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哥哥是不是惹你生氣了?你這幾天不理他,他想問你,又不敢打擾你。】
【哥哥從高三的時候突然開始抽煙,和你在一起之後,他就戒了,說不想讓你聞到煙味。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又抽得特別凶。】
【其實哥哥早就知道你的情況了……他偷偷去看過你以前兼職的地方。他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和你開口,怕會讓你難過。】
【剛才他抽空回來做了飯,自己一口都沒吃,就趕回學校實驗室了。他這幾天都沒怎麼好好吃飯,昨天胃病都犯了,疼得額頭都是冷汗,還不准我告訴你。】
【嗚嗚嗚嗚,姐姐,我好怕,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棉棉的心聲帶著哽咽,聽得我心臟細細密密地疼。
我這幾天完全沉浸在不安里。
竟從未想過,我的疏遠和反覆,會這樣傷到他。
我吸了吸鼻子,對棉棉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好,姐姐今年留下來陪你過年。」
說完,我起身走進廚房,做了一碗清淡的青菜雞蛋面。
仔細裝進保溫盒,匆匆往學校趕去。
一路走到他工作室門外。
門虛掩著。
我正要推開,卻從門縫裡看見,江辭正和一個女生並肩站在電腦前討論課題。
那女生是金融系的系花,明艷照人,笑容自信又張揚。
她微微側頭看向江辭時,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愛慕。
他們站在一起的樣子,登對得刺眼。
我的心猛地一沉。
是啊,他那樣的人。
就應該與這樣明媚優秀的女孩並肩而立。
我最終還是沒有推開那扇門。
只是轉身,安靜離開。
回宿舍的路上,寒風刮在臉上。
手機傳來震動。
是一條來自陌生號碼的簡訊。
看清內容的瞬間,我全身的血液凍結。
【林清也,你這個臭婊子,以為這樣我就找不到你了嗎?】
【聽說你還談了個有錢的男朋友,挺能耐啊?要是讓他知道,你以前的那些破事……】
後面的字眼骯髒扭曲。
一瞬間,最不堪的記憶全部湧入腦海。
混亂的暴雨夜。
無止境的咒罵與毆打,破碎的酒瓶、被強行按下的窒息感。
還有最後不堪重負的倉皇逃離。
劇烈的噁心感湧上喉頭。
我手指一顫,保溫盒砸落在地,湯麵灑了一地。
眩暈中,一個身影衝破黑暗。
眉眼更青澀,眼神卻亮得驚人。
原來……
我高中時就認識他。
那段因極致痛苦而刻意抹除的回憶。
曾因有他,短暫地得以見天光。
少年張揚又笨拙的愛意,明目張胆的偏愛。
偷偷塞給我愛吃的糕點,耐心陪我在天台複習。
把我送給他的向日葵胸針小心翼翼地收藏。
還有……
我們曾一起約定過的,屬於兩個人的未來。
我的不告而別,曾那樣殘忍地傷害過他一次。
而如今,我又要再次重蹈覆轍。
我不能再讓他被我拖累,不能再讓他看到我更不堪的樣子。
顫抖著手指,我編輯了一條簡短的信息。
【我們分手吧。】
按下發送鍵的瞬間,眼淚決堤而出。
他這次,應該會真的恨我了吧。
小時候,我也被父母寵成小公主。
直到初中時,父母車禍雙雙離世。
未曾見過面的伯母來認領我。
那時我以為抓住了一根浮木。
後來才知道,她想要的,不過是我父母的財產。
寄人籬下的日子並不好過。
伯母一家的冷漠和刻薄,讓我如履薄冰。
直到高三的那個晚上……
表格喝得醉醺醺地撞開我的房門。
被捂住的尖叫,撕裂的衣料,帶著酒氣的呼吸。
還有指甲摳進他皮肉里卻無法掙脫的絕望。
無助之際,我摸到了床頭柜上那把冰冷的剪刀。
我用盡全身力氣朝他扎了過去。
後來的一切都混亂不堪。
