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覺有哪裡不對,趕緊撿起手機。螢幕碎了。他又想撲過來,被警察死死攔住,哪知他瘋了似的連警察都推搡。
「警告一次!你這是妨礙公務!」
「妨礙你媽個頭!」
警察一個擒拿手就把他按在了桌子上。
我火速跑到一間沒人的調解室,反鎖上了門。
天助我也!
監控視頻的進度條走完最後一秒,我關掉了手機。
一切,都有了解釋。
走出調解室,還沒等我開口,陳浩突然從旁邊沖了過來,語氣里滿是哀求:「都是我的錯,老婆,算我求你了,咱們回家吧!以後我所有的錢都歸你管,家裡大小事都聽你的!我爸就是個老糊塗,你就原諒他這一次吧!」
我直勾勾地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問:「那你知道,你根本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嗎?」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陳建國又蹦了起來,「放屁!陳浩你別信她鬼話!」
我把錄像直接投屏到了調解室的電視上。
監控裡面,陳建國正對著我的臥室保險箱指手畫腳,指揮著陳斌和劉芳。
「這個鎖,找個開鎖師傅來,就說鑰匙丟了。裡面的東西拿出來,就說是李微孝敬你們的。」
劉芳抱著壯壯,有些猶豫:「爸,這樣不好吧?要是嫂子發現了怎麼辦?再說哥那邊……」
「發現什麼?陳浩那邊你不用管!」陳建國恨恨地啐了一口,「他本來就是個外人!一個買來的便宜貨!當年要不是看他長得還行,腦子也聰明,能給阿斌當個擋箭牌,我早就把他扔了!」
「要不是當年拆遷按人頭分錢,我何苦費那麼大勁,從人販子手裡把他買回來,掛在我名下。」
陳建國暴跳如雷:「關掉!快給我關掉!」
陳浩哪裡肯聽。
「阿斌,你別催我了,爸肯定讓你過上好日子。這個陳浩,就是我們家的一個工具,等壯壯長大了,繼承了李家的家產,就沒他什麼事了。他這輩子,都欠我們陳家的!」
「爸,那哥要是知道自己是買來的咋辦?」陳斌的聲音從視頻里傳來。
「他能咋辦?他敢翻天不成?」陳建國冷笑,「當年要不是為了給他辦戶口,花光了家裡的積蓄,我何苦讓你在外面吃那麼多苦!他這輩子,就該給我們家當牛做馬!」
錄音戛然而止,調解室里死一般的寂靜。
陳浩猛地抬頭,雙眼布滿血絲,死死盯著螢幕,身體抑制不住地發抖。
我盯著陳建國,笑著說:「讓我猜一猜,你應該是想貪拆遷款,所以特地買個孩子回來。嘖嘖,陳建國,你這膽子可真大。」
「李微你個賤人!你故意的!陳浩你別聽她的,她就是想毀了咱們家!」
「毀了這個家的是你!」陳浩突然爆發出嘶吼,聲音里滿是崩潰和絕望,「我居然是買來的!哈哈,怪不得,怪不得從小到大,你眼裡只有陳斌!我考上大學你讓我去打工掙學費,陳斌逃課打架你卻給他買遊戲機!你不是偏心,你是從一開始,就把我當成外人!」
陳建國沒有絲毫愧疚,反而破口大罵:「陳浩你個白眼狼,當初要不是我把你買回來,你現在指不定在哪個山溝里要飯呢!我真是白養你了!」
「你拿著我給你掙來的臉面,去給你親兒子鋪路,還說白養我?你配嗎?」
他突然昂起頭,身子劇烈地晃了晃,捂著胸口,臉色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爸!」
陳浩和陳斌慌忙去扶,卻見他嘴角歪斜,眼睛上翻,口水順著下巴流下來,含糊不清地喊著:「白……眼狼……」
警察一看陳建國的樣子,立刻喊:「別動!像是心臟病發作!快打 120!」
我站在一旁,冷眼看著這場鬧劇。堵在心口的那股惡氣,終於散了。
7
回到家,推開公寓的門,我媽正抱著瑤瑤講故事。
我走過去,從背後抱住她們,聞著女兒身上好聞的奶香味,心裡那點殘留的陰霾,瞬間被衝散了。
接下來的幾天,陳浩沒有再聯繫我。倒是劉芳打了個電話,說公公是被我氣到心梗的,要我負擔全部的醫藥費,不然就去法院告我。
我問她:「你是活在哪個朝代?為什麼你說的每個中國字我都能聽懂,但連在一起就成了天書呢?」
我找了律師,正式準備起訴離婚。
律師看完我手裡的所有證據,包括那段完整的監控錄像,他說:「離婚和財產分割,你占絕對優勢。甚至可以要求陳浩賠償你和女兒的精神損失。」
