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美不是科研的料,但她可以把科研人員搞得團團轉。
她來了不久,就讓我導師的弟子們紛紛放下了防備。
她嘴甜、願意幫忙、送小禮物、開車接送、把人抬高……把一眾男弟子寵成了胚胎。
都願意給她服務。
她說綜述難寫,兩個師弟連夜給她列出了框架。
她說一給老鼠斷髓,就做噩夢。
三個都有未婚妻的師兄爭著接手了她的動物。
……
她看似什麼都沒做,又什麼都做了。
在全組中,她的項目推進的速度最快,效果也最好。
就連小師妹,都心甘情願地被她使喚。
因為她太懂交換了,她會花功夫耐心教小師妹化妝、搭配衣服,給她介紹對象……
更別說大師兄,完全不避諱人,與她出雙入對。
只有我的導師還沒被她拿下。
當然,還有我。
我們只有在開組會時見,當眾時她對我沒有一點隔閡,對我又熱情又讚揚我聰慧、對數據的敏感性一流,時不時地用撒嬌的口吻求我幫助她處理數據。
我一概低頭裝聾作啞,她笑著自嘲,做出一點不記恨我的樣子。
私下裡,她會陰陽我:「你再厲害又能怎樣?還不是坐冷板凳?」
「你以為你還會有出頭的時候?別想了!」
我很無語,可我不以惡語回敬。
我只是快步跑回我的小辦公室,把門關好。
我勸自己,必須時不時面對討厭的人,是工作的一部分。
別當真。
21
來我們這裡後,木風換了風格。
一改在醫院的少年坦誠。
他變得很嘴損。
他第一次探訪我的小屋,倚在門口,滿嘴嘲諷:「你是不是以為我是因為你才來的這裡?你是不是特別期待那些追妻火葬場劇情落到你身上?」
「我勸你別痴心妄想。」
「那種女方高高在上,一次又一次地說出『我們已經結束了!』『別再糾纏我了!』『你放過我吧!』『我們再無可能』等等之類的無腦發言,休想在我這裡聽到。」
「我不會對你苦苦哀求,然後讓你一次又一次地拒絕我,在我的卑微里體會上位感的。」
可,我從沒那想法。
我一直分得清小說是小說,生活是生活。
但木風不這樣想。
在晉美用個人關係,主動幫我導師搞定一項資產問題後,導師對她的態度有所轉變。
晉美洋洋得意。
木風特意跑到我的小屋,嗤笑:「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會關注晉美了吧?你們倆完全就是兩種人,你只知埋頭幹活,註定這輩子都是上位者的附庸,而晉美會用自身優勢,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為自己服務。」
「與她相比,你的為人處世就像小學生一樣單純幼稚,而晉美才是成熟的成年人該有的樣子。」
「左蘭,你怪我分心給晉美,可該反省的應是你,做人如此幼稚!」
我想和他掰扯,牙一陣疼。
他踹了外門一腳,氣哄哄地走了。
我拿起手機打給安楠。
他正在收蘋果。
我和他抱怨:「木風就像個妄想症,總是來我這兒一頓妄想式輸出,真想和他大吵一架。」
安楠笑:「吵可以,可你吵得過嗎?」
「你一急,應對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如果真的想和他吵,就提前準備,像準備答辯一樣。」
我泄了氣:「算了,我還是當他是瘋子吧。」
安楠安慰我:「今年你們單位的水果採購,我會參加,爭取和你們領導搭上線。」
「行,那等你來。」
22
安楠真的來了,一身西裝,超帥。
可他落選了。
他的蘋果最好吃,價格最合理,得到的票數卻最低。
他很失落。
我不知怎麼安慰。
他擼了一把臉,疲憊至極,但依然說:「沒事,我明年再來。」
我爸一頓哎喲:「閨女啊,今年的蘋果比往年多了一倍,年初就計劃走單位採購,明明之前,你們管食堂的都說好了啊,他跟了我們全程,知道我們是綠色種植,怎麼就反悔了呢。」
我不知道。
安楠扯下西裝,把蘋果裝車,連夜往回趕,家裡有冷庫。
我坐在食堂前,發愣。
晉美走了過來。
她抱著肩膀諷刺我道:「幼稚!和我爭,做夢。」
我才知道,中標的是晉美的關係。
蘋果口感不好,價格又貴。
但那又怎樣?
