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在公司的大廳就被攔下來。
7
我對保安亮明身份後,半晌胥姐才從樓上下來。
「你看看這個吧。」她把手機遞過來。
我看一眼頭就轟的一下,我萬沒想到,就這麼出名了。
看著視頻下的上千條留言,我的身體一陣陣發抖,罵我什麼的都有,極盡惡毒之能。
「這女的以後也不能生孩子了,她不配!」
「這種人,現實中沒朋友吧,畢竟誰也不願意跟她相處。」
「她是不是石頭裡蹦出來的,一下就長大了?她沒童年吧?」
「這世上怎麼有這麼自私的人?」
我抬眼時,已是滿面的淚痕,委屈讓我哽咽得說不出話。
「胥姐,請聽我解釋,不是這樣的……」
「不好意思,我們公司不能接受你這樣的員工。畢竟我們公司的孩子媽媽多,你還是走吧,如果讓她們看到你,只怕你想走都晚了。」
胥姐說著從我手裡抽出手機,轉身就走。
我想解釋,想叫住她,可是她頭也不回。
保安也聽話,開始往外趕我。
外面的風已經很大了,暴雨傾盆,像在往下倒。
「我沒地方去,讓我避一下雨吧。」我哀求道。
「胥姐說不讓你留在這裡,你還是走吧。」
保安人高馬大的,像拎小雞一樣把我扔出門外。
我無助地走進雨中。
這邊是寫字樓群,我不知道哪裡能接納我,風越來越大,刮著我往外走。
我只想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可是走到街上才發現,附近連家小店都沒有,一邊的護城河已經開始水位上漲,河水跟路面的水交織在一起。
我被風卷著向前滑行,一個不留神,倒在地上,接著被水流衝進河水中。
我是會游泳的,可是這種環境,我很難自救,身後的雙肩包墜著我下沉,我急著想擺脫它,可是不管怎麼掙扎也不行。
河水不停往我嘴裡灌,我已經無法呼吸了。
只有一個念頭,把包甩掉,把裡面的平板甩掉,害人的平板,我的命就值這一個平板嗎?
可是它們死死拖著我,最後也沒放過我,我再也沒能浮上來。
這一世,浮不上來的,不會是我,那些人,要付出代價。
8
「你幹嘛!為什麼搶我女兒的東西!」
瑩寶媽發出尖叫。
這還是我後來才知道的名字,她女兒叫瑩瑩,她的網名叫瑩寶媽。
她喊什麼都晚了,熊孩子這才發現,一葉樟木讓他錯過了什麼。
上一世他只顧跟我糾纏,沒注意瑩寶媽這邊有什麼。
瑩寶媽在帶貨一些精緻帶娃的必需品,正好在車上也做了一下直播,所以鋪上擺滿了新奇玩意兒。
熊孩子剛折騰一下已經又餓了,先奔吃的使勁,轉眼就把鋪上的零食給掃蕩一空。
瑩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眨巴著大眼睛盯著他看。
熊孩子一眼看中了瑩寶手裡的玩具熊貓,一把搶過去,在頭上用力敲了幾下。
剛才他聽到熊貓在叫,可是在他手裡就不出聲音了,他急了,扭著熊貓脖子用力,轉眼間把熊貓頭擰了下來。
瑩寶嚇得大哭,瑩寶媽氣得臉都綠了。
「你怎麼回事?你爸媽呢?這孩子沒人管嗎?」
我聽得直想笑。
上一世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我探出頭,笑眯眯地說:「對孩子要有耐心,只要有足夠的愛,什麼樣的熊孩子都能感化,對吧。」
我知道她的直播鏡頭還沒關,她呆了呆,只能壓住火氣,換了一個口吻說話。
「寶貝,把玩具給姐姐好嗎?我幫你修一下。」
我剛已經用手機登錄了瑩寶媽的直播間,果然她這麼一表演,螢幕上就出現很多舔狗。
「瑩寶媽最會教育熊孩子。」
「沒有她搞不定的孩子。」
「看好你喲!」
瑩寶媽見效果不錯,開始了她的表演。
她又拿出些零食塞給熊孩子,他也是餓了,狼吞虎咽地塞了滿嘴的食物,總算安靜了一會兒。
瑩寶媽趁機講解零食,打了一波廣告。
熊孩子吃飽了,打了一個嗝,就轉向手機。
瑩寶媽有兩個手機,一個在直播,另一個放動畫片,給女兒看。
熊孩子毫不客氣地走過去,搶過手機,就退出動畫翻找遊戲。
三歲的小女孩是被保護得很好的小公主,見狀嚇得呆了呆,扁扁嘴就哭了。
「小哥哥,要讓著妹妹,還給妹妹好嗎?」瑩寶媽夾著嗓子說。
熊孩子頭都不抬,只回了一個字:「滾。」
眼見著瑩寶媽臉都綠了,可是在直播,不能發怒,只好深吸一口氣,把女兒抱起來哄了一下。
這女孩性格也挺倔,指著手機不放手。
「小哥哥,給你個玩具,把手機還給妹妹,好不好?」
瑩寶媽試圖再次溝通。
「不好!你別夾了,夾得我頭疼!」熊孩子一句話,附近幾個看熱鬧的,撲哧都笑了出來。
瑩寶媽的臉色更難看了。
「我送你兩個玩具,你趕緊把手機放下。」她的語氣已經帶著威脅了,瑩寶哭得梨花帶雨,摟著她的脖子不鬆手。