我沒要額外的賠償,只提了三個要求:一是女兒的撫養權必須歸我;二是陳家所有人,永遠不許探望瑤瑤;三是夫妻共同財產,我七他三。
一周後,陳浩告訴我,陳建國雖然搶救了過來,但留下了嚴重的後遺症,半身不遂,話也說不清楚,只能躺在床上。
聽到這個消息,我躺在沙發上,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
關鍵是,他最疼愛的小兒子陳斌,在見他成了累贅後,竟然捲走了家裡剩下所有的錢,帶著老婆孩子跑了,不知所蹤。
我這邊,陳浩死活不同意離婚。
他隔三差五地往公寓樓下跑,也不上來,就是遠遠地看著。有時候會拜託保安,給瑤瑤送些玩具和零食。
東西我照單全收,但我爸從不讓他靠近。
瑤瑤的入學問題,我爸又重新想了辦法,雖然錯過了市重點,但去了一所口碑很好的私立學校。
開學那天,陽光很好,我牽著瑤瑤的手,看著她背著新書包走進校園,心裡百感交集。
我主動約了陳浩,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他很憔悴,眼底的烏青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拳。
「微微,別這樣好不好?」
他的聲音帶著沙啞的哀求,「我爸那邊,我已經把他送去了養老院,以後再也不會讓他來打擾你和瑤瑤。陳斌他們,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跟他們來往。」
我打斷他:「陳浩,你覺得我要離婚,只是因為他們嗎?」
他愣了一下:「我知道……我以前太懦弱了,總讓你受委屈。但我已經改了,真的,你看這是我所有的銀行卡和房產證,我都給你,只求你別離開我。」
「這些都不是重點。陳浩,你還記得在警局嗎?陳建國說你是買來的,你那麼激動,因為你最怕當『外人』。可你有沒有想過,在你心裡,我和瑤瑤,又何嘗不是外人?」
我喝了口水,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
「這麼多年,你從來沒有真正地站在我這一邊。陳建國讓我生兒子,你說『爸年紀大了,思想傳統』;他們一家人算計我女兒的名額,你就真的去做了。我還記得有一次你跟我說,你同事能力不行讓你背鍋,你當場就翻臉了。陳浩,拒絕你那個所謂的父親,難道比拒絕一個同事還難嗎?其實不是你不敢拒絕,是你心裡,你和他們才是一家人。」
「如果不是意外發現了真相,你永遠都不會改的。」
他的臉瞬間白得像一張紙。
「所以你的委屈、你那個家的和諧、你弟弟侄子的前途,永遠都比我和瑤瑤重要。」
我拿起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推到他面前:「陳浩,我不是沒給過你機會,只是那些機會,都已經被你親手揮霍完了。」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眼眶紅得嚇人:「我能改!微微,你再信我最後一次!瑤瑤還小,她不能沒有爸爸啊!當年在山上,我救了你,你說過會記我一輩子的……」
「我記著。所以婚內財產我沒讓你凈身出戶,這卡里是我們所有的存款,三七開,我只拿走屬於我的那部分。以後,我們兩不相欠。瑤瑤的撫養費,你可以按離婚協議給,也可以不給,我無所謂。」
我抽回手,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他看著我,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過了很久,他才拿起桌上的筆,手指在「簽字」處懸了很久,最後還是落了下去。
「微微,給我點時間……我會證明給你看,我能保護好你們母女。」
我搖了搖頭:「不用了。說實在的,我現在看到你,都覺得噁心。」
他聽著這最後兩個字,瞬間垮了下去。
8
我和陳浩順利離了婚。
協議上,瑤瑤的撫養權歸我獨自所有,陳家任何人不得探視。陳浩每個月按照工資的 50% 支付撫養費。
自那以後,陳浩就像從我的生活里徹底消失了一樣。
半年後,我正式進入我爸的公司,從基層開始鍛鍊。閒暇時間,我把自己的這段經歷畫成漫畫發在網上,沒想到小火了一把,還被一家影視公司看中,買走了改編權。
我媽問我恨陳浩嗎?
