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不同舟完整後續

2025-02-06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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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床你怎麼——」

「辦」字沒出口,他就和衣在我邊上躺了下來。

他身高腿長的,我一米二的小床瞬間變得狹窄不堪。

動一下都能碰到他。

「我允許你占我便宜了嗎?」我臉皮抽抽。

他身子一側面向我,「再囉嗦我就真的占你便宜了。」

好女不吃眼前虧,我乖乖沒動了。

熄了燈,月光透過窗欞縫隙照進來。

「你哪裡來的強光手電?」他沒話找話。

哪裡看都不像一個犯困的人。

「我還有防狼噴霧,瑞士軍刀,伸縮棍,迷你報警器……要不要見識一下?」

我笑得不懷好意。

他徹底閉嘴。

不一會呼吸就弱了下去。

夜色平和,我也漸漸沉入夢鄉。

大概是半夜三更,學校這邊的動靜太大。

第二天一大早,我房門就被敲響。

顧驍迫不及待展現了他大長腿的好處,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開了門。

我整理了一下儀容才出臥室。

眼前卻是大陣仗。

不僅校長在,昨天回家的幾個老師也都在。

「這位小伙子是?」校長一臉八卦。

身後幾個老師顯然也忘記了來這裡的初衷,個個豎起了耳朵。

「這位是周校長,那幾個是我同事。」我簡單介紹。

「校長好,我是他男——」

顧驍搶著回話,只是沒說完就被我白了一眼。

「Ŧû⁷我是寧瑜她哥,她南方的哥哥!」他臨時改口。

謊言太蹩腳,我忍不住笑了。

聽完八卦,校長正色問起了操場上的包裹。

「差點忘了,小瑜瑜,哥哥給你帶了好多禮物——」

還沒來得及問顧驍,他就拉著我往外跑。

奔跑中,晨間山風溫柔地拂過耳畔。

我偏頭看向顧驍。

七年過去,所有人事滄桑。

只有他,依舊這麼恣意鮮活。

11

我在操場上見到了好多人。

除了後勤大爺、本校學生,還有住附近的村民。

個個盯著直升機投下的幾個大蛇皮袋。

好在他們雖好奇,卻沒上手上腳。

顧驍將兩個包裹扔到我腳邊,彎腰拉開了其他包裹的拉鏈。

看到裡面的東西我就驚呆了。

琳琅滿目,除了巧克力薯片可樂自嗨鍋等零食,還有諸多日用品。

說他沒洗劫超市我都不信。

「給大家帶的禮物——」

他環顧一圈,目光鎖定在校長身上,「麻煩周校長幫忙分一下。」

「好……好好……」

周校長都被顧驍的「壕」氣驚到了。

「走,小瑜瑜,咱們也回去拆禮物。」

他將兩個比他體積還大的包裹往左右肩一扛,率先往我宿舍走去。

大包裹里有一個小包裹,是他的換洗衣物。

除此之外都是送我的零食、毛絨玩具和護膚品等禮物。

本打算煮粥,我權衡了一下,從零食堆里拿翻出麵包解決了早餐問題。

然後在顧驍做手腳前,同一個不常住校的男老師協商,借了宿舍,解決了顧驍的住宿問題。

他知道的時候表示抗議,但無效。

他帶來的東西太多,我那小房子裝不下,我媽回家後我一股腦搬回了家。

她跟顧驍早就熟悉了,知道顧驍專程來山里找我,再三叮囑我好好招待人家。

我只能遵命。

作為「外來物種」,顧驍對山裡的一切表示新奇。

第一天,他拉著我去爬山采蘑菇。

第二天,拽著我下河捉螃蟹蝦米。

第三天,在我媽門口開了塊菜地。

第四天,當起了學校的體育老師。

第五天,摘禿了村裡所有的桃樹……

我以為他會受不了山裡的苦日子,沒想到他樂在其中。

在他的勤奮耕耘下,我身邊人對他的稱呼從「那位小伙子」「顧驍」,變成了「驍驍」「顧老師」「寧老師家的那個誰」。

他從始至終沒提沈葉舟,沒問我為什麼無故消失。

他不提我不問,就當他是來山里度假的。

他手機消息太多,他覺得煩,關了機往抽屜一丟再沒看過。

一個月後的一天,他在山裡抓了只野雞,興致勃勃說燉給我吃,打開手機搜做法。

不知看到了什麼,突然丟下野雞跑了,消失了五六個小時。

那隻野雞最後還是我媽拾掇的。

當晚我和顧驍回家吃的飯,吃完他拉我爬山,美其名曰看日落。

他表情太過凝重。

我沉默了很久,應了。

爬到山頂,落日晚霞正當時。

橘紅色的光芒給蒼翠起伏的山巒披上一層華衣,美不勝收。

「寧瑜,回去吧。」

顧驍坐到一塊大石頭上,開口就是勸。

「可以。」我談起了條件,「但你得先告訴我,你跟常斌達成了什麼交易?」

自從常斌用迂迴手段把顧驍送到我身邊,我就知道有些事早晚得面對。

但面對和應承不是一回事。

「常斌是誰?」顧驍反問。

演技太拙劣,我有些不忍直視。

「沈葉舟母親葉岑的司機,你給他起過綽號『兵腿子』。」我認認真真補充,「兵哥哥的兵。」

「哦,他啊……」

他尷尬地撓了撓頭,「他答應幫我找到你,我答應把你帶回去。」

「我要是不肯回呢?」我懶得兜圈子。

12

「回不回去是你的自由,我的目的是找到你,沒說包他售後。」

他表現得氣定神閒,可那兩條東晃一下西戳一腳的大長腿出賣了他。

很顯然,他心裡並不像他臉上表現的這般無所謂。

他有秘密瞞著我。

「阿驍,我不想回。」

我一腳踢飛一塊碎石,看著它「咕嚕咕嚕」滾下山去,

「我不想再做任何人手中的風箏了,身不由己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沈阿姨確實強勢了一點——」顧驍語氣沮喪且同情,

「沈叔叔走得早,幾年前阿舟他哥哥又出了意外,她一個弱女子撐起一家公司不容易……」

我突兀地笑出聲來。

「不,她根本不是一個弱女子,她有鐵血手腕,為達目的甚至可以罔顧人命!」

我咬牙切齒擲地有聲。

顧驍嚇了一大跳,撐著石頭彈跳了起來,

「小瑜,葉岑這些年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他直挺挺站著,整個人像一根繃緊的弦,「我想聽實話。」

