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趕來的展陌航,一把將徐妙穎摟在懷裡,轉頭對我厲聲斥道:
「妙穎怕你難過,特地來看你!你不領情就算了,竟然還敢嘲笑她!」
「祝卿安,我怎麼從來沒發現你這麼惡毒?」
「我不會輕饒了你!來人——從今日起,誰也不准給她送飯,她就是吃得太飽了!」
確實,展陌航就是吃得太飽了。
否則怎麼會連腦子都吃壞了?
我沉默片刻,在腦海中呼喚起系統來。
【復活吧,我的勇士!】
很快,一道慵懶而熟悉的電子音回應響起:
【為你而戰,我的女士!】
「同情男人,果然就是不幸的開始!」
望著展陌航頭也不回的背影,我只覺得諷刺至極。
「系統,當初給他的那具身體……拿回來吧!」
我冷冷地開口:「既然敢背叛我,我就讓他一無所有。」
「愛情、親情、金錢、權力……包括那副健康的軀殼。」
系統調侃地「嘖嘖」了兩聲,隨後利落地收回了賜予的健康。
【請問,宿主是否選擇回歸?】
它例行公事地問了一句。
我斬釘截鐵搖了搖頭。
拉展陌航出泥潭的是我,扶他成為皇商的是我,令他備受尊崇的人還是我!
我當然不會因為他的背叛,像喪家之犬一樣,灰溜溜逃回去。
我向來睚眥必報。
失去健康,對他而言……只不過是個開始。
7.
回到前院,展陌航便鬆開了徐妙穎的手。
他對徐妙穎,確實曾有些不同尋常的情愫,可那終究是過去的事了。
在他心裡,祝卿安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
只是……只是祝卿安實在太強勢了。
她不僅將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條,就連商會那些元老級的人物,也個個對她唯命是從。
是,他的身體是祝卿安給調理好的,商會是祝卿安一手創立起來的,面子是祝卿安替他掙回來的……
可他是個男人啊,怎能永遠活在她的陰影之下?
明明他才是商會名義上的大東家,是展府的主人,是祝卿安的夫君!
可只要祝卿安一出現,所有人的目光都會聚焦於她,整個場面的中心瞬間就變成了她。
他清楚記得,有一次內務府總管脫口而出,竟然稱他為「祝大人」……
他怒極,幾乎拂袖而去。
他無法忍受這種忽視和冷遇。
後來,他不止一次勸祝卿安,要她安心待在家裡,別再插手商會的事。
「總與外男打交道,於你名聲不利。」
女子,本就不應該拋頭露面,他能容忍這麼久,祝卿安該知足才對。
他第一次看清祝卿安眼中毫不掩飾的鄙夷。
讓他內心的陰暗和齷齪無從遁形。
祝卿安扯了扯他身上昂貴的蜀錦,笑得譏誚而張揚。
「沒有我,你能穿上蜀錦,喝上燕窩?沒有我,你能住上豪宅,香車寶馬?沒有我……」
他猛地打斷她,像一頭被刺傷的野獸般嘶吼:
「就算沒有你,我也照樣可以擁有一切!祝卿安,你別太自以為是!」
從那日起,他就絞盡腦汁想讓祝卿安低頭,要她溫順乖覺,要她恪守婦道……
卻始終徒勞無功。
丫鬟僕婦只聽從祝卿安的吩咐,商會的行頭只執行祝卿安的命令,甚至宮中送來的賞賜,名帖上她的名字也排在他之前……
祝卿安的譏諷與白眼,讓他夜夜難以入眠。
直到徐家被抄,徐妙穎淪落進了教坊司。
一個念頭在他心中滋生——若是假意和離,聲稱要娶徐妙穎呢?
祝卿安定然不會答應。
可這天下終究是男子說了算。
祝卿安再強,也強不過禮法綱常。
到時候,她就是不想低頭,也得低頭!
反正她離不開展家。
那紙和離書,不過是他用來逼她妥協的籌碼罷了。
8.
「夫君,祝姐姐是不是不喜歡妙穎?」
徐妙穎輕咬下唇,眼中含淚,怯生生地望著展陌航,聲音微顫:
「終究是我讓你們生了隔閡……都是我的錯。我、我還是走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細緻地捕捉著他臉上的每一絲表情變化。
眼見昔日侯門嫡女,如今竟這般小心翼翼、仰他鼻息,展陌航心中驀地湧起一股揚眉吐氣的快意。
連徐妙穎都如此卑微,祝卿安又憑什麼不肯順從?
果真是他以往太縱容祝卿安了!
展陌航越發覺得,應當狠狠挫一挫她的氣焰。
他是展府的主人,展府的丫鬟婆子要是再敢忤逆他,那就全都發賣了去。
他是商會的大東家,若再有人越過他請示祝卿安,立撤其職,永不復用。
宮中往來也須要重新打點,今後一切宴席交際,決不能再讓祝卿安出面。
是了,徐妙穎出身侯門,見慣風雅、熟知禮儀,帶她出席才最合適。
展陌航越想越覺得應當如此,轉身將徐妙穎攬入懷中。
「別理那瘋婆子。從今往後,你就是展府名正言順的女主人,家中之事全都由你來安排。」
「若是祝卿安再敢為難你,哼!我定叫她——」
話音未落,他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整個人晃了兩晃,隨即重重摔倒在青石階上。
徐妙穎嚇得魂飛魄散,放聲尖叫:
「來人啊!快來人啊——」
9.
