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室里堆滿了積灰的文件櫃。
空氣中飄著一股陳舊紙張的味道。
也好,正適合我開壇。
我給周雨婷發了條信息。
【地點已備好。明日午時,陰氣最盛,可行動。】
周雨婷秒回:【需要我做什麼?】
我笑笑:【準備好尾款。】
隔天中午,我準時關好檔案室的門。
然後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一個小小的木盒。
盒子裡,靜靜地躺著一把烏木做的剪刀。
這是我們家族代代相傳的法器,名為「斬情」。
我點燃三支特製的薰香。
煙霧裊裊升起,在空中織成一張無形的網。
原本看不見摸不著的紅線,開始慢慢顯形。
無數條紅線在辦公室里穿梭交織。
大部分都是正常的姻緣線,泛著淡淡的紅光。
而其中最混亂的,莫過於從頂層總裁辦公室延伸出來的那堆。
那是顧南恆的紅線,幾乎是蜘蛛網成了精。
其中最粗壯的一條,連接著李月稀。
但那條線―已經布滿了腐蝕的黑斑,眼看就要斷了。
除此之外,有一條細如髮絲的線,連接著我的僱主、他正牌的未婚妻周雨婷。
離譜的是,還有幾十條線直接飄出窗外。
透過紅線,我直接看到了江城各大會所的頭牌小哥哥。
甚至還有幾條連著他們家的寵物豬。
跟豬的紅線都比未婚妻粗。
……
這位顧總,口味真是清新脫俗。
我用特殊相機對著這團亂麻一頓拍,然後發給了周雨婷。
【老闆,你確定只剪李月稀那一條?打包全剪,給您打八折。】
周雨婷那邊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為她氣暈過去了。
而後,她發來一串憤怒的表情包,和一句咬牙切齒的語音。
【剪了!全剪了!把我的也給剪了!一條都別給他留!我再加一百萬!】
好姑娘,聽勸。
【成交。】
我收起相機,拿起斬情剪。
就在準備動手的時候,檔案室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蔣梓安!你在這裡搞什麼鬼!」
李月稀帶著兩個保安,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
她看著滿屋子的煙霧,先是一愣,隨即像是抓住了我天大的把柄,臉―露出狂喜。
「好啊你!―班時間不做正事,居然在公司里搞封建迷信!」
7.
李月稀在煙霧繚繞中指向我,對保安大喊:「把她給我抓起來!這種裝神弄鬼的騙子,馬―報警!」
兩個保安對視一眼,朝我逼近。
我皺了皺眉,將斬情剪收回袖中。
「李總監,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搞封建迷信了?我只是在用艾草香薰給檔案室除除蟲,這有什麼問題?」
「還敢狡辯?」李月稀指著那三支快要燃盡的香,「普通艾草是這個味道嗎?你當我傻?」
她衝過來,一把奪過我桌―的木盒。
打開一看,裡面空空如也。
她不死心,又在我身―搜。
「我剛明明看到你拿了一把剪刀,快把兇器交出來!」
我被她推得一個趔趄,撞在文件櫃―,後腰傳來一陣劇痛。
又又又工傷。
這個戀愛腦怎麼一言不合就動手。
我欲哭無淚:「李總監,你清醒一點啊,不要動不動發瘋好嗎?」
「我就是瘋了,也是被你這種賤人逼的!你勾引不了南恆,就想用妖法―位?」
「我說過,南恆是我的!你和周雨婷誰也別想搶走!」
她面目猙獰,伸手就來撕扯我的衣服:「你把那把剪刀藏哪了?」
我拚命掙扎,但力氣根本敵不過她和兩個保安。
刺啦一聲。
我的外套被扯開,襯衫的扣子也崩掉了幾顆。
那把烏木剪刀從我袖子裡滑落,掉在地―。
李月稀眼睛一亮,彎腰撿起剪刀,像是拿到了什麼致命的證據。
「人贓並獲!我看你還怎麼狡辯!」
她舉著剪刀,對著辦公室里因我作法而顯形的紅線,瘋狂地揮舞起來。
「裝神弄鬼!我剪!我剪!我剪死你!」
然而,那把斬情剪在她手裡,就和一把普通的木頭剪刀沒什麼兩樣。
根本無法對紅線造成任何傷害。
我看著她癲狂的樣子,心裡一沉。
壞了。
法器被凡人觸碰,沾染了濁氣。
那就會引來一些不好的東西。
檔案室的燈光開始忽明忽滅,溫度驟降。
一陣陰冷的風憑空颳起,吹得文件嘩嘩作響。
兩個保安突然臉色發白,腿肚子都在打顫。
「李總監,這、這裡好像有點不對勁……」
李月稀也察覺到了異樣。
她停下動作,驚恐地四處張望。
忽然,她似乎看見了什麼,發出一聲刺破耳膜的尖叫。
手裡的剪刀掉在地―,她整個人癱軟下去,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別過來、別過來!」
兩個保安也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我顧不―別的,迅速撿起地―的斬情剪,向空中揮舞幾下。
檔案室恢復了平靜。
李月稀倒在地―,臉色慘白。
我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李總監,我就是給檔案室除蟲驅蚊而已。你不要想太多。」
「這種特殊的艾草香,待久了會出現幻覺。您早點出去吧,別影響我驅蚊。」
就在這時,走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顧南恆帶著一大群人沖了進來,其中就有剛剛跑掉的那兩個保安。
「月稀!」
他看到癱在地―的李月稀,和衣衫不整的我,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他衝過來,一把將李月稀扶進懷裡,緊張地檢查。
「月稀,你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李月稀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撲進他懷裡,哇地一聲哭出來。
「南恆,我好怕!這個李梓安,她、她是個妖怪!她在公司里養小鬼!」
她指著我,聲音顫抖。
「她剛才想殺我,幸好你來了!」
顧南恆的眼神瞬間冰冷。
他死死地盯著我:「當眾殺人?蔣梓安,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
8.
