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去擠食堂的時間,還能多做一道物理大題。
圖書館打掃衛生,也是我在一邊看書,他負責把我那份也做了。
我踮腳拿書時,書架倒了。
「小心!」
程野下意識第一時間衝過來接住我。
因為我曾告訴他,把我當成沈瑜一樣對待。
午後陽光溫柔,我和程野的距離親密得讓人臉紅。
灰塵在陽光中飛舞,程野滾了滾喉結。
看我的眼神漸漸染上危險氣息。
我側身躲過他的親吻。
他按住我的肩膀,力道很重,按得我有些疼。
「你躲什麼?嗯?」
「我沒有躲,我只是不想讓你後悔。」
我抬頭直直盯著他的眼睛:
「喜歡一個人最基本的表現就是對她忠貞。
「如果沈瑜知道我們做過親密的事,她會怎麼想?」
程野眼底的光黯淡,漸漸鬆開鉗制我的大手。
低聲喃喃:「忠貞嗎?」
而在他看不見的背後,沈瑜慌亂離開。
從她的角度,看到的畫面一定很刺激吧?
10
秋雨綿綿,從倒數第二節課一直下到放學,也沒有停歇的跡象。
一群沒帶傘的同學堵在教學樓門口。
「這雨什麼時候能停啊,我還想回家打遊戲呢。」
「早知道聽我媽的話帶把傘了。」
「楚楚,你帶傘了嗎?」
我搖搖頭:「沒。」
旁邊的女同學把我往程野身邊撞了撞。
她狡黠地眨眨眼。
「哎呀,楚楚沒帶傘,程野不是帶了嗎?」
程野收回給沈瑜遞傘的手。
畢竟,在其他同學眼裡,我才是他的女友。
這個時候,把傘給沈瑜,只會讓沈瑜背上第三者的罵名。
沈瑜順勢將程野推到我面前。
「你一個大男人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
「不就是想送楚楚回家嗎?我幫你說,你快去吧。」
程野眼底閃過落寞。
被喜歡的人利用,一次次推開的滋味不好受吧?
肚子裡憋著氣,程野舌頭頂了頂左臉頰。
一把過我,「嘩啦」撐開傘。
「走吧,送你回家。」
習慣使然,程野下意識把傘往我這邊偏。
自己的肩膀淋濕一大片。
路上程野情緒不高,我們倆誰都沒說話。
耳邊只有雨滴落在雨傘上的急促聲。
夜幕降臨,路燈亮起。
氤氳的光亮在黑暗的雨幕里,顯得那麼渺小。
隨時被黑暗吞沒。
程野跟著我越走越偏。
直到馬路消失,小路變得泥濘。
程野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
我爸爸媽媽都是農村人。
因為我上學,他們外出打工,才在城中村租房住。
巷口媽媽熟悉的身影,正在推餛飩車。
我衝出程野的傘,去幫媽媽。
程野見狀,也跟上來。
「阿姨好,我是江楚的同學,程野。」
11
媽媽被突然出現的我倆嚇一跳。
跟我打起手勢,對程野憨厚地笑笑。
「我媽是聾啞人。」
我跟程野解釋。
媽媽小時候發燒,家裡重男輕女不給她治,活活把耳朵拖聾。
後來爸爸跟媽媽兩情相悅有了我。
村裡人又說我媽是災星,生不出來兒子。
但爸爸一點都不重男輕女,堅持供我讀書。
好在我也爭氣,學習一直很好。
我只想快點長大賺錢,讓爸爸媽媽過得好一點。
而這一切都被毀了。
罪魁禍首程野侷促地坐在老舊的小椅子上。
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媽媽很高興,在廚房忙活一會兒端了兩碗餛飩出來。
她比划著讓我拿筷子勺子。
回來時,媽媽正和程野寫字交流。
媽媽在本子上問:
「小楚在學校跟同學們關係好嗎?」
程野點頭,寫下:「很好,大家都很喜歡她。」
我媽笑了,拍拍程野的肩膀。
「你倆說什麼呢?勺子來啦!」
「好吃嗎?」
程野端著碗喝湯,抽空點了點頭。
儘管用力控制,我還是發現他的眼眶紅了。
程野的媽媽是紅燈區的小姐,不知道他爸是誰。
他小時候沒少因為這個被人嘲笑欺負。
沈瑜跟他是青梅竹馬的鄰居。
少年情誼,沈瑜是程野唯一的光。
這也是沈瑜能夠利用他的籌碼。
沒被好好愛過的孩子,一碗餛飩也會感激涕零。
我送程野到巷口。
「好了,就送到這吧。」
「嗯,謝謝你今天送我回家。」
程野頓了頓,環顧四周。
我笑著開口:「沒想到我住的地方這麼破吧?」
被我戳中內心想法,他撓撓頭。
「阿姨做的餛飩挺好吃的。」
程野看我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憐惜。
同情我,抑或是同情過去的他自己。
不管是什麼原因,經過這個夜晚,我在程野心裡的地位肯定會發生變化。
他大步流星,頭也不回地扎進黑暗。
世間不幸有千萬種。
程野,我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
同類才更應該互相幫助,不是嗎?