參評的人員都給她面子,包括我們實驗組代表都投了她的關係。
我眼裡冒火,恨不得燒死她!
晉美嗤鼻:「你想怎樣?工作遇到問題躲到導師後面,生活遇到問題躲到老公後面,你看不管我,可你能對我怎樣?」
我愣住。
是啊,除了任怒火噴發,我又能怎樣?
晉美剛走,木風又來了。
他在我身旁坐下,點了一根煙,吐了幾圈,悠悠道:「左蘭,知道我當時在病房裡,下了多大決心來挽回你吧。」
「與晉美相比,你的能量真的很小。」
「可我還是要挽回你。」
「不過今天,我放下了。」
「看著你老公灰溜溜離開校園的那一刻,我釋懷了。」
「左蘭,你配不上我。」
「夫妻是要互相幫襯的,你也就能幫著弄個論文!你丈夫只是想賣個蘋果,你也幫不上!」
他把話說得雲淡風輕,可落在我心裡仿佛鉛錘砸下。
他拍拍屁股離開了。
一股怒氣從腳底竄起。
晉美提醒了我,我不能讓導師、安楠單打獨鬥。
這時,師妹給我通氣,說那些投票的人看的不是晉美的面子,是晉美背後的人!
我攥緊了手心。
不能坐以待斃!
23
我先去找了師母,了解導師的情況。
他一直讓我等,頂刊論文的事他會處理。
可等了這許久,一直沒有結果。
我雖然一直有事干,但相當於被擱置了。
師母一臉悲痛:「這事比較棘手,主要是校方有人要整你導師。」
「誰?」
「方明。」
「那個副校長?」
「對,學校一直想提拔你導師,這對他形成了威脅,勢必要抓住論文事件,把你導師搞走。」
「可他道德那麼差,和學生亂搞男女關係,我們中心新來一女的,就是他情人,他徇私舞弊……他是特別壞的人!」
師母嘆氣:「左蘭,世界的規則不是這樣的,不是壞人就不能到高位,不是壞人就不能掌控他人。」
我的心一陣咯噔。
該死的木風,說對了。
我確實幼稚。
可我不會輕易放棄。
「師母,怎麼能幫到導師?求您指點。」
師母沉思道:「除非這個方明倒了。」
「方法?」
師母眼神深邃起來:「左蘭,這個師母教不了你,但能讓一個人倒台,不過就那幾樣。」
忽然,心中隱約有了方向。
我給安楠打電話,說我要動一張存摺,他連問都沒問,就說行。
我不擅長解決衝突,也不擅長社交。
但我有腦子,被逼狠了,腦子會特別好用。
我買了十盒蝦製品,直奔校長助理路助的家。
他是我二師兄,也是我頂刊論文的二作。
他離開實驗室多年,一直從事行政。
今年,他爬到了校長助理的位置。
都說他前途無量,至少官至副校長。
他對我們一直很照顧,沒有他,我導師不會拿到這麼多項目。
為了感恩,我們的論文署名都有他一份。
他對我格外偏愛,他總說我是一縷清渠,他說要保護好我。
我留校,他出了很多力。
他很清楚我不善交往的性子。
當他看我出現拎著東西出現在他家門口的時候,大吃一驚,急急把我讓了進去。
他夫人一直在國外陪孩子讀書。
家裡就他一個人。
我開門見山,把我的目的說了出來:我要搞垮方明。
方明倒了,我和導師的論文事件才能解決。
我導師才有可能專心投入科研。
方明倒了,他的後宮才會倒。
他最寵愛的貴妃晉美才能被挖除。
我的決心很盛。
他很心痛,說我這麼單純的人竟被逼到這個地步。
他說無論我做什麼都支持。
「你不怕我犯法?」
