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霸道的周衍南面前,氣場半點沒輸。
溫和的眼眸此時儘是冷色,將我護犢般的擁在懷中,半分不退讓。
眼見餐廳的人都看了過來,我不想成為眾人眼中的熱鬧。
便輕扯了一下傅謙辰的袖子,低語,
「謙辰,我跟他聊聊。」
25
傅謙辰不放手。
望向我的眸子收斂冷色,有著些許的忐忑。
想著這一年他的陪伴,隱忍與克制,我微墊起腳尖,主動地親了親他的唇瓣。
「很快。」
忐忑瞬間從傅謙辰的眼眸散去。
他不僅鬆開了手,還拿來他的大衣披掛在我的肩膀,柔聲叮囑,
「外面冷,披上不要著涼了。」
對於男朋友這個身份,他上手得十分快。
而一邊的周衍南臉色褪盡,抿著嘴唇不語。
我平靜地掃過他的神態,先一步走出餐廳。
26
天空又飄起了雪花。
我攏緊傅謙辰的大衣,站在屋檐下不作聲。
跟出來的周衍南像舌頭被貓叼走了一般,也吐不出半個字眼。
原來時間真的可以治癒很多東西。
它能把身體疾病治好。
也能把精神疾病治好。
曾經愛得周衍南不可自拔,各種妥協退讓。
今晚,我內心竟真的沒一絲波瀾。
「媛媛,你不能原諒嗎?」
周衍南伸手從背後環抱住我,下巴枕在我的肩膀下,言語帶著乞求。
「我找了你好久。」
「你為什麼要躲著我?」
「你是不是還生我的氣?我沒有跟葉安訂婚,我也沒有再搭理她了。」
「真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證。」
我沒有理會他的辯解。
這些話一年前就已經沒有意義了。
只是看著飄落的雪花對他道,
「周衍南,這雪下得真好看,你覺得呢?」
雪白無垠,把地面的骯髒都覆蓋了過去。
可是,雪化了,髒的還是髒的。
如同我和他那兩年被葉安攪得亂七八槽的感情委屈。
他點頭,
「是好看,我們還可以去別的地方看雪,去瑞士,去東京,去……」
「嗯,你答應過我的,但是和葉安去了。」
我輕笑地掰開他環抱住我的手,轉頭凝視著他。
「周衍南,你還沒發現嗎?」
「所有我們許諾過的東西,你之前都對葉安做了。」
「不是這樣的,媛媛,我當時只是以為葉安是我的救命恩人。」
訂婚取消後,好友跟我打電話說過,周衍南讓葉安顏面盡失。
而本就家道中落的葉安,沒了周衍南的保護,在模特界的順暢也一下子被對手堵住。
各種狼狽不堪,她去找周衍南時,他的確不再理會了。
沒了周衍南的保駕護航,葉安另僻途徑,卻被爆料出不堪手段。
最後只得遁走國外,算是徹底斷了國內的模特路。
好友還說葉安走投無路時去宴場堵周衍南,兩人徹底撕破了臉。
說周衍南虛偽,無情無義。
周衍南說葉安是個騙人精,故意混淆信息讓他誤會。
她罵是他蠢,對梁媛就是有恃無恐才導致分手的。
總之,場面十分精彩,半點沒顧及會成為眾人的笑談。
我曾經有多愛周衍南,眾所周知。
而周衍南這樣等於直接向眾人告知了所有原因。
他覺得他是情有可原,可是不知道這樣只會讓人覺得他更拎不清輕重。
今天一個救命恩人可以三番五次要你拋下相戀女友。
明天一個救命恩人是不是也可以讓你拋棄所有?
有什麼恩需要踩著別人來報答?
