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那是對我很重要的東西,你偏要送給別人!」
「陸景州!你不是人!」
我像野獸一樣嘶吼著,哪怕我知道我現在的樣子很狼狽很猙獰,可我忍不住。
撓完陸景州,我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鐲子碎片撿起來。
抬手擦眼睛,才發覺面上濕了一片。
黃瑩瑩反應過來,尖叫著往這邊撲。
倒不是因為我撓花了陸景州的臉,而是陸景州突然面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整個人一剎那好像老了好幾歲。
陸景州捂住胸口,都要站不住了。
救護車來得很快,匆匆將他抬上擔架。
我站起身來,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陸景州,你活該遭這報應!
12
陸景州已經被推進搶救室兩個小時了。
從進醫院起就不停地流鼻血,怎麼也止不住。
黃瑩瑩哭紅了眼。
剛剛還生龍活虎的人,怎麼就突然這樣了呢?
三個小時搶救後,陸景州終於被推出搶救室。
而醫生只是搖搖頭,說陸景州情況特殊,查不出病源,這樣下去挺不過一個月。
黃瑩瑩聽到消息差點嚇昏過去。
她還沒有嫁進陸家,陸景州怎麼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死呢?
陸景州的助理給我打來電話時,我正在找人修復鐲子。
助理說他時日無多,讓我去看看他。
我本是不想去的,卻又好奇,當陸景州知道自己「美夢成真」時,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所以我下午就打車去了醫院。
我還特意好好收拾了一番。
嫁給陸景州這些年,我將自己全身心投入到這個家裡,結果卻只得到一個黃臉婆的稱呼。
今天是個好日子,我該好好打扮地。
我該真真切切地做一回自己,而不是陷在那些不真切的愛里。
我踏進病房時,陸景州直挺挺躺在病床上,他四肢顫抖,痛苦地看著天花板。
此時的他,連拿手機消遣的力氣都沒有了。
聽到聲響,陸景州僵硬地轉過頭來。
他張嘴想說什麼,卻是努力了好久才斷斷續續吐出一句。
「你……來干……什麼?」
我笑了笑,輕輕把長發撫在耳後。
「我來自然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陸景州,當攻略者的滋味怎麼樣?」
陸景州嘴裡嗚咽,不知道在說著什麼。
但顯然不是什麼好話,我也懶得深究。
「你很好奇吧?好奇自己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我綻開笑意,眸底卻滿是厭惡。
「因為你想當攻略者啊!而我滿足了你這個要求。」
「你說,你是不是應該好好謝謝我?」
陸景州空洞的雙眼終於有了一絲別的情緒。
似驚訝,似惶恐,似猙獰。
但都不重要了。
我抬眼,撞進他布滿血絲的瞳孔,嘆息道:
「你的攻略對象其實是我。」
「親手把自己往死路上推的感覺,不好受吧?」
陸景州面露驚恐,掙扎著要起身。
可如今的他,風吹殘葉,路上遇到只狗都是生死局,能掀出什麼風浪?
「對了。」我想了想,笑道,「黃瑩瑩是在你公司當總助吧?」
「你說,我把她調到非洲去出差怎麼樣?」
聞言,陸景州用盡全身力氣咒罵我。
「咳咳……宋西悅,你這個毒婦!」
我只是笑,不過很快笑意就冷了下來。
「好好享受你的最後一個月吧!」
這一個月,你會日日夜夜飽受病痛的折磨,生不如死。
頂尖的醫療團隊會時刻盯緊陸景州的狀態,他要清醒地承受這份痛苦。
這也是我為他量身定製的禮物。
13
直到兩天後,我突然接到陸景州的電話。
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隱約有些哭腔。
「悅悅,我錯了,我很想你。」
我不想與他多費口舌,掛了電話。
很快,助理給我來了電話。
她說陸景州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上了天台,說如果我不原諒他,他就跳下去。
本來他死了正合我意,可當下時機不對。
我心中一驚,連忙趕去天台。
陸景州坐在天台,整個人瘦了不少,面色枯槁,偌大的眼袋橫在眼下。
見到我,他笑了笑。
風吹起他的頭髮,臉白得像鬼。
「悅悅,你還是來看我了。」
「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
樓下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周圍人都勸他:「小伙子,有什麼事過不去的啊?」
陸景州突然拔高了音量。
「我的妻子不愛我,作為一個丈夫我太失敗了,我沒有臉活下去。」
在外人眼裡,這是一個男人深情的求愛。
只有我知道,陸景州是在噁心我。
他要把事情鬧大,讓所有人都知道沒有我他活不下去。
如果他死在這兒,輿論是不會放過我的。