「跟著咱們導師出來的人,不會傷害好人。」
他給了底線,我心裡有了底。
24
我支取了十萬塊錢。
雇了一個私家偵探,跟蹤方明。
方明也是很有才華的人,他是靠著關係和能力干到副校長的位置。
能力不好攻擊,關係也不好弄。
若說裂口,那就是眾所周知的「色」。
他這人很謹慎,在學校里,看不出與哪個女人來往過密。
可找女人,是會成癮的。
故事來源於生活。
小說里多了像方明這樣道貌岸然的,這樣的人在校外也絕對不會幹凈。
我要拿到他校外亂搞的證據。
私家偵探是剛畢業兩年的大學生,心中滿是正義。
聽了我的委屈後,信誓旦旦要抓到方明的把柄。
他跟了方明一周,卻沒發現什麼異常。
他迅速調整了策略。
在方明歸家途中,製造了一場車禍,逼方明改道。
連改三次,將方明引進了大保健林立的巷子裡。
男男女女,人流很多。
方明把車開得很慢,給了姑娘上前推銷的機會。
他假模假樣地拒絕了幾個後,在一個格外妖艷的女人攻勢下,下了車。
前後不過半個小時,私家偵探拿到了完整照片,各個角度都很清晰。
收到後,我立刻拷盤,心跳如雷地給二師兄送去。
男人和男人原來差異這麼大。
和我的男人相比,他方明算不上男人。
一路上,臉都燙燙的。
二師兄沒想到我動作這麼快。
他打開一看,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我只反覆說一句:「二師兄,一定要一擊致死,絕不能給方明反擊的機會,我拉扯不起。」
二師兄摩拳擦掌:「放心,你師兄這些年不是白混的。」
25
我預料二師兄出手很狠。
但我沒想到會這麼狠。
第二天一早,學校所有老師打開單位郵箱置頂的第一封信件,方明的屁股就跳入眼帘。
接下來是他的隱私部位,正面、左側面、右側面……一共八個角度。
一份清單,與方明有染的女性:金花、銀耳、木蓮……
全校沸騰,與方明有嫌隙的校長,嘴角也壓不住了。
警察很快介入,一查發件人的伺服器在國外。
警察高度懷疑方明和境外勢力有瓜葛。
當場就抓走了抖成糠的他。
次日,方明的處置下來了。
他被開除黨籍及一切職務。
隨後,方明從學校消失。
二師兄給ţū₇我發了通告和 OK 的手勢圖。
看著通告,我覺得像做夢一樣。
我給二師兄發消息:「真就成了?」
二師兄打電話過來,他說:「方明說到底就是知識分子,背景有限,能量有限,只要能抓到切實的把柄,出手夠快,名聲一壞,自然就完了。」
「師兄,咱倆這麼厲害的嗎?」
師兄笑:「不光咱倆,我聯合了好幾個受過方明迫害的人,包括信息中心主任和副主任。」
難怪,老師們能在第一時間內集體打開郵件。
不給方明半分反應時間。
樹倒眾人推,方明倒台。
論文事件也很快被推進。
兩種方案。
一是我導帶團隊調入監測機構;二是只把我調過去。
我期待是第一種。
學校找導師和我都談了話。
我一切聽安排,導師說他需要考慮。
我開始著手解決第二件事。
我找了這些年所有在我論文中署名的作者:我的同門、同學、朋友……我挾恩圖報,要他們幫我賣蘋果。
他們全都答應。
想像一下那種場面。
由一群博士組成的軍團,在食堂門口、學生宿舍門口,擺攤賣蘋果。10 元一兜,物美價廉!
