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軒捂著臉怪叫:「林知遙你瘋了!」
周圍人紛紛圍上來。
「你就是那個林知遙?把人家錢吐出來!這麼多手機錄著呢,你跑不掉了!」
我深吸一口氣,指著陸子軒旁邊的圓臉絡腮鬍男子質問他:
「你不是說你早就跟他斷了嗎?」
「拿我的錢養男人就算了,還想讓我做同妻代孕?你有沒有良心!」
「你媽怎麼進醫院的你不知道?要不是撞見你倆干那噁心事,她能活活被氣出心臟病嗎?」
陸子軒被我一頓劈頭蓋臉輸出罵傻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你他媽放屁!老子是直的!」
好了。
一旦開始解釋,他敗局已定。
我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假裝大哭。
「我造了什麼孽呀!未婚夫喜歡男人就算了,還是個零!訂婚前一天晚上,他把野男人帶到家裡來,潤滑油灑了一地呀!什麼東西都敢往那裡塞,連辣椒都不放過,要不是接到醫院電話,我都不知道人能這麼噁心。活的鱔魚你們看見過嗎?活的呀!」
「撲哧。」
有人笑出聲。
圍觀群眾面面相覷,露出嫌棄的表情,捂著鼻子紛紛後退。
絡腮鬍惱羞成怒:「你這傻逼娘們胡說什麼!我和他今天第一次見!」
但他不知道,觀眾不在乎真相。
事情發展實在太過勁爆,他們早忘了自己是因為什麼來的,紛紛把審視鄙夷的目光投向絡腮鬍和陸子軒。
「圓臉還留鬍子,一看就是 gay 呀。」
「看起來人模人樣的,沒想到做的事這麼噁心。」
先前拿手機拍我的人也調轉攝像頭對準他們。
「反轉!撈女竟然是同妻!」
「疑似惱羞成怒誣告。」
陸子軒和絡腮鬍拚命解釋,但他們根本不聽。
見火力逐漸從我身上移開,我請保安抓緊疏散鬧事者和人群。
要吵去別的地方吵。
晚上,事情進一步發酵,直接上了同城熱搜。
正是周五,網友閒著有空,一個個拿著放大鏡吃瓜。
「20 分 36 秒,你們看他褲子後面是濕的,該不會漏屎吧?」
也有「知情人」出來認領。
「這人我認識,高中和我一個學校的,私生活老混亂了。」
還有認識我的人來私戳我:「林知遙,他真是你男朋友啊?」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我直接帶上視頻連結發了條朋友圈,說我之前遇人不淑,差點被渣男騙了,好在及時醒悟,現在已經分手,之後ţûₒ此人做的一切都和我沒關係。
底下一堆人點贊評論,祝賀我擺脫渣男邁入新生活。
視頻里,陸子軒聲嘶力竭地控訴我騙婚造謠,但 0 人在意。
不知怎的他竟和絡腮鬍吵起來。
「媽的,你和她串通好來搞我的吧?」
絡腮鬍正憋著氣,聞言一拳砸他臉上:「老子就不該多管閒事!廢物,連話都說不清楚,活該被女人騙!」
陸子軒被激怒,回身和他扭打在一起。
混亂中,有人大喊一聲:「警察來了!」
警察不費吹灰之力就制服了二人。
上回在警局見過的年輕警察認出陸子軒後,很是頭痛。
「怎麼又是你?還沒鬧夠嗎?」
「是你算計人家在先,人家只是拿回應得的錢,怎麼就騙婚了?」
「上回的帳還沒和你算,今天又來擾亂社會治安,非要蹲局子是吧?行行行,那你和我走一趟。」
彈幕炸了。
「說人家是撈女,原來自己才是算計+死摳,窮男退退退!」
「看面相就知道不是好人,差點被他騙了。」
我看著鏡頭中陸子軒扭曲的臉,心中一陣快意。
重來一世我才知道,和惡人講道理沒用。
就算你什麼錯都沒犯,他也能無中生有倒打一耙。
辯解是沒用的。
怎麼辦?
