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出殯當天,跟我丁克多年的老公,帶回了小三和私生子。
他理直氣壯:「長子摔盆,長孫揚幡,是自古以來的規矩。你不能因為自己不能生,就讓我爹的喪禮成為全村的笑柄。」
他說我不能生。
可當初討厭孩子的人是他,提議丁克的人也是他。
甚至在我意外懷孕後,逼迫我打掉孩子,求我跟他一起享受生活的也是他。
如今我都被他拖到絕經了,他開始嫌棄我不能生了?
婆婆說死者為大,讓我以大局為主,給小三和私生子讓位。
我攥緊老公的癌症晚期診斷書,認真看著婆婆:「哪怕這場喪事辦完,我不再認您,您也堅持讓小三和私生子披麻戴孝嗎?」
婆婆訕訕的:「媽發誓,等你爹喪事一辦完,我就讓張祥把孩子抱回來給你養。外頭的狐狸精,媽不認。」
「淑惠,你最體貼懂事,別讓大家為難行嗎?」
行,為難人的事我不做。
當晚,我退掉了婆婆千挑萬選的養老社區。
轉頭把張祥的診斷書丟進化糞池中。
既然他們不讓我好過,那大家就都別過了!
1
公公滴米不進時,張祥被確診出胰腺癌晚期。
醫生面色沉重:「我懷疑你老公家族有遺傳史,建議你定期帶孩子到醫院體檢。」
第一次,我如此慶幸,我跟張祥是丁克,我們沒有孩子。
但緊接著,醫生說胰腺癌是癌症之王,尤其張祥已經拖到了晚期,沒有治療的必要,讓我們家屬早做準備。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醫院的。
腦海中一直反覆迴響著醫生那句:「以你老公的情況,最多能撐三個月。」
還沒等我想好該怎麼跟老公說這個噩耗,公公就咽了氣。
準備靈堂、置辦喪儀、通知親友、安慰婆婆,要忙的事實在太多,我只能把診斷書先揣口袋裡。
沒想到我腳不沾地,總算囫圇撐起了場子。
我以為躲起來哭的張祥,卻帶回了藏了多年的小三柳飄飄還有私生子張天賜。
那孩子約莫六歲,長得玉雪可愛,完美繼承了張祥的桃花眼還有薄唇。
而他的鼻子還有臉型,卻像極了柳飄飄。
不用親子鑑定,也能看出來是他們二人的孩子。
當年我意外懷孕的時候,幻想過很多次,那個孩子會長成什麼樣。
一部分像我,另一部分像張祥,是我們二人血脈的延續,是我們愛情的結晶。
可張祥厭惡小孩,他說小孩就是討債鬼,人生苦短,他只想跟心愛的人一起享受生活,絕不願意生一個累贅。
拗不過他,我只能打掉孩子。
可如今,他看張天賜的眼眸,溫柔到能沁出水來。
心口一片冰涼。
向來跟我要好的婆婆,早就把張天賜摟在懷中:「乖乖,天氣冷,怎麼不讓你媽給你多穿點,瞧這小手凍得冰涼。」
張天賜顯然跟婆婆很熟悉,一邊用手幫婆婆擦拭眼淚,一邊奶聲奶氣地安慰婆婆:「奶奶,爸爸說爺爺走了,您傷心。媽媽一聽這話,什麼都顧不上,趕忙帶著我就來了。」
柳飄飄哭得鼻頭通紅,趕忙湊上前去:「媽,您節哀,哪怕為了天賜,您也得保重自己。」
看電視都對小三喊打喊殺的婆婆,居然安慰地拍了拍柳飄飄的肩膀:「好孩子,你能讓天賜給你爹揚幡,你爹就是死也能閉上眼了。」
也就是說,柳飄飄和張天賜的存在,全家都知道。
