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著我,走到鏡子前。
伸手點在我的臉上。
「鼻子不夠挺,眼睛很小,輪廓也不流暢。
「這就是我曾經痛恨的臉。」
說完,她又撫摸過自己的臉蛋:
「你看,這張臉多美啊。
「輕易就會讓人愛上。」
她抬眸看向鏡子中的我:
「但是現在,這一切都是我的了。
「人各有命,你不要覺得我自私,人總是要為自己拼搏的。」
我笑著點點頭:「你真的覺得美貌那麼重要嗎?」
室友嘲諷一笑:「當然,現在我擁有了我想要的一切。」。
我沒有說話,只是很想笑。
美麗當然很好,但是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美麗反而是一種錯誤。
7
回到包廂。
有人湊到我身邊。
「白露姐,你之前不是說要去整容嗎?
「最近怎麼不問了?」
說話的是江白露以前的朋友蔣媛媛。
上一世,她經常 PUA 江白露,說她不夠美,不值得被愛。
今天這話又是故技重施。
「對了,白露,你不是很喜歡許之言嗎?
「哎,男人終歸還是看臉,你看他現在的女朋友多美啊。」
我偏過頭看著她,卻沒有說話。
蔣媛媛帶著笑的臉逐漸僵住,在我的眼神下開始侷促。
「怎麼了白露?」
不遠處的室友似笑非笑地看過來。
這樣的場景她經歷過很多次,每一次都讓她內心越發牴觸自己的臉。
不夠美,似乎成了一種捆綁她的枷鎖。
她把所有的不快樂,都歸咎於自己不夠美麗。
但這很愚蠢不是嗎?
人在掌握話語權的時候,美麗與否並不重要,那只是用來錦上添花的東西罷了。
室友不知道自己曾經擁有怎樣的人生,但是作為一個從底層一點一點爬上來的人,我卻知道她擁有的一切代表了什麼。
人可以隨意決定螞蟻的生死,這種恐怖,只有螞蟻最清楚。
「我什麼時候跟你說我要去整容了?」
蔣媛媛怔愣片刻:「啊?」
你看,當我嚴肅表示自己不高興的時候,蔣媛媛根本不敢多說話。
蔣媛媛是私生女,跟江白露這樣有希望繼承江家的人根本不在一個等級,也只有我室友才會被她牽著鼻子走。
「我又不像你一樣,靠臉吃飯,等著嫁個好老公。」
我笑著拍了拍蔣媛媛的臉:
「我倒是覺得你最近狀態不怎麼好,是有點焦慮嗎?
「你看你這個皮膚,細紋很多,蘋果肌好像也下垂了。」
我誇張地捂住嘴:
「天啊,親愛的,你怎麼還有木偶紋和印第安紋了啊?
「我跟你是好姐妹,我說話直你別生氣,我也是為了你好。
「像你這種情況,真的要好好對待自己的臉,畢竟你想改變現狀就得靠臉吃飯啊。
「哎呀,我也不希望過兩年,你都不能參加這種聚會了。」
我的一套組合拳,讓蔣媛媛花容失色。
打開攝像頭觀察自己的臉,觀察了一會又跑到衛生間繼續觀察。
不就是 PUA 嗎,誰不會是怎麼的?
啊,不好意思,我室友不會。
她的天真愚蠢,和這個吃人的社會格格不入。
有時候,我會覺得這是一種幸運,因為沒有見識過人性的陰暗面,所以才這麼單純且傻。
說到底,是因為她被照顧得太好了。
這是幸運,也是不幸。
沒有與之匹配的能力,幸運也會把一個人毀掉。
8
後半場,蔣媛媛一直表現得很侷促,表情也不敢多做,生怕自己真的老了。
但其實她和之前沒有什麼區別,只是被指出外貌問題後,人會不自覺開始懷疑自己。
這種懷揣著嫉妒的小角色,真的很好解決不是嗎?
第二天,江白露終於知道許之言訂婚的消息了。
她和許之言大鬧一場,但是不知道許之言怎麼哄她的,下午兩人就和好了。
大家都說,陸念予把許之言迷得團團轉,放著未婚妻不找,天天圍著她。
只有我知道,她在一點一點降低底線。
情侶相處,也一樣是此消彼長的過程。
上一世,我花了很多心思,才把許之言徹底攻略下來。
而室友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男人的花言巧語聽聽就算了,牆上的餅吃太多會營養不良。
我從來不否認,上一輩子我利用許之言改變生活。
但這本來就是一個各取所需的過程,沒有對錯只有輸贏。
如果不是劇情安排我得癌症,我一定會是最後的贏家。
畢竟,我的終極目標可不是成為許之言的妻子。
如果可以,我更願意做他的義母。
被支配,和支配別人,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生體驗。
謝謝江白露,讓我無痛成為支配別人的那一方。
室友問我:「你早就知道之言要訂婚了吧?」
「所以呢?」
她露出一點笑意:
「之言說,他就算是訂婚了也不會跟我分開。
「我知道,他都是被逼的,我要跟他一起面對。」
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江父江母真的很辛苦,也很異想天開,竟然想讓這樣的江白露去參與繼承人的比拼。
這無異於是把一頭豬放進狼群,還試圖讓它成為頭狼。
「你要怎麼跟他一起面對呢?」
室友眉眼堅定:
「就算有再多困難,我都會陪著之言的。
「我不在意世俗,也不要名分,只要他愛的是我就夠了。」
我豎起大拇指,我從未如此欽佩過一個人。
牛逼!
