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語氣不容置疑:「新副本馬上開始了,繼續前進。」
此話一出,其他人都配合著往前走。
我連忙裝作一副老實本分的樣子,跟在了隊伍的最末端。
很快,走到了孤兒院的前廳。
這裡一片昏暗,小黑板上,鮮紅的血字一行行浮現:
【歡迎來到愛心福利院。】
【規則如下:】
【1.夜裡必須待在床上。】
【2.食堂提供的食物必須全部吃光,否則會惹護工生氣。】
【3.邀請你玩耍時,不得拒絕。】
【4.不得在愛心福利院內大聲喧譁。】
最後,是一條新浮現的規則:
【姐姐,不能被欺負。】
看到這條規則,所有人陷入了疑惑。
大ţũ̂₎家尚且不清楚【姐姐】到底指的是誰。
很快,黑板上浮出新字跡:
【接下來,請挑選你們的房間。】
愛心福利院的房間大多只有雙人間。
而隊伍里恰恰只有我和溫婷兩位女性。
不管怎麼看,我跟她分配到同一個房間都是最合適的。
可真到了選擇環節,被優待的溫婷沖江致柔柔地笑著:
「隊長,我想跟你一個房間。」
我心一沉。
這可不行。
我可是來攻略的。
於是,人群中最沒有話語權的我,嘗試做出了最大膽的舉動。
我晃了晃江致的胳膊,微微仰頭,看向他。
「我也想跟你睡一個房間。」
8.
江致的眉心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漫長的沉默過後,他選擇拍了拍隊伍里另外一個男性的肩膀。
「我跟他一間,剩下的房間你們其他人自行分配。」
「第一個晚上,在不違反規則的前提下自由探索活動。」
「明早八點,餐廳集合,討論接下來的行動。」
看著江致遠去的身影。
溫婷失落地撇了撇嘴。
她從始至終沒有看我一眼。
所有人都找到了室友。
最終,一個樣貌老實的寸頭玩家朝我友好地笑了笑。
「抱歉,女士。」
「不介意的話,今晚我跟你睡一間吧。」
我眨了眨眼,沒有拒絕。
寸頭男人自我介紹叫「老貓」——
他主動檢查了門鎖,又將房間裡唯一的椅子抵在門後,動作熟練得像是個老手。
「這鬼地方,小心點總沒錯。」
他沖我憨厚地笑了笑,指了指靠里的那張床。
「你睡那邊吧,相對安全點,我守一會兒夜。」
兩張床相隔有一段距離。
我低聲道謝。
躺在床上,我裹緊自己,緊張感褪去,疲憊感襲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極其輕微的、窸窸窣窣Ťú⁴的響動將我驚醒。
我保持著均勻的呼吸,全身的神經卻瞬間繃緊。
是我的床架在晃動。
我立刻睜開眼——
老貓神情猙獰的臉在我眼前驟然放大!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逡巡,喉嚨滾動了一下。
「規則只說了,晚上不能離開床,但也沒說只能呆在自己的床上啊哈哈哈。」
「這個隊伍里除了我,沒人喜歡你。」
「要不你就跟了我。」
濃重的陰影籠罩下來,帶著一股汗味和惡意。
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我臉頰的瞬間——
「嘻嘻……」
一聲極輕極細的笑聲,忽然在死寂的房間裡響起。
老貓的動作一僵,臉色瞬間發白,他猛地回頭,卻什麼都沒看到。
頭頂的燈泡「啪」地炸裂,碎玻璃四散,房間陷入徹底的黑暗。
牆壁上,鮮紅的血字一筆一划滲出:
【姐姐,不能被欺負。】
老貓猛地窒息,瞳孔急劇收縮。
他終於領悟到了最後一條規則的意思。
「等、等等,我沒——」
他話還沒說完,床下的陰影忽然蠕動,無數稚嫩的小手爬了出來,死死攥住他的腳踝。
「放開我!放開——」
他嘶吼著想掙脫,可小手越纏越多,像泥潭一樣拖拽。
伴隨著骨骼扭曲的「咯吱」聲,他被硬生生拖進床底。
床架猛烈抖動了幾下,隨即恢復死寂。
寂靜中,只剩下我一聲低低的驚喘。
燈光重新亮起。
老貓的那張床整整齊齊,仿佛從來沒有人睡過。
9.
