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開一看,發現是我之前蹭課時記的筆記,但每一頁都被紅筆仔細批改過,甚至補充了延伸閱讀的文獻。
他什麼時候拿走的?還認真改了我的筆記?
我抬頭的時候,關瞻已經回到自己的座位,背影挺拔如常,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但我心臟卻快要跳出胸腔。
8
晚上十點,圖書館閉館鈴聲響起。
我慢吞吞地收拾書包,偷瞄關瞻的方向。
他也在整理資料,看起來沒有要立刻離開的意思。
「還不走?」他轉頭對我說。
我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馬、馬上!」
關瞻看了我一眼,突然說:「宿舍區路燈壞了。」
「啊?」
「我順路,送你回去。」
我的宿舍和他的宿舍明明是兩個方向。
但我沒說出來,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雪已經停了,夜空格外清澈。
遠處,有人在放跨年煙花,彩色的光點在空中綻開。
「葉流螢。」關瞻突然開口。
「在!」我條件反射地站直。
他停下腳步,轉身看我,「你為什麼要考 S 大?」
這個問題太突然,我下意識回答,「因為 S 大的金融系是全國第一……」
關瞻皺眉,「說實話。」
煙花在頭頂炸開,照亮了他的眼睛。
差點忘記自己舔狗的身份。
我深吸一口氣,「因為你在。」
關瞻沉默了許久,最後輕嘆一聲,「...笨蛋」
9
除夕夜,家裡熱鬧得不行。
七大姑八大姨圍坐在客廳,話題從「找對象了嗎」一路狂奔到「什麼時候考公務員」。
我縮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突然看到關瞻的微信頭像,一隻冷淡的黑貓。
作為舔狗,逢年過節當然要發祝福騷擾關瞻。
我發了一條消息,「學長,除夕快樂!在幹嘛?」
三分鐘後,關瞻回復,「看導師給的新論題」。
配圖是一沓厚厚的英文文獻,標題寫著《高頻交易市場的非線性動力學分析》。
我盯著螢幕,突然覺得手裡的砂糖橘不甜了。
大家都在過年,他居然在卷論文?
我媽探頭過來,「跟誰聊天呢?男朋友?」
我馬上關上手機,咬牙切齒地說,「不是!是學習夥伴!」
「大過年的學什麼習!」我媽恨鐵不成鋼,「你這孩子,從小到大一受刺激就拚命……」
媽媽的話突然點醒了我。
對啊,我葉流螢什麼時候輸過?
10
大年初一,親戚家的小孩在院子裡放鞭炮,我反鎖房門,攤開《投資學》。
大年初三,表哥表姐組團去旅遊,我戴著降噪耳機,刷完了三套數學真題。
大年初五,全家聚餐,我躲在衛生間,用手機 APP 背英語單詞。
張念私聊我,「你受什麼刺激了?」
我拍一張堆滿筆記的書桌,「關瞻在看高頻交易的論文」
張念:「……所以?」
我:「所以我要在開學前複習完《投資學》!」
張念發來六個點,「你倆這是什麼新型攀比式戀愛?」
這根本不是戀愛,但的確是攀比。
這一切的開始都是為了考研而已。
正月十五,元宵節的煙花在空中炸開,我正咬著筆帽糾結一道衍生品定價題,手機突然震動。
是關瞻。
「你還在複習?」
我警惕地盯著這條消息。
他怎麼知道?
我猶豫再三,回復道:「嗯,快看完了」
關瞻:「哪本書?」
我:「《投資學》」
對話框顯示「對方正在輸入」很久,最後發來一張照片:
他的書桌上,赫然擺著同一本書的英文原版,旁邊筆記密密麻麻。
他一個學經濟的,怎麼也看《投資學》。
關瞻:「第 178 頁的證明有更簡潔的解法」
我:「???」
關瞻:「需要的話,返校後圖書館可以討論」
我盯著手機,突然笑出聲。
他這算是在約我嗎?
還是單純炫耀他一個本科經濟學的能吊打本專業的我?
為了討論 178 頁的證明,我提前三天返校。
推開圖書館大門時,關瞻已經坐在老位置,面前攤著那本英文教材。
陽光透過玻璃照在他身上,像給冷峻的輪廓鍍了層金邊。
我躡手躡腳地走過去,他頭也不抬,「遲到了三十八分鐘」。
「高鐵晚點了嘛...」我小聲辯解,突然愣住,「等等,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
關瞻翻書的動作一頓,沒有回答。
張念的微信適時彈出,「對不起!他前天問我你什麼時候返校……」
我憋著笑坐下,翻開書推到他面前,「學長,請指教」。
關瞻的耳尖微微發紅,但語氣依然冷靜,「從這裡開始,推導已經很繞了」。
他的筆在紙上划過,字跡鋒利如刀。
我偷偷看他低垂的睫毛,發現上面落了一粒細小的光斑。
這個春節,好像突然值得了。
11
新學期第一周,我照例早起去圖書館占座。
可是關瞻的座位始終空著。
第二天,第三天……整整一周,那個熟悉的背影沒有出現。
張念咬著吸管說:「別看了,關瞻這學期基本不在 X 大,他導師在 S 大有個重點項目,他得去當苦力。」
我戳著奶茶里的珍珠:「哦。」
心裡某個地方突然空了一塊。
以前覺得他冷淡,現在連冷淡都沒了,只剩下一張空蕩蕩的桌子。
深夜刷題時,我點開關瞻的聊天窗口。
上一條消息還停留在開學前的三天,他發來的那道證明題解法。
我猶豫了很久,發了一句,「學長,S 大的櫻花開了嗎?」
三天後,關瞻回復,「開了」。
附帶一張 S 大圖書館前的櫻花樹照片。
我盯著照片角落,玻璃反光里,隱約能看到他拿手機拍照的手。
就這一丁點影子,我反覆放大看了十幾遍。
12
四月初,微積分模擬考我考砸了。
走出考場時,我下意識摸手機想給關瞻發消息,但是他現在忙得沒時間安慰我。
雨下得很大,我沒帶傘,站在教學樓門口發獃。
手機突然震動。
關瞻:「你上次問的題目,附件里有詳細推導」
我愣在原地,雨水打在螢幕上。
他還記得我兩周前提過的問題?
