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離開江家的那天,我只帶走了一張照片。
照片里,我被追債的逼到角落。
是江南西渾身浴血,凶戾地拿著砍刀擋在我面前。
這張曾爆紅全網的照片,被無數人稱之為「純愛」。
江南西看到後,掛斷了和小女友調情的電話。
他抽著煙,漫不經心地打量著我的憔悴。
半晌,笑容譏誚:「老婆,你瞧。」
「就算我出軌成癮,你也照樣放不下我。」
1
我沒有反駁江南西,只平靜地將離婚協議書推到了他面前。
說出口的聲音還帶著幾分大病初癒後的虛弱:
「簽字吧,你的小女友今晚就可以住進來。」
江南西很寵這個小女友。
剛剛兩人旁若無人的調情時,小女友撒嬌著說要住進這棟房子。
江南西也是笑著點頭應好。
甚至輕佻地問對方,是不是想每天都被他艹?
換做以前,我大概又會被刺激得崩潰痛哭。
或者像個瘋子一樣歇斯底里地用盡各種手段逼著他掛斷電話。
但現在,我看著手上泛黃的照片。
真的覺得很沒意思。
江南西輕嘖一聲,裊裊煙霧下的眉眼依舊透著玩世不恭的笑意。
他朝我吐了口煙圈,調笑道:「真難得啊,老婆。」
「像你這種離了男人就活不了的女人,竟然也捨得跟我提離婚?」
面對他的羞辱我沒有說話,只乾淨利落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身體力行地告訴他,我捨得。
江南西臉上的笑意淡了一點,他看著我。
半晌,掐滅了手中的煙,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以後…」我動了動乾裂的唇,還想在說什麼。
卻被江南西直接打斷,他語氣帶著絲涼薄的躁意:「行了,滾吧。」
像是懶得和我再做糾纏。
可在我走出大門時,江南西懶散譏諷的聲音再次響起:
「老婆,離婚冷靜期有 30 天。」
「好好考慮一下,別到時候又像狗一樣跑回來求我復婚。」
2
江南西不信我會和他離婚。
其實這也正常。
因為我的確愛極了他。
他第一次出軌,是在我們結婚七周年紀念日那天。
那天,我如 18 歲第一次跟他約會般翹首以盼。
卻等到了被打包送過來的大尺度床照。
被人引著推開門時,我甚至看到了他痴迷地抱著別的女人發了狠用力的畫面。
那天,我崩潰地嘶喊,泣不成聲地質問。
像個狼狽發病的瘋子。
江南西慌了神,他跪下來跟我說他錯了。
他沒忍住誘惑。
可他愛我。
我哭著笑出了聲,最後痛苦地選擇了繼續折磨自己。
江南西和我年少相愛,從 18 歲到 28 歲。
我不甘心十年的相濡以沫是以這種慘澹的結果收場。
可就像江南西說的……
他經不住誘惑,食髓知味。所以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哪怕我一次又一次地發瘋,嘶喊。
甚至去過他的公司,鬧過他的合作方。
還買通了媒體大肆宣揚過他的醜聞。
他也依舊縱身情海,徹底地沉溺在了風月場。
也曾有人勸導過我,不要把自己變成一個歇斯底里的瘋子。
可我不甘心。
我痛恨他的背叛,更恨他在做盡了所有傷害我的事後。
卻依舊會像年少時那樣為我端水洗腳。
我放不下,就只能和他互相折磨。
3
一直到兩個月前,江南西收心了。
他辭退了公司里所有和他有肉體關係的秘書助理。
社交場合也不再帶著女伴出席。
需要逢場作戲時更是會舉起手,炫耀似的露出無名指上的戒指。
笑著說:「我愛人醋意比較大,我呢,又捨不得她生氣。」
所有人都以為他終於浪子回頭了。
只有我知道,戒指是他新養的小女友送的。
他在為別人潔身自好。
知道真相的瞬間,我心如刀絞。
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直接去了小女友的學校。
那天很熱,我控訴得大汗淋漓,髮絲狼狽地黏在了額間。
可江南西的小女友並沒有如我所想般為自己知三當三的行為感到羞愧。
她穿著精緻的小香風,上下打量著我,突然樂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阿姨,你是剛從哪家精神病院跑出來的嗎?」
甚至捂住鼻子,像是開玩笑般道:「怎麼感覺你渾身臭臭的?」
巨大的羞辱感瞬間蔓延我全身。
我沒控制住情緒,直接抬手扇了她一巴掌。
小女友叫蘇茜茜。
被我打後,原本朝氣蓬勃的得意模樣終於沉了下來。
說話卻更加囂張:「阿姨,你是他老婆又怎樣?」
「我今天就要讓你看看他有多愛我!」
話落,她直接爬上高樓作勢要跳下去。
江南西著急趕來的時候,看都沒看我一眼。
我像個旁觀者一樣,看著他慌忙又小心翼翼地哄著蘇茜茜。
鬧到最後,甚至不惜下跪顫抖著聲音求蘇茜茜下來。
那一刻,我恍惚間想起了年少時。
江南西也是這樣,單膝跪地,顫抖著手向我求婚。
4
和江南西的關係也是從那天開始陷入了極端化。
我蜷縮在床頭,赤紅著眼等了他一夜。
卻只在次日早晨看到了他冷漠不耐的臉。
我再也壓不住心底的委屈,嘶啞著嗓子質問:
「不是說只愛我的嗎?!」
「為什麼連最後的愛都不肯留給我!?」
「我恨你!你和那個賤人都應該去死!!」
江南西面無表情地抽著煙看著我控訴,冷漠得像是在看猴戲。
直到我撕心裂肺地吼完最後一句。
他才掐滅了手中的煙,慢悠悠地走到我面前。
似笑非笑地拍打著我的臉:「我的好老婆。」
「要是茜茜今天有什麼事,你猜我會不會放過你呢?」
那瞬間,我只覺得一股寒意順著脊骨直衝頭頂。
我甚至不敢相信眼前為了別的女人威脅我的男人是江南西。
之後我心力交瘁,一病不起。
整天渾渾噩噩地躺在床上,看著空蕩的房門獨自怔神。
我想不通,為什麼我和江南西會鬧到這種地步?
