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個同事工位時,他假裝在看文件,螢幕右下角的微信窗口卻沒來得及關。
「我就說吧,一個新人怎麼可能......」
「可是我記得江總有未婚妻吧?這算什麼?小三上位?」
我面無表情地走過去,接滿水,再走回來。
坐下,打開那個方案,繼續工作。
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身後,那些竊竊私語聲反而漸漸小了下去。
他們可能沒想過,我會是這種反應。
恐慌和憤怒之後,是徹骨的寒冷。
造黃謠!
宋今禾真是知道怎麼能毀了一個女性!
17
我對著螢幕上的數據,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吳青黛走了過來。
她直直向我奔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活兒,目光齊刷刷聚焦在我身上。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
「噗通」一聲。
吳青黛在我面前直挺挺跪下了。
我下意識往後縮了一下。
「小袁,不,老闆娘!
「您大人有大量!」
她一聲大哭,整個辦公室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那三個字仿佛像一滴水進了油鍋,
她這是要當著所有人的面,把我釘死在恥辱柱上。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沒能力,拖累了宋經理和二組同事!
「我求求你,跟江總說句好話,放過宋經理吧!責任我一個人扛!」
她一邊說,一邊去抓我的褲腳,被我側身躲開。
「我家裡還有孩子要養,房貸要還......我給您磕頭了,老闆娘,求求您了!」
哭聲悽厲,每一個字都在指控我的冷血無情。
周圍的同事,眼神從八卦變成了審視。
我的手在桌下攥得死緊,指甲幾乎嵌進肉里。
我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周圍一張張看戲的臉。
然後,垂下眼,看著跪在地上的吳青黛,
「吳姐,你先起來。
「這裡是公司,不是你家客廳。公司的獎懲,自有規章制度,不歸我管,更不歸你的膝蓋管。」
我頓了頓,一字一句。
「你要真想扛責任,就該去和江總、和人事部提交書面報告,陳述事實ṭũ₈。而不是在我這裡,演一出能上社會新聞的苦情戲。
「你叫我什麼都好,但別影響大家工作。」
說完,我拿起水杯,再次走向茶水間。
18
吳青黛被保安架著離開。
所有人都把頭埋進顯示器,仿佛剛才的一切是一場幻覺。
下午三點,內線電話響起。
人事部李經理的聲音,客氣又公式化:「袁滿,來一下會議室 302。」
除了他,會議室里還坐著一個陌生男人。
表情嚴肅,胸牌上寫著【審計部—王赫】。
風暴真的來了。
李經理給我倒了杯水,開門見山,
「公司審計部開始介入調查一組和二組的項目問題。今天找你來,是有一個私人問題想確認一下。」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
「你入職前,和江總認識嗎?」
我握著水杯,指尖冰涼。
片刻後,搖了搖頭。
「不認識。」
王赫接過了話頭,語氣更像審訊:「你的入職,是江總推薦的嗎?」
我忽然很想笑。
「王經理,李經理,我的簡歷和面試流程都在公司有記錄。每一輪面試官是誰,人事檔案里應該都查得到。如果我的入職有任何不合規之處,歡迎調查。」
我將「不合規」三個字咬得特別清楚。
從會議室出來,我沒有回工位。
我躲進樓梯間,後背緊緊貼著冰冷的牆壁。
打開手機,再次點開那張模糊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側臉輪廓和身形確實像我。
但我很確定那不是我!
我將照片保存,發給了我的大學室友,一個頂尖的白帽子黑客。
我只打了一行字:【幫我看看,這圖 P 過嗎?】
他秒回:【喲,玩這麼大?】
我沒心情開玩笑:【急。】
【等我十分鐘。】
我盯著手機螢幕,那十分鐘,像一個世紀。
然後,他的消息彈了出來。
【圖沒 P 過。】
我的心沉了下去。
19
我的心沉了下去。
走投無路。
腦子裡只剩下這三個字。
江麒安。
我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按下頂樓的電梯。
江麒安的辦公室在走廊盡頭。
我敲門時,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
「進。」
聲音簡短又冷酷。
我推開門,他正低頭看文件,頭也沒抬:「什麼事?」
我把手機遞過去,螢幕上是那張致命的照片。
「江總,這張照片,需要您給大家一個解釋。」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抖,但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
他終於抬起頭,目光在我臉上停頓一秒,然後落到手機螢幕上。
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仿佛在看一份普通的數據報表。
「這不是你。」
我愣住了。
他將手機推還給我。
「照片里是我的未婚妻,和你身量相似罷了。」
未婚妻?
