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著吃了一半的麻辣燙,聲音顫抖:「我的手藝是你手把手教的!」
「為什麼味道會不一樣?你做的為什麼比我做的好吃?」
我沒接話,不緊不慢地給顧客加了勺辣油。
她見我無視,更加激動,跺著腳,指向我攤上的鴨貨。
「還有這些!我們照著你的配方做的,調料克數一點不差!」
「為什麼味道天差地別?你今天必須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麼!」
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平靜地看向她因憤怒而扭曲的臉。
「程妍秋,你終於承認,偷了我的配方。」
程妍秋瞳孔猛縮,嘴裡慌亂辯解:「你……是你自己放桌上的……我只是不小心看了一眼……」
顧客們立馬炸開了。
「怪不得這麼難吃,原來是偷了配方又沒學會精髓,瞎做一通。」
「偷了秘方還好意思來質問人家?臉皮也太厚了吧!」
「小偷!真不要臉!」
在眾人七嘴八舌的指責中,程妍秋麵皮紫脹,僵在原地,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12
我緩緩走到程妍秋面前,一字一句道:「程妍秋,你以為自己偷走的,是我的獨家秘方?」
程妍秋猛然抬頭。
「那只是我從網上列印下來,和我的配方做對比的。」
「沒想到隨手扔在桌上,卻被你當寶貝一樣偷了去。」
「至於麻辣燙……」
我目光掃過她僵住的身子,勾起了唇角。
「你沒聽過一句話嗎?『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所以,我教你的,只是皮毛,並沒有教你配料的精髓。」
她踉蹌後退,眼中儘是難以置信:「只是皮毛?何清微……你一直在耍我?」
「怎麼能算耍你呢?這三年,我帶你入行,也帶你賺夠了錢。」
「程妍秋,如果你肯把心思花在研究味道上,而不是總想著走歪門邪道……」
「你的麻辣燙味道,至於整整三年,一點提升都沒有?」
程妍秋頹然跌坐在椅子上,面如土色。
「沒用的東西!」
張慕遮突然暴起,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學個東西都學不會!老子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巴掌嚇了一跳,下意識開口:「你怎麼能打人呢!」
「我老婆,我愛打就打,關你屁事!」
我簡直無語,想了想,再次開口勸程妍秋:「他今天敢甩你巴掌,明天就敢家暴你。」
「程妍秋,你還沒清醒嗎?」
程妍秋抹掉眼淚,死死瞪著我。
「何清微,你不用在這裡假惺惺。」
「你一個沒談過戀愛的人,怎麼懂得我和慕遮之間的愛情?」
「他是被你氣急了才不小心碰到我的,他不是故意的。」
我直接被氣笑了,只覺得再多說一句都是浪費。
「行行行,算我多嘴。」
「人是你自己選的,路是你自己走的,以後受了委屈,可別哭。」
13
幾天後,一個男人氣勢洶洶來到我攤前,把半盒吃剩的鴨貨摔在我臉上。
「我家人昨天吃了你的東西,今天就上吐下瀉進了醫院!」
「你的東西有問題!今天必須給我個說法!」
我心裡咯噔一沉。
「這位大哥,我的食材都是當天採購,嚴格處理,絕不可能出問題。」
「您有醫院的診斷證明嗎?確定是吃了我家鴨貨導致的?」
「一家老小都進醫院了,還不能證明?」
壯漢對著四周大聲嚷嚷起來。
「大家都來看看!她家鴨貨不幹凈,把我一家老小都吃進醫院了!這老闆竟然還想抵賴!」
他拿出手機,將螢幕對著人群。
螢幕上,是一個孩子躺在醫院治療的照片。
「看,這是我兒子,吃了她家滷鴨翅,住院了!醫生說是食物中毒!」
人群立刻騷動起來。
「食物中毒?不會吧?我經常吃她家的東西!」
「小攤的衛生一言難盡,外觀看著好看,誰知道有多髒。」
「我之前看新聞,有個牌子的鴨脖,在馬桶上加工產品!大品牌尚且如此,何況是小攤了。」
「嚇人,我昨天也吃了呢……要不要去檢查下……」
我深吸一口氣,提高音量:「大家別擔心,我的東西保證新鮮衛生!這一定是個誤會……」
又轉頭對男人說道:「先生,你先別急,我現在就跟你去醫院。」
「如果醫生證實是鴨貨的問題,我一定負責到底……」
那男人不依不饒:「證實?你想怎麼證實?我告訴你,就是你的鴨翅問題!」
「今天你必須賠償我醫藥費、誤工費,不然我就砸了你的攤!」
一片混亂中,我渾然不覺,隔壁攤位的張慕遮正舉著手機,將這一幕完整錄了下來。
14
當晚,#美食街驚現毒鴨翅#的話題衝上了熱搜。
顧客全家住院、我和顧客爭執的視頻在網上瘋傳,標題一個比一個觸目驚心。
【毒鴨翅致全家食物中毒,黑心攤主何清微態度囂張拒賠償!】
