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子的兒子和我女兒今年都該上小學,可家裡的學區房名額只有一個。
我爸心疼外孫女,動用關係給瑤瑤弄到了市中心重點小學的名額。
報名那天,我帶著材料去學校登記。
老師翻完材料,眉頭卻鎖了起來。
「抱歉,您的女兒已經沒有名額了,記錄顯示現有房產的名額給了一個叫壯壯的男生……」
剛要反駁,校長助理卻忽然插話:「李女士,上周您的丈夫把名額轉走了,還特意來辦過手續,您不知道?」
1
「什麼?」
大腦嗡的一聲,像被人當頭砸了一記悶棍。
我一把從老師手裡奪過那份登記表,目光像釘子一樣,死死釘在「轉讓手續」那一欄。
我爸動用了多少人情和資源才換來的入學資格,底下那一行龍飛鳳舞的簽名,赫然是我丈夫的名字——陳浩。
簽名下方,還附著一行列印的小字:「經監護人雙方協商同意,自願轉讓名額,已確認無誤。」
「協商同意?」我的聲音在發抖,「我什麼時候同意了?」
接待老師的臉唰地白了,手忙腳亂地在電腦上調取記錄。
「這……這是您先生上周五親自來辦理的,所有材料都齊全,還有他的親筆簽名。他說家裡情況特殊,您工作忙,就全權委託他,還說這是你們商量好的……」
「放他媽的屁!」我沒忍住,在校長辦公室里爆了粗口。
我顧不上體面,抓起包就往外沖。
「微微!李微!你冷靜點!」閨蜜夏雅在後面急得直跺腳,「別急著開車!你先緩緩!」
我沒回頭,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回家,現在就回家,問問陳浩到底怎麼回事。
家門虛掩著,公公陳建國洪亮的嗓門已經傳了出來,帶著一股藏不住的得意:「還是我們家壯壯有出息!市重點的錄取通知書!以後就是人上人了!哎喲,劉芳,你可是咱們老陳家的大功臣,生了個狀元郎!」
我一腳踹開門。
客廳里,一大家子人圍著茶几,中央擺著那張鮮紅的錄取通知書。
妯娌劉芳靠在小叔子陳斌身上,滿臉堆笑地看著她兒子壯壯。
公公陳建國和婆婆張桂芬,一人捏著一個厚厚的紅包,正往壯壯手裡塞。
而另一邊,我的丈夫陳浩,正蹲在地上,把我前幾天剛給女兒瑤瑤買的全套進口文具和定製書包,一件件往壯壯的新書包里裝。
那個書包上,還印著我女兒最喜歡的卡通公主。
聽到踹門聲,陳浩猛地抬頭,臉上血色褪盡,又瞬間漲紅,眼神躲閃,不敢與我對視。
他一個勁地給我使眼色,嘴型無聲地哀求:別鬧,待會說。
我徑直走向他,一把奪過他手裡的限量版鋼筆:「你從哪偷的?這是我托朋友從德國給瑤瑤帶的開學禮物。」
劉芳斜我一眼,嘴角掛著一絲藏不住的得意:「嫂子回來啦?快坐,一起高興高興。」
公公站起身,挺著啤酒肚,一臉理所當然:「什麼偷不偷的,多難聽!都是一家人,瑤瑤的就是壯壯的!壯壯上了重點,以後出息了,還能忘了你這個大伯母?」
我氣得渾身發抖,心口像有火在燒,眼前陣陣發黑。
「微微,我們先走。」
夏雅趕緊上來扶住我,壓低聲音:「別跟這群無賴一般見識,你心臟不好,不能氣。我們先出去,從長計議。」
她小心翼翼地護著我,生怕我下一秒就倒下。
公公見夏雅勸我,不屑地撇了撇嘴,對我下命令:「看看人家小夏多懂事。你趕緊回屋去!看在壯壯拿到通知書的份上,今天這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晚上讓你婆婆多做兩個好菜,全家慶祝慶祝!」
我被夏雅半扶半拖地拉出了那個令人窒息的家。陳浩跟在後面,像個做錯事的跟屁蟲。
「微微,你先彆氣,聽我解釋。」
「爸拉扯我們兄弟倆不容易,就盼著孫子有出息……阿斌他們兩口子掙錢少,條件差,壯壯要是沒個好學校,這輩子就毀了。你當大伯母的,就算是為了我,就不能退一步嗎?」
