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你的錯。」
我摸摸她的頭,「他們需要學會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深夜,確認孩子們都睡了,我繼續研究創業計劃。
丈夫的筆記里提到一種新型環保建材,在兩年前還是概念,但現在市場應該已經成熟了。
我聽到輕微的腳步聲,抬頭看見許言站在書房門口,懷裡抱著枕頭。
「怎麼了?做噩夢了?」我問。
她搖搖頭,小聲說:「阿姨,你為什麼不罵我?」
我一愣:「為什麼要罵你?」
「我爸爸說我天生就是個麻煩精,誰收留我誰倒霉。」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放下文件,走過去蹲在她面前:
「那不是真的。你是個好孩子,值得被好好對待。」
許言的眼睛在月光下閃著淚光:「阿姨,你真的會一直收留我嗎?」
我輕輕抱住這個瘦小的身體:「會的,我保證。」
這一刻,我更加確信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
不僅要救許言,也要救周明和周悅。
從他們正在形成的扭曲人格中救出來。
重生給了我第二次機會,這一次,我一定要做得更好。
5
「周太太,您能來學校一趟嗎?」電話那頭,周明的班主任李老師聲音嚴肅。
我放下正在整理的建材樣品,看了眼時鐘。
下午三點十分,距離放學還有半小時。
「好的,我馬上過來。」
開車去學校的路上,我的手指不停敲打著方向盤。
前世這個時間點,周明應該正在足球場上踢球,而我則在家裡準備他最愛吃的紅燒排骨。
但現在,一切好像都不同了。
「周太太。」
李老師帶我走進空蕩蕩的教師辦公室,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變形金剛玩具,
「這是周明從同學那裡搶來的。更嚴重的是,當對方想要回時,他動手推搡,導致那個孩子膝蓋擦傷。」
我接過玩具,金屬冰涼的觸感讓我想起前世的周明是如何「推搡」年邁的我,將我趕出家門的。
「還有。」
李老師壓低聲音,「周悅今天被同桌發現文具盒裡多了三支進口螢光筆,正是對方昨天丟失的。」
我閉了閉眼。前世的我一定會為孩子們找藉口。
「他們只是太喜歡那些東西了」
「肯定是對方先招惹周明的」。
但現在,我知道這些行為如果不糾正,會像癌細胞一樣擴散,最終吞噬他們的人格。
「李老師,能請您安排一下,我想讓周明和周悅當面給同學道歉。」
李老師驚訝地挑眉:「您確定嗎?通常家長都希望私下處理。」
「正因如此,他們更需要學會承擔責任。」我堅定地說。
十分鐘後,我在教室里見到了垂頭喪氣的周明和周悅。
周明的校服沾滿塵土,周悅則眼睛紅腫,顯然剛哭過。
「媽!」
看到我,周悅立刻撲過來,「張彤冤枉我!那些筆真的是我自己買的!」
我輕輕推開她:「是嗎?那收據呢?」
周悅語塞,眼神閃爍。
周明則站在一旁,下巴倔強地揚起。
「周明。」
我直視他的眼睛,「你知道我為什麼來學校嗎?」
「不就是個破玩具嗎?」他嘟囔著,「王浩早就答應借我玩的。」
「那他同意你永久擁有嗎?同意你打他嗎?」
周明不說話了,用腳尖蹭著地面。
李老師帶著兩個學生走了進來。
一個瘦小男孩膝蓋上貼著創可貼,一個扎馬尾辮的女孩眼睛紅紅的。
「周明,周悅。」
我聲音不大但異常清晰,「向你們的同學道歉,現在。」
教室里安靜得能聽見針掉在地上的聲音。
周悅「哇」地哭出聲,周明則漲紅了臉。
「我,我不是故意的。」
周明最終擠出一句,「玩具還你。」
「對不起。」
周悅抽泣著把螢光筆放在桌上,「我,我再也不拿你的東西了。」
瘦小男孩接過玩具,小聲說了句「沒關係」。
馬尾辮女孩則猶豫了一下,突然說:「如果周悅真的喜歡,我可以送她一支。」