「她做的可多了,該從哪裡開始講好呢?」

我低頭想了一會,「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從我爸開始吧。」

「我爸那人有一些臭毛病,生了病也不捨得看醫生,就喜歡死扛,誰勸都沒用,以至於剛查出腎衰竭就到了需要換腎的地步。」

「但我爸運氣還行,幾天就匹配到了合適的腎源。」

「這期間葉岑逼迫我和阿舟分手,我也知道他被關起來了,卻因為家裡的事焦頭爛額沒理會……」

「當時我爸手術費差了一點,但找親戚朋友借借不是問題。考慮到後期維護費用,我和我媽合計著把房子賣掉。」

「有個買家知道我家情況後,願意先支付 30% 的定金,卻在手術前天突然反悔。」

「手術當天,主刀醫生不見了人影,護士說他臨時接到另一場手術,愛莫能助。」

「這些事發生得太巧合,我當時沒想那麼多,衝到院長辦公室理論,卻在那裡看到了葉岑。」

「我這才知道,這一切變故都是她搞的鬼。」

「她沒否認,還說如果我要繼續選擇愛情的話,北城將再容不下我一家人。」

「但我太年輕,我覺得有錢沒什麼了不起,有錢也不能為所欲為。」

「幫我爸申請轉院的同時,我輾轉於各個醫院奔走,卻被現實狠狠打臉。」

「時間太緊,其他醫院根本無法在短期內安排這樣的手術,連我家房子都無人問津了。」

「經過這一耽擱,我爸的病情急轉直下,出現尿毒症前兆。」

「阿驍,你能體會那種絕望嗎,生死被人拿捏,任你張牙舞爪撲騰也翻不出風浪……」

「後面的事你都知道,我收了葉岑開的 200 萬,跟阿舟提出分手。」

「雖然葉岑安排了最好的醫生給我爸做手術,但我爸術後排異反應強烈,開始了漫長的透析之路……」

「家底掏空,我爸不想我和我媽拿一生去填他這個無底洞,最後選擇了自我了斷……」

13

殘陽退到地平面下,黑暗鋪天蓋地湧上來。

我的額發被山風吹起,遮擋所有視線。

「阿驍,你記得我托你幫我複製的,我爸的手術和住院記錄嗎?」

「同學會我去找那個海歸同學,不是請教什麼醫學知識,我是想知道葉岑是不是如她所說,沒在我爸的手術和用藥上做任何手腳……」

「我求你別在阿舟挖苦我時替我出頭,是不想把事情鬧大,讓葉岑知道我的小動作。」

「我怕她把怒氣撒到我媽身上……我已經失去了我爸,不能再失去我媽了……」

「好在所有的用藥及診療記錄都是合理合規的,可是,知道葉岑不是害死我爸的決定因素後,我對葉岑的憎惡仍沒有減輕一點點。」

「這幾年我過得很苦,如果說葉岑是劊子手,常斌就是幫凶!」

「我知道你一直拿阿舟當好兄弟,知道你想替他說情,但我和他之間隔了太多的人和事,已經無法回頭了……」

「年少時,我總以為愛可披荊斬棘,以為兩個人相愛就能排除萬難。」

「最後撞到頭破血流才發現,愛是這個世界上最脆弱的東西。」

「如果捨棄阿舟,能想換我和母親半生安寧,我願意……」

我被過往沉痛記憶壓垮,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顧驍緩慢又堅定地把我抱進懷裡。