沒了方明,沒人出來阻礙。
都知道我憋著一口氣。
都怕我把氣撒到他們身上。
事情很快翻轉,在吃到如此甜脆,又如此便宜的蘋果後,學生和老師口口相傳,引得全校師生競相購買。
買著買著,質疑就來了?
為什麼這麼好的蘋果不能中標?
聲音越來越多,學校出面對上次招標的程序展開調查。
消息一出,管食堂的頭就去檢討了。
學校公布重新招標。
毫無意外,我家蘋果中標。
晉美提出抗議,她認為我在學校就職,與安楠的果園有利益關係,理應迴避,不能投標。
可她不知道,學校去年就修改了招標原則,在食品採購上,質量第一,只要徵得大部分師生同意,不限供應商。
我家的蘋果得到了師生一致認可。
晉美氣得夠嗆。
「怪不得你先便宜賣蘋果,你這是收買人心,這是作弊!」
我反問她:「你不也買了兩兜?」
晉美氣得不行,但也只跺了跺腳,沒了趾高氣揚。
恰巧被我導師看見,他抿了抿嘴:「看見沒,這就叫能屈能伸!」
「咱們得向她學習啊,一輩子都不會窮困潦倒!」
一輩子不潦倒?
事實上,這陣子,晉美日子並不好過。
圍著她轉的男生都退避三舍。
木風更是見風使舵,公開說他與晉美只是普通同學。
他還堵過我一次,向我祝賀。
說我讓他驚喜,比他想像的堅韌。
我懟了他:「你也比我想像的有韌性,在對待晉美的態度上,如此 Q 彈。」
他瞬時白了臉。
安楠聽說後樂了半天。
他誇我終於掌握了一點吵架的精髓。
小師妹跑來和我八卦:「師姐,晉美現在能纏到的只有大師兄。」
是嗎?
那恭喜大師兄情比金堅。
我回了趟老家,我爸在拉蘋果的皮條:「你家蘋果積壓沒,不行送我這裡,我幫你賣。」
簽了採購合同後,關楠忙得停不下來。
除了我們學校,附近的幾所高校也找到了他。
他已兩周沒來見我了。
甚是想念。
26
成年人的人生沒有平靜之說。
蘋果賣不出去的時候,安楠搞了個網絡摘果嘗果直播,吸引了許多人。
一身腱子肉的他,被譽為全網最帥蘋果哥。
許多女性粉絲慕名找到果園。
果園裡,人聲鼎沸。
崔亞榮抱著孩子,湊到我跟前,指著人群中一女子:「我爭不過你,但你爭得過她嗎?」
她?
一身白色連衣裙,身姿婀娜,吸引了一大票目光。
原來是白若嵐,安楠的前女友。
她回頭,瞬間就被她含水的眸子吸進去。
舊愛上門,不能躲。
我邁著泰山般沉重的步子,向安楠走去。
邊走邊思考對策。
我全腦搜尋優勢。
可除了合法妻子身份,就沒別的了。
而白若嵐與他,雖然分手卻並沒有什麼狗血劇情。
他們是法學院同學。
都在學生會工作。
大一時共同籌劃了一個大型活動。
在接觸中互生好感。
大二上半年確定關係,下半年生了變故。
無他,安楠突然對農學產生了興趣,將大部分精力投入到農學中。
白若嵐勸阻無效,也捨不得與他分手。
拉扯到畢業時,白若嵐提了分手。
因為安楠既投法律類工作簡歷,又投了農學簡歷。
干農活,他是來真的。
白若嵐無法接受自己嫁給農夫。
安楠和我提起這段戀情時:「她是城裡的天之驕女,看不上我乾的事是正常的。」
他從未怪過白若嵐,更沒怪過自己突然表達的愛農基因。
雖然他內心期待過,白若嵐能接受他,全部的真實的他。
很可惜,白若嵐接受不了。
如今她卻主動找來了。
我往惡意揣測,白若嵐看到農學的帽子也在金光閃閃。
可她知道安楠結婚了嗎?