干就完了。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鞭子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痛。
人就是這麼賤。
11
第二天是周六,我正在睡懶覺,聽見外面傳來激烈的爭吵。
然後是杯子摔碎的刺耳聲。
我赤著腳跑出去:「怎麼了?」
我爸捂著心臟坐在沙發上,我媽趕緊給他遞過一顆速效救心丸。
兩人臉色都很差。
碎了屏的手機躺在地上。
我撿起來一看,是一堆不堪入目的簡訊。
「臭表子!勾引我兒子還騙錢,不得好死!」
往上滑是十幾個未接電話,都是陌生號碼。
媽媽想把手機搶過來,我握著不放。
此時手機又「嗡嗡」振動。
我毫不猶豫地按下接聽鍵。
陸母尖銳的咒罵聲差點刺穿我耳膜。
「賤人!害我兒子被拘留!你以為不接電話就能萬事大吉?我告訴你——」
我打斷她:「陸子軒那是咎由自取,你要是再敢騷擾我爸媽,我就報警。」
陸母冷笑:「你報啊,我一個平頭老百姓有什麼好怕的,你就是把我抓進去,我出來了還照樣騷擾你。你還不還錢!不還錢下半輩子別想好過!」
「我還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爛褲襠的賤東西,我看你嫁不嫁得出去!」
我掛斷電話,氣得渾身發抖。
陸家人對付我不成,竟然把主意打到我爸媽頭上。
他們一輩子都沒和人紅過臉,哪裡受過這個氣?
難怪爸被氣成那個樣子。
媽媽猶豫著說:「也就 30 萬,給他們算了。」
「不行。這次給了,下次又來要怎麼辦?」
陸家一家子沒臉沒皮,捏准了我們要面子,才敢這麼撒野。
可惜我和我爸媽不一樣,我不要臉。
要是治不了他們,我就不姓林!
我回到房間打開電腦,準備挑家律師事務所諮詢。
微信突然彈出消息。
是程亮發來的。
「林知遙,老陸創業的錢是你借的?」
我想了半天才記起來,程亮是陸子軒的大學室友,我們一起吃過一次飯。
我回:「是啊,怎麼了?」
他發來一張聊天截圖。
「今天早上有個陌生人加我,說老陸欠他們錢不還,利滾利滾到 80 萬了。我開始還以為是電信詐騙,沒管,結果他把老陸身份證照片、家庭住址、學籍信息什麼的全發過來了,說再不還錢就剁手跺腳。」
「什麼創業能欠這麼多啊?看他們的樣子也不像正經催收的,我一問,是網賭,媽呀!」
「他在學校的時候就喜歡賭足球,我當時還讓他當心別上癮,結果現在……這事你知道嗎?」
我心裡直發涼。
陸子軒是足球迷,經常熬夜看聯賽,之前差點因為這個丟了工作。
我勸了他幾次,他卻和我大吵一架。
「為了攢錢娶你我壓力已經夠大了,連這點愛好都不能有嗎?你控制欲怎麼這麼強?」
聽他這麼說我挺愧疚的,轉念一想看球賽總比吃喝嫖賭的不良嗜好健康多了,便也沒再管。
但程亮這麼一提醒,我想起他對球賽輸贏幾近癲狂地執著,好幾次因為輸球砸爛了家裡的東西。
難道都是在賭球?
他被公司裁員後,說要聯合之前的同事做一款 APțŭₑP,我才借給他三十萬。
可從頭到尾,我都沒見到這個 APP 的影子,他也從不讓我去他工作室。
蛛絲馬跡在我大腦中飛速串聯,指向了一個從未設想的可能:
根本沒有創業。
陸子軒一直在背著我賭博。
12
我頭皮發麻。
難怪他性格大變,之前還能勉強偽裝成貼心男友,現在簡直是窮凶極惡的末路狂徒。
黃賭毒,沾上一個哪還有人性可言?
我媽是律師,這些年我見過不少因賭博釀成的人倫慘案,件件錐心泣血。
卻怎麼也沒想到。
想共度一生的男友竟然也是個輸紅了眼的賭徒。
難怪他對這三十萬窮追不捨。
我嘲諷地牽牽嘴角。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剛剛還在頭疼怎麼擺脫這一家子吸血螞蝗,機會自己就送上門了。
我加了要債人的微信,給了他兩萬,讓他帶人去線下鬧,聲勢越大越好。
他開始有點猶豫,因為陸子軒承諾他會在一周內弄來錢。
我嗤笑一聲:「他把能借的平台都借遍了,哪還有錢?你們要是不去,可就被別的要債人搶先了。」
「他爸媽就他一個兒子,寶貝得跟什麼似的,還能見死不救?就說那房子少說也值幾十萬呢。人都要臉,你鬧的動靜越大,他們就越怕,放心鬧。」
八十萬不算大額,陸子軒七拼八湊沒準真能弄來。
我偏要把這事鬧得人盡皆知,把他借錢的可能性堵死。
畢竟誰會同情一個賭狗呢?