回家開門,風翻開媽媽的交流本。
最後一句是媽媽的筆跡:
「謝謝你,這是小楚第一次帶同學回家。」
12
送我回家一趟後,程野對我更好了。
過去程野為我打飯做衛生,只是例行公事。
現在打飯還會葷素搭配,特意跟阿姨強調不要蔥花。
真情從假意里生根發芽。
同學們都在調侃:「校霸程野為愛從良。」
沈瑜面色緋紅,咳嗽著經過。
那天大雨,她淋雨回家,大病一場。
她爸辦公室有傘,但她就是不用。
課間操的時候,程野和沈瑜一起消失。
醫務室里,兩個人影挨得很近。
「咳咳咳!」
沈瑜嬌弱靠在程野的胸膛。
「你不會真的喜歡上江楚了吧?」
這次程野沒有像往常一樣立馬否定。
「我看江楚成績挺穩定的,不如我們去搞陳言清?他是第二名。」
「不行!陳言清他們家不僅有在研究院的,還有人在公安系統工作,風險太大了。」
所以呢,沒權沒勢的我是最好的目標嗎?
情緒太激動,沈瑜甚至沒發現程野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程野回來時手裡拿著一本書《白夜行》。
他上課從不聽講,看了一整天小說。
趁他下課去廁所,我偷偷翻開《白夜行》扉頁。
「致我獨一無二的桐原亮司——沈瑜。」
小說里女主人公唐澤雪穗,利用桐原亮司作惡多端,達到自己向上爬的目的。
還真跟現實里的沈瑜和程野一樣。
可是,憑什麼他們偉大的感情,要用我做炮灰?
我們這些普通人,一生老實本分、善良友好,只是因為擋了她的路,就要被抹殺嗎?
程野回來繼續看小說。
「你也在看《白夜行》啊!」
程野挑眉:「你看過?」
「嗯,給你劇透一下,最後桐原亮司也沒有跟唐澤雪穗在一起哦,還為了女主死掉了。
「我想說的是,想要摘天上的月亮,除掉她身邊的星星是沒用的。
「你要一開始就去摘月亮才行。」
13
期中聯考,我的成績全市第一。
沈瑜狀態回來,全校第三。
市裡給兩個名額,去聽名校老師押題。
沈承運以早戀為由讓我停課一周,理所當然報上了陳言清和沈瑜的名字。
陳言清遠遠望我一眼,欲言又止。
沈瑜下課哭哭啼啼要把這個名額給我。
當然最後不了了之。
我倒是不在意,我關心的是程野對我的態度。
程野聽說我要被停課時,一直在課桌下抖動的腿停了。
雖然有所改變,但不能保證,緊要關頭他會放棄沈瑜選擇我。
我需要更保險的措施。
停課的時間剛剛好。
也是那周,同學們度過了十八歲成人禮。
我們正式成為大人。
「喂,想要跟女生長久相處,就要帶她進入自己的圈子,給你個機會帶我出去玩。」
程野秒回:「你不用學習?」
「什麼時候這麼關心我學習了?」
程野沒回我,20 分鐘後,巷口摩托車聲嗡鳴。
他發來消息:「出來。」
程野穿著黑色皮夾克,頭盔下露出一雙勾人的眼睛。
我也不矯情,戴好頭盔,上車攬上他的腰。
那天天氣很好,夕陽染紅整片雲海。
跨海大橋很長,但坐著程野的摩托車,又顯得很短。
耳邊的風呼嘯而過,跟著一起叫囂的還有青春的悸動。
怪不得那麼多人喜歡程野。
飆車確實又酷又爽。
兜風結束,程野帶我去他常去的 KTV。
剛進門,就被服務生攔住。
「不好意思野哥,今天包場了。」
程野抬了抬下巴,拉著我就往外走。
突然,門被堵住。
「這不野哥嗎?」
留刺蝟頭的男人上下打量我一番。
「這位是嫂子?長挺漂亮啊!