直播間裡面已經刷屏了,都在罵熊孩子,說他沒教養。
瑩寶媽看到了,反倒茶里茶氣地解釋:「孩子都是這樣,尤其是男孩子,還沒到能控制自己大腦的年齡,我們要包容,讓他們有機會改正。」
「哇!瑩寶媽好棒,是我的偶像!」
「境界不一樣哇,感動!」
「我把孩子寄過去吧,求幫帶娃!」
一時間屏上熱鬧起來,有人打賞,有人刷禮物,瑩寶媽又圈了一回粉。
這時女兒不哭了,熊孩子沉浸在遊戲世界裡,對外面的世界不理不睬。
瑩寶媽見難得安靜,忙跟粉絲請假。
「我哄女兒睡覺,一會來陪寶貝們。」
她把直播中的手機轉過去,對著窗外的風景。她之前打電話時說過,每天要有直播時長,所以上播了就要播夠時間才行。
女孩也是睏了,上車就沒睡好,熊孩子一驚一乍的,現在難得安靜,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瑩寶媽用枕頭把女兒護好,這才走到熊孩子身邊輕聲說:「姐姐帶你看個好東西。」
熊孩子一聽有好東西,忙跟在她的身後向車廂後面走。
我心念一動,預感到有什麼事要發生,那我就好人做到底吧。
我也悄悄跟了上去。
9
我到時已經有些晚了,只見瑩寶媽好像換了一個人,整張臉都扭曲猙獰。
她把熊孩子的衣領攥得緊緊的,死死抵在車廂上,另一隻手左右開弓,熊孩子的臉都腫了。
再強悍的孩子也怕大人,這是有等級壓制的,他欺負我,一是因為我相對弱小,二是有大人支持。
可是瑩寶媽身高體胖,足有一百八十斤,一屁股下去能坐死他,在體重上是碾壓。
熊孩子氣都喘不上來了,結結巴巴地求饒,原來他也欺軟怕硬。
「別打了!給你手機,我不玩了!」
「你 TM 說不玩就不玩?說玩就玩?我慣得你吧!今天就好好教訓你個鱉孫子!」
這時瑩寶媽說話也不夾了,嗓子一下粗了幾號,不看還以為是個大老爺們。
「我不玩了,饒了我吧,救命……」熊孩子一眼看到有旅客過來,忙叫救命。
旅客看到這陣勢也嚇一跳,沒等開口,瑩寶媽一瞪眼,把他嚇得退了兩步。
「沒見過打兒子啊!別給老娘多管閒事!滾!」
這一個滾子雄渾有力,旅客嚇得扭頭就跑。
「我叫你玩,叫你玩!」瑩寶媽可能是打得手累了,改用掐的,疼得熊孩子嗷嗷叫。
瑩寶媽還有陰招兒,掐幾下,手就往下探,這下熊孩子可吃不住勁兒,哭得都變調了。
熊孩子一口氣兒上不來,翻起白眼來,瑩寶媽這才鬆手。
她拍了拍手道:「跟老娘斗?你以為老娘是那些軟柿子呢?捏不死你!」
說完她又補了一腳,一回頭,看到我正舉著手機對著她。
「找死!敢拍老娘!」她撲過來要打我。
我靈巧地躲過去。
她緊追過來,又要舉手,我忙喊停。
「別打我,我在直播。」
她聽到直播,馬上站穩了,換了一副笑臉。
「小妹妹, 你也是網紅啊,看不出來呢。」
「我不是網紅,我在用你的手機直播。」
我說完,瑩寶媽的臉色驟變, 衝過來搶過手機,一看直播間,已經炸了, 說什麼的都有。
「這是塌房了嗎?」
「平時夾得好好的,今天露餡了,嘖嘖。」
「沒開美顏和瘦身, 實際顏值掉地板上了。」
「這不就一大媽嗎?還賣減肥產品, 她一斤沒瘦啊!」
「騙子, 退錢!」
最後直播間齊刷刷變成兩個字:退錢。
這時瑩寶媽已經手忙腳亂地重新調好,鏡頭下的她又變成一個美顏如花的苗條女子。
「家人們,寶貝們,剛才出了點意外,沒事了,沒事了。」
「什麼沒事了!事大了!你這下更火了!」
「黑紅也是紅,反正你也不要臉。」
直播間罵聲一片, 瑩寶媽面如死灰, 她死死盯著我, 萬沒想到我能偷著把她的手機拿過來。
她咬著後槽牙, 發了一下狠, 掄起胳膊就向我劈面打來。
我撒腿就跑,打算找個乘務員尋求保護。
可是沒想到的是,迎面跑過來幾個人, 兩個壯漢, 兩個矮胖的女人, 氣勢洶洶,一看就是戰鬥力爆棚。
我嚇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們沒有管我, 把我推到一邊,直奔瑩寶媽而去。
「就是她打的我!」熊孩子向她一指,那幾個人瞬間就把她推翻在地, 拳打腳踢,每一下都撲撲作響, 聽著都疼。
這次輪到瑩寶媽拚命叫救命,可是誰敢上前?
我也算明白了,其實熊孩子的家人就在附近, 只要他們的孩子不吃虧,他們不會出現的。
現在熊孩子被打了, 他們來復仇了。
很快乘警趕到, 把他們制服了。
瑩寶媽鼻青臉腫, 別提多慘了, 手裡還拿著兩顆斷牙。
「我要告死你們!這回你們給我養老吧!」
我相信她的能量, 她不會放過這些人的。
我不想再見到這些人, 拿著包跑去別的車廂,還有一小時就進站了,我已經搶到回程的車票, 我要回家,這個浮華虛榮的城市,不是我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