我說恨過。所以現在看著他們家如今的樣子,我無比開心。
偶爾深夜,看著瑤瑤熟睡的側臉,我也會想起過去那些令人窒息的日子,但更多的是慶幸。
慶幸自己及時止損, 擺脫了那段爛到骨子裡的婚姻;更慶幸能陪著瑤瑤,在滿是陽光和笑聲的日子裡, 重新迎來新生。
番外
和李微離婚後,我賣掉了我們唯一的婚房。
賣房那天, 陪著我的是我最好的兄弟。他把我從頭到腳罵了個狗血淋頭,罵完之後,又拍著我的肩膀陪我嘆氣。
他罵得沒錯, 我是個蠢貨, 無可救藥的那種。
李微帶著瑤瑤走了之後,巨大的悔恨和空虛,幾乎把我整個人溺死。
但她說的對,我是個窩囊廢,是沒有脊梁骨的爛好人。
都是我活該。
陳建國那麼對我,我還是在養老院給他交了十年的錢, 最差的那種套餐,算還他那點所謂的「養育之恩」。他疼了⼀輩⼦的陳斌,捲走了他所有的錢,再也沒出現過。他癱在床上,口歪眼斜,還不忘罵我「⽩眼狼」。
我不想再管他了,直接申請了公司的海外派遣,去了南美。
我到南美的第二年, 陳斌聯繫我了。不⽤動腦子都知道, 他一定是沒錢了。他哭著說他在外⾯被人騙了,⽼婆也跟人跑了,想問我借點錢東⼭再起。
這對父子,從來都只把我當成提款機。
我想報復他。
我給他轉了五萬塊, 附上一個地址:「這邊有個礦場缺⼈⼿,很賺錢,但是很危險,你敢來嗎?」
沒過兩天, 他就真的來了。
他得罪了當地的工頭,被人打斷了腿, 扔在了貧民窟。
⾄於這事兒跟我有沒有關係?我自然是不會承認的。
有天夜⾥, 我夢見瑤瑤了。她穿著漂亮的公主裙, 扎著兩個⼩辮子,舉著一個冰淇淋問我:「叔叔, 你是誰呀?」
我想抱她,卻怎麼也碰不到, 最後從夢裡驚醒,滿臉是淚。
我知道,我這輩子都欠著李微和瑤瑤。我只能把這股無處發泄的怨⽓, 都算在陳家父子的孽債上。
後來陳建國死了,我連他的葬禮都沒回去。
在國外的第八年,我外出採購的路上,遇到了幫派⽕拼,被⼀顆流彈擊中了⼼髒。
靠!這世界真他媽的不安全。
意識消失的最後⼀刻, 我想,公司那筆巨額意外險的受益人, 是瑤瑤吧。
算了,人生就是如此,我早就看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