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突然,謝貝貝扯著嗓子哭了起來,哭聲尖利。
立刻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哦哦,寶寶不哭!」謝弟妹趕緊哄孩子。
卻被謝母將謝貝貝半強硬的奪了過去,「我來吧,這孩子今天黏我。」
接孩子的同時,謝母在遮擋下,狠狠掐了謝弟妹的胳膊一把。
謝弟妹疼的打了個哆嗦,再也不敢有任何小心思。
只有我,用力咬破舌尖,抵抗著身體里的藥效,拼盡全力對車外的警察點了點頭。
這是在告訴警察,沒有武器,我安全。
頃刻之間,警察再無顧忌,幾扇車門被齊齊打開。
正對謝父的警察還拿著槍。
「所有人,舉起手來,不許動!」厲喝聲震的人心發顫。
謝小弟猛地一僵,面色瞬間變白,冷汗轉眼就冒了滿頭。
謝父眼裡閃過驚慌,但他很快做出害怕又疑惑的表情,「警察同志,這是什麼意思啊?」
「我們就是家庭糾紛,小兩口拌嘴吵架了而已,這、這……這是幹什麼啊,這槍也太嚇人了。」
幾乎是他說話的同時,謝母立刻配合的捂住了心口,做出受到驚嚇,心臟難受的模樣。
警察卻理都沒理,以最快的速度將我扶下了車。
謝天佑不願意鬆手,「安安……」
但在對上警察冷厲的視線後,只能咬牙鬆開了我。
同時還有警察強硬的從謝母手裡接過了謝貝貝。
「謝青山、許彩霞、謝天賜,你們跟一起拐賣人口案有關,現在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7
警察聲音冷肅,像驚雷般炸響在謝家幾人耳邊。
「不、不……」謝小弟臉上血色盡褪。
謝母連胸口都顧不上裝模作樣捂了,整個人僵愣在了原地。
心理素質最好的謝父也額頭滲出冷汗。
但他還是強撐著,「警察同志,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我們都是守法公民,跟什麼人口拐賣半點兒邊都沾不上啊。你們……」
「謝、青山。」被警察緊急處理過,我體內的藥效減輕了很多。
雖然肢體還有些遲鈍,但好歹正常說話已經沒問題了。
「這個看著眼熟嗎?」我將包里拿出來的東西,舉了起來。
是個小兔子木雕。
兔子一隻耳朵折下來,額頭正中還刻著個雨滴型的花紋。
「兔嘰。」其他人還沒說什麼,看到自己喜歡的玩具,謝貝貝先打著哭嗝軟糯的道。
「對,跟她想送給我的那個兔子很像,造型、雕刻手法,所有的都一模一樣。」
「因為我屬兔,名字里還有個雨,這是我媽媽特意給我刻的!」
我淚流滿面,憤恨的瞪著謝父,「二十年前,雨夜,我媽媽出門去上夜班,就再也沒能回來。」
「謝青山,還記得這個女人嗎?被你拐走的人!」我抖著手,拿出珍藏著的,母親唯一一張照片。
看見照片的一瞬,謝父瞳孔驟縮,臉上浮現出巨大的恐慌。
但他還是嘴硬道,「什麼兔子,什麼女人,什麼二十年前,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警察同志,你們別聽她胡扯八道。我謝青山一輩子遵紀守法,連紅燈都沒闖過,怎麼可能拐賣人口!」
「誣陷,她這就是誣陷!」
謝母也紅著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安安,這些年我們謝家從沒有虧待過你吧。」
「你要實在不想和天佑結婚,那就不結。怎麼能給我們扣上這種傷天害理的罪名?」
謝天佑也大受打擊的模樣,「安安,我們十年的感情,你怎麼能這麼對我,這麼對我的家人?」
他眼眶通紅,還擠出了兩滴眼淚。
我嗤笑,「都到這種時候了還狡辯,你們不覺得可笑嗎?」
我指向自從看到媽媽的照片,就呆愣著連害怕都忘記的謝小弟。
「他,是謝青山你這個畜生強迫我媽媽生的,對不對?」
謝小弟身形巨震。
「她,」我指向警察懷裡的謝貝貝,「那雙眼睛,簡直跟我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為什麼?因為從血緣上講,她是我媽的親孫女!」
「別狡辯!」我冷聲阻止想說話的謝父,「他們倆的頭髮,我已經交給警察做親子鑑定了。不然你們以為,警察為什麼會來抓你們?」
眼見謝青山僵住。
我又轉向謝弟妹,想到她剛才故意弄哭謝貝貝,轉移眾人的注意力。
我語氣稍緩,「你也是被拐來的,是不是?」
謝弟妹一愣,下一瞬突然就大聲哭了起來。
「安安姐,對不起啊,他們拿貝貝威脅我,我、我不敢說,不敢逃。」
她擼起袖子,只見小臂還好,但再往上,胳膊上就全是密密麻麻的疤痕。
