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我穿著真絲睡衣走出來,擦著濕漉漉的頭髮,身上帶著和他同款的沐浴露清香。
「那個……陸總,不好意思,能再得寸進尺一下嗎?」我放柔聲音,帶著一絲疲憊。
他再次從螢幕前抬起頭。
「剛看到通知,停水要到早上五點。」我蹙著眉,表情無比真誠,「這個點回去,黑燈瞎火的,而且沒水洗漱也麻煩……我能不能……在你這客廳沙發借宿一晚?」
「拋出第一個看似更合理的選項。】
他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我立刻跟上,祭出最終殺招:「或者……你臥室的床如果夠大的話,分我一半也行?我睡相很好,絕對不打擾你!主要是……我有點怕黑,一個人睡在沒水的空房子裡,心裡發毛……」
「我眨著眼,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一隻無家可歸、急需收留的可憐小貓。」
他沉默著,目光在我寫滿「弱小、無助、但聽話」的臉上掃過,又看了看我身上單薄的睡衣。
幾秒後,他合上筆記本電腦,像是看夠了戲,終於做出了裁決。
「客房沒收拾。」他站起身,語氣聽不出情緒,「你睡主臥。」
【我心裡炸開了煙花!】
表面卻強裝鎮定與感激:「啊?這……這怎麼好意思……」
「我去洗澡。」他沒接話,徑直走向浴室,用行動乾脆地結束了這場由我發起、卻由他掌控節奏的談判。
借宿成功!同床達成!
第二天清晨。
我是被生物鐘驚醒的。身旁的位置已經空了。
【戰略執行時間到!】
我立刻跳下床:
氣息烙印:拿出那支味道像體香的香水,對著自己枕過的枕頭,極輕地噴了一下。
【很好,無形的宣告。】
環境改造:泡好檸檬薄荷水,掛好他的西裝,將所有抱枕擺回原位,把流理台和浴室恢復得一塵不染。
終極一擊:出門採購食材,回到他的廚房,利落地做好了三菜一湯,用保鮮膜封好放入冰箱,並貼上了便簽。
下午一點,這個空間充滿了我的痕跡:乾淨,溫馨,飯菜飄香,枕上留著我的味道。
而我,功成身退。
走到樓下,我拿出手機,給他發了一條消息:
「陸總,我走啦~家裡簡單收拾了一下,希望沒有弄亂你的東西。冰箱裡給你留了飯,回來熱一下就行,再次感謝昨晚的收留![太陽]」
消息發出。我能想像他晚上回來時,被這無處不在的「我」所包圍。
「我要的,就是這種溫柔的入侵,與恰到好處的缺席。】
我匯入人流,心情愉悅。
「陽光灑滿天下的事業,又前進了一大步。」
只是,心底有個細微的聲音在問:
這一切順利得,是不是也在誰的劇本之中?