清晨,餐廳的氛圍陰沉得令人窒息。
長桌上,倖存的幾人面色陰沉,唯獨老貓的座位空空如也。
「昨晚跟你同屋的人,死了。」
一個男人冷冷開口,看向我,目光帶著掩不住的懷疑。
另一人立刻接話:
「可不是麼?怎麼這麼巧,所有人都好好的,偏偏跟她一塊兒的就死了。」
我用勺子攪拌著碗里渾濁的濃湯,輕聲道:
「他自己違反規則,離開了床。」
「跟我沒有關係。」
有人冷笑,把碗重重摔在桌上,湯汁四濺,潑了自己一身。
「我早就覺得這女的不對勁,乾脆今天就把她收拾了。」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按住我肩膀。
「既然這麼清白,那就跪著,把我灑的湯全舔乾淨!」
四周傳來壓抑的竊笑。
我沒有動。
就在此刻——
廚房門從裡面被推開了一條縫。
那個穿著沾滿暗紅色污漬圍裙的護工阿姨,從門後探出了她那張蒼白浮腫的臉。
她手裡似乎正拖著什麼極其沉重的東西,臉上依舊掛著那副僵硬不變的笑容。
黑洞洞的眼睛緩緩掃過我們每一個人。
最後,她的目光定格在剛才拍桌怒吼的男人身上。
「壞孩子……」
「食物很寶貴,不能浪費食物哦……」
隨後,她抬起手,用一把血跡斑斑的剁骨刀終結了男人的生命。
然後推著餐車,吱呀吱呀地走了過來。
清理完屍體後,又吱呀吱呀地離開了。
整個過程安靜、迅速,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日常感。
餐廳里只剩下最後五個倖存者。
溫婷嚇得渾身發抖,眼淚直流,死死抓著江致的胳膊。
江致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
我依舊低著頭,小口小口地吃著面前那盤味道古怪的食物。
仿佛對剛才發生的恐怖一幕毫無所覺。
10.
餐廳里瀰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恐懼的沉默。
短暫的休整後,冰冷的系統提示音再次響起:
【早餐時間結束。請各位「大朋友」用心陪伴「小朋友」,傳遞愛心。】
我們被迫分散開,在福利院陰森的走廊里活動。
一個高個子男人心神不寧,踩到了走廊地上一隻破舊的皮球。
他煩躁地一腳將其踢開,咒罵道:「什麼鬼東西!」
【規則 4:不得在愛心福利院內大聲喧譁。】
【另外,亂扔玩具的被判定為壞孩子,要接受懲罰。】
那隻皮球滾入陰影中。
下一秒,無數隻一模一樣的皮球從四面八方滾涌而來,瞬間將他淹沒。
他驚恐的呼救聲被淹沒在皮球海洋里,最終只剩下一地瘋狂彈動的皮球,他人已消失無蹤。
另一個矮胖男人嚇得魂飛魄散,慌不擇路地想逃。
慌亂中,他竟推開了標有「儲藏室,閒人免進」的門。
【隱藏規則一:不得進入未允許的區域】
門內是無盡的黑暗。
他剛踏進去,門便自動關上、鎖死。
裡面傳來他短暫至極的慘叫和令人牙酸的咀嚼吮吸聲,片刻後,一切歸於寂靜。
只有門縫下,緩緩滲出一灘暗紅的粘液。
溫婷因為恐懼,反而拚命討好那些孩子。
她笑著陪孩子們玩遊戲,給他們梳頭,唱兒歌。
孩子們很快露出天真燦爛的笑容。
「姐姐真好!」
「來陪我們玩八音盒吧!」
他們七嘴八舌,眼睛閃爍著光。
溫婷愣了一下,硬擠出笑:「好……你們要怎麼玩?」
孩子們拍手,指向大廳中央。
