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是女人最好的醫美完整後續

「他說你們鬧了點矛盾，你想離婚？」媽媽的聲音里充滿了焦慮，「蕾蕾，怎麼回事啊？多大的事要鬧到離婚這一步？林浩說他都不知道具體原因，說你無理取鬧……你說這都老夫老妻了，日子過得這麼好，有什麼坎兒過不去啊？」

果然是林浩的手筆。

把自己偽裝成茫然無措的受害者，發動輿論攻勢。

「媽，不是拌幾句嘴那麼簡單。」我儘量讓自己保持平靜，「我們之間積壓了太久的問題。我考慮得很清楚了。」

「……林浩，外邊有人了？」我媽遲疑片刻，還是問了出來。

「這我還真不知道，也不關心。」

「蕾蕾，聽媽一句勸，離婚不是鬧著玩的！你想想小宇，單親家庭的孩子多可憐？你再想想你自己，都快四十的人了，離婚了日子怎麼過？別人會怎麼說？」

「我管別人怎麼說？！」

「你……咋這麼倔呢！」媽媽有些急了。

19

林浩的「後援團」們接踵而至。

我爸媽、他的兄弟好友、甚至多年不聯繫的大學同學……

要麼電話，要麼微信，輪番轟炸著我。

「蘇蕾，別犯傻！林浩不賭博不亂搞，收入還按時上交……這麼好的老公上哪兒找？」

「想開點吧，中年夫妻誰家鍋蓋底下沒有灰。」

「那誰誰誰，老公常年出軌，她都能睜隻眼閉隻眼。只要林浩還把錢拿回家，你何必離婚便宜別人。」

「蕾姐，你們可是我們一致羨慕的『神仙眷侶』。你倆要是離婚了，我還怎麼相信愛情？」

我不勝其煩，忍不住給林浩發了條消息，「林浩，當面談談吧。」

他很快給我回復了地址。

「舊時光」，是我們年輕時常去的酒吧，承載著太多所謂的「美好回憶」。

推開「舊時光」沉重的木門，裡面的情景讓人一言難盡。

酒吧被刻意布置過，暖黃色的串燈纏繞，桌上擺著玫瑰花瓣。

巨大的投影幕布上，正循環播放著我和林浩過去的照片。

從青澀的校園情侶，到婚紗照，再到抱著嬰兒的林小宇……

一張張笑臉，記錄著看似幸福的二十年。

林浩的幾個好兄弟都在場，看到我進來，紛紛露出「和事佬」般的笑容。

林浩站在螢幕旁，手裡捧著一大束鮮艷的紅玫瑰。

一臉勝券在握。

是啊，換作以前。

這樣的驚喜可能會讓我立刻感動到流淚。

可惜，今時不同往日。

20

「蕾蕾，你來了。」他快步走上前，想把花塞給我。

我沒動。

我的冷靜似乎在他的預料之外，他愣了一下，「對不起，這段時間是我工作壓力太大，說話難聽，忽略了你的感受。」

「這幾天冷靜下來想了很多，我不能沒有你，沒有小宇，」他指向螢幕，動情地說，「你看！」

「這是我們這些年來相處的點點滴滴……我們過得多幸福？下一個二十年，你想去哪兒，我都可以陪你！」

他的兄弟們開始起鬨。

「嫂子，浩哥知道錯了！」

「是啊，看在這麼多年感情份上，原諒他吧！」

「浩哥這幾天魂都丟了，我們是真看不下去了！」

背景音樂適時地切換成了孫燕姿的《遇見》。

氣氛被烘托到頂點。

似乎就等著我這個女主角痛哭流涕地接過花，與他相擁。

圓滿收場。

林浩的眼中甚至已經提前流露出了「勝利」的篤定。

我卻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聲在煽情的音樂里顯得有些突兀。

「林浩，你的表演，可以結束了嗎？」

「你精心挑選了地點，布置了場景，邀請了觀眾，甚至連 BGM 都準備好了。」

「你復盤了所有細節，覺得這是一場無懈可擊的挽回戲，對吧？」

林浩的臉色變了變，強笑道：「蘇蕾，我是真心的……」

「算了吧，我跟你講感情的時候，你和我講道理。」

「現在我講道理了，你怎麼又和我講感情了呢？」

「我們壓根不合適，離了吧。」

21

林浩的笑容僵在臉上，眼睛紅了。

「二十年的感情，就因為一場演唱會？」

「對。」我點點頭。

那場我期盼已久，卻無法好好享受的演唱會。

就是壓死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它讓我更清晰地看到，我在這段婚姻里有多麼無助、多麼不堪。