這麼愛報答,那你們鎖死好了。
別又標又立的。
何況,他還報答錯人了。
我被寒風吹得咳嗽了兩聲,只想快速結束交談,
「你不是很愛報答恩人嗎?」
「做為真正救過你的人,那我現在想要你一個報答可以嗎?」
27
救過周衍南這事純屬意外,初中時我和幾個朋友去山上徒步。
大膽又放肆的年齡,我一不小心和隊伍走失。
偶遇到失足落崖的周衍南。
當時我自己也嚇壞了,不知道怎麼這地方有個血人。
想打電話報警,山上又沒信號。
周衍南只剩一息鼻息,連睜眼都困難,再耽誤下去就要性命丟失。
我鼓勵著半醒半昏的他,告訴他,我去找信號報警。
「你要撐住啊,不能睡過去知道嗎?」
「你現在情況很危險,我會找到信號,儘快讓人來救你。」
他抓過我的手,血把我當時戴的手鍊都染髒了。
想說什麼,卻睜不開眼,也吐不出話。
後來我找到有信號的地方,報了警。
回到家想到見到的血人,腦補出各種恐怖可能。
當夜就發起燒,慢慢就忘了這件事。
手鍊被染髒,葉安表姐拿了去說幫我清洗。
但是後來她突然出意外去世,這手鍊我也就沒再過問。
手鍊輾轉到葉安手上,誰也想不到當年的周衍南沒認出人,但是記住了這條手鍊。
葉安的一些錯誤信息,故意不解釋。
周衍南的不深究,讓事情誤會了下去。
其實本該很容易解除的誤會。
可是架不住葉安會做戲。
架不住周衍南就是腦子發了抽要報答人。
我笑了笑,看著沉默不語的周衍南,
「周衍南,你怎麼不說話?」
「我要的報答很簡單的,你不是很樂意報答人嗎?」
「媛媛……」
他深凝著我的眼眸,
「不要這樣對我,我愛你。」
「周衍南,你的愛太廉價了,廉價到連訂婚都可以用來報恩。」
「對葉安個假恩人這麼大方,怎麼,對我這個真恩人,你就這麼不想答應嗎?」
他被我懟得沒脾氣,垂下眼眸,鬆了口,
「你要我做什麼?」
「我要你……永遠不要來打擾我。」
「就算是偶遇,我出現在的地方,你也要自動避讓開。」
他稍微回溫的臉色變得蒼白。
抬起眼看向我的視線是無法置信。
「周衍南,我不想再看見你。現在是,以後也是。」
「我不答應。」
周衍南搖頭,眼尾泛紅,
「我錯了,媛媛,你怎麼懲罰我都行,只要我們還在一起。」
「看,所以說你自己分得清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的。」
我微勾著嘴角諷笑地看他,
「傷害到你自身利益時,你根本不會答應什麼。」
「而當初你對葉安的大方,踩在我的痛苦上,你捫心自問,你真的覺得自己做得對嗎?」
「你不過是仗著我深愛你,在肆意妄為地傷害我罷了。」
「媛媛……」
他顫動著嘴唇,想解釋,卻被我懟得吐不出隻字片語。
「所以,不要再說愛我了,周衍南,你不配。」
看著他突然泄氣般塌下來的雙肩,我冷淡地越了過去。
他被抽光了力氣的手不死心地又拉住了手。
我輕輕地抽離,
「周衍南,死心吧,一年前你就弄丟我了。」
28
回國後,周衍南時常讓我們的共通好友做說客,帶禮物。
一會是佳士得的名珠寶。
一會又是名畫。
我通通讓退了回去。
好友看不過眼,登門上來也加入了說客行列,
「媛媛,這周衍南也挺慘的,我聽說他犯上失眠症。」
「你真的不原諒他嗎?」
我從衣櫃里挑出今晚要與傅謙辰約會的裙子。
他說幾個朋友想見見他的女友,沒受住起鬨就答應了。
其實我知道他就是迫不及待想公開。
黃色這條不行,有點太乖。
紅色這條又有點太艷。
我犯了難地杵在衣柜上,連好友定在我面前都沒有發現。
她看著我認真的模樣,才明白了什麼,
「你真的不愛周衍南了?」
「真的啊。」
我終於挑了條黑白相間的裙子,優雅又大方,比較適合初次見面。
「你覺得這條怎麼樣,我晚點要去見男友的朋友們。」
「你和傅醫生是真的在談?不是氣周衍南?」
我笑了,
「你小說看多了,我為什麼要氣周衍南?」
