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舉著個完好無損的檔案袋。
看清上面的名字,立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子夢,媽媽對不起你!燒毀的那個,是你的檔案袋啊!」
「你打我、扇我都行,媽媽就該去死!」
李子健一把搶過檔案袋。
「什麼意思?被燒的是姐的檔案袋?」
看清上面是自己的名字,也裝出痛苦的模樣跟著哭。
我媽哭著點頭:「兒子,你今後一定要對姐姐好,媽欠她的!」
兩人哭得聲淚俱下,可我還是在眼底看到了得逞的笑。
這時輪到我嚎啕大哭:
「媽媽你別自責!弟弟你也別難過,姐姐肯定能好好工作不負眾望的!」
「今後你就去追你的自由、去創業!」
「你不是本就不喜歡按部就班,一眼望到頭的牛馬生活嗎?」
「而且你留在媽身邊照顧她也挺好,不然我還擔心咱倆都走了,媽一個人怎麼過啊!」
我越說越動情,眼淚止不住地流。
我也分不清是入戲太深,還是真的難過。
可媽媽和弟弟卻瞬間停了戲,一臉錯愕地看著我。
趁他們愣神之際,我拿過李子健手裡的檔案袋,直接打開。
兩人異口同聲地喊:「不要……」
「要」字還沒落地,我已經從裡面又拿出了一份一模一樣的檔案。
而這份檔案袋上的名字,赫然是「李子夢」。
7
沒錯,我早把兩份檔案掉包了。
我在文具店買了相同的檔案袋,去複印社列印封條,又用胡蘿蔔刻了字,蘸著印泥隨便蓋了兩個章。
然後寫著「李子夢」名字的真檔案,被我完好無損的裝進了在文具店買來的袋子裡,寫上了「李子健」的名字。
所以,我媽燒掉的那個寫著我名字的檔案袋裡,裝的其實是她心肝寶貝兒子的檔案。
其實我也在賭。
賭人做壞事時會因緊張而不謹慎。
賭我媽就算察覺異樣,也絕不會拆開寫著李子健名字的檔案袋。
幸好,我賭贏了。
「怎麼會這樣?」
「我他媽腦瓜子現在嗡嗡地,咋有點迷糊呢?」
我媽下意識上前想搶我手裡的檔案袋,被我側身躲開。
「媽,您手上都是灰!可別弄髒我的檔案袋啊!」
「畢竟……您已經毀了弟弟的了,總不能讓我倆都上不了班吧?」
看著我左手厚厚的檔案袋,和右手薄得只剩一層殼的袋子,李子健瞬間懂了。
「李子夢,你把兩個檔案袋掉包了?」
真是撕破臉了,叫了二十五年的姐都不叫了,直接喊我大名。
可我才不會承認,我才不要撕破臉。
那樣就不好玩了。
「子健,你這話可太難聽了,什麼叫我掉包了?」
我轉頭指向我媽:「是媽啊!之前媽說看到個視頻,有個女孩的檔案被私自拆開損壞,差點沒考上大學!」
「我怕媽糊塗拆開,也怕大姨二姨、或是媽那些老閨蜜來家裡,看到咱倆都考上體制內眼紅,故意給拆開。」
「你們也知道,現在人嫉妒心多強,什麼事做不出來?」
「我這是防患於未然,多做了兩個袋子裝著,既能防有心人,也能保護真檔案的整潔。」
我媽聽完直接崩潰,指著我歇斯底里地質問:「好!好!裝兩個袋子沒問題!可你為什麼要把你和你弟弟的掉包?」
我連連擺手,裝出委屈的樣子:「媽,我沒掉包啊!話可不能亂說!」
「我把弟弟的檔案封好後,才發現裝錯了,塞進了寫我名字的袋子裡。」
「可我想著,這有什麼關係?等報到前換回來不就行了?」
「你們怎麼能這麼想我?」
「掉包對我有什麼好處?我自己也考上了,拿弟弟的檔案有什麼用?」
李子健攥著拳頭,臉漲得通紅,吼道:「裝錯?怎麼可能裝錯!名字寫得清清楚楚,你就是故意的!」
「故意?」我低下頭,指尖輕輕摩挲著真檔案袋的封條,聲音壓得軟軟的,「弟弟,我為什麼要故意?」
「我們一起被錄取了,不存在競爭關係!」
「我也沒想過害你,你給我一個故意的理由!」