他的體溫隔著薄薄布料傳來,慰藉了我心底的寒。

「我收回剛才的話,葉岑不值得同情,可我還是想替阿舟說情……」

顧驍的聲音幽幽傳入我耳中,

「我知道你因為憎恨葉岑,連帶著討厭阿舟,可阿舟是無辜的。」

「誰都沒法選擇自己的出身,攤上那樣一個媽不是他的錯。」

「如果不是他哥哥意外離世,他這輩子都會跟我一樣做個富貴閒人。」

「小瑜,阿舟其實很早就喜歡你了,只是沒有靠近你的勇氣。」

「我第一次跟你表白,只是為了刺激他。」

「如果沒有我,你們就不會開始,也不會遭遇後面各種不幸。」

「所以,你與其怨恨阿舟,不如怨恨我吧。」

「這幾年他聽他媽的話,聯姻留學接手公司,我本以為他認命了……」

「但你知道我今天在手機上看到了什麼嗎?」

「上個月起沈氏股票多次跌停,一周前正式宣告破產。」

「以蔣家為代表的達銳集團第一時間甩鍋,解除了他跟蔣湉的婚約。」

「他母親受不了這一串打擊,突發心梗,沒搶救過來……」

「我這才知道,原來他一直沒認命。」

「他母親拆散了你們,毀了你的家,他就親手毀掉了他母親所珍視的一切。」

「我是外人,不方便評判這件事的對錯,但他愛你是真的。」

「我來這裡前他找過我,說沈家不差錢,問你為什麼只要了 200 萬,我沒答上來。」

「他卻說你要少了,硬是塞給我一大筆錢,托我護你後半生無憂,還讓我不要告訴你。」

「還說他授意那些兄弟在你面前反覆提起他,只是不想你忘記他,讓你別恨他……」

「他舉止太反常,我當時沒多想,今天才搞懂他的意思。」

顧驍撥開了我眼前頭髮,隔著清冷月光跟我對視,

「阿舟昨夜在地下車庫被人捅了幾刀,至今昏迷不醒。」

「小瑜,不管你願不願回去,我都不想你留遺憾。」

14

山石樹影突然化作猙獰猛獸朝我撲來。

我腿一軟向地面墜去。

這一刻,我竟分不清哪裡是地獄,何處是人間。

顧驍攔腰撈我,卻阻擋不了我的頹勢,只能任我坐在地上。

「錯了,都錯了……」

我感覺心被撕成碎片,痛到極致,卻哭不出聲來。

葉岑步步緊逼,苦的原來不止我一個人。

只是我選擇了逃離,沈葉舟選的是沉淪。

他知道他這一生都擺脫不了那樣一個媽,於是不動聲色地積攢力量。

順從的表象下是叛逆;

安分的外衣里是毀滅。

這幾年我畫地為牢,他又何嘗不是在作繭自縛。

他曾開玩笑說他是籠中鳥,讓我帶他飛。

現在我才知道,他是海上孤舟。

海上風雨如晦,他紮根在暗流里,飄飄搖搖靠不了岸。

後來我從岸上過,向他拋出纜繩。

只是黑暗的力量太強大,我又親手割斷纜繩,將他重新丟進風雨……

顧驍說我跟沈葉舟相愛錯在他。

可很多事沒有發生前,誰又能預料到將來的走勢呢……

「小瑜,還有件事你必須知道。」

顧驍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沓摺疊的白紙。

他蹲在我邊上將白紙展開,打開手機手電筒照給我看。

上面的內容刺痛了我的眼。

每一張都是我媽的處方,心衰之症的處方。

我這才知道,原來連她都在騙我。

她回老家,是因為身體出了問題;