「可是傅醫生怎麼會……啊,我的意思是,他……」
「怎麼會喜歡一個患過病的我是嗎?」
我拿著裙子去一邊的更衣室換上,一邊解釋,
「因為他很久之前就對我一見鍾情了。」
好友的這個疑惑,我也同樣問過傅謙辰。
他當時的回答是,
「你像星星一樣亮眼,見你的每一次我都無法移開雙眼。」
我開始只當這是哄人的油膩情話。
但是想想他陪伴在我身邊治療,比誰都積極的時候,我收起了所有質疑。
周衍南說愛我,但是要我懂事,要我體貼他。
傅謙辰愛我,只是想我和他一起,珍惜每一天。
我的病情還有不安定因素。
在生死面前,確切的活著, 是我們都在意的事。
其他的,都交給時間吧。
29
我和好友一起下樓。
看到來接我的傅謙辰, 眼中藏不起的情深愛意,她俯在我耳際,
「選他,絕對選他。」
「讓周衍南那貨見鬼去吧。」
我白她一眼,
「不做說客了?」
「他看你的眼神有星星啊。」
30
隨著第一次復檢後的平安報告出來, 傅謙辰的求婚也安排上了。
在浪漫的白沙灘上。
清澈的碧藍海水夾雜浪花做為愛的見證。
傅謙辰單膝跪在棉柔的細沙處。
掏出他訂製好的戒指, 虔誠地問我,
「梁媛,嫁給我好嗎?」
翱翔的海鷗低飛環繞, 發生的鳴叫像在催促著我快點頭。
海風拂過面龐,撩亂我的長髮。
我對眼前的求婚, 既驚又喜。
沒有高調的奢華誇張。
卻滿滿都是他的虔誠愛意。
鴿子大的鑽戒在陽光熠熠生輝,然而依舊掩不住傅謙辰對我滿眼愛意。
我緩緩地伸出了手, 含笑答應。
31
我與傅謙辰都在朋友圈發了求婚成功的相片。
十指相扣,許下一生一世的諾言。
聽說周衍南得知這個消息徹底破防了。
也徹底地斷了讓共同好友做說客和送禮物的舉止。
這一年來,我對他的『騷擾』煩之又煩。
但是連搬家都沒有用。
他向所有人都在展示著他的懊悔,他的情深。
大家起初還勸的, 後面都由著他了。
唯獨我這個當事人,不作搭理。
現在一切塵埃落定, 終於都消停了。
與傅謙辰挑婚紗的那天, 我忽地接到了周衍南的電話。
他好像喝了酒。
朋友說他的失眠症未好, 反倒越來越嚴重。
所以他時常借著酒精入眠。
但是這會大白天的, 他還在喝?
「梁媛, 我要永遠失去你了, 是嗎?」
我不想多說同樣的廢話,直接就要掛電話,他又求我再聊兩句。
「我在重走我們相識的路上。」
「明明是我先的啊, 為什麼我會失去你?」
「周衍南, 你醉了。」
「我走不出來。」
他痛哭出聲。
我捏了捏眉頭,耐心盡無。
一邊的傅謙辰喊我試婚紗了,我隨意地敷衍了周衍南,
「哦, 那是你的事。」
不再多說什麼, 我掛了電話,拉黑了這又一個新號碼。
32
次日, 一個不幸的消息傳到我耳邊。
周衍南失足落崖,因為失血過多,傷情過重陷入重度昏迷。
可能會成為植物人。
此事還上了新聞報導。
我看著新聞上的畫面, 有些微怔。
熟悉的山崖, 枝林雖然更茂密, 但是山石還是一如當年。
周衍南,這是掉到了當年我救他的位置附近。
乾涸的血跡染得周邊有些觸目驚心。
我不自覺地抬手咬了咬手指。
才反應過來昨日周衍南所說的話語意思。
他去爬山了。
去我們初遇的那裡。
傅謙辰將我抱在懷裡。
溫暖的體溫讓我緩緩暖了過來。
想起周衍南父母對我說過的,
「衍南好在是有人及早發現, 醫生說發現遲的話, 他不死也會陷入昏迷不醒。」
「所以他才救命恩人這樣的。」
一切,仿佛在冥冥中回到了原點。
33
我與傅謙辰婚禮如期的幸福舉行。
躺在醫院周衍南依舊昏迷未醒。
醫生說,植物人醒過來的機率太低。
好友和我唏噓地說這話時, 我平靜地端起了咖啡杯抿了一口,
「哦。」
手中的婚戒螢光閃爍。
別人怎樣和我沒關係了,我現在正幸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