6
從陸沉舟的公寓出來,我給自己充了幾天電。
「這不是退縮,是戰略蓄能。那個男人的憂鬱像高濃度提純物,容易讓人上頭耗盡。」
我和江嶼約會,和閨蜜下午茶,把自己泡在正常的陽光人際關係里。
「必須吸飽了陽光,才有力量回去應對那片陰霾。」
我知道,重頭戲還沒上演。鑰匙、同床、我留下的痕跡……都是鋪墊。
我在等,等他將所有「陽光」消化後,可能產生的戒斷反應。
和江嶼的飯局氣氛正酣時,手機螢幕亮了。
陸沉舟:「我想見你。」
陸沉舟:「有話跟你說。」
【來了!終極戰役!】
我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拿起包起身:
「江嶼,對不起,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必須立刻走。」
「現在?什麼事這麼急?」
我已經轉身:「去驗收我的戰利品。」
沖向他的公寓,我沒有敲門,直接用鑰匙開了門。
「我要讓他知道,他給的權限,我正在使用。」
他站在客廳中央,沒料到我直接進來,眼神閃過一絲訝異。
下一秒,他快步走來,帶著破釜沉舟的氣勢,停在我面前。
距離近得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熱意和急促呼吸。
他抬手捧住我的臉,指腹摩挲著我的皮膚,溫熱的唇不由分說地壓了下來。
一切發生得自然而然。
從門口到臥室,衣物散落一地,氣息交纏。
所有的算計、策略在這一刻都被最原始的衝動取代――不,我的算計從未停止。
不知過了多久,浪潮平息。
昏黃床頭燈下,他側身看著我,手臂環在我腰間,聲音沙啞:
「那天回來,推開門,家裡很乾凈,有飯菜的香味。」
他頓了頓,「那種感覺……很陌生。」
「晚上睡覺,枕頭上都是你的味道。那幾天,我睡得很好。」
他目光沉靜地鎖住我:
「林薇,我累了。我想要的,不是一個能在商場上並肩作戰的女人。」
「我想要的,是一個能讓我想回家的人,一個能讓那裡稱之為『家』的人。」
我靜靜地聽著,心裡冷靜分析。
【示弱,袒露脆弱,表達需求――完美的情感捆綁策略。】
可惜,我不是渴望救贖的女人。
我心裡那朵名為征服欲的花,在這一刻,徹底綻放。
他俯身,再次吻住我,這一次,溫柔而綿長。
順利上壘。
但為什麼,他剛才那句近乎告白的話,聽起來卻像一句精心編織的……台詞?
7
陽光刺醒了我。
身旁空無一人。
「很好。完美。」
身體的感知清晰無比,像最後一道系統提示音,宣告「攻略陸沉舟」項目,正式完結。
我撐起身,靠在床頭。
心裡沒有留戀,只有一種通關後索然無味、但又百分百的滿足感。
從看到那張遊艇照片開始,到此刻。
征服欲徹底燃燒完畢。
不是失敗。
是滿分結算。
床頭柜上有他留下的便簽,利落的筆跡:
「急事,先走。車在樓下,司機送你。」
沒有溫存,沒有追問。
「很好。這才是他。這也是我。」
我拿起手機,發出最終的系統通知:
「體驗結束,合作愉快。」
「再見。」
發送。
將純黑頭像拖入黑名單。
「心裡那本寫著『陸沉舟』的征服手冊,被我乾脆利落地合上。
―項目終止,權限回收。」
8
生活迅速回歸了它應有的明媚軌道。
我的世界裡,重新充滿了和閨蜜沒心沒肺的下午茶,充滿了和江嶼之類「陽光型男」輕鬆愉快的約會。
這才是我,林薇。我的陽光,應該普照大地,而不是被某個特定的黑洞獨占消耗。
這天,和周蕊癱在沙發里規劃海島行程時,她突然想起什麼:
「對了,就那個陸沉舟,我後來聽圈裡朋友說,他那人吧……其實挺腹黑的,特別擅長用那副憂鬱深沉的范兒當誘餌。」
我咬著吸管,懶洋洋地「嗯?」了一聲,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我鬆開吸管,語氣雲淡風輕:
「無所謂啊。」
「他演他的憂鬱,我玩我的征服。」
「反正……」
「我又不喜歡他。」
周蕊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行!你牛!」
我也笑了,將那張海島的圖片設置成了朋友圈背景。
我的世界,依舊陽光普照。
而那段關於「陸沉舟」的插曲,無論真相是悲是喜,都不過是灑滿陽光的路上,一顆微不足道、硌了一下腳隨即被踢開的小石子罷了。
番外:獵人的劇本。
恆晟的新一輪融資談判再次陷入僵局。
陸沉舟揉了揉眉心,點開微信,看到了那個好友申請。
「您好陸總,我是周蕊的朋友林薇,前來應聘。」
他順手點開朋友圈――一張沙漠裡的自拍,眼神亮得灼人,笑容帶著一股不管不顧的生命力。
他點了通過。
【這抹過於鮮艷的色彩,或許能成為灰色世界裡一個有趣的變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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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陸總[咖啡]」「晚安陸總[月亮]」
他很少回復,但會在審閱冗長報告的間隙,瞥一眼這些無關緊要的信息。
「他在評估她的耐心,以及這份『陽光』的持久度。」
他清晰地看穿她的所有刻意:精心計算的朋友圈,投其所好的畫作。