他靠向椅背,雙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平靜,
「把你的項目做好。這件事,很快會真相大白。」
他的眼神告訴我,談話結束了。
20
我走出總裁辦公室,雙腿發軟。
但是心卻落回肚子裡。
第二天項目彙報會。
甲方代表們表情嚴肅,
江麒安坐在主位,把主講權完全給了我。
我站起來,打開投影,聲音出乎意料地平穩。
「......基於以上數據模型,我們預估方案執行後,第一季度的用戶活躍度將提升 15%,轉化率提升 3%。」
我講完最後一個字,看向甲方的主要負責人。
他臉上的線條柔和下來,點了點頭。
「方案很紮實,細節考慮周全,我們很滿意。」
我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
會議結束,甲方的人陸續離開。
我正收拾著筆記本,會議室的門被猛地推開。
宋今禾帶著吳青黛出現。
兩人頭髮凌亂,沒了平日裡溫婉體貼的模樣。
所有人都愣住了。
宋今禾直直指向江麒安。
「江麒安!」她聲音尖利刺耳,「我不服!為了你的小情人,你就要把我優化掉!憑什麼?」
一句話,滿室死寂。
所有目光,「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我身上。
吳青黛也轉過頭,用一種淬了毒的眼神看我。
「袁滿,你手段真下作,你活生生要逼死我們一家。」
江麒安終於有了動作,他站起身,
「宋經理,吳組長,念在往日情分,自己出去。
「否則,我只能叫保安。」
21
「江總,請等一下。」
我擋在了江麒安和她們之間。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我身上。
我沒理會宋今禾扭曲的臉,轉身將自己的筆記本重新連接上投影儀。
「左邊,是我提交給吳組長的最終版。右邊,是甲方收到的所謂『問題方案』。」
我拿起雷射筆,在螢幕上畫出兩個紅圈。
「核心數據模型,被改動了三個小數點。這導致整個方案的預估收益從盈利,變成了虧損。」
會議室里響起一片吸氣聲。
我切換頁面,螢幕上是一份 IT 部門的後台查詢記錄,和一個郵箱的註冊信息。
「這份篡改過的方案,在吳組長提交最終稿前 37 分鐘,通過這個私人郵箱,發送給了甲方對接人。」
我看向宋今禾,
「郵箱註冊人,指向宋經理您的一位遠房表舅。」
宋今禾臉上一瞬間血色盡失。
我輕聲問:「宋經理,我想請教一下,您為什麼要用私人渠道,搶先發送一份錯誤方案給甲方?是想嫁禍給吳組長,一個人領功?」
我頓了頓,目光掃過她身旁同樣驚恐的吳青黛。
「還是,您想徹底搞砸這個項目,讓我們所有人,一起背鍋?」
「你......你血口噴人!」
宋今禾的聲音因為心虛而變調。
吳青黛終於反應過來,她抓著我的手臂,眼淚說來就來,
「小袁,姐對不起你,可是我真的沒辦法啊!我家裡......」
我甩開她的手,第一次直視她那雙永遠充滿祈求的眼睛。
「吳姐,你為了你的家庭,就可以毀掉我的嗎?」
我看著她,一字一句,
「我外婆也在等著獎金換一副助聽器。你的困難,不是你剽竊、傷害別人的理由。」
22
江麒安一直沒說話。
此刻,他終於開了口,
「宋今禾,公司保留追究你法律責任的權利。」
他目光轉向早已沒了血色的吳青黛。
「吳青黛,你的去留,取決於袁滿後續項目的評估結果。」
一句話,把她未來幾個月的生殺大權,交到了我手裡。
這比直接開除,更誅心。
「散會。」
江麒安的指令簡短,不帶任何情緒。
「袁滿,處理得很好。危機過後,一組和二組都由你負責。」
我甚至來不及反應,保安就走了進來。