27
安楠沒看到我。
他招呼白若嵐向一邊走去。
我悄悄跟了上去。
他們並沒走多遠。
安楠不是要與她續私情,他只是想稍微避開人群。
我靠在樹後,能清楚地聽到他們談話。
安楠的口氣很冷:「白若嵐,你來做什麼?」
白若嵐柔和地解釋:「安楠,我刷到了你賣蘋果的視頻,無法克制內心的激動,買票就來了。」
「安楠,我想你,一直都想你。」
「這些年,我一直都沒有停止關注你。」
聲調超撩人,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些話,我可說不出口。
安楠面不改色。
「你對我說這些話不合適。」
他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把泥擦掉後,他從脖子上拽出一個鏈子,吊墜是一枚戒指,他取下戴上,展示給白若嵐:「因為我,結婚了。」
「媳婦是搞科研的,認真又較真。」
「我現在最怕的事,就是她無意中發現我和別的女人走得近,轉身就把我扔了。」
「所以,白若嵐,請你即刻離開。」
白若嵐瞬間破防。
她聲音破碎:「結婚了又怎樣?難道連做朋友的機會都沒有嗎?」
安楠皺眉:「你覺得我是能和前任做朋友的人嗎?我會容許前女友在我老婆面前晃?當我是死渣?」
白若嵐沒想到安楠是這樣的態度。
她如此示弱,他卻一點面子都不給。
她深吸幾口氣,依舊溫和道:「安楠,這幾年我在律所發展得很好,若你願意,我可以引薦的。」
「憑你的能力,一年的收入能頂上果園十年。」
「你真的要放下這樣的好日子,去過風吹雨淋的苦日子?」
說到最後,白若嵐已是哀求。
我卻鬆了一口氣。
安楠面對蘋果的興奮和自豪,居然讓她解讀成了吃苦。
她與安楠不合適。
安楠耐心告罄。
他喊張嬸:「嬸子,過來一下,接待下這位女士。」
張嬸一聽,趕緊往這邊跑來。
這些天,張嬸幫忙接待了不少女性粉絲,這活她熟悉。
她發現,只要她足夠熱情、足夠能忽悠,這些女粉絲咔咔掏錢。
她家種的菜、養的雞都能推銷出去。
她很樂意干。
只是,這個小姐這麼漂亮,眼裡怎麼儘是悲哀?
張嬸沒多想,拉著白若嵐就往她家雞舍走去。
這麼瘦的姑娘,可不得多吃點補補?
雞蛋、雞肉、活雞,她家要啥有啥!
白若嵐被她扯著走了。
我輕撫了下胸脯。
安楠大步朝我走來,我躲避不及。
他一把把我扯了出來:「站這裡幹啥?這個樹上都是那種長長的毛毛蟲,會往脖子裡鑽,你不怕?」
嗷的一聲,我撲進了他的懷裡。
他摟著我,嘎嘎笑:「我的大英雄老婆,怎麼這麼膽小?」
我一邊拍打一邊笑:「我確實不像是在村里長大的。」
他說:「我媽是護士,我從小跟著她在醫院裡,可我現在也怕打針。」
我愣住:「安楠,你不是孤兒嗎?」
28
安楠確實無父無母。
七歲時,父母因意外去世。
他被爺爺奶奶接到鄉下,把他養到十四歲,爺爺奶奶相繼病逝。
他被城裡的姨接了回來。
但姨父不接納他,考上高中後。
他就住宿,一個人生活。
回憶往事,最快樂的日子,就是在鄉下與爺爺奶奶相過的日子。
「所以,你對農村的生活這麼嚮往?」
「對。」
「我也想過走精英路線,可與爺爺奶奶相依為命的日子,在我腦子裡時時閃現,我對家的想像,其實就是爺爺奶奶和我在鄉下家的樣子。」
「白若嵐在城裡長大,理解不了我。」
我恍然:「所以你相中了我這個半農半城的?」
他颳了下我鼻子:「怎麼又犯傻氣,老婆,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嗎?」
「你難道不知道,你把你老公迷的再也看不到他人嗎?」
我咪蒙了。
我悄悄問了好幾個人,包括崔亞榮。
我美嗎?