我甚至都想學學許之言的招數了,怎麼就沒有人願意為我死心塌地不要名分呢?
儘管如此,我依然對她的未來持否定態度。
許之言這種人,沒有足夠的利益,只靠感情維繫關係,他遲早會變心的。
到那個時候室友又要怎麼辦呢?
如她所言,交換系統不可逆。
陸念予的人生,她會一直喜歡嗎?
9
江家聚會。
我跟江父江母一起出席。
名為家宴,實則衣香鬢影,貴氣十足。
江老爺子坐在主位上,一眾小輩都在絞盡腦汁地想辦法討好他。
他眼裡偶爾精光一閃,即使年紀很大,也看得出是個十分精明的人。
「白露最近看著倒是變化很大。
「聽你爸說,最近跟蔣家的合作項目是你從頭盯到尾的?做得不錯。」
我抿嘴一笑:「謝謝爺爺誇獎,都是爺爺教導得好,江家的女孩兒,做事肯定靠譜。」
江白露的堂哥江白灃嗤笑一聲:
「白露這是情場失意,大變活人了啊?
「我記著你當時追著許之言到處跑,現在人家訂婚了,你這是華麗變身了嗎?」
江白露為了許之言,做過不少蠢事,包括但不限於拿家族項目去給許之言補窟窿。
江白灃這是為了提醒江老爺子,眼前的孫女是個傻逼戀愛腦,不可以託付。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哥哥這話說的,你當初不也鬧著要娶女明星嗎?
「後來人家大著肚子找上門,錢還是我幫你塞的呢,按理說,你應該最懂這種感覺啊?」
不就是打擊痛點嗎,誰還沒點黑歷史了。
江白灃氣急敗壞地轉過臉不再理我。
在場眾人眉眼官司亂飛,但是江老爺子沒說話,大家也沒有多議論。
晚上,大家留宿主宅。
剛洗漱完,我的房門被敲響。
來人是老宅的管家。
「二小姐,老爺子在書房等你。」
我帶著幾分疑惑,跟他一起到了書房。
書房裡不只江老爺子一個人,還有一個年輕的短髮女人。
眉眼和江白灃有幾分相似,卻生得更利落,看著十分精幹。
我愣了一下,對方自我介紹道:「江靜檀,你應該叫我一聲堂姐。」
江靜檀?
江家那個叛逆的大小姐?
我一直知道這個人,但今天卻是第一次見到本人。
看著江靜檀和江老爺子的相處模式,這位江大小姐倒是不像傳說中那樣,惹怒了江老爺子被趕出家門。
「我該叫你江白露,還是叫你陸念予呢?」
聞言,我臉色一變。
我和江白露的交換,除了我們兩個人,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難道,江白露把這件事說出去了?
江靜檀安撫性地笑了笑:
「別緊張。
「沒人知道這件事,我知道,是因為我除了是江家大小姐以外,還是第七安全局異端處理組副組長。
「今天過來,主要是想跟你聊聊,交換人生系統。」
10
江靜檀說,這個世界有很多個系統。
他們有的能逆轉時間,有的能交換成績,還有的,是我和江白露這種交換人生的。
江靜檀跟我說話的時候,江老爺子就已經自覺地離開了。
走的時候還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我對小輩的故事不感興趣,你的過去不必跟我多說,我年紀大了也記不住這麼多事兒,重要的是你以後的路想怎麼走,能走多遠。」
我垂眸,淺笑。
是啊,對於江老爺子來說,我是誰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是他聰明的孫女,這就夠了。
「我們給這些系統取名為異端,因為對於普通人來說,這些都是異常之徵兆。」
簡單給我科普了異端和系統,江靜檀開門見山道:
「我過來,是想跟你合作。
「你放心,我並不打算讓你換回來。
「你應該聽過,江大小姐是被江家除名的人,我並不打算摻和家裡的事,你大可放心。
「至於我八竿子打不著的堂妹到底姓什麼,我相信江家沒有一個人在意。
「我只是想收回這個交換人生系統。」
我問她:
「有很多這樣的系統嗎?