最後父母生前的一位律師好友幫我處理了爛攤子。
她把我送到外地繼續上學。
那些血淋淋的過往,被我死死地埋藏在記憶最深處。
以為只要不去觸碰,就能當作從未發生。
直到那條簡訊。
猛地撬開了這口塵封的棺材。
我把自己緊緊裹在被子裡。
天真地以為這樣就能隔絕所有的傷害。
靜音的手機螢幕上,是幾十個未接來電,全部都是江辭。
室友忍不住,擔憂地問我:
「清清,你和江辭……到底怎麼了?他一直在宿舍樓下等你。」
我沒有下去。
以為他等不到我就會離開。
後來我才知道。
他在冬夜的寒風裡,等了我整整一夜。
第二天中午,江棉的電話打了進來。
猶豫再三,我還是按下了接聽。
電話那頭,小姑娘的聲音帶著哭腔,滿是慌亂。
「姐姐……哥哥他發燒了,燒得好厲害,他不肯吃藥,也不願意去醫院……嗚嗚嗚,姐姐,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所有的猶豫和害怕都被瞬間拋諸腦後。
我只剩下心急如焚。
衝進他的房間,看到他虛弱憔悴地躺在床上。
眉頭緊鎖,嘴裡無意識地喃喃著我的名字時。
我忍不住俯下身,親了親他乾涸的唇角。
就在我準備退開的瞬間,一隻手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江詞翻身把我壓在床上,眼底猩紅。
「林清也,」他聲音沙啞,「這次,可是你先來招惹我的。」
我沒有掙扎,指尖順著他人魚線的輪廓向下。
生澀地解開了他睡褲的系帶。
等到風暴止息,已是深夜。
確認身旁的江辭,陷入沉睡後。
我忍著渾身酸痛,悄然起身。
給那個陰魂不散的號碼發出了見面的信息。
然後獨自一人走向城郊的工廠,冷風穿過生鏽的鋼架,發出怪響。
一個身材臃腫的男人從陰影里踱出,雙眼渾濁,猥瑣地盯著我。
咧開嘴,露出滿口黃牙。
「還真來了?怎麼,想通了?」
「都是你這個臭婊子,害老子在局子裡蹲幾年,乾脆就把你自己賠給老子吧。」
話音未落,他便像餓狼一樣猛撲過來。
我閉上眼,顫抖著從包里掏出水果刀。
突然男人慘叫一聲。
我睜開眼,發現男人被人掀翻在地,江辭一拳拳砸在男人臉上。
男人被打得哀嚎連連,卻仍在污言穢語地咒罵。
「……操!這個臭婊子……你他媽還以為她多乾淨?長得那麼好看,從小就是狐媚子,天生就是被人騎……」
江辭眼底猩紅,拳頭更凶更狠,幾乎要失控。
男人很快奄奄一息。
「停下!江辭!夠了!」
我衝上去死死抱住他,聲音帶著哭腔。
江辭劇烈地喘息著,胸膛起伏,在我一遍遍的哭求中才慢慢找回理智。
他轉過身,一把將我死死箍進懷裡。
「阿也。」
他把臉深深埋進我的頸窩,聲音破碎。
「如果我沒有跟來……你告訴我,你原本打算做什麼?你帶著刀來,究竟想做什麼?」
最終,由遠及近的警笛聲劃破了工廠死寂的夜空。
後來我才知道。
江辭很早就察覺出我的異樣。
他沒有立刻逼問我,而是不動聲色地將我那些難以啟齒的過往,都查得一清二楚。
他暗中搜集了那個渣滓所有見不得光的罪證。
布下了一張天羅地網,只等時機成熟。
便能將那人徹底送入萬劫不復的深淵,永絕後患。
而我的行動,險些打亂了他的計劃。
所幸,最終的結果有驚無險。
那個男人數罪併罰,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這件事過後,江辭表面上並沒有對我發脾氣,甚至沒有一句重話。
但他所有的怒氣,似乎都變本加厲地體現在了另一個方面。
尤其是在夜深人靜,只有我們兩人的時候。
「江辭……不要……」
細碎的嗚咽被撞得支離破碎,我徒勞地攀著他的肩膀,指尖在他的背脊上留下淺淺的紅痕。
他卻故意地重重一頂,將我所有的求饒都堵了回去。
俯身附在我耳邊,聲音低啞危險。
「寶貝,你該喊我什麼?」
動作未停,反而越發兇狠,像是非要逼出一個他想聽的答案。