我心頭一痛,眼前立刻浮現出媽媽身上半塊好肉都沒的模樣。
媽媽和爸爸都是孤兒。
二十年前,媽媽雨夜被拐走。
之後六年,報警,發動朋友幫忙找,卻都沒有任何線索。
爸爸受不了一天天永無止境的折磨,燒了所有跟媽媽有關的東西,直接報了死亡,銷了媽媽的戶口,轉頭娶了新的妻子,有了新的家庭。
只有我,拿著偷藏下來的一張照片,和一個兔子木雕,每天每天的想著她。
又是兩年,警察突然聯繫了我們,說發現了一具女屍,疑似是媽媽。
爸爸帶著我去認屍,他只匆匆看了一眼就走。
我卻永遠記得媽媽瘦成一把骨頭,滿身是傷的模樣。
媽媽死了,死在大雨天裡,從人販子手裡逃出來的路上。
遇上了泥石流。
那天的雨很大,比媽媽被拐走的那天還大。雨水衝掉了一切有用的線索。
警方屍檢後確定媽媽身前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和毒打,還有生育的痕跡。
八年啊,她撐了過來,逃了出來。
卻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雖然那個家,早就沒了。
8
「謝青山,如果這些你還要否認的話。」我死死盯著那個毀了我的媽媽和家庭的畜生。
「你們剛才給我下的藥,現在抽血化驗,很快就能有結果。」
「這樣,你又怎麼狡辯?」
謝青山沒說話。
其實在我說出謝天賜是媽媽兒子的瞬間,他就知道不管說什麼,都是沒用了。
這會兒聽見我的話,謝青山猛地回過神。
他再沒了以往那副老好人的樂呵呵模樣。
表情陰鷙的暴起,一巴掌扇在了謝母的頭上。
「賤人,都是你!看你生的好兒子!」
「要不是他眼瞎找了這麼個女人,還死也要娶她,老子怎麼可能被抓!」
謝母能參與拐賣,自然也不是善茬。
她薅住謝父的頭髮,一爪子就招呼了上去,「老逼登,你還有臉說我!」
「要不是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喝馬尿喝個沒完,那個老賤人怎麼會趁你醉了跑出去?」
「說來說去,都是你的錯!」
兩人撕打在一起,但很快被警察拉開,銬起來押上了警車。
謝小弟和謝弟妹一起,也被帶走。
手銬觸到手腕,被真相震驚住的謝天佑終於回過了神。
「安安……」他嘴唇顫抖,眼眶赤紅的看向我。
「是因為這樣,所以、所以你才要悔婚的嗎?」他嗓音干啞,像從嗓子裡擠出來。
我冰冷的對上他的視線,「難道我不應該悔婚嗎?」
「我只恨,沒有更早發現不對,才讓你們一家子畜生,逍遙法外了這麼久!」
謝天佑身形踉蹌了下,面如土色,「對不起安安,我、我不知道事情是這樣,我真的不知道。」
「別逗了!」我打斷他。
「謝天佑,你敢說你不知道你爸你媽還有你弟的那些勾當?」
「你敢說你不知道你弟妹的來歷?」
「更不要說,你們還給我下藥,想把我弄回去,像你弟妹那樣馴服控制起來。」
「以為你沒插手謝青山的那些事,你就無辜了嗎?」我一字一頓,聲音冷的像冰,「謝天佑,先不說你的包庇罪,單下藥劫持我這一點,你就別想逃脫法律的制裁!」
再沒看他一眼,我轉身就走。
有風吹過來,吹的樹葉沙沙響。
像極了小時候躺在媽媽腿上聽她講故事時窗外的風聲。
因為證據確鑿,還有我和謝弟妹兩個現成的受害者,謝家幾人沒扛多久,就認罪了。
而警方根據他們的交代,又解救出了很多被拐婦女和兒童。
開庭那天。
因為之前因為兔子木雕悔婚的話題,關注的人很多。
最終,謝青山被判二十年,謝母許彩霞被判十八年,謝小弟謝天賜八年。
謝天佑四年,謝弟妹酌情考慮後兩年。
「安安……」
被押送走之前,謝天佑嘶啞著聲音叫我。
我頭都沒回,連他的慘樣都不想多看一眼。
噁心。
從法院出來,我去了墓地。
墓碑上沒有照片,只有一個簡單的名字。
媽媽,安安不孝,跟仇人的兒子在一起那麼多年。
媽媽,安安幫你報仇了,你瞑目吧。
我輕輕撫摸著墓碑,淚如雨下。
有腳步聲傳來。
「安安,對不起。」是我爸。
我沒說話,不是覺得他沒錯,也不是覺得他有錯。
我只是站起來,默默錯身,一步步離開。
謝家人都入獄了。
作為謝貝貝血緣上的姑姑,警察找上我。
但最終考慮後,我沒有選擇撫養她。
哪怕她是無辜的,但……我忘不了母親死在回家路上的那一幕,永遠都忘不了。
好在謝弟妹,也就是張莉兩年後就能出獄,謝貝貝只要在孤兒院待兩年就好。
又是一個雨夜。
我摸著懷裡的小兔子,終於不再做那個糾纏了我二十年的噩夢。
我知道,我可以真正開始新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