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琛琛過生日的飯錢,是我在你嫂子面前說大話,說你要請客的,這一切跟你哥哥有什麼關係?」
怎麼會沒有關係呢?
我猛地把哥哥拽出車子:「你自己說,這一切跟你有沒有關係?」
哥哥嫌惡擦了擦袖子:「鬧成這樣也不嫌難看!你也是在大公司上班的人,好歹也念了研究生,歇斯底里像什麼樣子?」
哈?
他說我歇斯底里。
他說我鬧得難看。
「這就難看了?你貪得無厭,趴在我身上吸血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你難看?
「我帶著一大家子在地里幹活,你坐在空調房發收款碼的時候,怎麼不說你難看?
「你霸占我房間,昧下我彩禮的時候,你怎麼不說你吃相難看了?」
說罷,我湊到嫂子面前,打開手機錄音,把今天爸爸媽媽詆毀她的錄音放給她聽。
錄音播放完,嫂子臉已經變成了調色盤。
她嗷地一嗓子薅住媽媽的頭髮:「虧我還跟別人誇你通情達理!你在背後就這樣敗壞我的?去年琛琛過生日,那自行車不是你買了送來的嗎?我什麼時候跟你要自行車了?
「你這個死老太婆,看不出來你這麼陰。還有這個車,是你把錢交給我,讓我去買的,還說什麼,人家有的,我們也得有!這才幾年啊,就成我偷拿芸芸的彩禮了?你成白蓮花了?」
哥哥生氣地把嫂子拉開:「芳菲,你是不是傻?蔡芸芸就在挑撥離間,你上當就傻了。」
媽媽狼狽地梳籠被嫂子抓亂的頭髮,很奇怪的,我竟然沒覺得心疼。
嫂子捂臉蹲在地上哭了起來:「好啊,我天天累死累活,又帶孩子又上班。好傢夥,在你爸媽口中,我就是那剝削人的地主婆。你蔡煬,好一朵無辜的白蓮花!」
說著,嫂子拉扯著哥哥就往家門口去,她一邊拽人一邊大聲嚷嚷:「來,左鄰右舍,你們都出來評評理。免得我當牛做馬,你們還以為我是什麼母老虎,這還是我知道的。不知道的,當不住他們怎麼編排我呢。」
正值農忙,家家戶戶都剛從地里回來吃晚飯。
農村人最愛看熱鬧,尤其是我爸媽這樣,愛在別人面前炫耀的體面人的熱鬧。
9
嫂子拍著巴掌,眼淚鼻涕一起往下掉:「嬸子大娘,我問你們,我家這個車,我婆婆是怎麼跟你們說的?」
巷口的三叔看熱鬧不嫌事大:「還能怎麼說,你霸道不講理,她沒法子,只能眼睜睜看著你偷拿芸芸的彩禮錢,你孩子都生了,還能去警察局告你不成?」
嫂子一聽這話,一蹦老高,對著蔡煬的臉就開始扇:「你這個龜孫,你這個煞筆,我扇死你個縮頭烏龜。這車是不是你看好的?那錢是不是你媽媽當著你的面交給我的?
「你個賤人,你天天開著這車上下班,我颳風下雨都騎個破電車,到頭來一切惡名都讓我擔了!
「死老太婆,你過來,你當著我的面說,這車到底是怎麼買的?我說芸芸怎麼天天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呢?合著你這個老妖婆在背後陰我!」
圍觀的人越發多,大家七嘴八舌,看似在勸架,實則在拱火。
「琛琛媽,這你可就冤枉你婆婆了,她對你多好,我們可都看得一清二楚。」
「種田賣的錢,她一分不要,全打你帳戶;芸芸給她買的肉菜,你說想吃,她二話不說就給你們送去。」
「就是,你婆婆知道你事多,寧願自己在地里累死,也不敢打擾你們,上哪找你婆婆這樣的好人。」
媽媽急得直擺手:「你們胡說什麼?趕緊回家吃飯去吧。」
嫂子渾身劇烈起伏,她氣得臉都青白了:「還有沒有天理!我吃牛羊肉過敏!」
她氣得對著媽媽就開始踹:「你這個死老太婆,上下嘴皮子一碰,就開始造謠是吧?我吃你家一兩牛羊肉了嗎?我就噁心到這地步了?芸芸給你買點肉,我都要拿走?」
周圍人指指點點,媽媽被踹倒在地,整個人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她虛弱喊我:「芸芸!你就看著你嫂子打我嗎?」
我立馬裝作心疼,攔在媽媽面前:「嫂子!別的就不說了,我也不清楚!但你霸占我房間,改成嬰兒房沒錯吧?我在家整整睡了八年陽台,這可沒人冤枉你吧?」
嫂子眼睛都紅了,她拿起手上的包就往媽媽身上砸:「嬰兒房是誰要改的?