我看著顧南恆懷裡哭得梨花帶雨的李月稀,只想發笑。
「解釋就是李總監闖入檔案室,對我進行騷擾和攻擊,導致我精神受創。顧總,我需要賠償。」
我的話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顧南恆冰冷的臉―終於出現了憤怒的情緒。
「蔣梓安,你是不是腦子不清醒?月稀被你嚇成這樣,你還想要賠償?」
他指著地―的狼藉和李月稀:「你裝神弄鬼,恐嚇―司,我現在就可以報警抓你。」
「報警啊。」我攤開手,一臉無所謂,「正好讓警察同志來評評理,看看是―班時間無故闖入他人工作區域,並進行人身攻擊的李總監犯法,還是我這個受害者犯法。」
我拉了拉自己被扯壞的襯衫,露出鎖骨―被抓出的紅痕。
「監控會還我清白。」
李月稀的臉色一僵。
她顯然忘了還有監控這回事。
她在他懷裡急了,哭喊道:「南恆,你別聽她胡說!是她先在裡面搞那些鬼東西的!她還拿著剪刀!她要害我!」
顧南恆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
「不管起因是什麼,你拿剪刀意圖傷害月稀是事實。蔣梓安,我們公司不需要你這種品行不端的員工。」
他頓了頓,用一種施捨的語氣說:「你自己辭職,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否則,別怪我不給雨婷面子。」
這是在威脅我。
我笑了。
「顧總,你好像搞錯了一件事。」
我慢悠悠地開口:「我的老闆從來都是周小姐。」
「她付錢,我辦事。你和你的心肝寶貝,都是我的工作目標。」
我晃了晃手中的烏木剪刀,衝著顧南恆和李月稀之間那根岌岌可危的紅線,比劃了一下。
「既然你們這麼著急,那我就提前送你們一程。」
咔嚓一聲輕響。
那根連接著顧南恆和李月稀的、最粗壯的紅線,應聲而斷。
斷裂的紅線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空氣中。
只是其中一小截,卻像是有生命一樣,悄無聲息地,粘在了我的衣角。
我嚇了一跳,趕緊伸手拍衣服,想把紅線拍出去。
沒想到它竟然鑽進我的身體。
顧南恆的眼神在那一瞬間,發生了奇妙的變化。
他看著懷裡的李月稀。
那份刻骨的愛戀和痴迷,如同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茫然和嫌惡。
他下意識地鬆開了抱著李月稀的手。
李月稀沒有防備,一下子摔坐在地―。
「南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顧南恆沒有理她,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我的身―。
我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
「看什麼看?下一個就是你和豬的。」
我說著,就要去剪那些連接著寵物豬的紅線。
「等等!」
顧南恆突然開口,快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心滾燙,力道大得嚇人。
「這些紅色的是什麼東西?你到底是什麼人?」
9.
我皺眉,用力想抽回手:「放開!」
顧南恆不但不放,反而握得更緊。
「蔣梓安,留下來。留在公司,留在我身邊。」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種莫名的蠱惑:「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錢,職位,所有的一切。」
李月稀在後面尖叫起來:「南恆,你在說什麼?」
顧南恆像是沒聽見一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我看著他頭頂那些亂七八糟的紅線,又看了看他抓著我的手,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我想要的,是你立刻從我眼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