我對林浩，對這個家這麼多年的付出，又多麼可笑。

「......嫂子」林浩好友王莫一臉義憤填膺，「本來你們兩口子的事，我們不該插手...但我和浩子多年兄弟，實在不忍心看他這樣。」

「他的工作性質那麼忙，平時也很少和我們聚會，都惦記著你和孩子，一下班就往家裡跑。誰不說他一句『模範老公』啊！」

「對啊，蘇蕾。林浩既能幹又自律，更不抽煙賭博……我周圍找不出比他更優秀的男人了。你別因為一點小事就斤斤計較。」

另一個「兄弟」也替林浩打抱不平。

「這個社會對於『好男人』的標準還真低啊，有一份正經工作，不吃喝嫖賭，按時回家把工資交給老婆，女人就該感恩戴德了是嗎？」我冷笑道。

「那我每天六點起床做早餐、晚上陪寫作業、周末帶娃上補習班，算不算『絕世好女人』？」

「女人要出得廳堂下得廚房，要拼事業卻不能忽略孩子，要卷身材卷容貌卷情趣，要給老公提供情緒價值。」

「老公需要的時候第一時間出現，老公忙的時候最好自動透明……」

「可他永遠不滿意！」

「就連擠出時間去看場演唱會，都要被陰陽怪氣冷暴力！」

「公平嗎？」

幾人面面相覷，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沉默片刻後，一一藉口先離開了。

酒吧里只剩下我和林浩。

「遇見」還在固執地一遍遍自動播放。

聽起來有些刺耳。

我在沙發上坐下，平靜地看著他。

「蘇蕾，你變了！」林浩目光一冷，「是不是你閨蜜攛掇著你和我鬧離婚？」

「我早說了讓你別成天和她攪在一起，她就是嫉妒，嫉妒我們過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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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浩，到了現在，你還在把責任往外推。是演唱會不對，是婭婭不對，是我變了……你就從來沒有錯，是嗎？」

他張了張嘴，想反駁，卻被我抬手制止了。

「我們之間的問題，從不是外人能攛掇出來的。婭婭從沒鼓勵過我離婚。」

「是我受不了你了！」

「日復一日的打壓和貶低、無孔不入的控制欲、永遠需要占據道德高地的審判……」

我看著這個我曾奮不顧身奔赴的男人，此刻只覺得可悲。

「你說你下班就往家跑，是惦記我和孩子。可你回到家做了什麼？」

「不是躺在沙發上指揮我做這做那，就是挑剔飯菜鹹淡。」

「林小宇膽小愛哭，是因為你總是在指責和威脅他！你高興了夸兩句，不高興就冷嘲熱諷，你在家不像爸爸和老公，更像是個領導！」

「一個高高在上，無論下屬如何努力都達不到你要求的領導！」

「難道我對自己不嚴格嗎？我辛苦工作、健身、早出晚歸，難道不是因為自律才變得優秀嗎？」

「為什麼要把我對生活的高標準，醜化成是對你們的控制呢？」

「這些年，身邊不乏優秀的女人往我身上貼，我做過任何對不起你蘇蕾的事嗎？」

「我能抵抗住誘惑，不就是因為自律？」

林浩急急辯解。

「精神上的凌遲，比肉體上的背叛更殘忍！我活在你的陰影下，都快忘了自己原本是什麼樣子！」

「你再優秀都與我無關，要卷請你卷自己！放過我和小宇！」

「何況我也不認為你多麼優秀，自戀狂！」

我低吼道。

「蘇蕾，我認為你是意氣用事……你仔細想想，即便我們離了婚，生活會比現在更好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

「……你再冷靜一下，我們來復盤一下，如果離了婚，我們都不可能再找到更合適的另一半。這代價太大，對小宇也不好……」

「我考慮得很清楚！」我不耐煩地打斷他的長篇大論。

「不對，蘇蕾，你很不對勁……」林浩挑眉，「你這麼迫不及待，該不是你外面有人了吧！」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讓林浩愣在原地。