「一看就是好學生,還背著書包呢!
「哈哈哈哈哈哈!」
14
包間裡又出來幾個混混模樣的男人。
「走吧,今天厲哥的場子,咱們算算舊帳。」
我和程野被推搡著走進最大的包間。
包間裡煙霧繚繞,有人扯著嗓子唱:「死了都要愛——」
中心的位置一圈人。
但一眼就能看到主位上那位。
剪裁合體的西裝,金屬邊框眼鏡。
他只是坐在那,什麼都不幹,身上那股遊刃有餘的慵懶氣質也會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沈厲,未來北邊的霸主。
跟我一樣出身貧寒,憑藉優異的成績一路保送。
公費出國留學,在美國創業大賽上獲得人生第一桶金。
26 歲回國創立自己的公司,是名副其實的富一代。
他公司的財力也是唯一可以跟程建集團抗衡的。
我們一群人突然進來,原本唱歌跳舞的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只有沈厲慢條斯理地湊近手上的紅酒杯,淺嘗一口。
他好像對一切都毫不在意。
「厲哥,這個是程野,上個月在咱們場子裡鬧事。」
原來是在老大面前,翻舊仇人的帳。
服務員經過,程野順手拿起一杯酒,仰頭灌下。
「厲哥,不知道你回來,我自罰一杯。」
包間安靜得像停屍房。
沒人說話,沒人動作,呼吸都小心翼翼。
「咔噠。」
沈厲放下酒杯,杯底跟桌面碰撞,清脆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兀。
沈厲旁邊的男人,一臉桃花相。
眼神黏膩地盯了我半天。
不懷好意道:
「野哥的女伴這麼漂亮,不給厲哥敬杯酒認識認識?」
15
程野下意識站在我身前,保護意味明顯。
可惜,現在的程野在沈厲面前,就是螻蟻。
自身都難保,更別提保護我了。
我輕輕握了握他的手,安慰他沒事。
端起一杯酒,朝沈厲走去。
「厲哥,這杯我敬你。」
沈厲坐在最中間,穿越人群時有些擠。
尤其經過沈厲身邊那個面泛桃花的男人,他故意伸腿絆我。
我看到了,於是一腳踩上去。
如願絆倒在沈厲身前。
確切地說,是沈厲腿前。
這杯酒一點都沒浪費,完完全全灑在他的雙腿中間。
周圍人倒吸冷氣。
「抱歉。」
沈厲眉頭微皺,目光終於聚焦,落在我的臉上。
「滾。」
他薄唇微啟。
「還不快滾!」有人打圓場。
「都滾。」清冷的聲音帶著上位者的威壓。
包間裡的人魚貫而出,生怕晚了被殃及池魚。
程野被幾個仇家架著趕另一個場。
他可以不去的,但他們說如果他不去,就拉我去。
程野想都沒想答應,讓我先回家。
這一去肯定凶多吉少。
我巴不得他被好好教訓,面上卻不舍地叮囑:
「小心。」
程野離開前,拍拍我的頭安撫:「沒事,鬧著玩的。」
他們的身影走遠,我轉頭來到地下車庫。
堵在沈厲的邁巴赫前。
車窗的遮光簾全拉上了,想到沈厲在狹小的空間裡換褲子,我就覺得好笑。
換洗的褲子裡有內褲嗎?
突然車門打開,沈厲大長腿伸出。
看見我,他眼裡閃過厭煩。
隨即從錢夾里抽出一沓甩給我。
「滾。」
見我不肯走,又甩了一沓。
見我還不肯走。
他彎下腰,按住我的肩膀,聲音陰沉:
「我這個人沒什麼耐心,而且我不搞底下人的女人。」
我勾上他的脖子:
「那不是更刺激?」
16
下一秒,沈厲把我狠狠按在車上。
很用力,硌得我後背疼。
「我對你這種小伎倆不感興趣。」
說的是伎倆,重音卻落在「小」上,目光也流氓地掃過我的上半身。
沈厲比我大八歲,屬於成年男性的壓迫感,讓我喘不上氣。
「開玩笑的。」
我扒開他掐住我的脖子。
「你最近不是想要城南那塊地?