「不。」
我溫和但堅定地打斷,「錯誤的行為不能得到獎勵。謝謝你的好意,但周悅需要明白,任何東西都必須通過正當方式獲得。」
回家的車上,周明和周悅坐在後排,異常安靜。
許言坐在副駕駛,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我們。
「從今天開始。」
我打破沉默,「每周六上午,你們要去社區服務中心做義工。」
「什麼?」周明猛地抬頭,「憑什麼!」
「憑你們需要學會尊重他人和珍惜財物。」
我透過後視鏡看著他,「如果表現好,一個月後可以停止,如果反抗或敷衍,就延長到兩個月。」
周悅又開始啜泣,但這次我沒像前世那樣心軟。
透過後視鏡,我看到許言正偷偷看著周明和周悅,眼神複雜。
晚飯後,我正在廚房洗碗,許言輕手輕腳地走過來。
「阿姨,我幫你。」她拿起一塊抹布,開始擦拭台面。
「謝謝。」我沖她笑笑,「今天在學校怎麼樣?」
「挺好的。」她猶豫了一下,「周明和周悅他們真的要去當義工嗎?」
「嗯。」我關上水龍頭,「你覺得不妥嗎?」
許言搖搖頭,又點點頭:「我爸爸以前也被社區強制勞動,回來就打我說都是我的錯。」
我的心猛地揪緊。
放下碗,我蹲下身與她平視:「聽著,許言,周明和周悅受罰是因為他們做錯了事,與你無關。明白嗎?」
她似懂非懂地點頭,眼睛濕漉漉的。
「來。」
我拉起她的小手,「我買了些新衣服給你,試試合不合身。」
我帶許言到臨時為她準備的房間。
原本是客房,現在放了一張小床和簡易書桌。
打開衣櫃,裡面掛著五套新買的童裝。
許言倒吸一口氣,手指輕輕撫過衣服標籤,又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
「太,太貴了。」她小聲說,「我穿校服就好。」
「衣服買來就是穿的。」
我取下一件淺藍色連衣裙,「試試這個?」
許言咬著嘴唇,慢慢脫下舊校服。
當她轉過身時,我差點驚叫出聲。
她瘦弱的背上布滿縱橫交錯的疤痕,有些已經發白,有幾道還泛著新鮮的紫紅色。
「這也是你爸爸打的?」我聲音顫抖。
她迅速套上連衣裙,低著頭不說話。
「明天我帶你去醫院做個全面檢查。」我努力控制著情緒。
「不要!」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去醫院會被帶走的,上次護士報警,爸爸把我關在廁所三天。」
我緊緊抱住這個顫抖的小身體:「現在不一樣了,有我在,沒人能傷害你。」
第二天一早,我打電話給相熟的兒科醫生預約了檢查,然後送三個孩子去學校。
周明和周悅依然悶悶不樂,但至少沒再公開抗議。
下午三點,我提前接走許言,直奔醫院。
體檢結果比想像的更糟。
營養不良、輕度貧血、多處陳舊性骨折,還有胃潰瘍的前兆。
「需要住院治療。」
醫生嚴肅地說,「這孩子長期處於極度壓力和營養不良狀態。」
我辦理了住院手續,坐在病床邊握著許言的手。
她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顯得更加瘦小。
「阿姨。」她怯生生地問,「我還能跟你回家嗎?」
「當然。」我輕輕撫摸她的額頭,「等你好了,我們就回家。」
「那,那醫藥費。」
「別擔心這些。」
我微笑,「你只需要好好休息。」
6
接下來的三天,我每天往返於家、學校和醫院之間。
周明和周悅對許言的住院表現出奇怪的沉默,既不詢問也不抱怨,只是用探究的眼神看著我匆匆準備的晚餐和疲憊的面容。
第四天晚上,許言突然發高燒。
我整夜守在她病床前,用濕毛巾為她物理降溫。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病房時,燒終於退了,而我的腰已經酸痛得直不起來。
「阿姨。」許言虛弱地睜開眼睛,「你一直在這裡嗎?」
「嗯。」我倒了杯溫水扶她喝下,「餓不餓?我熬了粥。」