「方式比那些直接談論利益交換的,要高明些,也更有趣。」
朋友圈那幅《孤貓望窗》,構圖和光影都透著一股被精心打磨過的「隨意感」。
他放下紅酒杯。
「這記直球,打得不錯。」
他回覆:「畫得不錯。」
緊接著,拋出了試探:「這幅《孤貓望窗》,是在映射我嗎,林小姐?」
――他要看她如何接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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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張是瑜伽照。姿勢標準,光線完美,裸露的後背線條傳遞著精心設計的誘惑。
他幾乎能勾勒出她拉著閨蜜擺拍的樣子。
他評論:「核心力量很穩。」
隔了幾分鐘,發出了指令:「我肩頸有些不適,你推薦的瑜伽老師,方便推薦給我嗎?」
――他需要將線上的互動,轉化為線下的、可控的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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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入侵他的空間,用那些米白、鵝黃、向日葵的暖色調物件,挑戰他黑白灰的審美體系。
他默許了。
【適當的縱容,能讓獵物更加放鬆警惕。】
雨夜,她發來求助信息。他讓她先去家裡等。
他並非剛從公司離開, 而是算準了時間,從一個無關緊要的晚宴抽身。
「他需要讓她感覺,一切盡在她的掌控之中。」
給出鑰匙,是計劃內的重要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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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借宿那晚, 理由蹩腳, 但他欣然配合。
同床共枕, 聞著她發間與自己同款的氣息,他發現, 這種親密比預想中更令人……舒適。
第二天回家,推開門, 他站在玄關, 停頓了數秒。
潔凈, 溫馨, 飯菜飄香。冰箱上貼著便簽。
這個他習慣性視為棲息之所的空間,第一次充滿了「家」的具象表達。
他走到臥室,拿起她枕過的枕頭,上面殘留著她那抹獨特的、帶著水汽的綠意香氣。
他閉上眼, 深深吸了一口氣。
獵物, 已經安然地住進了她親手參與打造的籠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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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接下來的幾天,她卻消失了。信息變得稀疏。
一種事情脫離預設軌道的不悅, 開始滋生。
他允許她靠近,不代表允許她隨意來去。
他不能再等。那句「我想見你。」「有話跟你說。」,是他發出的明確召回指令。
他甚至準備好了關於「家」和「歸屬感」的台詞,那是對她所有付出最精準的回應與捆綁。
門被鑰匙打開,她站在門口。他先發制人,用吻堵住了一切可能的言語機鋒。
他以為,遊戲至此,勝負已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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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 他因生物鐘醒來。看著身旁熟睡的身影,他留下一個輕吻,心情不錯地離開。
然後, 他收到了她的微信。
清晰、冷靜,不留餘地。
隨即, 被拉黑。
陸沉舟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看著那個刺眼的紅色感嘆號,最初的錯愕迅速被一種極致的荒謬感和被反向攻略的震怒所取代。
所有線索瞬間串聯:她前期的熱情,中期的滲透,巔峰時的順從, 乾脆利落的抽身。
原來,她不是被他吸引的飛蛾。
她是和他進行同步狩獵的另一隻狐狸。
她看穿了他的劇本,並配合著演完了全場,然後在謝幕前,親手撕掉了她的戲份。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 笑聲在空曠的辦公室里迴蕩,帶著棋逢對手的興奮和一絲被挑釁的冷意。
他拿起私人手機, 撥通了那個他早已背下的號碼。
「林薇。」
聽筒里只有細微的呼吸聲。
「通關了?」他聲音平穩, 「恭喜。」
不等她回應,他語氣一轉, 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但是,誰告訴你――」
「這場遊戲,只有一個獵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