他句句都在為他弟弟、弟媳、侄子打算,仿佛瑤瑤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她的前途可以隨意犧牲。
我沒理他,腦子裡全是女兒那張天真爛漫的小臉。
她那麼乖巧,對小學生活充滿期待。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六年,就要被她的親生父親和所謂的家人如此作踐。
指甲深陷掌心,刺痛讓我混亂的腦子清醒了一瞬。
我瞬間清醒了。
陳浩還在喋喋不休,我反手就給了他一巴掌:「沒好學校上?當初我爸說幫瑤瑤和壯壯一起想辦法,是你爸陳建國信誓旦旦地說『名額只有一個,我們家長孫優先』!現在我爸給瑤瑤弄到名額,你們就來偷?你們全家是集體失憶,還是覺得我李微就是個軟柿子?!」
「你他媽有病吧李微!都是一家人,至於嗎!再說你家那麼有錢,再想個辦法不就行了!你在氣頭上我不跟你計較,今天的事我當沒發生!趕緊回家,別在外面丟人!」
現在嫌丟人了?他也配?
2
「一家人?」
我示意夏雅先上車。
「陳浩,壯壯身上那套新衣服,是你上個月刷我的副卡買的吧?還有你上周從我這拿走的三萬塊錢,說是公司項目周轉,現在看來,是給你侄子交擇校費了?你們一家人偷天換日、監守自盜的本事,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陳浩的喉結上下滾動,嘴唇哆嗦著,半天才擠出一句:「那個錢是……是爸說壯壯那邊差點,讓我先墊上,他說以後會還的……」
「以後?哪個以後?他連壯壯的幼兒園學費都想讓我們出,他會還?陳浩,你怕你爸鬧,怕你弟沒本事,你就不怕我鬧是吧?」
我往前逼近一步,高跟鞋踩得地面「嗒」的一聲。
「我在學校給瑤瑤辦手續,焦頭爛額,給你打電話你關機。結果你呢?你背著我,拿著我爸托關係弄來的文件,去給你親親好侄子鋪路!我嫁給你陳浩八年,就換來你這麼對我?這麼對我們的女兒?你們臉皮是不是拿砂紙打磨過?還是我上輩子刨了你家祖墳,這輩子你聯合全家來報復我?」
正說著,陳建國和他老婆張桂芬追了出來。
「李微,劉芳沒工作,阿斌一個月就那麼點死工資,已經夠可憐了,你自己財大氣粗,好意思跟他們爭嗎?」婆婆張桂芬尖著嗓子喊。
「我享你們家一天清福了?」如果眼神能殺人,我高低把這對老東西剜成篩子。
「她可憐?我被你們這麼算計,我不可憐?我的女兒才六歲,就被你們合夥欺負,她不可憐?」
陳建國大概沒想到我敢這麼跟他正面剛,氣得指著我的鼻子:「誰稀罕你的破名額!我們壯壯是憑自己本事考上的!你再胡攪蠻纏,信不信我……」
他說不下去了,因為重點小學是劃片區,根本沒有「考」這一說。
小區里不少鄰居探出頭來看熱鬧,幾個保安也遠遠站著,朝我們這邊張望。
我無心戀戰,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門關上的瞬間,外面隱約傳來陳建國的叫罵和陳浩的辯解。我卻突然平靜了。
夏雅說得對,不值得。
怕我出事,夏雅直接把車開到她家。
後半夜,我睜眼望著天花板,八年的婚姻,一幕幕在腦子裡倒帶。
當初談戀愛時,陳建國拉著我的手說:「彩禮就按我們這邊的普通標準,意思意思就行。微微啊,以後你就是我們陳家的親閨女,叔叔阿姨肯定把你當寶疼。」
結果呢?結婚時,陳浩家只出了酒席錢,婚房是我爸媽全款買的,寫的我的名字。
張桂芬就在背後跟所有親戚叨叨:「看看,多精明,還沒結婚呢,就防著我們家小浩了!」
可我是獨生女,我爸媽的一切不都是我的嗎?防著誰?
