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那年,盛燃見義勇為,救下被流氓欺負的陳嘉。
卻因為防衛過當,失去了進入警校的機會。
出獄後,他把這一切歸咎於這個女人。
毀掉她的工作,拆散她的家庭,甚至險些害她丟掉性命。
可在我們的婚禮上,得知她自殺時,盛燃笑得比哭還難看。
堪堪留下一句「我好像沒有想像中那麼恨她」,轉身就走。
婚禮上,我沒有哭,也沒有挽留。
後來,婚禮重新舉辦。
他獨自站在舞台中央,看著手機螢幕里那句「我好像沒想像中那麼愛你」怔愣出神。
這四年變得不僅是他,還有我。
1
找到盛燃時,已經晚上十一點多。
他坐在手術室的地上,緊靠著門,看不清神色,那件別著新郎禮花的西裝被他扔在地上,滿是腳印。
此時的盛燃,破碎得像一條可憐的哈巴狗。
看到我,他垂下了頭。
「沅沅,陳嘉不僅割了腕,還吞了兩瓶安眠藥,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他聲音沙啞得不像樣,抬頭看我時帶著幾分隱忍和厭倦,「所以,算我求你,今晚別鬧了,我真的很累。」
我頓了頓,想問問他我什麼時候因為陳嘉和他鬧過。
我只是作為一個女朋友,想讓自己男友和另一個女人劃清界限,這就是鬧了嗎?
可沉默幾秒,我輕聲問了句,「那我呢?」
從他入獄,我為了照顧他的奶奶放棄夢想,留在本市的大學,到不顧朋友勸告選擇和他這個有過案底的人結婚,他有想過我的處境嗎?
白天把我丟在婚禮現場,讓我一個人應對親戚朋友的質問時,他有想過我嗎?
甚至現在,他都沒有發現我凍紅的雙手和微微顫抖的身體。
我鼻尖一酸,忽然有些控制不住眼淚,「盛燃,你知道我等今天等了多久嗎?」
男人幾乎脫口而出,「我讓你等我了嗎?」
「現在陳嘉都這樣了,你還有閒工夫質問我?連基本的同情心都喪失了嗎?」
他的話像釘子,戳在我的身上,疼得我五臟六腑開始發顫。
醫生打破了凝滯的氛圍,「你們誰是陳嘉的家屬?」
「是我!」盛燃神色緊張,馬上從地上坐起。
「醫生,她怎麼樣了?」
「家屬冷靜一點,現在患者生命狀態穩定,但是手腕處割傷太深,我們只能保住她的手,以後的日常活動,恐怕會很困難。」
他呼吸一滯,雙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她是老師啊,那雙手是要教書育人的……」
說到最後,甚至有些哽咽。
「安貞私人醫院的梁院長,有過兩例類似的成功手術經歷,我們幫你聯繫過他,只是被他拒絕了。」
盛燃看著重新亮起的手術燈,握緊拳頭狠狠捶向牆面。
心臟像是被一雙手緊緊捏住,痛到無法喘息,卻有一種隱秘的期待流竄在身體里。
我掏出手機,電話剛撥出去,就快速被搶走。
下一秒,手機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盛燃推了下我的肩膀,「你又想和誰告狀?你想逼死我嗎?」
「她在給我打電話。」
熟悉的男聲響起,梁決眉眼拉平,擋在我身前,「如果不是她,我不會接這台手術。」
說罷,他扭頭溫聲囑咐,「去我辦公室找件外套穿上,太晚了,我讓小李送你回家。」
2
那天盛燃沒有過問我和梁決的關係,也沒再聯繫我。
如果不是梁決,我還以為世界上沒有這個人了。
【怎麼有老婆還和別的女人接吻啊,我就不會這麼不檢點。】
梁決發來張照片,窗外陽光正好,男人捧著女人的臉,在她嘴角輕柔一吻,好不溫馨。
我捂住胸口,忍受著席捲而來的噁心,回復,「不需要,謝謝。」
我和盛燃當初根本就沒有領證。
他口口聲聲說不先領證是給我留下後悔的餘地。
現在看來,是想給自己留餘地罷了。
我退出對話,看著客廳里滿屋親戚,捏了捏眉心。
逃婚的不是我,追著我要一個解釋有什麼用?
