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景言,那是我們的臥室啊!
床頭還掛著我們的婚紗照,你怎麼敢當著我的面跟虞霜霜做這種事。
你怎麼能心安理得地,讓我們的孩子變成她的續命機器。
在花園裡失魂落魄地不知坐了多久,一盆冷水忽然兜頭澆了下來。
虞霜霜突然出現,挑釁笑道:「孟宛,你現在這樣子好像一條狗呀。
「你老公也很好用,你女兒的腎很好用呢。
「就是你女兒好慘呀,景言怕麻藥傷腎對我不好,不准醫生給你女兒用麻藥,是直接開刀取腎的呢,嘶,小姑娘哭得真傷心啊。
「聽說火化的時候都還喘著氣呢。」
我的五臟六腑像被人剁碎碾爛,疼得我恨不得就地死去。
我的小寶那時該多害怕,該多疼啊。
那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啊,是我十月懷孕生下來的寶貝,是靳景言的親生女兒啊,他們怎麼忍心那樣剝奪她的生命,還把這一切說得雲淡風輕。
他們都是兇手,他們都是殺人兇手!
我猛然上前,想要掐住虞霜霜的脖子,給我的小寶報仇。
誰知虞霜霜竟一頭撞倒石柱上,悽厲地大喊:「救命!」
一股蠻橫的力道將我摔到地上。
靳景言將虞霜霜抱在懷裡,轉頭朝我怒吼:「孟宛,你敢傷霜霜?信不信我讓你沒法活著離開老宅!」
虞霜霜在他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景言哥哥,我只是怕宛宛姐受涼,想讓她上樓去睡,沒想到她想要掐死我。
「是我不該來打攪你們一家人,景言哥哥你送我走吧,以後不要再對霜霜這麼好了。」
靳景言將虞霜霜抱在懷裡,兇狠地看向我。
「孟宛,你要瘋出去瘋,這個家還沒你撒野的份!」
「霜霜在這個家的時間比你長,她是我的家人,你沒資格凶她,更沒資格攆她走!」
原來心疼到極致的時候,人反而是麻木的。
「她是你的家人,那我是什麼?」我淒楚地笑了起來,「靳景言,那我跟小寶算什麼?」
他眸間閃過一絲慌張,卻還是冷著臉警告我:「小寶的事我知道你很難過,但你不該把你的情緒發泄到霜霜身上,她剛做了闌尾炎手術,經不起你這樣折騰。」
「闌尾炎手術?」我笑得眼淚都飆了出來,「靳景言,你的良心不會痛嗎?你不怕遭報應嗎!」
「晦氣東西,還敢咒我兒!」婆婆上前一巴掌扇到我臉上,「來人,把她給我拖到地下室去,家法伺候。」
「媽,算了,她在這兒只會影響霜霜休息,把她丟出去,也算是給她一個教訓。」
靳景言抱起虞霜霜,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那些恩愛纏綿的瞬間在一刻,灰飛煙滅。
天空下起小雨,我被管家丟出老宅。
鉛灰色天地間,只有我一人掙扎前行。
5.
回到家,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黑灰色調的家裡沒有半點溫度。
牆上掛著的婚紗照,只有我一個人笑得露出八顆牙齒,而靳景言抿著嘴,眼神平靜到冷漠。
我怎麼這麼蠢。
愛一個人,光看著他都會滿眼歡喜,怎麼捨得冰冷對她。
我打包好行李,該捐的捐,該扔的扔。
那張我曾經看得比命都重要的結婚證,在火光中漸漸化成一捧灰。
沒多久,靳景言打來電話:「宛宛,我昨天那樣說是想護著你,免得我媽真懲罰你。」
宛宛乖,等霜霜的傷口穩定一些,我就帶你出國散心。
「你放心,我多努努力,咱們的小寶會回來了,你別再傷心,別再讓我擔心了好不好?」
溫柔的聲音像極了一個好老公,我卻只覺得可笑。
這場戲他還要演多久,還想把我當傻子一樣騙多久?
「寶寶的骨灰在哪,我想抱抱她。」
靳景言猶豫了:「還在火葬場,最近太忙了,還沒來得及安排小寶下葬。」
不過宛宛你放心,我已經找人看好墓地了,是七寶山最貴的墓地。
「小寶一定會喜歡的。」
掛斷電話,我拿上行李,立馬去了火葬場。
將小寶的骨灰罐子抱在懷裡的那刻,原以為已經流乾的眼眶,再次潰堤。
小寶,別怕,媽媽帶你回家,回我們的家。
我轉身去了機場,買了最近一張出國的機票。
候機時,靳景言打來電話,很慌張:「宛宛,你帶著小寶的骨灰和行李箱要去哪兒?」
看來是殯儀館的人告訴了他。
不想再節外生枝,也不想再跟他有一分牽扯。
我笑著說:「帶小寶先去墓地看看,箱子裡都是她的玩具。」
靳景言鬆了口氣:「那不如我陪你去?你現在在哪兒?」
可不等我找理由拒絕,那頭就傳來虞霜霜的聲音。
「景言哥哥,乾媽讓我們陪她一起逛街吃飯,我們現在出門吧。」
靳景言遲疑了:「宛宛……」
「沒事的,霜霜的身體要緊,你快去照顧她吧。」
靳景言笑了起來:「謝謝老婆大人,等陪霜霜逛完,今晚上我回家陪你。」
我笑了笑,掛斷電話,將電話卡丟進垃圾桶。
轉身,毫不猶豫地上了飛機。
豪華餐廳里,靳景言的右眼皮一直跳個不停,胸口莫名地心慌。
是錯覺嗎?