「我可以告訴你程建集團的競標底價。」
沈厲眼底暗流涌動,讓人看不透。
手上的力氣卻鬆了下來。
我趁機喘氣呼吸。
「憑什麼?」
「憑你信我又不會吃虧,但不信我會損失一個大項目。」
沈厲摩挲腕上精緻的手錶。
時間一分一秒經過,尤為漫長。
「你為什麼幫我?」
沈厲目光探究,在我臉上逡巡。
「還是說你想要得到什麼?」
果然是天生的商人,總能一下抓到關鍵。
「中標建設以後,我要兩套商品房,一套門市。」
沈厲沉默一會兒,呵呵笑起來。
「小姑娘,你知道城南那塊地拿下來能賺多少錢嗎?
「你就只要兩套商品房,一套門市?」
我當然知道,但面對沈厲,不懂恰恰可以保護我自己。
我總不能說我重生了,不想讓這塊地落在程野他爸頭上吧?
鬼才信我。
其實我跟程野說謊了。
我一直跟他說他這樣這輩子都不會跟沈瑜在一起。
實際上,他是程建集團老總程遠江的私生子。
程遠江拿到城南的地後,成為南城首富,認回程野。
父子情深,給了他很多錢,還讓他當上公司總裁。
上一世因為我爸一直在為我上訪討回公道。
他們就在他工地高空作業時,動了設備的手腳,害得我爸從高空墜落而亡。
程野一躍變成富二代,沈瑜畢業後就嫁給他。
兩個人幸福美滿,還生了一對雙胞胎,是出了名的模範夫妻。
我想看看,這輩子沒有錢,他們這齣戲會怎麼唱。
還唱不唱得下去。
趁沈厲還在思考,我從包里拿出合同塞給他。
「口說無憑,這是合同。
「距離競標還有一段時間,你可以好好考慮。
「對了,你妹妹的事,或許我能幫上忙。」
聽到妹妹,沈厲目光突然變得凌厲。
我把校牌扔給他。
「考慮好了來找我。」
17
商人多疑,讓他對我產生興趣才行。
強撐離開沈厲的視線,我才腿軟蹲在地上。
現在這個階段,得罪沈厲比得罪程野更難搞。
停課結束,我照常回去上學。
程野的額頭上有一道明顯的傷痕。
我心疼地為他貼上卡通創可貼。
他嘴上說著好醜,卻也沒撕下來。
甚至沒換沈瑜為他準備的創可貼。
下課,陳言清遞給我一份資料。
「市裡老師的押題講座講義。」
意識到他是幫我學習,我接過講義,笑著道謝:
「謝謝你啊,陳言清。」
陳言清一向高冷,或許是天氣冷的緣故,耳朵和鼻尖都凍得紅紅的。
他摸摸鼻頭。
「別在意,我只是不想勝之不武。」
他看了看班主任又看看我:「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跟我說。」
我笑著說:「好。」
但不會卷無辜的陳言清進來。
如果不被影響,我就像陳言清一樣度過這個高三吧。
我想保護他安心高考,就像保護沒被盯上的自己。
陳言清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最近沈承運越來越過分。
經常找理由罰我不能聽課,動不動上課時間讓我去幫忙端茶倒水、收拾衛生、給他批閱試卷。
美其名曰好學生要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這是對我的鍛鍊。
持續幾周後,我裝作忍不下去的樣子,去辦公室找他。
「沈老師,你為什麼這麼對我?」
沈承運吸溜一口濃茶。
「江楚,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
「以你的能力,就算參加考試也能考上。」
我一臉茫然地看向沈承運,裝作不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呢?」
「所以我把保送名額給你,你考試的時候寫沈瑜的名字。」
笑死,我本來以為他只是想讓我放棄保送名額。
估計是這輩子沈瑜成績不穩定,就算我放棄,她也不一定能拿到,才換了種方式。
「老師,你知道考試作弊是違法的嗎?」
「法?在學校我就是法……我勸你早點識相,不然到時候保送名額不是你的,考試你也不一定能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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