崔亞榮在奶孩子,她仔細打量了我一下說:「你這張臉確實耐看,越看越好看。」
「但若仔細看,沒我眼睛大,皮膚沒我白,胸也沒我鼓。」
她摸著孩子的頭說:「不過男人這玩意,誰都不知道喜歡的是哪樣的!」
她瞥了我一眼:「左蘭,給你說實話。」
「在我們眼裡,你除了讀書好點外,一無是處。」
「小時候,不能幫父母干農活。」
「結婚了,也不能幫男人幹活,還與男人兩地分居。」
「但有啥辦法呢?你爸、你男人就把你當寶!」
「哎,這就是命吧。」
命?
我暗忖,我也像他說的那樣,一無是處吧?
我能發令男人羨慕不已的頂刊。
可這些,說了她也不懂。
我看著她懷裡的孩子,問道:「孩子爸爸呢?」
「他不管你和孩子嗎?」
崔亞榮撇了下嘴角:「就是安楠啊,可他不認,心裡只有小三。」
「你別瞎說。」
孩子有很漂亮的眼,又大又是雙眼皮。
而安楠和崔亞榮都是單眼皮。
他們的基因組合不出來這樣的孩子。
聽了我的推理,崔亞榮笑了:「逗你的,你還當真了。」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孩子是誰的。」
她陷入迷茫中:「有一天我去賣菜,下雨天在一個亭子裡避雨,遇到了一個很好看的男人,雨水太大,亭子太小,躲著躲著我們就靠在了一起,他低下頭吻我,我閉眼受了,他把手伸進我的衣服里,我像被電流電過一樣,什麼都忘了,等我醒來,他在幫我穿衣服……」
「啊?」
崔亞榮這麼開放的嗎?
我知道,她為何勾搭不上安楠了。
安楠是很保守的一個人。
他認為那事只能在家裡,只能與自己的女人做。
這是他爺爺給他灌輸的理念。
他爺爺經常敲著煙袋嘮叨:「村東頭老丁家那小子,禍害完人家姑娘又不娶人家,這是造孽呦。」
「楠兒,你記住,除了自己媳婦,誰都不能招惹。」
「咱可能做那造孽的事。」
「頭上三尺有神靈,老天爺看著呢。」
一句句樸實的叮囑,構成了安楠對婚姻的最牢固的觀念。
每個人對婚戀都有自己的觀念。
崔亞榮說,她就喜歡長得好看的男人,安楠是村里長得數一數二的,但比不上那天讓她一眼迷醉的男人。
她輕撫孩子的臉龐:「我一點都不後悔和一面之緣的男人,生下孩子。」
「你以後不找了?」
「找啊,你是不是擔心我不好找?」
「左蘭,你不懂,我在農村,可比你吃香。」
「你知道在農村,女性多珍貴嗎,別說我帶一個孩子,就是帶一窩,也有一隊男人排隊等著娶我。」
我愕然。
但隨後意識到,她說的是事實。
「現在城裡不都實行去父留子嗎,沒想到我也這麼乾了。」
看著她一臉自豪的樣,我很無語。
這是一條多好走的路嗎?