「難不成,你會覺得我想壓你一頭,怕你比我出色比我強?」
「還是說,你覺得我想一人展翅翱翔,留你在家裡照顧媽媽?」
李子健被我懟地啞口無言,半天沒放出一個屁。
這話像是戳中了我媽。
她嘴唇動了動,語氣弱了幾分:「可……可你怎麼不早說?」
我雙手一攤:「說什麼?裝錯檔案袋嗎?」
「我以為不是什麼大事啊,我想著等報到前一起整理證件時,跟你們說一聲換過來就行。」
「誰知道……誰知道您會突然燒檔案啊。」
李子健突然破防,吼道:「李子夢,你別墨跡了,閉嘴!我現在煩得要死!檔案被燒的人又不是你!」
他又指著我媽,語氣里滿是怨恨,「媽,您怎麼搞的啊?燒的時候不知道仔細看看嗎?」
「這上面的章都不一樣,您就不會檢查一下?」
我突然裝作恍然大悟,抬手捂住嘴,語氣滿是驚訝:「媽?弟弟這話什麼意思?」
「您……您不會是故意想燒我的檔案吧?」
我媽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極力自證:「你胡說!我是你倆親媽,怎麼會幹這種缺德事?」
她拚命解釋,可越說越顯得心虛。
我打斷她的表演,語氣誠懇:「媽,我信您。您是我親媽,就算別人都害我,您和弟弟也不會。」
「別愣著了,趕緊去問問吧,看看能不能補一份檔案。」
我轉向李子健,語氣貼心:「就算補不了,弟弟你也別難過。」
「你不是一直想創業嗎?」
「現在正好能專心做自己想做的事,總比混日子強。」
我媽立刻揮手,皺著眉打斷我:「你少說這種風涼話!子健是男人,這麼好的單位怎麼能不去?」
說完她拉著李子健的胳膊就往門口走:「兒子,你別急,你霞姨她相好的在教育局上班,媽現在就帶你去問……」
看著兩人手忙腳亂關上門走遠,我抱著檔案袋笑出了聲。
可笑著笑著,眼淚卻慢慢模糊了視線。
我早查過,檔案袋被燒毀,只要及時報備留證、抓緊時間補辦,還是有補救可能。
但中間但凡哪個環節出問題,就可能面臨報到受阻、暫緩入職,甚至被拒職的風險。
要是檔案被誤拆、丟了個別文件,或許一到兩周就能補好。
可像這樣被一把火燒成灰燼的,就算能補。
沒有一兩個月,根本懸!
估摸著這份工作,將要與他失之交臂了。
直到天色以黑,兩人才垂頭喪氣地回來。
8
「媽,怎麼樣?還能補嗎?」
「不會耽誤弟弟入職吧?再過半個月他就要入職了!」
我故作關切地問。
其實也不算全是裝的。
在我內心深處,好像並不希望事情走到如今這步田地。
「哼,貓哭耗子假慈悲!裝什麼裝!」李子健丟下這句話,「砰」地一聲甩上了房門。
我媽也沒接我的話,只是唉聲嘆氣地回了臥室。
臨關門時,我看得清清楚楚,她望向我的眼神里,藏著化不開的恨意。
果不其然,沒過兩分鐘,
那條帖子又更新了:
——【網友們,緊急求助!!!】
【氣死我了!我燒錯檔案袋,把我兒子的給燒了!這可怎麼辦啊?】
【我和兒子剛諮詢過,這種情況九成會暫緩入職!情節嚴重的話,他可能就錯失這次機會了!我兒子難受得連晚飯都沒吃,我這當媽的心疼死了!】
【家人們,我女兒好像有了防備,檔案袋攥得死死的!我根本沒機會再下手!你們快幫我出出主意,還有什麼辦法能讓她沒法入職?】
【現在她害得我兒子沒法按時上班,她也別想去大城市享清福!要是找個婆家就徹底不管我們了!】
文字後面跟著一串憤怒的表情,像是要把對我的怨氣全宣洩出來。
我想不通,我們都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為什麼要被這樣區別對待?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就因為我是個女孩嗎?