那裡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空空的八音盒底座,齒輪緩緩轉動著。
「八音盒要漂亮的姐姐陪我們轉呀。」
無數雙小手同時伸出,將溫婷牢牢抓住。
她尖叫掙扎:「不要!放開我!」
【孩子們邀請你玩耍時,不得拒絕。】
兒童們齊聲笑著:「我們就要姐姐陪我們玩~」
溫婷最終被拖拽著塞進八音盒底座。
裙擺自動化作華麗的洛麗塔裙,關節被齒輪卡死。
她的眼淚瘋狂湧出,嘴角卻被硬生生扯成僵硬的笑。
音樂響起,破碎的華爾茲在大廳迴蕩。
溫婷機械般旋轉著,喉嚨里發出斷續嗚咽,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最終徹底定格在八音盒之中。
整個孤兒院只剩下三個身影:江致,我,以及旋轉的八音盒。
11.
江致終於意識到這個副本的不對勁之處。
他一步步朝我走來,周身散發著冰冷的殺氣,幾乎凝成實質。
「確實,所有巧合都圍繞著你。」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死亡,規則,還有那些孩子對你異常的寬容……姜晚,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或許我現在殺了你,還不算太遲。」
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心臟狂跳。
就在他幾乎要對我出手的瞬間——
整個福利院的空間猛地開始劇烈扭曲震顫。
牆壁上的塗鴉如同活物般蠕動脫落,地面開裂,露出底下無盡的虛空。
那旋轉的八音盒也發出刺耳的、仿佛齒輪崩壞的噪音。
所有孩子尖銳的聲音響起:
【不准欺負姐姐!】
【不換欺負姐姐!】
……
江致眼神一凜,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猛地從懷中掏出一個閃爍著不祥紅光的頂級道具——
那本是他為【厭夢館】最終關卡準備的保命底牌,足以在任何絕境中強制脫離、通關結算。
可現在,他毫不猶豫地將其狠狠捏碎。
強大的空間傳送符文被觸發,刺目的光芒吞噬了一切。
下一秒,天旋地轉。
待視野重新清晰,我們已置身於一個完全陌生的、瀰漫著無盡死寂與壓迫感的地方。
【厭夢館】的最終地圖——深淵迴廊。
也是,那個男人的棲息之所。
7.
寂靜壓得人透不過氣。
江致的呼吸低沉平穩,溫婷的氣若遊絲,我的則狼狽又急促。
他把我摜在冰冷的廢墟地面上,膝蓋死死抵住我的背脊,不容任何掙脫的餘地。
動作沒有半分溫度,像在押解重犯。
「你現在只有一條活路——」
「救她。」
他聲音冷硬,將八音盒中那團勉強能看出是溫婷的破損軀體放在我面前。
「用你身上……那些怪物們給的好東西。」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那些藏在我身上 SSS 級的珍稀道具,根本不是我一個普通人類配擁有的。
「我……」
我想辯解,我身上的道具大多是自保或輔助用的,未必能救回這種傷勢。
「拿出來,救活她。」
他打斷我,手指收緊,按得我脊椎生疼。
「別讓我說第二遍。」
【緊急提示:攻略對象江致好感度正飛速下降!】
我忽然感到腦海中竭力都想要完成的所謂攻略任務有些模糊。
攻略這樣的人……
真的值得嗎?