只瞞了我一個人。
我死死盯著張祥:「你什麼意思?」
張祥理直氣壯:「長子摔盆,長孫揚幡,是自古以來的規矩。你不能因為自己不能生,就讓我爹的喪禮成為全村的笑柄。」
所以他就讓我成為所有人的笑柄。
我瀟洒快活大半輩子,臨了絕經了,不可逆了,他找別人生了。
連日的疲倦和焦慮彙集在一起,讓我腦海瞬間充血,對著他的臉就是一巴掌:「張祥,你不是人!」
張天賜掙脫婆婆的懷抱,攥緊拳頭擋在我前面:「誰允許你打我爸爸的!」
越說越氣,他抬腳對著我就踹了一腳:「都怪你,要不是你,我跟媽媽早就能回家了。」
「你搶走我爸爸,你還敢打他!你這個壞女人!你滾,你不許在這裡。」
張祥欣慰地看著擋在他前面的兒子,滿臉欣慰:「淑惠,有了他,我才知道天倫之樂是什麼滋味。只要你願意,他也可以是你的兒子!」
「咱們奮鬥大半輩子,攢下的家業都可以給他!到時候你手把手教他做生意,我親自帶他學我的油畫。雙管齊下,這孩子必定前途無量。」
瞥見柳飄飄臉上藏不住的著急,我心神一動:「那孩子生母呢?」
張祥安撫地看了柳飄飄一眼:「飄飄是我們張家的大功臣,天賜也離不開媽媽,自然是要一起接回來的。」
「但你跟了我大半輩子,幫我打理家業,照顧患病的父親。我張祥不是那等不要良心的人,飄飄和天賜都必須以你為尊。」
合著準備趁此機會,讓小三跟私生子登門入室。
還大言不慚,想讓我把自己拼搏半生創立的產業,拱手送給張天賜。
以前怎麼沒發現,他臉那麼大呢?
我直接把靈台上點燃火紙的煤油燈扔到張祥身上:「立刻、馬上,帶著你的狐狸精和私生子滾!只要有我在一日,我決不允許他們進張家!」
當著滿堂賓客,我心口的火氣噌噌往上涌:「不是我陳淑惠不能生,是你張祥要趕潮流,要過二人世界,要瀟洒,不想承擔責任。」
「我不是沒懷過孩子,是你求著我打掉的!今天你以我沒生孩子為由,逼迫我接納你出軌的罪證,你簡直欺人太甚。」
吵嚷聲驚動了來參加葬禮的親友,也驚動了沉浸在孫子回家喜悅中的婆婆。
婆婆心疼擋在張祥身前,姑婆小心把煤油燈放回原來的位置。
「淑惠,媽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但死者為大,咱們能別鬧了,先體面地把你公公的葬禮辦了嗎?」
我的麵皮都被扔在地上摩擦了。
她們還想要體面地給公公辦葬禮?
做夢!
我一把拂開靈桌上擺著的貢品,看著東西七零八落地掉下來,盯著公公的遺照,只覺得渾身都冷得顫抖。
公公七年前腦出血,偏癱。
那時張祥的油畫說是要在國外辦展,顧不上公公。
婆婆六神無主,半夜難受得睡不著,最後還是姑婆把她接回家休息了一陣子。
只有我,一邊忙生意,一邊親力親為地照顧公公。
這一照顧就是七年,直到今年夏天,公公查出癌症晚期。
張天賜今年六歲,也就是說,我為了公公和公司焦頭爛額的時候,張祥正在跟柳飄飄苟且。
而以婆婆和他們的熟悉程度,很有可能她在姑婆家的每一日,都是去照看懷孕的柳飄飄。
而公公嘴上說著感激我,背地裡卻眼睜睜看著我被張祥耍得團團轉。
就這樣自私自利的一家子,也配有個體面的葬禮?