她小口喝著粥,突然說:「我媽媽以前也這樣照顧過我,雖然就一次……」
我手一頓:「你媽媽現在?」
「不知道。」她盯著粥碗,「她跟著別人跑了。」
我放下碗,緊緊抱住她:「許言,我保證不會丟下你。」
出院那天,醫生開了一堆藥和營養補充劑。
我牽著許言的手走出醫院,陽光照在我們身上,暖洋洋的。
「阿姨。」
許言突然說,「我長大要當醫生。」
「很好的志向。」我微笑,「為什麼想當醫生?」
「因為醫生可以救人。」
她仰起小臉,「就像你救我一樣。」
我眼眶一熱,蹲下來抱緊她。
這個孩子,受過那麼多傷害,卻依然保持著善良和感恩的心。
回到家,周明和周悅正在客廳看電視。
看到我們進門,周悅撇撇嘴:「終於回來了,這幾天都沒人做飯。」
「冰箱裡有食材,你們已經十歲了,可以學著自己做簡單的飯菜。」
我平靜地說,然後轉向許言,「去休息吧,你的房間我打掃過了。」
「她憑什麼有單獨房間?」
周明突然問,「我和周悅還得擠一起!」
「因為那是客房,而你們各自的房間被你們弄得一團糟。」
我放下包,「說到這個,周六去做義工前,你們要徹底打掃自己的房間。」
周悅氣呼呼地關掉電視,跺著腳回了房間。
周明則陰沉地盯著許言,直到她不安地躲到我身後。
晚上,我給許言熬了藥膳粥,看著她喝完才去書房繼續我的創業計劃。
丈夫留下的建材生意聯繫人名單中,有三個已經換了號碼,但還有兩個表示記得周強,願意看看我的樣品。
正當我整理樣品資料時,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打開門,周明和周悅慌亂地站直身子。
「你們在幹什麼?」
「沒、沒什麼。」周悅眼神飄忽,「就是想喝水。」
我看了眼離書房足有五米遠的飲水機,沒有拆穿他們:「喝完早點睡,明天還要上學。」
他們匆匆離開後,我回到桌前,發現一份客戶資料被移動過。
前世積累的經驗讓我立刻警覺起來。
孩子們在打什麼主意?
周六早上,我開車送周明和周悅去社區服務中心,然後帶許言去看我即將租下的店面。
一個三十平方米的小鋪面,位於新建小區外圍。
「阿姨要開店嗎?」許言好奇地問。
「嗯,建材店。」
我指著空蕩蕩的店面,「以後這裡會擺滿各種建材樣品,那邊放辦公桌。」
許言眼睛亮晶晶的:「我可以幫忙擦玻璃!」
我笑著摸摸她的頭:「你現在的任務是好好學習和養身體。」
7
下午接周明和周悅時,社區工作人員悄悄告訴我:「您兒子把清掃工具弄壞了,女兒一直躲在廁所玩手機。」
回家的路上,車內的空氣幾乎凝固。
「解釋一下?」我透過後視鏡看著他們。
「那掃把本來就很舊!」周明辯解。
「我肚子疼!」周悅立刻說。
我深吸一口氣:「義工期限延長到兩個月。另外,下周零用錢取消,用來賠償損壞的工具。」
「這不公平!」周明大喊。
「公平就是你們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我平靜地說。
晚飯後,許言主動洗碗,周明和周悅則被罰抄寫《中學生守則》。
當我檢查他們的作業時,發現周悅的本子上畫滿了醜陋的小人,旁邊寫著「許言去死」。
我合上本子,胸口發悶。
前世的周悅也是這樣,在同學畢業紀念冊上寫惡毒的話,我當時只是一笑置之……
「周悅。」
我儘量保持冷靜,「你知道這種行為很惡劣嗎?」
「誰讓你只喜歡她!」
周悅突然崩潰大哭,「自從她來了,你就不愛我們了!」
我愣住了。
是這樣嗎?
我因為忙於糾正錯誤和照顧許言,忽略了給予他們正向的關注?
「周悅。」
我蹲下來與她平視,「媽媽當然愛你和周明。但愛不是縱容,真正的愛是幫助你們成為更好的人。」
她抽泣著不說話。
周明站在一旁,表情複雜。
「來。」我張開雙臂,「抱一個?」
周悅猶豫了一下,撲進我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