做完這些,我找到戒社吧,以陸子軒的口吻投稿,沉痛講述了自己網賭欠債後夥同父母,詐死騙女友彩禮、妄圖吃絕戶的故事。
「不小心」露出了未打碼的身份證。
詐死騙財太過驚悚ẗú₃,陳述時字裡行間的得意又無恥至極,讓人看了直冒火。
帖子迅速走紅。
網友義憤填膺,將他和另外三位臭名昭著的賭友並列為四大畜生。
把他的家庭住址、社會關係、消費記錄等扒得乾乾淨淨。
更有正義人士直接報警,說他參與非法賭博,涉嫌詐騙。
正好最近各地警方在嚴打網賭網詐,接到消息後迅速立案,傳喚陸子軒接受調查。
陸父陸母每天電話都被打爆,罵他們兩個老不死的沒良心,一大把年紀了欺負人家小姑娘。
他們又是忙著給陸子軒擦屁股,又是忙著應付網友,嚇得門都不敢出,完全沒精力再來騷擾我爸媽。
我直想笑。
慈母多敗兒。
不是心疼寶貝兒子嗎。
乾脆把房子賣了替他還賭債好了。
就在我琢磨陸子軒的罪名夠判幾年時,意外再次發生。
陸子軒殺人了。
13
但殺的不是要債的。
是他媽。
警察趕到的時候,討債的在門外嚇得尿了褲子。
陸子軒全身是血,拿著水果刀一下一下捅身下毫無知覺的屍體,雙眼通紅,像個發狂的野獸。
陸父靠著牆角,早就嚇暈過去。
他邊捅邊說:
「媽,這麼多年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我還不夠聽話嗎?你為什麼要趕我走?」
「你要聽話的兒媳,我找。你要孫子,我給你。我都是按照你教我做的呀,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早把房子給我不就好了嗎,為什麼逼著我去要錢?現在他們全都知道我欠債了,你滿意了是不是?你明明知道我最怕別人說我窮啊……」
穿著防彈衣的警察把他扣在身下拷上手銬。
他癲狂大笑:「殺得好,殺得好!」
這段視頻被發到網上,引起廣泛討論。
有人將它與吳謝宇弒母案聯繫在一起,說這是長期精神壓抑帶來的人格變形。
也有人堅持認為賭狗不值得同情。
只有我知道,這是陸母對兒子的長期放縱帶來的必然結果。
在她不分是非的溺愛下,陸子軒變成一個永遠長不大的精神巨嬰,出了事只會把責任推到他人頭上。
他認為自己走到今天這步,都是因為媽媽沒把房子賣了給他還債,還大罵他是廢物,讓他滾出去永遠別回來。
於是他惱羞成怒,將刀子捅進了他媽的心臟。
如果陸母能明辨是非,在他做錯事的時候及時規勸而不是為虎作倀,悲劇或許不會發生。
但現在只能說是咎由自取。
幾個月後,看守所發來消息,說陸子軒不肯認罪,點名要見我。
14
看守所里,陸子軒穿著橙色囚服,隔著玻璃門和我四目相對。
他接受了幾次心理諮詢,精神看起來正常多了。
他嘴唇動了動,滑下兩行淚。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媽教唆我,我才做了這麼多錯事。」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事到如今你還覺得錯的都是別人?你是個自主活動的成年人,又沒人抓著你的手硬逼你去做壞事。拉不出屎還怪地心引力是吧?」
「你媽是有錯,錯就錯在不該生下你這種敗類。」
他盯著自己的腳尖,很久才說:「林知遙,如果我現在向你懺悔,你肯原諒我嗎?」
「懺悔有什麼用?」我冷笑,「你現在的首要任務是伏法。」
他雙手捂臉,發出壓抑的哭聲。
「我很羨慕你,你有錢,開朗,善良。可我窮啊,越窮越嫉妒,世界上有錢人那麼多,怎麼就不能多我一個?我的孩子不能跟我一樣受罪,被人看不起。我就是想過得好點,我錯了嗎?」
我搖頭。
「我從頭到尾都沒嫌棄你。是你一直在嫌棄自己。」
「我爸媽不喜歡你,也並非因為你的家境,而是你從骨子裡就是個壞人,哪怕腰纏萬貫也一樣讓人看不起。你是個殺人犯,陸子軒,別假裝自己是個受害者,也別指望誠心懺悔能給你積累什麼道德資本。」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你媽也是。」
說完看我也不看他一眼,拎起包就離開。
身後傳來痛哭。
民警告訴我,他終於簽了認罪書。
走出大門,我心情一陣輕鬆。
往日的罪孽終於結清,所有人都將迎來新的生活。
我的人生也終於擺脫了陰霾,走上康莊大道。
手機鈴聲響起。
鍋里菜油炸開的劈里啪啦聲中ẗū³,我媽大著嗓門問我什麼時候回去吃晚飯,今晚做了糖醋小排。
我衝著蔚藍的晴空微笑。
「馬上就回,愛你媽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