我甚至想過,會不會錯的人是我?
不然為什麼現在狼狽痛苦的人是我?
直到一張照片爆紅網絡。
是那天江南西抱著蘇茜茜下樓的抓拍。
夕陽下,西裝革履的男人紅著眼眶,低頭深深地吻住懷裡的少女。
那樣的珍重,那樣的虔誠。
照片的角度甚至能看到男人濕潤的眼角。
他在哭。
評論區點贊最高的一條評論是這樣的:
【在現場,這個男人看女孩的眼神和十八年前,我老公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樣。現在我和我老公依舊很幸福,不出意外這個女孩以後也會和我一樣幸福。因為她遇到了一個真正愛她的男人。】
那天,我痛到趴在地上瘋狂作嘔。
甚至想要放聲大笑。
我像是如夢初醒,終於意識到鬧到這種地步。
是因為江南西不愛我了。
想要離婚的念頭,也是那一天出現的。
那些將我困在牢籠、不得往生的枷鎖。
在那天徹底煙消雲散。
5
踏出江家的時候,我低頭看著手上歲月痕跡嚴重的照片。
這也是一張抓拍。
照片里,少年拿著砍刀,眉眼狠戾冰冷地擋在我面前。
像是要為我擋住所有傷害。
少年時的江南西確實用盡了自己所有能力保護我。
他擋在我面前,用自己的狠勁逼退了所有追債的人。
又半工半讀地給我湊齊學費。
為了不讓我吃苦,自己吃盡了所有苦頭。
所以這麼多年的糾纏,說到底只是因為年少時愛得太深。
以至於我忘不掉,捨不得。
可惜,真愛瞬息萬變。
縱然年少情深,也會走到相看兩厭。
我將照片一點一點地撕碎,然後扔進了垃圾桶里。
江南西說錯了。
我拿走照片不是因為放不下他。
恰恰相反,我是真的決定放下了。
6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學會適可而止。
我走後,蘇茜茜成功地住進了江家。
當晚,家裡的保姆就給我打了電話。
「夫人,求您救救我吧。」
「新來的林小姐非說是我砸了家裡的花盆,要報警把我抓進去!」
聽到這話,我愣了一下。
保姆那麼慌張是因為那些花盆都是價值十幾二十萬的高價盆栽。
我從小就喜歡擺弄花藝,所以每年生日江南西都會為我尋一盆稀有盆栽哄我開心。
家裡的那些花,每一盆都是我細心照料的。
最重要的,是一盆蘭花。
那是我母親臨終前送給我最後的禮物。
在簽了離婚協議的第二天,我還是回到了江家。
客廳里,蘇茜茜就坐在沙發上,一副女主人的架勢指揮保姆給她按腳。
她穿著性感,露出來的皮膚上布滿了曖昧的吻痕。
昨晚發生了什麼不言而喻。
看到我,她笑嘻嘻地指了指門口:
「阿姨,你床上的被子,感覺一股老人味怪臭的。」
「已經被我扔垃圾桶啦。」
我閉了閉眼,打斷了她的話:「江南西比我大一歲,你說的味道應該是他身上的。」
蘇茜茜聲音頓了頓,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阿姨,你是老糊塗了嗎?江叔叔這大半年都是跟我睡的呀。」
我掐了掐掌心,確實沒想到這回事。
但也不打算再糾纏下去了,蘇茜茜今天的目的無非就是炫耀。
再留下來,會受傷的只有我。
可蘇茜茜見我目標明確地走向蘭花,直接起身拿起蘭花道:
「江叔叔昨晚跟我說,這盆蘭花是你媽送給你的?」
她看著我的眼底帶著幾分得意。
我沒有想到江時晏連這個都會告訴她。
蘇茜茜又道:「阿姨,你現在跟我道個歉,我就還給你怎麼樣?」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只能道:「可以,上次打你是我的不對。」
可話音剛落,蘇茜茜就鬆了手。
花盆破裂的聲音讓我的理智徹底崩壞。
蘇茜茜看著我明顯白了的臉,開玩笑道:
「一盆花而已,阿姨你的臉色怎麼跟死了媽一樣啊?」
又得意地眨了眨眼:「你當初打我臉的時候,不是還很囂張嗎?嗯?」
我沒說話,只蹲下身撿起地上的碎片。
然後狠狠地劃在蘇茜茜的手上。
江南西應該沒和蘇茜茜說過,我這個人報復心很強。
7
「你瘋了嗎!?」蘇茜茜原本得意洋洋的表情頓時驚慌失措了起來。
她尖叫著推開我,卻怎麼也止不住手上鮮血淋漓的傷口。
直到江南西推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