評論區里,不少明事理的人都在為我打抱不平:
【活該!自食其果!真搞笑,誤打誤撞燒了自己兒子的檔案袋,這就是報應!】
【哈哈哈哈,笑不活了!這才叫壞人自有天收!】
【你女兒還真是有福氣,你們這麼害她,反倒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可也就幾秒鐘,這些替我說話的留言全被刪了。
而那個最惡毒、當初教唆她燒檔案袋的人的留言,又被頂了上來:
【把她的名聲搞臭,單位就不會要她了!】
【記住,越臭越好!要讓她永遠翻不了身的那種!這種單位最忌諱的就是這種事!】
我點開這人的主頁,什麼信息都看不到。
好陰損的招數!
這根本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沒想到我媽居然回復了:
【具體怎麼做?求大神支招!急!急!急!】
這人像是早有準備,沒過幾分鐘就回復了: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最重要的名聲就是清白。你找個有家室的男人,想辦法讓他跟你女兒發生關係!到時候你把證據給原配,就說是你女兒主動勾引的!原配自然會鬧到她單位去,你女兒的工作鐵定保不住!】
【最妙的是,她名聲一臭,肯定沒人敢娶她!到時候她就成了沒人要的老姑娘,一輩子只能賺錢伺候你、給你養老送終!】
我只覺得後脊骨發涼。
這得是什麼樣的惡毒心腸,才能想出這麼陰狠的招數?
可更讓我渾身發冷的是,我媽居然回覆:【妙啊!這招太妙了!】
【感謝大神提醒,大恩不言謝!要是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下一秒,房門被猛地推開,我媽臉上堆著刻意的笑。
「夢夢,明天你霞姨她相好的來家裡做客,說是能幫著解決你弟弟檔案袋的事!」
「他在教育局上班,人緣廣、路子通,明天你好好招待招待!咱們得為你弟弟的前程多上點心!」
霞姨是我媽的老閨蜜,她那個相好的,卻是個五十幾歲的老男人!
我見過他兩次,每次看我的眼神都黏膩得讓人噁心。
之前我勸過我媽,別跟這種人多來往,她反倒罵我思想骯髒,看什麼都髒。
還說人家在教育局上班,有錢有人脈,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她竟然要讓這種人渣糟蹋我,來換她兒子的前程。
我攥緊拳頭,咬緊牙關:「好!」
不一會,門外傳來我媽跟李子健壓低聲音說話的聲音。
大概是在商量怎麼按大神的辦法來。
我走到門邊,貼著冰冷的門板,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
我不能再退了,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9
「子夢,快起來!王叔還有一小時就到了!」
「你穿得體面些,多陪人家說說話,端茶倒水勤快點……」
說完,我媽扔過來一條我從沒見過的連衣裙。
體面?這裙子跟體面根本不沾邊。
領口低得露著胸口,該遮的地方几乎都遮不住。
怕被我媽看出異樣,我還是硬著頭皮換上了。
沒一會兒,老王就來了。
他一看見我,眼睛裡像要冒光,恨不得生吞了我。
飯桌上,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檔案的事。
可老王的目光就沒從我身上移開過。
吃到一半,我媽藉口說有個重要快遞需要立馬去取,把李子健支了出去。
李子健立刻會意,臉上掛著壞笑,那模樣分明是等著看好戲。
很快,我媽端著三杯酒從廚房出來,笑著說:「子夢,快敬你王叔叔!」
「咱家這事,你王叔說了一定幫忙想辦法,你得多陪你王叔喝幾杯!」
我盯著那杯琥珀色的酒,推辭著:「不好意思,我從不喝酒!」
「少喝點怕什麼?」我媽立刻皺起眉,語氣裡帶了點不耐煩和急切。
「這可是為你弟弟!你就不能懂事點?」
老王倒先開了口,聲音油膩得像裹了層豬油:「沒事沒事,小姑娘家怕喝酒正常,慢慢來,陪王叔聊聊天也行。」
話雖這麼說,他卻端起自己的酒杯,朝我舉了舉:「來,碰一下,意思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