拍了這麼多照片記錄你的童年。」
「……」
傅彥安的言語間隱隱透露著羨慕。
我察覺到他的低落,試探問:「你……沒有小時候的照片嗎?」
「有過一張三歲照,後來長輩吵架,丟進火爐里燒了。我已經快記不得照片上面自己的樣子了。」
我聽說過傅家秘聞。
傅彥安的父母感情並不好。
父親早逝,母親對他們兄弟倆不管不顧。
傅彥安一個人撐起偌大的傅氏,順帶拉扯弟弟長大。
他是繼承人,從小開始培養,學的東西多,要求嚴苛,具體可參考我姐。
可以想見,傅彥安過得有多辛苦。
心頭浮起一絲憐惜。
「你喜歡拍照的話,我可以幫你拍。這樣以後等你到發脫齒搖,走不動路的時候,就可以拿著照片,回憶你意氣風發的三十歲。」
「到時候你還陪著我嗎?」
傅彥安轉過頭問我。
我仔細思考了下,對於我們這樣的結合,「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應該會當一輩子的夫妻吧。」
「而且,現在我們結婚了,我的爸媽就是你的爸媽。」
「他們也會愛你的,一個女婿半個兒。」
我雙手反撐在床上,悠然地晃著腳。
「夏夏。」
傅彥安拍拍身側,示意我坐過去。
「什麼事啊?」
我坐過去,好奇。
傅彥安捧住我的臉,很禮貌地問:
「可以吻你嗎?夏夏。」
12
在自己的房間裡,和新婚丈夫接吻,總有種被少女時代的自己偷窺的緊張感。
不知道過去多久,腿有些軟,傅彥安把我抱坐在腿上。
那只用來握筆簽合同的手,摩挲我的嘴唇,將斑駁到唇線外的口紅一點點擦去。
動作不疾不徐,來回摩擦,逐漸生了熱,熱度蔓延,攀升四肢百骸。
我催:「好……好了嗎?」
「還沒。」
我想走,被傅彥安抱住。
周遭靜到忘記呼吸,只剩彼此的心跳。
「夏夏,不要總是關注盛安他們。」
「事關我姐的幸福,我不盯著不放心。」
傅彥安失落:「那我們的呢?」
「什麼?」
我被問住。
傅彥安扶正我的肩:「夏夏,我們才是夫妻。」
「聯姻的。」
我默默加了個修飾語。
傅彥安強調:「是聯姻,也可以是真夫妻。」
「……」
真夫妻,意味著交託真心和感情。
我爸我媽當年就是聯姻。
家裡的阿姨說,之前的他們一直相敬如賓,直到婚後第三年,生了我姐才有了夫妻的模樣。
這樣由合作夥伴變成真愛的機率,太小太小了,大多是各玩各的保長久,也有少數中途愛上,最後無法接受另一方背叛而下場悽慘的。
我不敢輕易嘗試。
傅彥安興許是猜到了我的想法,沒有說什麼。
只是那以後,他經常將工作帶回家,陪伴我的時間變得越來越長。
用實際行動告訴我他的決心。
起初,我是不習慣的。
時常忘記他的存在,穿著不規整的睡衣出來,和他眼對眼,面對面。
慢慢地。
東西找不見,找傅彥安。
隱形眼鏡取不出來,求助傅彥安。
吃到不愛吃的肥肉,交給傅彥安。
喝不完的奶茶,遞給傅彥安……
他在院子裡看書,我抱著畫板尋個陰涼處作畫。
說好畫風景的,最後畫出來的是低頭沉思的傅彥安,和他身後一叢叢的秋百合。
傅彥安回覆郵件,我坐在他旁邊吃橘子。
吃到酸的,使壞喂到他嘴邊,見他被酸得齜牙咧嘴,我哈哈大笑。
可是得逞不到幾秒,就被傅彥安摁在身下,將酸意全部渡了回來。
本來只想打打鬧鬧,最後卻在沙發上壓出一聲又一聲曖昧的聲響。
一個月過去,兩個月過去。
如果這樣算是夫妻一起過日子。
試一試,也不是不行。
13
「夏夏,晚上陪我去參加個訂婚宴。」
「誰的?」
「我朋友妹妹的。」
朋友妹妹,想必是和傅彥安一個圈子的。
雖然我不喜歡錦衣華服,但畢竟是和傅彥安結婚後初次走進他的社交圈,多少得重視點。
我挑了身墨綠緞面弔帶裙,精心描了個淡妝。
可是,我忽略了驟降的氣溫。
寒風颼颼,凍得直起雞皮疙瘩。
傅彥安皺眉:「你不冷嗎?」
他脫下外套給我,我拒絕,嘴硬:「這叫美麗凍人。」
「如果是顧慮我的面子,不需要,怎麼舒適怎麼來。」
好耳熟的話。
第一次通電話,他似乎就這麼說過。
傅彥安見我不動,有些生氣地把我拉回家,打開秋冬的常服衣櫃。
開始幫我挑衣服。
衛衣、毛衣、呢子大衣、糯米褲、喇叭褲、牛仔褲……
我掃一眼:「會不會不太正式?」
傅彥安挑了件灰色毛衣,說:「丈夫的面子不需要靠妻子的衣著來掙。」
「……」
饒是我爸那麼愛護我媽,一同出席活動時,哪怕數九寒天,也是以裙裝為主。
包括我和姐姐,為了體面,一次又一次忍受。
傅彥安一語點醒我。
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我果斷換上他挑好的毛衣和糯米褲,溫柔又慵懶。
身體暖了,心也暖暖的。
訂婚宴晚上開始。
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做很多事。
當初約定的兩個月,早已到了。
他卻遲遲未提。
赤腳踩在地毯上,輕輕柔柔,像羽毛划過。
「傅彥安。」
正在給我掛裙子的傅彥安回頭,「怎麼了?」
「沒什麼事。」
我盯著他,舔了舔唇:「就是……想親你。」
不等他開口,我踮腳,試探地撬開傅彥安的唇。
傅彥安掐住我的腰,任由我的舌頭鑽進去。
很快,他反客為主。
克制與穩重裂出了縫隙,占有和強勢取而代之。
接吻這事,一回生二回熟。
第四次接吻。
多了些衝動,多了些心動。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