不到半日,便有下人來報,展陌航突然昏迷,還發起了高熱。
展母派人來喚了我好幾次,我都沒有理會。
我正忙著盤庫,以及整理商會的帳目。
展陌航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喘氣像是拉風箱,還時不時咳嗽幾聲。
他側過臉問展母,聲音都是顫抖的。
「她……當真不願意來?」
展母冷哼一聲。
「要我說,她連看都不願看你一下,你早該休了這絕情婦!」
展陌航把床沿捶得作響。
徐妙穎卻知道知道,這是她的機會。
我什麼都不管,甚至不露面。
她就衣不解帶地一直在展陌航身邊照顧著。
可她太喜歡流眼淚了。
平時看看也許還賞心悅目,可現在展陌航身子不適,本就難受,再看茶碗里全是徐妙穎的眼淚,更覺煩躁了。
展陌航根本沒把突然虛弱的身體當回事。
他以為自己早已痊癒,不過是接連幾日沒睡好,染上了個小小的風寒。
旁邊這女人一直哭,搞得他病入膏肓馬上就不行了似的。
徐妙穎本就心思細膩,察覺到冷淡,愈發難過起來。
日日抱著肚子,坐在床邊落淚。
展陌航忍無可忍,讓她滾出去。
「夫君……展大哥,你不是說會一輩子對我好的嗎?你不是說要補償我這些年失去的情分?」
「為什麼,為什麼你說出這般冰冷的話!」
徐妙穎嗚咽著跑回房,一時忘了喚丫鬟來伺候。
這些日子,她為了表現自己,從不許丫鬟靠近展陌航。
現在她跑了,展陌航從中午到晚上,都沒人來看上一眼。
餓、渴都是小事,他喊了半天,也沒人扶他去出恭。
他只能顫顫巍巍爬起床,借著月光,摸索著去找恭桶。
排泄到一半,他頭暈目眩,身子一晃就歪倒在地。
趙嬤嬤捂著嘴,幸災樂禍地給我講述那慘狀。
「早上老夫人進屋,只看了一眼就吐了出來,半天也沒人願意去收拾。那味道呦……」
七天過去了,展陌航非但沒有退燒,反而越來越嚴重。
【他本來就早產體弱,按照這裡的大夫所言,很難活過弱冠。讓他多活了三年,他該知足才對!】
系統的語氣有些幸災樂禍。
【他的身體是慢慢康復的,剝離自然也需要一點時間。正好,讓他細細體會一下……】
「祝卿安一直管著府里,肯定是她動了手腳!」
展母懷疑是我下毒,讓人查了全府吃食,連衣物和薰香都沒有放過。
一無所獲後,又覺得是招了「髒東西」,請來了和尚道士,誦經祈福,驅邪避煞。
符水喝了一碗又一碗,可展陌航的身體依舊沒有起色。
我插空向商會透露出,和展陌航即將和離的消息。
商會中,屬於展陌航派系的行頭,聽到風聲後,立刻跑來展府。
展陌航強撐著看了幾封信,又聽了兩柱香的彙報,就再也堅持不住了。
他還想扶持一下徐妙穎。
可大家閨秀哪懂商會裡的彎彎繞繞。
不得已,他只能將我又找來。
展陌航半倚在榻上,咳嗽了半晌才緩過氣。
「祝卿安,別和我鬧了。我是個男子,身邊不可能只有你一人。」
「如今正是收新茶之季,若誤了時機,內務府那裡不好交代,宮裡怪罪下來,你我都逃不了干係。」
「過些日子,我娶妙穎做平妻,府內由她做主,你協助我打理商會事務。但以後你只准站在我身後,決策都要由我來定!」
這施捨般的語氣,像是做了天大的讓步。
我勾了勾嘴角,點頭同意了。
他磨磨蹭蹭,把私印給了我。
展母在一旁皺眉,私底下讓展陌航不要給我那麼大的權力。
展陌航卻格外自信地回答:
「母親,您不必憂心。祝卿安只是同我鬧脾氣,她有多在意我,我再清楚不過。」
「當初她為了我,連左相幼子的求娶都拒絕了,如今也只是嫉妒妙穎罷了。我只要對她溫柔兩分,她就一定會為我竭盡全力。」
10.