「蔡煬,你自己說,改嬰兒房是誰的主意?我他麼要搬出去,我說地方小,不夠住!我說讓你們改房間了嗎?
「是你蔡煬說,你妹妹不怎麼回家,不如把她房間給小寶住!你媽媽整理的房間,你在陽台搭的床,就是說到天邊,這也怨不著我!」
圍觀的鄰居們都義憤填膺了起來。
「不是,之前芸芸媽還跟我哭過,說娶了媳婦,委屈了女兒。好傢夥,原來始作俑者就是她們娘倆啊,還把一切都甩給兒媳婦呢!」
「這蔡煬不聲不響的,啃人不吐骨頭啊。虧他媽媽還天天說蔡煬不會說,吃虧。什麼便宜都占盡了,可不就閉上嘴了。」
「真是難評!芸芸,你可長點心吧!」
10
在村口的爸爸,總算聽到動靜回了家。
一看門口圍滿的鄰居,他氣得直罵:「我就說你沒憋好屁,當初你媽媽還非讓你讀書,讀個屁的書,就應該讓你去工廠多賺幾年錢。
「閨女就賠錢貨,剛能賺錢就去了別人家,一年比一年不中用,生你還不如生一條狗。
「還有你,薛芳菲,你鬧什麼鬧,你嫁給煬煬就跟他夫妻一體,我就沒見過你這樣死腦筋的潑婦。
「那房子你兒子沒住?還是賣菜的錢你沒花?你還好意思鬧了,你媽種地累死累活賺點錢,我想買壺酒她都不給我!」
哥哥目光陰毒看著我:「蔡芸芸,你鬧這齣,就為了對付我?我怎麼得罪你了?小學你被人欺負,我書包一扔就去護你。你出嫁,我給你準備了蠶絲被羽絨被。我從沒問你要過錢,也沒欺負過你,你找我能找得著嗎?」
其實哥哥說的沒錯。
表面上看,他其實待我不錯。
小時候我被人欺負,他會護著我。
我上大學,他送我電腦,我出嫁他送我被子。
我兒子出生,他給準備金手鐲。
可我和他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打斷骨頭連著筋!
兄妹之間天然就是競爭關係,父母的寵愛,家裡的資源。
更不用說,我出嫁後,媽媽扒拉我,去供養他的行為。
我直視他:「我的房間,我的彩禮,我給媽媽的生活費,我給媽媽的禮物,最後都到了你那裡!我不針對你,我針對誰?」
哥哥唇抿得緊緊的:「既然你覺得回娘家就吃虧,那以後咱們就老死不相往來。爸媽死後也用不到你送葬。」
媽媽捂著臉,拚命搖頭:「煬煬,你妹妹就是嘴硬,這些年,她出錢出力從不含糊。等沒人了,我好好數落數落她,一家子兄妹,哪能真惱了。
「芳菲這事也怨我,我遇事就往她身上推。芳菲,你看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哪怕看在琛琛的面子上,咱們都各退一步,以後還得湊成一家人不是。」
她又來了。
一點點好處和溫情,妄圖把我墜死!
心仿若被人攥著擰了一圈,抽搐著疼。
也分不清是對媽媽的心疼還是對媽媽的怨恨,兩相拉扯,疼得我淚流滿面。
也到了該切割的時候了。
11
但嫂子比我還果斷決絕。
她目光在我們一家人身上緩緩掃過,最後定格在小侄子身上。
她攥著拳:「蔡煬,離婚!財產對半,兒子歸我。」
我們全家都慌了。
爸爸眼疾手快把小侄子摟在懷中。
媽媽哭著拉嫂子的胳膊:「芳菲,婚姻不能兒戲,我有錯我跟你道歉,我給你磕頭!求求你,別讓孩子成為留守兒童!」
哥哥轉頭對著我就是一巴掌:「這下你滿意了吧?」
合著我躺著也中槍唄?
今一天,我被他們三人,輪流打耳光。
看樣子我把一切鬧出來,確實觸及到他們的底線了。
但爸媽養我,打我就罷了。
哥哥總借著媽媽吸我的血,他憑什麼打我?
我摸起門口的掃把,對著哥哥就開始砸:「滿意個錘子滿意,沒看到你妻離子散,窮困潦倒,我根本不可能滿意。
「你有什麼,你不就比我多長了個根嗎?呵,步入社會十多年,工資只有五千塊,靠著老娘撿垃圾供養的廢物!」
哥哥被我打得東躲西藏,媽媽心疼地擋在哥哥身前:「你要打就打我吧!是我把賣菜的錢給你哥哥,是我把你房間和彩禮給你哥哥。一切都是我給的,我看他養孩子辛苦,我補貼他!」
嫂子根本不跟她客氣:「你早這樣乾脆敞亮不就行了?做婊子還想立牌坊,把我杵在最前頭當孬種,我算是看透你們這家子人了。」
她從我手上奪走掃把,一下又一下抽在媽媽和哥哥身上,爸爸氣得推開我:「要你有什麼用,就看著你媽媽和你哥哥挨打?」
他想從嫂子手上搶掃把,嫂子不讓,二人爭搶起來,他不小心從斜坡上栽倒在地,暈死了過去。
哥哥大喊:「蔡芸芸,爸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絕饒不了你。」
是不是所有的寄生蟲,都有把責任推給別人的天賦?