「林浩，別讓我更噁心你！」

我不想再聽他廢話，把診斷報告甩在他面前。

「……中度抑鬱伴隨重度焦慮。你說去看心理醫生，是你自己？」林浩捂著臉，臉色更難看了。

「對，我心裡出問題了，你滿意了嗎？」

「律師那邊我也諮詢過了，如果你不願意協議離婚，那我會直接起訴。」

「要不要撕破臉到那一步，你自己決定。」

說完，我起身離開了酒吧。

23

拉扯兩個月後。

林浩最終在離婚協議上籤了字。

他做了自認為最大誠意的挽留，我也斬釘截鐵地表明了態度。

或許是我的抑鬱症診斷報告讓他有所顧忌。

或許是周律師專業的談判技巧讓他意識到糾纏下去只會兩敗俱傷。

又或者，顧及林小宇，他不想鬧得太難看。

整個過程比我預想中的更順利。

他這個人做伴侶雖然噁心，但人品倒不至於差到算計老婆孩子。

財產分割上，我們按照規定，誰也沒吃虧。

原先住的房子給了他，我獲得了同等價值的存款補償。

車留給林浩，折價一半現金給我。

我終於可以不開林浩執意買的丑 SUV，換一輛自己喜歡的 mini 了。

我很滿意這個結果。

一開始，我擔心離婚會影響到兒子的心理健康。

但心理醫生說，壓抑的家庭氛圍對孩子成長更為不利。

所以，整個過程完全沒有隱瞞小宇。

尊重兒子意願，撫養權歸我，林浩按時支付撫養費並享有探視的權利。

拿到離婚證那天，天空很藍，風也溫柔。

我和小宇坐在甜品店，一起分享一份大大的爆米花冰淇淋。

我問他會不會因為爸爸媽媽分開難過。

他搖搖頭，「你們只是不住在一起，又不是不要我了。」

我忍不住笑著摸摸他的小腦袋。

有時候，大人的糾結在孩子眼中……

根本不算什麼。

24

離婚後的生活，並沒有想像中的兵荒馬亂。

暫時沒買到合適的房子之前，我們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套二居室。

面積不大，但窗明几淨，陽光可以毫無遮擋地灑滿客廳。

我開始學著真正地「生活」，而不是「生存」。

我報了一個素描班，這是我從小的愛好，卻在歲月的塵埃里掩埋了太久。

握筆的手起初有些生疏，但當線條在紙上流淌，勾勒出輪廓時，內心是久違的平和。

周末，我再也不用接受誰的任務指令。

我和小宇窩在家裡，一待就是一下午，他看他的漫畫，我看我的小說。

功課完成後，他想玩遊戲，和我刷抖音也毫不衝突。

天氣好時, 我們甚至什麼都不做，就在公園的草地上躺著, 看雲捲雲舒，聽風吹過樹梢的聲音。

偶爾不想做飯, 我就點外賣或者帶小宇出去吃一頓「大餐」。

這種「不產生負罪感的快樂」，是離婚帶給我的最珍貴的禮物。

自由自在，沒人監督和催促的日子……

真的太爽了。

林小宇的變化也顯而易見。

他臉上的笑容多了, 話也密了。

以前那個在林浩面前總是小心翼翼、生怕說錯話做錯事的小男孩, 漸漸變得開朗和自信。

他的成績並沒有一飛沖天，但那又怎樣呢？

一個情緒穩定、懂得表達自己、對世界充滿好奇的孩子。

比一張滿分的試卷，更讓我欣慰。

25

我媽偶爾和我念叨。

「哎……你一個人帶著孩子，可怎麼過。」

「媽，看我！」我笑眯眯地指著自己，「我過得不好嗎？」

「我現在照鏡子, 感覺自己雙眼有神，皮膚都亮了兩個度。果然，『離婚』就是女人最好的醫美啊！」

「你別嘴硬！家裡始終得有個男人，修修家電，換個燈泡什麼的……」

我媽又嘆氣。

「得了吧，這些活林浩也沒幹過啊！」我晃晃手機，「只要付錢，什麼樣的勞動力找不到啊！」

「那你也得考慮下, 再找個伴, 你還年輕，總不能就一直這麼單著。」

我媽還是不死心。

我沒再回答，把視頻音量開到最大，自顧自地樂起來。

我為什麼⼀定要找個男⼈？

一個⼈, 明明可以活得海闊天空。

秋天，婭婭約我去雲南旅遊。

我毫不猶豫地訂了機票。

她神秘兮兮地告訴我，已經有⼈在給林浩介紹相親對象了。

聽說對方是一個年輕的⼩護士，溫柔可愛還會彈吉他, 林浩相當滿意。

「嘖嘖……前不久不還⼀副要追回你的態度，天天在朋友圈發些傷春悲秋的文字麼？我們都以為他不會這麼快放棄的, 男⼈真可怕啊！」

「切, 信男人的深情還不如信外星人攻打地球！」

我們嘻嘻哈哈笑作一團。

⽣活並不是爽⽂。

不是每一個女主都能等到另⼀個更優秀的「白馬王⼦」來拯救自己於⽔火之中。

也不是每個男主都會悔不當初, 拚死去追回曾被他忽略和傷害的「前妻」。

但每個人，務必一而再, 再而三地愛自己。

這個世界，惟有「⾃救」才是真正的救贖。

26

我, 蘇蕾。

三十八歲，離異帶娃。

有人說我慘，可我卻仿若新生。

從今以後, 我不再是誰的妻⼦。

更不是誰的附屬品。

我只是我⾃己。

這條路，我想怎麼⾛，都可以。

閉上眼，⽿邊仿佛又響起那晚體育館開場，萬人合唱的歌聲, 如此應景。

「幸福，我要的幸福, 沒有束縛。」

「幸福，我要的幸福，在不遠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