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爾哈赤畫像。圖源:網絡
一手爛牌,打成王炸:中國最後一個王朝的發跡史
努爾哈赤與明朝的仇恨,緣於一場「誤殺」。
明萬曆十一年(1583),建州右衛的古勒寨城主阿台聯合蒙古部落,欲寇遼東。遼東總兵李成梁得知消息後,發兵圍攻古勒寨,但因此城地勢險峻、易守難攻,只能採取火攻,迫使阿台困守城中。
建州各部的關係盤根錯節,努爾哈赤一家跟阿台曾結為親家。眼見古勒寨被圍,努爾哈赤的祖父覺昌安為了解救被困在城內的孫女,和努爾哈赤之父塔克世冒死入城。
此時,為李成梁擔任嚮導的圖倫城主尼堪外蘭獻計,誘騙城內人殺死阿台,並開城投降。城破後,覺昌安、塔克世死於亂軍之中。
悲傷的努爾哈赤帶走祖、父的遺體,安葬於故鄉。日後,努爾哈赤起兵,又將其祖、父的遺骨和六世祖孟特穆、曾祖福滿等,一同遷葬「永陵」。
永陵,位於今遼寧省新賓滿族自治縣,號稱清朝「祖陵」。此外,清朝入關之前,在盛京(今遼寧瀋陽)一帶修建有清太祖努爾哈赤的福陵、清太宗皇太極的昭陵。
這三座陵墓,見證了愛新覺羅家族建立的政權,從部落到汗國,再到帝國的崛起之路,合稱為「關外三陵」,也稱「盛京三陵」。
01
清永陵,在後金「興京」赫圖阿拉故址的西北,背靠啟運山,南臨蘇子河,位於一片山明水秀的平陽之地。這裡埋葬了努爾哈赤的四代先祖及其各自的配偶。
啟運山,本來叫做「喬山尼雅滿山崗」,清朝入關後才封為「啟運山」,意思是開啟清朝國運之山。陵園中的享殿也被命名為「啟運殿」,頂上兩端的鴟吻劍把分別雕有「日」「月」二字,取「日月同輝」之意,也有人說,是「破明」的意思。
啟運殿前曾有一棵巨大的榆樹,據說早在努爾哈赤安葬其父塔克世時就已經存在。這棵樹活了近三百年,乾隆皇帝到此謁陵時,封其為「神樹」。到了同治年間,這棵樹突然被暴風雨吹折,把啟運殿的大梁壓斷了,引起皇室恐慌,當時人們傳言,大清要完了。
永陵,是清代關外三陵中規模最小的一座,卻保留了帝陵「前朝後寢」的宮室格局。陵園四周有紅牆圍繞,園內分為陵前神道、下馬碑、前院、方城、寶城等幾個部分,神道南端的下馬碑上用滿、蒙、漢、回、藏五種文字寫著:「諸王以下官員人等至此下馬。」
永陵動工於萬曆二十六年(1598)。陵中所葬的清朝先祖,沒有一個在生前當過皇帝,或是稱過汗,只不過因為他們的後代稱帝建國,才被追尊為帝,葬於「帝陵」。努爾哈赤修建這座陵墓時,或許也無法預料,他所建立的政權將在日後發展成一個大一統的王朝。
史載,清朝對永陵進行過多次修繕、擴建,歷代皇帝多次東巡祭祖,即便是在平常,每年也要舉行大祭6次、小祭24次,香火不斷。
經過多次修繕後,帶有滿族建築風格的永陵才具有了帝陵的規模。所以,現在我們看到的永陵,是清朝統治者想要讓後世看到的,甚至連有關覺昌安、塔克世之死的史料,也曾經過清朝的篡改。
清朝的史書說,覺昌安、塔克世為了營救親人,冒然進城,被無辜地捲入亂戰,遭到「誤殺」。
明朝的史料卻表明,覺昌安、塔克世很可能和獻計破城的尼堪外蘭,一同擔任了明軍討伐古勒寨的嚮導,才會死於此次戰役。如《明神宗實錄》載:「奴之祖父教場(覺昌安)、他失(塔克世),昔李成梁用為鄉導,並掩殺於阿台城下。」《東夷考略》載:「初奴兒哈赤祖叫場(覺昌安),父塔失(塔克世),並從征阿台,為響導,死兵火。」
晚明時期,遼東豪酋並起,相互兼并,不排除覺昌安、塔克世欲依附明軍、從中牟利的可能性。
但按照這一說法,覺昌安、塔克世就成了背親棄友、暗通明軍的小人,後來努爾哈赤含恨起兵時,將尼堪外蘭視為仇敵的觀點也就不成立。