【美食街驚現毒鴨翅!何記鴨貨致多人食物中毒,良心何在?】
評論區一片罵聲。
【我是附近居民,早知道她家不幹凈,果然出事了!】
【看著人模人樣,心這麼黑!】
【無良商家,祝你全家出門被車撞死!】
【大家轉發起來!不能讓這種人繼續害人!】
我的攤位信息、手機號碼,甚至家庭住址都被扒了出來。
我的電話被打爆,收件箱裡全是辱罵和威脅。
輿論持續發酵,我的攤位最終被貼上了封條。
張慕遮一邊收錢一邊朝我這邊高聲奚落。
「有些人啊,心黑,做出來的東西自然也髒!呸,報應!」
程妍秋也一掃連日陰霾,望向我的眼神里都多了幾分輕蔑。
就在他們得意洋洋,用全場九折來慶祝自己的勝利時,幾輛執法車無聲地停在了街口。
身穿制服的警察和市場監管人員走了下來。
剛剛還人聲鼎沸的街角,頓時鴉雀無聲。
15
「張慕遮,程妍秋。」
一位「亮出證件,聲音嚴肅。
「你二人涉嫌雇凶傷害何清微女士的母親,並指使他人以食物中毒為名誣陷何清微,」
「還在網上散布謠言,泄露何清微個人信息,引導輿論對其進行網暴,嚴重侵害他人權益。」
張慕遮笑容瞬間凝固:「你……你們在胡說什麼……」
「證據確鑿,請跟我們走一趟。」
兩名警察隨即上前,一左一右站定在他身旁。
市場監管人員舉起一份檢測報告,高聲宣布:「關於網傳『何記鴨貨』食品安全問題,我們已完成檢測。」
他頓了頓,環視四周,聲音格外洪亮:「檢測結果顯示,所有樣品均符合國家標準!」
「所謂『食物中毒』,純屬誣陷。」
現場一片譁然。
「我的天!原來是這對夫妻在搞鬼!」
「太惡毒了!自己生意做不過人家,就僱人害她媽媽,還造謠誣陷!簡直不是人!」
「我們都被當槍使了!」
「我就說何老闆不是那樣的人!她賣了三年鴨貨,我吃了三年,從來沒出過問題!」
圍觀人群嫌惡地朝他們啐口水。
張慕遮被帶走時,雙腿發軟,面如死灰。
程妍秋則癱坐在地,捂臉痛哭。
市場監管人員撕掉了我攤位上的封條。
「何女士,你可以恢復營業了。」
我深吸一口氣,由衷地對執法人員深深鞠躬:「謝謝!」
人群中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16
張慕遮和程妍秋最終為他們的惡行付出了代價。
賠償、入獄,一氣呵成。
這場風波讓我意識到,在謠言面前,自證清白何其艱難。
但也正是這場風波,給了我一個很大的啟發。
既然食品安全是顧客最關心的問題,那麼我何不將生產流程透明化?
他們利用網絡讓我承受暴力, 我就利用網絡,把生意做得更透明。
很快,「何記透明廚房」直播間上線了。
高清攝像頭下,從清洗到烹煮,所有環節一覽無餘。
「家人們, 這是我凌晨去採購的新鮮鴨脖,每一根都仔細清洗。」
「這是我熬了六小時的筒骨湯,只有筒骨和天然香料,沒有半點科技與狠活。」
我一邊操作,一邊對著鏡頭講解。
直播間人氣迅速飆升。
【天!這處理過程比我媽弄的還乾淨!看餓了看餓了。】
【就沖這透明度, 果斷關注!有沒有好心人來個定位?高低得去嘗嘗。】
【小地攤都能實現現做現賣,全國連鎖的高端餐廳卻全是預製菜, @東寶,臉疼不?】
【主播, 鴨貨能全國郵寄嗎?我在外地饞哭了!】
「透明廚房」一炮而紅。
每天一出攤,鴨貨立刻一掃而空。
線上求購的私信更是爆滿, 手機每天響個不停。
我順勢註冊了公司, 開了品牌門店, 打通線上線下銷售渠道。
「何記秘制」品牌, 就此一⻜沖天。
短短一年,公司年利潤突破百萬。
17
就在何記⻛生水起,我忙得不可開交時, 收到了⼀條簡訊。
【清微,救救我……】
發信人是程妍秋。
我心頭⼀緊,沒有絲毫猶豫, 立刻報了警。
警察找到她時, 她已經面目全非, 倒在了⾎泊里。
原來, 張慕遮出獄後,眼紅我直播帶貨的成功, 也照貓畫虎搞起了「透明廚房」。
沒想到卻翻了車。
直播反而暴露了他原料劣質、衛生不過關等問題。
張慕遮瞬間⼈設崩塌,差評如潮, 罵聲不斷。
他將所有失敗歸咎於程妍秋, 指責她⽆能,對她⼀次⼜一次施暴。
他用酒瓶戳瞎了程妍秋的左眼, 踹斷了她三根肋骨, 打到她右腎功能完全喪失。
那條簡訊, 是程妍秋瀕死前發出的最後求救。
可惜,太晚了。
我早看出張慕遮情緒極端, ⼀次⼜一次勸她儘早回頭。
可她卻被愛情蒙蔽了頭腦, 深陷其中,反而怪我挑撥離間,對我⼼生怨恨。
站在程妍秋墓前,那些一起嬉笑打鬧的回憶, 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法院判了,張慕遮無期徒刑。你安息吧。」
我蹲下身, 撫摸著她墓碑上的照⽚。
「如果你沒有嫁給他, 或許,我們還在賣著【麻辣燙+鴨貨⼋折】套餐。」
「⼜或許, 我們還在分吃著⼀碗外賣。」
一滴淚從我眼角滑落。
「下一世,記得擦亮眼睛啊,妍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