回來時,我碰到了張嬸。
她神秘兮兮地和我說:「那孩子不是安楠的吧?」
「不是。」
張嬸嘆了口氣:「這孩子也是傻,怎麼就不嫁了人再生孩子呢?」
「學什麼去父留子,那是咱們小老百姓能幹的事?」
我想了又想,反正我是不幹的。
若有了孩子,孩子的爸必須和我一塊養。
29
晚上,我和安楠入睡前,有人來敲門。
我去開的門,一看來人,我就要關門。
被她阻止:「左蘭,你聽我說。」
「我不是來破壞你們的!」
好熟悉的台詞,我豎起防備:「你想來加入?那更不行!」
她無奈道:「什麼加入!我是來求答案的。」
「答案?今天,安楠不是給你了嗎?」
白若嵐勸我:「左蘭,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我保證我要到答案,就消失在你們中間,若你不肯讓我找安楠要,我會有無數的辦法出現在他面前。」
我遲疑了一下,把她讓了進來:「你最好說話算話,我也不是吃素的。」
她擠點了點頭。
安楠正鋪被子,問我:「這麼晚了,誰呀?」
「是我。」
聽到白若嵐的聲音,安楠一激靈Ṫű̂₊。
他看鬼一樣看她:「你,你怎麼陰魂不散的?」
白若嵐不理他的失態,逕自問道:「安楠,我只問你兩個問題,你說實話,我保證今晚就走再不出現。」
安楠本能地要拒絕,在看到白若嵐堅決地態度後,無奈道:「那你快點問。」
白若嵐:「如果,當初你對農學感興趣,我不阻止你,不與你吵,不試圖改變你,而是跟著你一塊下學校的試驗田,畢業時,你會不會和我結婚?」
「會。」
安楠答得乾脆。
白若嵐一噎。
停了幾分周后,又問第二個問題:「如果,我們婚後,因為我或者孩子的原因,需要你放棄農學,你會不會放棄?」
「會。」
依舊是乾脆又肯定的答案。
白若嵐瞬間哽咽:「我想了三年,才想明白你為人的模式,成家你會按照你想要的樣子,但是成家後,你會為了家庭負起責任,是不是?」
「是。」
安楠用無奈地眼神看白若嵐。
白若嵐淡然一笑:「安楠,你別自做多情,我不是找你復合的,我就是想來尋一個答案。現在我知道了,那我也告訴你我的答案,若人生重來,我還是會拒絕隨你下田!你知道嗎?你身上的汗味難聞死了。」
「你!」
白若嵐挺直腰杆,走了出去。
安楠氣的手抖:「老婆,你說她是不是有病,大半夜來咱家發什麼神經?我什麼時候跟她要答案了?」
我笑著走到他身邊:「彆氣了,剛剛不是抱怨腰疼,我來給你按按。」
安楠立刻化身乖寶寶,老老實實趴在床上,聊起上衣:「好好按,否則我今晚沒法給你交作業。」
我對著他的腰輕輕按了起來。
「安楠,別的男人總是想在床上,顯出厲害的一面,為何你總是認慫?」
他說:「老天爺呀,對著老婆還不實話實說?那還叫結婚?」
一句話,說的我心暖暖的。
當晚,我痴纏了他許久。
結束後,他迷濛著眼朦朧道:「等這批水果都出貨了,就去你們學校附近買個房子。」
「到時候,咱們天天睡一塊。」
「天天?」
他不管果園啦?
他發出了鼾聲。
次日,他還在睡。
我悄悄起身,收拾好東西離開。
我爸問我怎麼走的這麼早?
我向他揚了揚手機:「導師來電了。」
我爸擺擺手:「那得趕緊回。」
30
知識分子並不意味著就具有道德和良知。
讀研以來,我一直被這個事實衝擊。
被晉美衝擊的最厲害。
她好像沒有下限。
男生們躲了她,她就盯著大師兄部分。
大師兄就要被引進一所國家級科研機構,馬上就能與妻子團聚。
卻為了晉美和妻子提了離婚,原因也沒瞞著,就是有了別的女人。
大師兄妻子一聽,急火上頭,買了飛機票就飛了過來。
一進校門,對著大師兄和晉美就是一頓暴力。
他妻子是一個很剛的女人。
把大師兄和晉美打了個半死。
晉美抓住了機會,說什麼都要把剛女人送進去。
要讓剛女人的孩子有個坐牢的母親。
剛女人懵了。
大師兄掰開了給妻子講:男人出軌是錯,但把人打傷是罪,錯道歉就可以了,罪是要坐牢的,是真的會影響兩個孩子一生。
剛女人怕了。
晉美堅決不和解,除非剛女人與大師兄離婚,讓出妻子之位!