掛斷電話前,他聽到那頭傳來航班廣播的聲音。
他正想給孟宛打電話,就看到助理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靳總,前往巴黎的飛機失事了。
「夫人、夫人在那趟航班上。」
6.
靳景言像是被定住了,四肢僵硬,臉色慘白。
忽然,他猛地回過神,失控地一把揪住助理的衣領。
「你胡說什麼?
「宛宛剛剛才跟我通了電話,說她是帶著小寶去看墓地。
「她怎麼會在去巴黎的飛機上!」
助理被勒得說不出話來,艱難地說:「是、是航空公司發出的名單。我、我核對了信息,是夫人……」
「不可能,不可能。」靳景言雙目通紅,聲音發顫。
「景言哥哥,你別著急,這會不會是惡作劇啊?宛宛姐好不容易才嫁入豪門,怎麼會捨得離開你。」
「明明前兩天她還為了你差點掐死我呢,她怎麼會這麼輕易給我騰位置。
「陳助,你確定接到的不是詐騙電話嗎?」
靳景言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雙眼發光:「對對,宛宛那麼愛我,怎麼捨得離開我。
「一定是她氣我不陪她,故意找人演戲的。」
陳助艱難地拿出手機:「新聞上……已經登了。」
靳景言奪過手機。
短短的幾行字卻像天書一樣,看得他頭暈目眩。
虞霜霜趕緊扶住他:「景言哥哥,你別太難過,好在她已經把孩子生下來了。那種女人能當兩年的靳太太,死了也不虧。」
靳景言猛然甩開虞霜霜,怒視著她。
「什麼那種女人?她是我老婆,是我靳景言明媒正娶的太太!」
「你嘴裡對她放乾淨些,否則我饒不了你!」
虞霜霜霎時紅了眼眶:「景言哥哥,我只是關心你,不想你被她騙了。就算新聞是真的,可哪有那麼巧的事,前腳跟你打電話,後腳就出事了。她肯定氣你不陪她,故意想讓你心軟去找她。」
婆母也護著虞霜霜:「你沖霜霜凶什麼!孟宛她死了正好,我正愁沒法讓她凈身出戶,就那種女人,不扒你一層皮是不會離婚的。
「當初你鬼迷心竅娶了她,如今正好解脫。你明天就去開孟宛的死亡證明,把霜霜給我娶回家。」
靳景言猛然看向這兩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忽然發現她們陌生的可怕。
「不可能,我的妻子從頭到尾只有宛宛,也只能是宛宛。
「我要去找她,我不能讓宛宛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外頭,我要帶她回家。」
他衝出飯店,發瘋一樣地開車去了機場。
他拚命乞求上天,希望他的宛宛只是在跟他開玩笑,希望機場公布的遇害者只是恰巧跟她同名。
可機場調出的監控,擊碎了他最後一絲期許。
視頻里,我正在跟他打電話,漠然的眼裡看不出半分歡喜,可明明曾經每次跟他打電話,我都像吃了糖的小孩那樣開心。
電話掛斷,我決然地丟掉電話卡,抱緊小寶的骨灰盒,毫不留戀地上了飛機。
像是被人拔筋抽骨,靳景言不顧形象,癱軟地跌坐在地,絕望地搖著頭,又哭又笑。
「不可能,宛宛那麼愛我,怎麼會捨得離開我?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我跟她解釋時,她都原諒我了,她那麼善解人意,不會這樣跟我賭氣的。」
陳助為難地上前:「靳總,剛剛徐醫生來電話,說發現了一些事。
「徐醫生說,夫人昏迷時好像聽到你們的對話了。」
像是被利器狠狠擊中太陽穴,靳景言的大腦一片空白。
一股翻天覆地的恐懼將他淹沒。
他有預感,他的世界就要塌了。
7.
醫院裡,徐醫生惶恐又痛心地說:「是護工在拆洗時發現枕套上有很深的淚痕,我趕緊調取了病房監控,發現我們談話時,夫人流淚了。
「鎮定劑的量很大,按理夫人不該清醒的,可能是因為失去寶寶太過傷心,這種近乎絕望的悲傷刺激了她的大腦皮層,讓她雖然不能動,但卻能聽到外界的聲音。
「靳總,今天就算被您開除,有些話我也要說。夫人把您看得比她命都重要,您怎麼忍心這樣傷她啊。
「上半年您的胃不舒服,夫人專門找我問了古法食療的方子,夫人懷著孕肚硬生生在煎藥房裡給您熬了四個小時,那煎藥房裡多熱啊,我們好幾次想換她,她都不肯,說是給您調養胃的,要她自己盯著才放心。
「她孕吐得那樣厲害,可為了寶寶的健康,她逼著自己吃東西做鍛鍊。生產的時候寶寶心率不穩,不能給她用止痛棒,她就硬生生疼了十個小時,一度差點疼到休克。這是她那命生下的寶寶,卻連看一眼抱一下的機會都沒有。
「您要是喜歡虞小姐,您可以跟夫人離婚,可以有一百種方式讓夫人體面地離開。為什麼非要用這種方式把一個母親逼上絕路。」
「別說了,求你別說了。」靳景言抱著頭,幾近崩潰。
他不敢想像,在他決定把小寶的腎給虞霜霜時,他的宛宛該有多麼絕望;更不敢想,這些天宛宛是怎樣熬過來的。
可自己竟然無視她的傷痛,將所有心思都花在另一個女人身上。
他恨不得殺了他自己。
「靳總,這裡還有一份材料,是關於虞小姐的。
「關於虞小姐在歐洲的經歷,她騙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