可宛如刻進 DNA 里的執念。卻讓我本能地持續作出行動。
我閉上眼,壓下哽咽,掏出道具。
【生泉】——魔理沙塞給我的。
【月膏】——小圓用眼淚和月光給我調的。
還有一小瓶閃爍著星輝的液體——忘了是誰給我弄來當飲料喝的。
每拿出一件,江致的眼神就深一分。
這些道具任何一件流落到外界,都足以引起頂級玩家團隊的瘋狂爭奪。
此刻卻像不要錢一樣從我手裡流出。
我引導著【生泉】融入溫婷殘破的身體。
看著那可怕的傷口開始緩慢蠕動、癒合。
我又將【月膏】敷在她斷裂的骨骼和撕裂的皮膚上。
過程耗盡心神,我臉色漸白,冷汗涔涔。
溫婷的身體在各種珍稀道具的作用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
雖然離完全康復還差得遠,但至少性命無虞了。
做完這一切,我幾乎虛脫。
江致一直沉默地看著,直到確認溫婷情況穩定,他才稍微鬆開了鉗制。
我喘著氣,看著他依舊在滲血的肩胛和手臂,沉默了一下。
還是拿起最後一點凝液,低聲道:「你……你也受傷了,處理一下吧。」
他身體微僵,垂眸看著,沒接。
【系統提示:攻略對象江致好感度上漲至 9%】
可我毫無喜悅,只余疲憊。
最終,他還是接了過去,自己沉默地處理傷口,動作嫻熟卻透著疏離。
就在這短暫的、詭異的平靜時刻。
地上昏迷的溫婷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先是迷茫,隨即劇痛和記憶回籠。
她看到了正在給自己包紮的江致,又看到了旁邊虛弱的我。
幾乎是瞬間,她那楚楚可憐的表情就變成了怨毒。
「致哥哥……」
她聲音嘶啞,帶著哭腔。
「我好痛……都怪她!要不是她,我怎麼至於變成現在這樣!」
她甚至不敢回憶魔理沙的恐怖,只能將所有的恐懼和怨恨都傾瀉到我身上。
江致包紮的動作頓了一下。
只是淡淡道:「你剛醒,別激動。」
他的沉默,在溫婷看來就是一種默許。
她掙扎著坐起來,雖然虛弱,眼神卻像淬了毒的刀子一樣刮在我身上。
她猛地伸出手,掐在我胳膊上的舊傷處。
「啊!」
我痛得驚呼出聲,一巴掌甩開她。
「你這個賤人!掃把星!要不是你,我們怎麼會淪落至此?」
「致哥哥,就是因為這個禍害,導致我們其他隊員的慘死。」
「現在不殺了她,下次死的可就是我們兩個了!」
江致的目光落在我們之間,眼神晦暗不明。
他最終只是偏過頭,聲音聽不出情緒:「你能不能別發瘋了。」
但這句不痛不癢的勸阻,根本無法阻止陷入瘋狂和恐懼中的溫婷。
就在她即將撕開我內襯時——
整個深淵迴廊,猛地一滯。
溫度驟降,灰霧凝固,塵埃懸停,遠處鎖鏈虛發出沉重的嗡鳴。
溫婷動作僵住,瘋狂被恐懼取代。
江致驟然轉身,臉色前所未有的蒼白凝重。
一個低沉、慵懶卻蘊含無盡威嚴與怒意的聲音在迴響:
「螻蟻。」
「我的人,你也敢動?」
濃郁的黑霧自虛空湧出,凝聚成一道修長的身影。
祂步出黑暗,面容俊美無儔,唯有一雙眼眸深不見底,翻湧著似是要毀滅一切的慍怒。
祂目光掠過溫婷和江致,只落在我身上,看著那些紅痕、血痕和凌亂的衣物。
隨後緩緩抬手。
沒人看清發生什麼,溫婷便如被無形巨手攥住,她短促尖叫一聲,猛地被扔向遠處廢墟。
「砰!」的一聲悶響,伴隨著骨骼碎裂的可怕聲音,她像破布娃娃一樣滑落在地。
徹底沒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