剛女人哭了幾嗓子,同意了。
大家都罵晉美狠,但誰能想到,剛女人離開,送她的只有晉美一人。
晉美對剛女人諾道「留個聯繫方式吧,我只是看中了你男人入職新單位可以解決家屬工作這個條件,沒看上你男人。等我進了新單位,就會與他離婚,把他還給你。」
女人不敢相信。
晉美說:「拜託,你那男人要錢沒錢,要貌沒貌,要勁沒勁,也就你把他當寶。」
「那你把他當什麼?」剛女人不懂。
「一段登天梯而已。」
「一段?」剛女人聽不懂。
晉美說:「看你這麼傻,就點你一下吧。」
晉美把自己的輝煌戰績講給了剛女人。
晉美大學畢業時,找工作只找到了縣城。
但她通過與男人結婚, 一步步把工作換到市裡、省里直接到國家,每升一級, 她就換一個男人,大師兄不過是其中一個。
女人問:「下一步呢?你往哪登?」
晉美聳聳肩:「出國或者尋個院士, 我這麼美, 又這麼會,要用美貌為自己換來最大價值。」
女人既崇拜又傻傻地走了。
把這一切講給我的是木風。
他這次既不是病房裡的少年,也不是之後的憤青。
他和我們剛相處的時候很像,溫和地把大師兄和晉美的故事講給我。
他說:「我在國內呆不下去了。」
「左蘭, 我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你知道嗎?咱們分開後,我與晉美處過, 雖然沒Ţṻ⁹處幾天,但我發現, 她看起來成熟理智, 卻是一點為人的溫情、良心都沒有, 和這樣的人沒法過日子,我無比想你, 想把你找回來。可無論我用什麼方法,不過證明我是小丑罷了。」
他試探地問我:「那個農夫對你好嗎?」
安楠樣樣好,木風始終看不上。
不過, 這與我無關。
導師讓我回來,隨他一塊辦理到那家監測機構。
在門口遇到木風, 他求我給一個告別機會。
我簡訊請示了安楠, 他回覆:老公支持你的任何決定!
我疑惑他沒睡醒, 用的是自動回複句。
坐在以前常去的小飯館裡,不免思緒萬千。
這世上的人, 很奇怪。
明明想往一塊走,走著走著卻再也不想見了。
茉莉花茶很清香,我舒服的嘆了口氣。
木風盯著我:「左蘭, 你的習慣還與以前一樣。」
我淡笑:「人哪那麼容易變。」
木風垂下眼:「可我變了,變得面目全非。
他說的沒錯。
剛與我相處時的木風, 是個陽光向上的好青年。
現在的木風……
「左蘭,如果人生重來,我一定要在我們相處一個周年時就和你結婚,這樣一切都會照著我們最恩愛的樣子一直往下走。」
我搖頭否定:「不會, 若是結婚了,結局一定是你出軌晉美或者其他美, 我憤而與你離婚!」
「所以,婚前分手比咱倆結婚對我更有利, 畢竟那樣我是離婚, 而現在只是分手。」
木風尷尬地笑了笑, 與我告別。
等他拉著行李走出飯館的門。
我立刻打電話給安楠:「醒了嗎?」
安楠在電話那頭啞著嗓子說:「工作定了後, 別忘了看房, 看四居的, 看好了立刻告訴我,我帶爸去交錢。」
「好。」
他嘟囔:「可不能讓木風之流趁我異地,趁我沉睡, 再把你勾到小飯館了。」
我輕笑,果然,他才看到我發的簡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