「那這個世界,豈不是隨時都會發生混亂?」
江靜檀道:「他們自稱為系統,但宿主綁定後,是有代價的。」
「什麼代價?」
「生命力。」
我一愣:「誰的生命力?」
江靜檀輕笑,玩味地看著我:
「放心,不是你的生命力,是許願之人的生命力。
「我們現在收回了很多系統,但還是不夠。
「因為我無法得知,這些所謂的系統,能量來源是什麼,它們的存在又意味著什麼?」
我定了定神:「所以,你要跟我合作什麼?」
「收回交換人生系統,同時,我希望你幫我調查真正的江白露是什麼時候接觸到這個交換人生系統的。」
「我可以拒絕嗎?」
江靜檀聳聳肩:「你可以試試。」
直覺告訴我,還是不要拒絕比較好。
比起面對未知的系統,這種可以感知到的危險更讓我想要躲避。
「有什麼思路嗎?」
江靜檀的眼神變得幽深:「我懷疑,是江白露先許下願望,所謂的交換人生系統才應願而生。」
11
江靜檀視角:
跟新的堂妹達成合作以後,江靜檀慢悠悠掏出手機,給孟繁漪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邊,孟繁漪似乎在直播,背景音很嘈雜。
「查清楚了?」
「差不多吧。」
「前面那幾個被回收的系統,都是吸乾了宿主的生命力。」
江靜檀疑惑道:「你說他們吸收那麼多生命力到底想幹嗎啊?」
孟繁漪停頓片刻,低聲說了句:「我覺得,可能是一種獻祭。」
江靜檀眉心微蹙:「什麼意思?」
「我作為當代玄學大師,南茅北馬都有傳承,但是我的能力你也知道。
「什麼逆轉時間,交換人生,這根本不可能達成,充其量也就是借運換命,而且達成條件十分苛刻,像那幾個系統那樣,一句話就能達成契約的力量,根本不是凡人能擁有的。」
聽到孟繁漪對自己一長串誇獎,江靜檀沒忍住嗤笑一聲。
孟繁漪輕咳一聲,掩飾尷尬,接著道:
「你還記得,那對雙胞胎姐妹嗎?」
「虞非夢和虞非晚?」
「對,民國洋樓養屍地,我在坑裡找到了虞非夢的三魂。」
江靜檀是個一點就通的聰明人。
聞言立刻想到了關鍵之處:
「這些宿主的三魂七魄,難道都獻祭給了陰屍?
「他們到底在復活誰?」
「不只是宿主,被宿主綁定的另一個對象,如果在這場角逐中失敗,也一樣會失去生命力和魂魄。」
江靜檀忍不住撫摸起手腕上的紅繩。
這也是系統,具有逆轉時間的能力。
雖然現在經過測試後,已經可以被江靜檀使用,但她此刻心裡還是划過了一絲不安。
這種能力,不應該被普通人擁有。
那些許下願望的宿主,與其說是綁定了系統,不如說是對未知生物獻祭了生命。
能獲得這樣的力量,付出的代價一定不簡單。
「等我抓住王明,我一定得問問他,到底在為誰做事。」
「如果他說,是為了所謂的神仙呢?」
電話那邊,孟繁漪冷冷一笑:「管他神仙還是鬼怪,扒他一層皮,不是問題。」
江靜檀笑出聲:「你梗還挺多。」
「一般一般啦~」
手機那邊,孟繁漪的聲音帶著一股安穩的氣息:「好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會有解決辦法的。」
11
許之言的訂婚宴順利舉行。
室友並沒有來參加,但是我去了。
台上那個滿臉笑容的男人,和我記憶中的樣子一一重合。
曾經他也這樣真誠溫柔地跟我說,會永遠愛我。
但是我死後不過三個月,他就找了新歡。
甚至還一直養著我父親,明明我跟他說過,不要幫我爸,那樣只會讓我爸越來越墮落。
可許之言把這件事當成是自己愛過我的證據。
他倒是滿足了自己旺盛的表演欲,哪管我到底願不願意呢?
如果我室友要的只是這樣的愛,那我只能說,吃點好的吧。
畢竟,這個世界上,最不可靠的關係就是愛情。
我愛你,這三個字是有時效性的,它只在此時此刻此地生效。把即時的許願當成永久來相信,結局當然很可憐。
許之言訂婚後不久,他的未婚妻顧巍就找到了室友。
蔣媛媛為了討好我,把這件事當成樂子給我講了全程。
顧巍問我室友想要多少錢,她說真愛無價。
最後被顧巍的保鏢打了一頓,現在還在醫院沒出來。
顧巍打了我室友,覺得始作俑者是許之言,她一個千金大小姐還要去給沒什麼本事的未婚夫擦屁股,越想越氣,帶著人又把許之言揍了一頓。
「現在許之言跟他的校花小情兒都住院呢。
「聽說顧巍很大方,兩人的醫藥費都包了。」
我垂下眼,問了句:「許家那邊呢?」
「許家?」
蔣媛媛撇了撇嘴:「給人家顧巍賠禮道歉唄。」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如果室友沒有跟我互換人生,即使她依舊追著許之言跑,顧巍也不敢這樣對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