我意識渙散,只能順著他的意:
「老……老公……」
聽見滿意的答案,他輕笑出聲。
大手握住我的腳踝,將我的腿折得更開。
扛在肩上,進攻得愈發深入。
「嗯。」
他俯下身,舔去我眼角的淚珠。
「我在。」
31
同居之後,江辭熱衷於鑽研各種美食,變著花樣地投喂我。
我低頭捏了捏腰間軟乎乎的肉, 哀怨地看向罪魁禍首。
「要是哪天我吃成一個大胖子,你不喜歡我了怎麼辦?」
江辭氣笑了, 他放下鍋鏟走過來,從身後環住我:
「胡說八道。你什麼樣我都喜歡。」
頓了頓,語氣認真。
「要是你真擔心,那我陪你一起變胖,嗯?」
正在旁邊偷看的江棉一臉壞笑。
「姐姐, 你還不知道吧?哥哥他小時候可是個的小胖子呢!」
「聽媽媽說,他那時候因為胖總被其他小朋友欺負, 後來有個女孩子把那些小孩全都揍一遍!然後哥哥他就……」
話沒說完,江辭已經面紅耳赤。
捂住了自家妹妹不停叭叭的嘴。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再也聽不見江棉的心聲了。
所以也無從得知後面的內容。
直到某個周末。
我收拾書房時, 不小心碰落了一個筆記本。
一張泛黃的舊照片掉出來,照片上是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小女孩。
照片背面,是少年青澀而認真的筆跡:
「今天又遇見那個女俠了,她揍人的樣子,真的好帥。」
(全文完)
番外
第一次見到林清也, 是在我灰頭土臉的童年時期。
我正被幾個討厭鬼按在地上欺負。
就在我羞憤又無助的時候
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小女孩從天而降。
她叉著腰,站在我面前,像個威風凜凜的女將軍。
我忘了哭,忘了道謝, 只是傻傻地看著她。
那一刻,我心裡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我開始努力減肥,想變得更好, 希望能站在她身邊。
但我再也沒見過她。
沒有想到高中時。
我再次遇見她了。
雖然她⻓開了, 更安靜了, 但那眉眼不會錯。
狂喜之後, 是小⼼翼翼。
她看起來……
好像過得不開心。
我不敢貿然相認,怕唐突了她, 更怕她根本不記得我。
我開始⽤最笨拙的⽅式靠近她。
打聽她的班級,摸清她的作息, 假裝偶遇。
給她帶可能喜歡吃的早餐點⼼。
找藉口和她一起去天台複習。
她似乎完全不記得我, 對我保持著禮貌的距離。
但我已經很滿足了。
能每天看到她, 偶爾能和她說上⼀兩句話。
我就覺得一整天都充滿了陽光。
我們甚⾄約好了要考同一所大學。
我無數次憧憬過和她在⼤學校園裡,光明正大地牽⼿、擁抱。
告訴她, 我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她了。
可是, 毫⽆徵兆地,她消失了。
就像人間蒸發⼀樣。
徹底從我的世界⾥消失了。
我瘋了一樣找她,卻一⽆所獲。
不懂她為什麼不要我了。
直到⼤學。
在新⽣⼈群里, 我⼀眼就看到了她。
她還是那麼好看, 卻帶著一種易碎的疏離感。
更讓我⼼痛的是,她看我的眼神, 充滿了陌生。
我通過朋友輾轉打聽到她的情況。
知道她過得不好。
我⼼疼得要命,卻不敢貿然上前。
我怕嚇跑她, 怕她再次消失。
知道當年的真相後,我的心痛得⽆法呼吸。
原來她經歷了那麼多。
那個傷害她的渣滓, 我絕不會放過。
當她再次推開我時, 我感覺世界又要崩塌了。
但我這次絕不能放⼿。
幸好,當我⾛向她九十九步時。
她也勇敢地朝我邁了⼀步。
阿也, 這一次。
無論過去如何。
未來,你的每一天,都由我來守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