對此,孟森、吳晗等學者認為,清代官修史書有意掩飾了滿清先世和明朝的關係,在編撰史書時累修累改,採用對清朝更有利的史料。所以才出現了覺昌安、塔克世在圍城時冒死營救親屬的矛盾說法。
事實上,在明代史書中,覺昌安雖然有著建州左衛指揮使的頭銜,也不過是部眾不多、勢力不大的小酋長而已,他的後代努爾哈赤也如「孤豚腐鼠」一般,起初並沒有引起明朝的注意。
而今,清永陵仍是保存較為完好的中國古代陵寢之一,墓主們當年名不見經傳,卻已在地下安眠四百餘年。歷代王朝正是在這樣一次次的波譎雲詭中興衰更替,誰也不知道,天命最後歸屬何方。
02
古勒寨之戰後,明朝交回覺昌安、塔克世父子的遺體,賜25歲的努爾哈赤「敕書三十道,馬三十匹」,並讓他襲任覺昌安的建州左衛指揮使之職。
所謂「敕書」,是一種許可證,表示允許他的進貢使團入朝,進行貿易、朝貢活動。當時,建州各部首領都要遣使朝貢。早年的努爾哈赤,既是明朝的臣屬,也是邊境的商人,經常親自上山采人參、松子,運到撫順去販賣,換取物資。
一些史書記載了努爾哈赤與遼東總兵李成梁的親密關係。據說,努爾哈赤年少時曾在李成梁帳下充當家丁,李成梁待他如子,努爾哈赤得以讀書識字,而且最愛讀《三國演義》和《水滸傳》,從中學到不少兵法知識。努爾哈赤經常陪同李成梁到各地出差,有些學者認為,他可能到過北京。
努爾哈赤回到建州左衛統領祖、父舊部後,一顆「復仇」的種子日漸萌芽。他以祖先留下的13副鎧甲起兵,歷經近三十年的時間,帶領部眾實現了對滿洲各部的征服和統一。
為了「鑄造一個滿洲的實體」,努爾哈赤建立了八旗制度:規定三百人為一牛錄,五牛錄為一甲喇,五甲喇為一固山(或稱旗),總共四固山,分為黃、白、藍、紅四旗,後來,固山增加了鑲黃、鑲白、鑲藍、鑲紅四色,成了八固山。在八旗之上,設置五大臣和四貝勒,前者由值得信任的重臣擔任,後者封給努爾哈赤的子侄。
歷史學者魏斐德認為,「八旗制度是大汗努爾哈赤對全部軍隊的直接控制權和各貝勒之貴族特權的一種調合物」。
萬曆四十四年(1616),努爾哈赤建國號為「金」(史稱「後金」),建元「天命」。三年後,他發表了著名的「七大恨」,正式向明朝宣戰,其中第一恨,便是明朝殺其祖、父之仇。
努爾哈赤以「七大恨」誓師的第二天,便率軍1萬直撲距離瀋陽僅幾十里的撫順。努爾哈赤在城下致信撫順守將李永芳,大致意思是:「你若要戰,我的箭矢不長眼,可能一不小心就要你的命。你若舉城投降,我可以保你平安,就你那樣卑微的祿位,拼什麼命啊?」
結果,後金軍只發動了一次進攻,李永芳就投降了,與他一同降金的還有秀才范文程等知識分子。
撫順等地接連失陷,明朝大為震驚,趕緊起用老將楊鎬,命其指揮大軍討伐後金。四路大軍集結於瀋陽,分別由杜松、馬林、劉綎、李如柏率領,總兵力號稱47萬,實際只有9萬人左右。按計劃,這些軍隊將分頭出動,10日後會師於後金的「興京」赫圖阿拉。
但四路軍隊都沒有按照預定時間抵達。杜松的軍隊提前一天抵達赫圖阿拉附近,在薩爾滸為後金軍所殲滅;次日,馬林部在尚間崖前的開闊地帶和後金軍展開廝殺,被擊潰;劉綎部及朝鮮援軍在布達里岡遭到重創;李成梁之子李如柏率領的軍隊,卻始終未遇敵。
努爾哈赤召集了八旗兵約六七萬人,主打一個「憑你幾路來,我只一路去」,集中兵力,各個擊破。
這就是著名的薩爾滸之戰。
此戰,明軍慘敗,損失兵力45800餘人,將領杜松、劉綎戰死沙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