陸景州對我掏出一隻手鐲。
手鐲和外婆給我的那隻很像,在腕口同樣包著一圈金。
「悅悅,你知道嗎?那一天我很後悔。」
「所以我讓人尋遍了整個江城,這才找到這隻一模一樣的鐲子。」
我淡淡道:「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有些失落:「今天叫你來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對你的愛從未變過。」
「如果你不愛我的話,那我也不想活了。」
話落,陸景州利落地翻過護欄,眼看就要跳下去。
「陸景州!」我叫他。
陸景州回過頭來,淺淺一笑:「悅悅,我愛你。」
衣角迎風翻飛,在陸景州一隻腳懸空時……
「等等!」我抹出一把淚,叫住陸景州,「我原諒你了!」
他收回腳,驚喜道:「真的嗎?」
我點點頭:「真的。」
「如果我不愛你的話,你怎麼還能活著站在這裡?」
「我一直都是愛你的,我捨不得你死。」
陸景州策劃了這麼大一場戲。
我不演下去,豈不是可惜了他的心血。
與其讓他簡單地死去。
倒不如讓他先生出希望,再重新陷入泥沼。
14
我把陸景州哄下了天台。
接下來的日子,我無微不至地對陸景州好。
陸景州好像真的相信,我原諒他了。
他也對我有求必應,甚至開始規劃未來的日子。
我抽空去了陸景州的公司。
這是這些年我第三次踏進這裡。
第一次,是熱戀期。
陸景州牽著我,向這裡的每一個人介紹,說我是未來的總裁夫人。
我愛陸景州,愛到把自己打造成一個完美的家庭主婦。
把家裡的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從不過多干涉陸景州的事業。
愛到讓陸景州鑽進了出軌的空隙。
第二次,是結婚的第六年。
陸景州因為一個項目忙得焦頭爛額,已經在公司加班三個日夜了。
我擔心他的身體,特意熬了烏雞湯。
在寒冬臘月,用保溫袋一層又一層地包著,只為送到公司時,陸景州能喝上一碗熱乎的湯。
當我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等到的不是陸景州感動的擁抱。
而是心虛的一句「你怎麼突然來了?」
我清晰地看見陸景州的襯衫領口, 有一抹鮮紅的唇印。
那也是我第一次失控,我質問陸景州。
「這是什麼?」
陸景州也第一次對我冷了臉:「沒什麼,新來的實習生莽撞,進電梯時蹭到了。」
時隔一年再次踏進這家公司,新面孔多了不少。
而黃瑩瑩坐在主位, 正和一眾人討論著新項目。
見到我,她依舊沒有起身的意思。
有人湊到我耳邊解釋:「那是陸總的特助,陸總不在這段時間,都是她打理公司的。」
我將手中的資料摔在會議桌上。
「現在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坐在這個位置了?」
黃瑩瑩抱著手臂打量我,陸景州不在,她索性也不裝了。
「不管什麼人坐在這個位置上,都比你這個只會做飯的黃臉婆強。」
「是嗎?」
我揚了揚手裡的股份轉讓協議。
「可惜了,我這個黃臉婆搖身一變當總裁了。」
「現在有資格了嗎?」
黃瑩瑩嗤笑:「陸總都說了讓我打理公司, 你算個什麼東西。」
說著,她又掃過我手上的文件:「拿個假的忽悠人, 誰不會啊?」
「是不是假的你管不著。」我淡淡開口, 「但馬上有的人就要被調去非洲出差咯。」
周遭逐漸躁動,大家竊竊私語,生怕那個被調遣去非洲的幸運兒會是自己。
黃瑩瑩臉比吃了蒼蠅還難看。
她已經猜到結果,但依舊嘴硬:「陸總不會讓我去非洲的!」
我笑道:「現在在公司是我說了算,陸總會不會讓你去,跟我有什麼關係?」
15
一段時間過去, 陸景州的身體仍舊一天比一天差。
終於,他受不了了:「為什麼我還是好不了?!」
「你不是說你原諒我了,愛我嗎?!」
時間好像也差不多了, 我收回了偽裝。
將手中削到一半的蘋果扔進了垃圾桶, 彎了眉眼。
「你又憑什麼認為, 我還會愛你呢?」
「憑你臉皮厚嗎?」
陸景州愣了一下,滿臉不敢置信。
他掙扎著想從床上起來, 可是他現在病得太重了,掙扎兩下都沒能成功。
他想咒罵,卻被嗆得劇烈咳嗽。
「宋小姐,這條領帶……還要嗎?」
「而我」我冷笑:「陸景州, 這是你的報應。」
……
直到他死的前一天, 我才去醫院看了他最後一面。
蜷縮在床上,人已經瘦得不成樣子。
兩隻眼睛深深陷了下去,神情萎靡, 呼吸微弱又艱難。
見到我, 他不再咒罵。
轉而痛苦地嘶嚎,祈求我放過他。
我坐在病床邊, 說著最近的趣事, 比如黃瑩瑩在非洲的日子。
「黃瑩瑩長得漂亮, 聽說一下飛機就吸引了不少非洲人的注意。」
「你的瑩瑩到哪兒都這麼受歡迎,不得不誇你的眼光可真好。」
「本來想著要不讓她定居非洲吧, 我花點錢, 把她捧成印度明星?」
我咬下一口西瓜, 面露苦惱:「不過太可惜了,她好像沒命享福了。」
因為黃瑩已經受不了自殺了。
陸景州下葬那天,下了一場雨。
我打著傘, 偶有雨滴飄在我的眼睫,如淚一般。
而沒人看見的角落,我勾起了唇。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