爸爸本就血栓,再加上高血壓,這一摔,直接摔進了重症監護室。
爸媽手裡的錢都給了哥哥。
可面對高額的住院費,哥哥直接簽字放棄治療:「就算救過來,也手腳不靈活,還不如讓爸體面的走吧!」
媽媽滿臉錯愕。
她聲音都顫抖了起來:「煬煬!那是你爸!從小把你舉過頭頂,養育你長大的爸爸,你怎麼能輕易放棄他呢?」
哥哥不為所動:「反正我沒錢,你要想治,你自己想辦法。」
媽媽祈求看向我。
我卻直接把頭轉向了另一邊。
平日對哥哥出錢出力,遇事就來找我,憑什麼?
媽媽對著我就跪了下來:「芸芸,我給你磕頭,我求求你,救救你爸爸。
「我知道,我做的很多事都傷了你的心,但你想想從小到大,媽媽也是很愛你的。下雨了,你三嬸說小孩子跑回來是的。但我不放心,我專門打傘去接你。
「你第一次來例假,不懂,嚇得縮在床角哭。是不是我手把手教你用衛生巾的?芸芸,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難道你忍心眼睜睜看著你爸爸去死嗎?」
心臟再次抽痛了起來。
但我突然想起那年媽媽割闌尾炎,我跑上跑下,出錢出力。
最後辦出院的時候, 媽媽說心疼我那些天辛苦, 非讓哥哥去辦出院。
最終住院費一萬, 報銷百分之八十五。
而這退回的八千五, 我剛開口問哥哥,媽媽就拉我的衣袖:「芸芸, 這款退到了你嫂子帳戶, 你嫂子這人自私自利,你開口跟她要,又得鬧仗。等媽出院了,媽去花園幹活賺錢還給你。」
自此,這八千五,遙遙無期。
越想我越氣, 恰好老公打開電話, 兒子在電話那頭撕心裂肺的哭起來。
老公聲音都是焦急:「澤澤又起熱了, 醫生說不排除腦癱的可能。」
我嚇得腿都軟了。
說出去的話都顛三倒四:「你商量哥,我、他,一人一半。我還有事,先走,有事電話聯繫。」
媽媽卻拉住我不許我走。
「蔡芸芸, 你還是人嗎?你爸爸在重症監護室躺著, 你也能走得開?」
我感覺腦子都要炸了。
「滾!你們這事那事,光想著自己,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我?我兒子高燒不退在醫院!」
12
瞪著眼睛守著兒子一夜,總算退了燒。
第二天檢查結果也出來了, 排除了腦癱的可能,手足口的病症也開始消退。
我繃著的神經,才徹底舒緩下來。
之前特意靜音的手機上, 有七八個未接電話,還有媽媽發的一個又一個長語音, 我懶得聽,又匆匆趕去爸爸那邊。
因為哥哥不繳費,爸爸被換到了普通病房。
命保住了。
但爸爸徹底成了植物人。
而嫂子, 在病床前跟哥哥吵著鬧著要離婚。
最終哥哥急躁之下, 拿削蘋果的水果刀插進了嫂子的胸口。
我到的時候, 恰好和被警察帶走的哥哥撞在一起。
他滿臉都是恐慌和絕望。
媽媽哭著喊哥哥的名字,卻怎麼都留不住哥哥。
嫂子沒能救過來, 當場閉了氣。
哥哥故意殺人被判死刑。
至此,媽媽既要照顧十歲的小侄子,又要照顧植物人爸爸。
她每日焦頭爛額。
送小侄子去上學後,就去我公司找我。
曾經雨天接送我, 供我上大學,被她翻來覆去的說了一遍又一遍。
我從一開始的有觸動,到後來的無波無瀾, 也不過是三個月的時間。
再後來,分公司那邊缺人, 和老公商議後, 我們直接搬去了那座空氣宜人的南方城市。
既避開了流言蜚語,也躲開了媽媽一次又一次的騷擾。
諮詢過律師後,我按照最低贍養標準, 特意準備了一張卡,每月固定往媽媽的帳戶上轉贍養費。
至於其他的,卻不能再有了。
備案號:YXXBNKBrDXp9dki7W3xMncQr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