「舒沅,那天到底什麼怎麼回事,小燃怎麼會逃婚啊!」
二伯父白了眼老婆,換上笑臉,「我們沒有其他的意思啊,你和阿燃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們長輩還是希望……」
「沒有誤會。」我輕聲打斷,「盛燃就是逃婚了,為了害他入獄那個女人。」
當初盛燃救下陳嘉,可她一口咬定幾人沒有對她做出實質性的傷害,這才導致盛燃入獄。
所以他恨,所有人都理解。
「可,可是那女人不是結婚了嗎?」
我掃了眼說話的人,「是,後來被盛燃逼著離婚了。」
「肯定是那女人勾引,見她第一眼我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
伯父一拍大腿,還想說什麼,卻被踹門聲嚇了一跳。
盛燃站在玄關,面無表情地盯著我,「你和他們說了什麼?」
3
「沒什麼,只是闡述事實。」
其他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盛燃舅舅做出反應,他拍了拍外甥的肩,「和舒沅好好聊聊,你這條件找到這麼好的老婆不容易了,好好過日子!」
盛燃上前一步,語氣生硬,「陳嘉現在的精神狀態很脆弱,我怕這些話再刺激到她……」
「好的。」我點頭,看了眼表,「如果沒事我就先上班去了。」
說實話,現在和他共處一室我都覺得艱難。
「沅沅!」他忽然出聲,「你和梁決,是什麼關係?」
「沒什麼關係,我們是朋友,可以讓我去上班了嗎?」
我看了眼被他抓住的手腕,有些不耐煩。
「朋友會知道你有老公還讓你穿他的外套嗎?他分明是對你有意思!」
「那你和陳嘉是什麼關係?」
我反問,「仇人?可以為了她逃婚的仇人嗎?」
我冷冷地看著他,看著他的氣焰一點點消散,看著他不敢再與我對視。
盛燃還在狡辯,「那是我和她的事,和你沒關係。」
「那我和梁決的事,你也別管。」
他深吸了一口氣,一臉倦意,「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只是擔心你會去找陳嘉的麻煩。」
我抬眸,靜靜地和他對視,突然感覺面前的人很陌生。
他大概不記得了,從陳嘉和她丈夫離婚後,我就再也沒有主動聯繫過陳嘉。
就在盛燃逼她離婚那天,陳嘉的前夫喝醉把她壓在床上。
我趕到時,盛燃正把男人壓在地板上,一拳接一拳,表情狠戾。
我想阻攔,下一秒愣在原地。
「說,是不是舒沅讓你這樣做的?」
「說話啊!」
看見我,他也不慌,輕描淡寫地解釋了一句,「我沒有別的意思,報復她我有自己的手段,不需要你摻和。」
我回神,嗤笑一聲,「我不會把時間浪費在不重要的人身上。」
「處理好這一切之前,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不然,我們也沒有繼續的必要了。」
那天,反思後的盛燃跪在我面前,「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那樣想你。」
多年的愛意讓我選擇原諒,可我們之間的隔閡卻永久存在。
4
我的生活暫時沒有盛燃的影子,但依舊充實。
二十四歲生日那天,朋友們從不同的地方來為我慶生,我們臨時決定去露營,不到中午就買好裝備出發。
黃昏在山頂吃著燒烤看天空時,突然覺得好幸福。
我是一個很怕孤獨的人,在盛燃離開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都要靠著回憶和他的過去入睡,甚至偏執地認為沒有他,我不會快樂。
可事實並非如此,現在他不在我身邊,我依舊感到幸福。
哪怕只有這一晚,也足夠了。
至少我明白我生命中快樂的來源,不只有他。
梁決在簇擁中捧著蛋糕過來時,我紅了眼。
「謝謝你們,有你們在身邊,我很幸福。」
閨蜜輕輕擦拭了下我的眼角,「快許願!我們要吃壽星親手切的蛋糕!」
我閉上眼,心裡默念第一個願望。
希望能儘快和盛燃斷乾淨。
閨蜜忽然驚呼,再睜眼,對面的人成了盛燃。
他渾身緊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像個被拋棄的怨夫。
「你過生日,為什麼不叫我?」
我氣笑了,自己女朋友的生日,還需要通知他才能知道嗎?