到底是在關心我,還是單純學術強迫症發作。
13
四月中旬,我在圖書館通宵,趴桌上睡著了。
有人輕輕敲了敲桌面。
我迷迷糊糊抬頭,竟然看見關瞻站在面前,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
「學長……?」這幾個月,在深夜的圖書館見到關瞻的機率不亞於見到鬼。
他遞給我一杯熱牛奶,「你的錯題本落在食堂了。」
我這才發現他手裡拿著我那本貼滿便利貼的《考研數學錯題集》,扉頁上還畫了個丑兮兮的 Q 版關瞻,旁邊寫著,「打倒學霸!」
空氣突然凝固。
關瞻看著那個塗鴉,嘴角微微抽動,「……打倒我?」
我漲紅了臉去搶本子,他卻突然按住我的手腕,「有一題,你的解法太複雜了。」
說著,他拉開椅子坐下,拿出筆在我本子上寫起公式。
熟悉的皂香氣息縈繞過來,我鼻子突然一酸。
原來我比想像中更想他。
我搖搖頭,我現在只是舔狗,考研為重,不要肖想其他的了。
那天之後,關瞻依然神出鬼沒。
但我的錯題本上,開始不定期出現紅色批註。
有時候還夾著 S 大食堂的餐券,有時候又是一盒提神醒腦的薄荷糖。
張念說這叫「薛丁格的關愛」,既不完全消失,又不肯好好出現,這人是不是在玩欲擒故縱。
我搖頭,「他只是在用他的方式,告訴我他還在」。
就像我舔他時,他明明拒絕,卻默許我闖入他的生活。
14
關瞻的畢業典禮在周六上午。
我本該在圖書館刷一套政治押題卷。
但早上六點,我還是換上了那條關瞻曾說「顏色很襯你」的淺藍色連衣裙。
張念睡眼惺忪地從被窩裡探出頭,「你瘋了,現在才六點。」
我往包里塞相機,「我就去看一眼。」
「然後呢?拍張照發朋友圈配文我的青春結束了?」
我沒回答,只是輕輕關上了宿舍門。
其實我自己都沒想明白,作為舔狗,有什麼理由去。
經濟學院的畢業生陣列里,關瞻很好找。
他站在第一排,學士帽的流蘇垂在銀框眼鏡旁,陽光下像綴著細碎的金粉。
校長正把「優秀畢業生」證書遞到他手中,他微微鞠躬,側臉線條幹凈利落。
我躲在樹蔭下,偷偷舉起相機。
取景框里,他突然轉頭,視線準確無誤地穿過人群鎖定我。
快門按下的一瞬,他笑了。
15
典禮結束後,我正猶豫要溜走還是去站在關瞻面前。
肩膀突然被人輕輕一拍,「拍了多少張?」關瞻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我手忙腳亂地藏相機,「就、就隨便拍拍風景……」
他挑眉,「我的畢業典禮,風景很好?」
陽光太烈,我臉頰發燙,乾脆破罐子破摔,「學長!可以合影嗎?」
關瞻沉默兩秒,突然摘下學士帽扣在我頭上,「你站這裡,逆光。」
他指揮我調整位置時,手指不經意擦過我耳尖,觸感像被羽毛掃過。
路過的同學起鬨,「關神,這是你女朋友啊?」
關瞻沒否認,只是說,「看鏡頭。」
我們在校門口的咖啡店坐下,關瞻一杯冰美式,推給我一杯熱拿鐵。
「你什麼時候去 S 大?」我盯著杯沿的奶泡。
「下周。」他頓了頓。
「哦...」我捏緊杯子,「那...要很久很久都見不到了」
關瞻突然從包里拿出一個牛皮紙袋,「給你的。」
裡面是一整套手寫筆記,《S 大考研衝刺指南》,扉頁寫著「To 葉流螢」,字跡工整得像印刷品。
我眼眶突然發熱,「你什麼時候寫的?」
「有空的時候。」他輕描淡寫。
所以消失的那些日子,他其實都有在為我考慮。
我強忍淚水,抬頭對著他咧嘴笑,「學長,你真的對我太好了,要不做我男朋友吧?」
我覺得我看著他的眼睛裡一定是有星星的,不然我怎麼會在關瞻眼裡看到不舍。
他當然沒有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