柳飄飄驚呼一聲,依偎到張祥懷中:「姐姐,你再生氣,也不能在這樣的場合胡鬧啊!」
「你想讓咱媽和老公在老家抬不起頭嗎?」
「你要真生氣,你打我罵我都可以,我絕不會怪你,求你,以大局為重。」
3
「啪啪啪」我對著她矯揉造作的臉就是三巴掌:「你是必須要打的!糟老頭子的葬禮,也是必須要毀的。」
「張祥,你背叛我,害我成為所有人的笑柄後,還想風風光光給你爹下葬,還想讓私生子為你爹揚幡,你臉怎麼那麼大呢!」
張祥心疼地把柳飄飄擋在身後:「陳淑惠,你都五十多歲的人了,還要跟小姑娘計較,你的涵養、你的體面呢!」
嚯。
「你都五十多歲的糟老頭子了,還跟人小姑娘睡覺生孩子,你的倫理、你的道德呢?」
張祥畢業後就一頭扎進了油畫里,不善跟人打交道,被我這麼一堵,氣得面紅耳赤,卻說不出一句話。
婆婆心疼地拍了拍張祥的背,蹙眉拉過我的手:「好孩子,人你也打了,氣你也出了,一會賓客們就都到了,趕緊讓天賜給你爹磕個頭,待會下葬還需要他揚幡呢!」
來參加葬禮的親眷們,更是七嘴八舌地勸了起來。
「淑惠,形勢比人強,你沒有孩子,你就天然低人一等。以後你死了,還得讓天賜為你摔盆,你可不敢得罪他們娘倆。」
「我就說吧,女人當家,房倒屋塌,這陳淑惠仗著能賺幾個錢,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還說呢,當初勸她生孩子,她死活不聽。你看我生了兩個兒子,我就是家裡的皇太后,誰也不敢拿我怎麼樣。」
「行了行了,趕緊把湯罐給飄飄,把幡拿給天賜。咱們先潑一道湯,也讓村裡人都看看,俺們三叔可不是絕戶,孫子都六歲了呢!」
眾人說著說著,就自覺當了我的家。
推搡著把我擠到角落裡,興沖沖帶著柳飄飄和張天賜走流程。
手指冰涼,我忍不住探進溫暖的口袋中,正好碰到張祥那張癌症診斷書。
我攥緊張祥的癌症診斷書,認真看著婆婆:「哪怕這場喪事辦完,我不再認您,您也堅持讓小三和私生子披麻戴孝嗎?」
婆婆訕訕地:「媽發誓,等你爹喪事一辦完,我就讓張祥把孩子抱回來給你養。外頭的狐狸精,媽不認。」
「媛媛,你最體貼懂事,別讓大家為難行嗎?」
姑婆和舅舅不耐煩擋婆婆身前:「嫂子!」
「姐!」
「你管她呢!飄飄給您生了天賜這麼好的孫子,人也年輕漂亮,這張太太的身份她不願意做,正好可以退位讓賢。」
「就是啊,嫂子,你糊塗,天賜六歲都記事了,肯定更喜歡親媽。飄飄年輕懂事,不像有的人桀驁不馴,絕對比某些人適合嫁進你們家。」
婆婆訕訕地避開我的視線。
張祥自認為很體貼:「你要接受不了,就讓司機小陳帶你去散散心,等喪事辦完,你再回來,也省得你受累。」
4
我只盯著婆婆:「你也覺得柳飄飄比我更適合給爹送終?」
婆婆的表情比哭了還難看:「淑惠,你爹臨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天賜能來給他送終,我總不能讓你爹走得不安生吧!」
嗯。
行吧。
我當場解下孝衣麻繩,跟主持喪儀的負責人輕聲說了幾句話,順手把張祥的癌症通知單扔進化糞池後,開車揚長而去。
回家後,我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給婆婆千挑萬選的那個養老社區。
對方聽說我要退訂單,很是驚訝:「陳女士您確定嗎?我們社區的名額非常有限,畢竟放眼全國,也很少有我們社區這條件和環境的。」
「我們社區常年有五位三甲醫院退休的醫生坐診,時時刻刻還有三十個保安隨機巡邏。最主要的是,在這裡住的客戶,素質都極高。」
我越聽越心動。
怪不得婆婆篩選了幾百家養老機構,最後選在這裡買公寓呢!
畢竟既能保障養老,又能保證自己相對獨立的空間,這對老年人來說,簡直是最佳選擇了。
更不必說這裡的風景、氣候以及其他的一些附加。
所以我話鋒一轉:「哦,我的意思是,這套訂單要變更一下購買者。」
然後面不紅心不跳地把我自己的身份證還有各種辦理入住的信息提供過去。
第二件事就是立馬清點家中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