他們一左一右架住還在哭鬧的兩人。
宋今禾的尖叫聲在空曠的會議室里迴蕩,充滿了不甘與怨毒。
「憑什麼!她袁滿乾淨到哪裡去!」
她猛地掙扎,指著我和江麒安,。
「江麒安你和袁滿如果沒有一腿,你會這麼幫她嗎?!」
吳青黛也țũ̂₄跟著嘶吼:「對!就是他們聯手做局!要逼死我們!」
會議室里,死一樣的寂靜。
所有倖存的同事,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我把目光轉向江總。
23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再次推開。
一個女孩走了進來,她停在門口,似乎有些不解眼前的混亂場面。
「麒安?」
她輕聲開口,聲音清脆。
那一瞬間,會議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從我和江麒安身上,轉移到了她身上。
我也看了過去。
隨即, 我震驚住。
那個女孩,穿著剪裁合體的米色連衣裙,留著和我幾乎一模一樣的及肩發。
從側面看, 從下頜線到鼻樑的高度,我們像得驚人。
剛才還死寂的會議室里, 瞬間響起幾聲壓抑的抽氣。
宋今禾和吳青黛也愣住了。
她們死死盯著那個女孩,又看看我,
眼神里的怨毒變成了失望。
「麒安,你還沒開完會嗎?」
女孩沒有理會一室的詭異, 徑直走向江麒安。
江麒安看向她時, 那張冰山一樣的臉上, 線條柔和了一瞬。
「開完了。」他聲音很低,
「介紹一下,我未婚妻, 蘇晚。
「也是你們收到那張照片的女主角。」
「未婚妻」三個字,讓所有同事恍然大悟。
蘇小姐微微頷首。
隨後向我走來,
「你就是袁滿吧?很抱歉給你帶來麻煩,我已經和你們審計部解釋過了。」
我由震驚轉化為狂喜。
24
宋今禾和吳青黛被保安拖拽著, 嘴裡還在不乾不淨地咒罵。
但聲音已經沒了剛才的氣焰。
人事部的經理板著臉走了進來, 公式化地對她們宣布了解聘通知。
宋今禾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癱在地上, 目光呆滯。
直到被架出公司大⻔前, 她回頭,死死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是一種徹底的, 被摧毀後的空洞。
後來,我從同事的閒聊中聽說了她的結局。
公司以泄露商業機密和職業誹謗罪名正式起訴她。
她的丈夫無法忍受醜聞,提出了離婚。
中年失業, 官司纏身, 聲名狼藉。
她終究活成了自己最恐懼的樣子。
項目完美收官那天, 獎金到帳的簡訊提示音,是我聽過最悅耳的音樂。
我沒有一絲猶豫, 立刻去專賣店, 給我外婆買了那款最貴的進口助聽器。
電話里,外婆戴上助聽器後, 清晰地叫出我的名字。
「滿滿,我聽⻅了。」
那一刻,我比在會議室裏手撕宋今禾時, 更覺得揚眉吐氣。
至於吳⻘黛,她沒能熬到項目結束。
一周後, 人事部發來郵件,
讓我提交一份關於她過往工作的評估報告。
我坐在電腦前,只用了十分鐘,
就客觀陳述了她屢次拖延進度、推諉責任的所有事實,附上了所有相關記錄。
沒有形容詞,沒有個人情緒。
只有數據和事實。
第二天,她的工位就空了。
她走得悄無聲息,連一句告別都沒有。
又過了幾天, 我的名字出現在了公司內部的晉升公告上。
【經管理層決議,任命袁滿為設計一部及二部經理, 即日生țŭ̀ₘ效。】
我看著那封郵件,關掉。
然後打開新的項目計劃書,開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