一個剛從國外回來的朋友沒認出他,上前推了一把,「不是你誰啊,神經病啊你?」
「我是舒沅老公!」
「你配嗎?」梁決一拳揮過去,「不僅不記得她的生日,還帶別的女人來,盛燃,你就是個畜生。」
我這才注意到,躲在最後面一臉無辜的陳嘉。
察覺到我的視線,她目光閃了閃,很快衝過來,擋在男人身前。
「你憑什麼打他?」
閨蜜咦了一聲,「什麼時候小三也敢這麼趾高氣揚了?」
「你把嘴放乾淨點。」盛燃緊緊握著拳頭,「別仗著你是舒沅朋友就亂說話,不然……」
啪的一聲,他被我扇得側過臉,「不然什麼,你還想動手?」
「你打我?你為了他們打我?」
盛燃仿佛承受不住般退後兩步。
他吸了吸鼻子,許久,小心翼翼地拉住我的手,「我們回去好不好,只有我們兩個過生日,可以嗎?」
「沅沅,求求你,跟我回去吧!」
5
「不了。」我掙脫開,聲音很冷,「我現在不想看到你們,趕緊離開這裡。」
我們決定去選婚戒那天也是這樣,他遲到了很久,發來一句語音。
「婚戒你決定就好,我的尺碼你知道的。」
那頭,女人的聲音嬌弱無力,卻十分清晰。
我沉默片刻,回復,「今天你不來的話,婚禮就取消吧。」
兩個小時後,他來了,身後還跟著眼眶微紅的陳嘉。
「抱歉沅沅,我只是怕她偷偷離開臨市了……」
「那樣你的報復計劃就落空了,是嗎?」
我接了他沒說完的話,冷嗤。
這樣的藉口,我聽過很多次。
也因為這句話,被迫進行了很多次【三人約會】。
最過分的一次,我們親熱完我才知道,陳嘉被他關在隔壁房間。
「不可能,你走吧。」
見我不為所動,他僵硬地扯起嘴角,「好,那我留下來陪你。」
說完,就找了個角落坐下,目光緊盯著我。
「真夠噁心的。」
閨蜜翻了個白眼,拉著我坐回去。
不管什麼時候,只要我回頭,就能看到他討好地笑。
可陳嘉卻按捺不住了,我去衛生間時,她跟了上來。
抱臂看著我,全然沒有在盛燃面前的柔弱。
「盯了我一個晚上,有什麼話就說吧。」
「盛燃喜歡我。」
她開門見山,但我沒興趣聽這影響心情的話,敷衍道,「是嗎,那恭喜你了。」
可很快,她的話叫停了我。
「不是在出獄後,是見我的第一面。」
「舒沅,盛燃救我那天看光了我的身體,他對我有了生理反應!你聽到了嗎!他有了生理反應。」
「還有,你不知道吧,這四年他假釋過一次,那一晚,他來找我了。」
6
我呼吸一滯,強忍著胃裡翻湧的情緒,每個細胞都叫囂著噁心。
陳嘉卻放低了姿態,「舒沅,你年輕漂亮,有這麼好的工作和支持你的朋友,可我什麼都沒了。」
「我的家庭,事業全被盛燃毀了,可我卻發現自己愛上他了。」
她苦笑,「多可笑,這大概是老天爺給我的報應。」
「你該有更好的未來,所以我求你,成全我們這對爛人吧。」
我和鏡子裡蒼白脆弱的自己對上視線,險些站不穩。
這四年的付出和期盼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