因為這件事,我跟他爆發了第一次激烈衝突。他當時就撂下狠話:「你看看劉芳,再看看你!」
可我那時還陷在愛情的幻想里,被陳浩幾句花言巧語一哄,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們結婚第二年,陳斌就帶著劉芳回了家。
陳建國和張桂芬對劉芳那叫一個滿意,嘴甜、會來事,最重要的是肚皮爭氣,頭胎就生了個大孫子。不像我,第一胎生了個女兒。
瑤瑤出生後,他們倆除了在醫院露了個面,之後就再也沒管過。月子都是我媽和我請的月嫂照顧的。
這些我都不計較,他們老陳家的香火愛誰繼承誰繼承。
但他們萬不該把算盤打到我和我女兒的頭上。
從瑤瑤上幼兒園開始,他們就明里暗裡地暗示我,把壯壯的學費也一起交了,理由是「反正你家有錢,多一個不多」。
我對他們的厭惡,從那時起就已經到了頂點。
3
我爸媽做外貿生意,一年裡大半時間在國外。
瑤瑤上學的事,他們一直很上心。提前一年,我爸就開始託人找關係,疏通了多少關節,花了多少錢和人情,才把瑤瑤的名字塞進了市中心那所重點小學。
報名手續啟動前一個月,我爸媽正好要去歐洲談一個大單,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
結果陳浩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會把所有事情辦妥。
現在看來,這根本就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騙局。
我爸媽不在國內,我一個人,他們就是想把這件事做成既定事實,逼我咽下這口惡氣。孩子都這麼大了,難道我還能離了不成?
「微微,你還沒睡嗎?」夏雅的聲音傳來。
我胡亂抹了把臉。「還沒。」
「唉,心裡難受就哭出來吧,別憋著。明天我找幾個哥們兒,去把他家車胎全扎了給你出氣!」
哭?眼淚換不來他們的良心,只會換來他們變本加厲的欺辱。
為這群不值得的人消耗自己,那是 24K 純傻逼。
第二天一早,我給我爸打了個跨洋視頻。
我平靜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我爸媽在歐洲,有七個小時的時差。視頻里,我能看到我爸額角暴起的青筋。
三天後,他們提前結束行程,火速趕了回來。
一下飛機,行李都沒放,就直接殺到了陳浩家。
那時,陳浩和陳建國正來找我,假惺惺地道歉,手裡還拎著一兜水果。
陳建國別彆扭扭地說:「這事兒是我們考慮不周,微微,你別跟我們計較了,壯壯上都上了,總不能再退學吧?」
我爸根本不吃這套,指著他們父子倆的鼻子就罵:「我出的力,我托的關係,你們憑什麼轉?憑什麼換?」
我爸白手起家,什麼風浪沒見過。他不像我,還存著講道理的心思。
「你們這不是轉讓,是詐騙!是盜竊!當初我為了這個名額,給學校捐了一棟樓!現在呢?你們陳家臉都不要了,就敢這麼明目張胆地占便宜!我告訴你們,要麼今天就把名額給我女兒還回來,要麼咱們法庭上見!看看非法侵占他人資源的罪名,夠不夠你那寶貝孫子在檔案上記一筆!」
陳建國開始撒潑:「誰讓你女兒是個丫頭片子!你女兒的錢就是我兒子的錢,我孫子上個學怎麼了!李微嫁到我們家,就是我們家的人,就該聽我們的!」
「聽你們的?你們也配?給你們臉了是吧!」我媽在一旁氣得發抖。
陳建國梗著脖子,說出了那句讓我記了一輩子的話:「你家就一個女兒,沒個兒子繼承家業,以後公司、房子,不都是李微的?那不就是我兒子陳浩的!我孫子提前用點怎麼了!」
聽完這話,我愣了,我爸媽也被他的無恥和貪婪驚得說不出話。
一直沉默的我爸冷冷地開了口:「陳浩,我以前覺得你老實、本分,才放心把微微嫁給你。原來你們不是老實,是骨子裡的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