我拿著和離書去官府備了案。
展陌航那傢伙,自信過頭了,真以為我捨不得他,離不開展家。
他還曾得意洋洋地和展母炫耀。
「等著瞧吧,祝卿安再能幹又怎樣?跟我和離了,還有誰敢娶她!」
「我隨便嚇唬她兩句,說要和離、要貶她做妾,她就怕了,乖乖答應我娶妙穎當平妻。這女子啊,果然不能太寵著,以前還是對她太好了!」
「等妙穎成了平妻,制衡著她,她就知道討我歡心,求著我寵愛她了……咳咳!」
展陌航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精神也開始不集中。
不舒服的次數多了,他就讓展母坐在旁邊,聽我彙報商會的事。
展母倒是一點也不客氣,指手畫腳還對我陰陽怪氣,仿佛我不是出去賺錢,而是出去偷人。
商會的營收越來越多,展陌航很滿意。
可他並不知道,最後幾個忠於他的屬下,也全都向我投誠了。
如今,我已經整合好了商會,就等一個時機,把展陌航徹底踢出局。
我忙得昏天暗地。
已經有點顯懷的徐妙穎,卻時常跑過來礙眼。
她問我要的東西也越來越離譜。
上等的徽墨、做綾羅綢緞的蠶絲、皇家用的硃砂……
「夫君說了,我管理展府很辛苦,不管要什麼,和祝姐姐你說就可以……」
我沒吭聲,她倒越說越來勁。
「夫君給我請了江南最好的繡娘,他說怕我累壞了眼睛,弄傷手指……」
似乎是因為我從來沒有正面反抗過她,這虐文女主膽子愈發大起來。
她還故意往丫鬟身後縮了縮。
「我說這些,姐姐不會生氣吧。姐姐可別衝動,若是傷了我肚子裡的孩子,夫君一生氣,怕是連商會都不讓姐姐管了呢。」
我沒有生氣,而是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徐妙穎。
以前還覺得虐文女主挺慘的,現在看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啊!
11.
展陌航的病持續了一個月,就連御醫的藥都絲毫不見起色。
展母想出個主意,讓展陌航立刻迎娶徐妙穎為平妻,沖一衝喜。
大概是怕我嫉妒生事,展陌航特意吩咐,讓徐妙穎來操辦婚事。
原本宴請和布置是交給展母來做的,她也高興地接了下來。
畢竟這可是她距離管家最近的一次。
很可惜,她連宴請誰都搞不清楚,請帖還送錯了府邸。
展陌航得知後,硬撐著病體衝去福壽園,和他娘大吵一架。
回來後,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把這事交到了徐妙穎手上。
自己操辦自己的婚事,倒也是稀奇。
徐妙穎也知道此事不妥,可讓她把自己大婚的事宜交給我來辦,她更不放心。
只好親力親為,背後不知被多少人笑話。
展母破天荒地跑來跟我哭訴:
「那個狐媚子,竟然把我兒迷得團團轉,連分到我手裡的管家權都能給要回去!」
「要能力沒能力,要相貌也不如你,整天哭哭啼啼的,福氣都給她哭沒了!」
我低頭繼續看帳本。
不久前還誇獎徐妙穎高門嫡女,最是賢淑得體,怎麼才過去一陣子,就變成狐媚子?
展母見我無動於衷,氣憤地想來掐我胳膊。
「這破帳本有什麼好看的,你快去把管家權要回來!你是航兒的正妻,那個小蹄子憑什麼越過你去!」
我抬眼,冷冷看向她。
她在我眼神里頓了頓,悻悻收回手,哼哼唧唧地退了出去。
我喊來趙嬤嬤,問道:
「內務府那邊有回信嗎?」
趙嬤嬤點了點頭,貼近我耳朵低聲說:
「主子,內務府調取了徐……她在教坊司的記錄,時間與那位出宮完全吻合,已經報上去了。」
皇帝子嗣稀薄,如今膝下只有一位公主。
這也是原文中,他能力排眾議,將徐妙穎接回宮的原因之一。
剩下的……我只需安靜看戲就好。
12.
展陌航與徐妙穎的大婚辦得極為熱鬧,鑼鼓喧天,賓客盈門。
徐妙穎身邊的小丫鬟急匆匆跑來我院裡。
她語氣故作恭敬,卻掩不住那幾分看好戲的意味:
「夫人,老爺特意吩咐,請您務必到場觀禮。」
我嗤笑一聲。
展陌航這點心思,就差寫在臉上了。
不過是想借這場面逼我低頭,看我失態,好證明他依舊能拿捏我。
可惜,他打錯了算盤。
不過,這場好戲,我自然不會錯過。
我到場時,正趕上拜堂。
滿堂賓客目光各異,有同情,有嘲諷,更有等著看我鬧事的。
展陌航穿著大紅喜服,臉色雖蒼白,卻帶著一絲勝利般的得意,朝我瞥來。
徐妙穎蓋著蓋頭,身姿柔弱,一個勁兒往展陌航身上靠,像是宣告主權。
展母沖我冷哼一聲,也不管我,任由我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
就在禮官高喊「一拜天地」的剎那,府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譁。
緊接著一聲尖利的通傳劃破喜樂。
「皇上駕到——!」
全場瞬間寂靜,隨即譁然!
展家人先是一愣,繼而狂喜。
展母激動得差點暈過去,展陌航也驚愕地睜大眼,隨即臉上湧上難以置信的榮耀。
皇帝親臨他的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