她不讓我回家住,是怕被我察覺出端倪;

她騙我說去走親戚的日子,都是去醫院看病去了。

「小瑜,就算你不管阿舟了,也要為阿姨的身體著想。」

「她得的是心衰,是心病,大城市才有更好的治療條件。」

「治得好的話還有 20 多年壽命,如果不重視就只有幾個月了。」

顧驍抱著我,在我耳邊低語,

「回去吧,別給自己留遺憾。」

我訥訥說Ŧŭ̀ₕ不出話。

顧驍強行將我從地上拖起。

下山的路是他背的我。

他像個小老頭,一路都在碎碎叨叨。

「小瑜,阿姨的單子是我偷的,她如果打我你可要護著我。」

「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聯繫好醫院了。」

「我知道你不想回北城,所以找的是京城一家心內科方面的權威醫院。」

「錢的事你別擔心,有我。」

「現在北城形勢複雜,把阿舟留在那裡不安全,我托家裡人找關係把他送去了京城。」

「小瑜,這一個多月我很開心。」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我還是喜歡你。」

「你看,我就是這麼地驕橫霸道,我喜歡一個人就必須讓她知道。」

「再偷偷告訴你,我媽找大師給我算過,我 28 歲就能遇到自己的正緣了。」

「所以,看在我等你這麼久的份上,和我做一個約定吧。」

「以三年為期,如果這期間你依舊沒跟沈二在一起,那就嫁給我吧。」

「我還年輕,我才 25,三年我還等得起。」

「如果三年後你依舊不要我,我就娶個小富婆滿世界瀟洒去,再也不煩你了。」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ṱū́₌了……」

他自顧自說著話,不在乎我是否回應。

下山的路有些陡峭,但他一步一步,走的很穩。

我枕在他背上,淚水漸漸流成河。

15

我拿著處方單找到了母親。

她表情平靜,還嗔怪顧驍多事。

不用猜,顧驍肯定私下跟她溝通多次了。

只是沒用罷了。

說服我媽後,我跟校長請了長假。

他沒多問,長吁短嘆放我走了。Ṭůₘ

我在屋裡收拾東西的時候,送顧驍來的那架直升機再次光臨。

沾顧驍的光,我生平第一次坐上直升飛機。

考慮到我媽的身體狀況,顧驍安排了轎車來接。

雖然會比我們晚兩天到京城,但勝在安全穩妥。

再次見到沈葉舟,我差點沒認出來。

他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渾身插滿管子,連接著各種儀器。

那張我百看不厭的臉,此時已經瘦得凹了下去。

露在外頭的一截脖頸雪白纖細,領口處露出一截白紗布。

他皮膚蒼白至極,比周遭白牆和他身下的白床單還要白上幾分。

也正因此,他眼瞼下的那片青色陰影才會那麼顯眼突兀。

但他表情安詳,像在做什麼美夢。

藍白條紋的病服穿在他身上空蕩蕩的。

他袖口處露出一截纖長手腕,手背扎著針,上面藍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他一直很瘦,但我從沒有見過這麼羸弱纖瘦的他。

像一個精緻的仿真娃娃。

像一尊脆弱的蠟像。

更像是一片山間晨霧,只消一陣捲地風就會消散不見。

我隔著玻璃看著他。

聽不到他的呼吸,感受不到他的心跳,瞧不到他的生機。

從我認識他以來,他身上就裹著一層堅硬外殼。

現在殼碎了,他也碎了……

顧驍跟醫生交涉成功,有護士帶我洗手消毒後,給我了一套隔離衣。

我戴上口罩帽子,進了重症監護室。

跟沈葉舟相愛時,我恨不得天天和他黏在一起。

可這四年,我們見面的次數一隻手數得過來。

現在,我再次抵達他身邊。

可我們之間卻隔了千山萬水,萬丈鴻溝……

兩天後我媽抵達京城,和沈葉舟住的是同一家醫院。

顧驍很快將一切打點妥當,我幾乎沒出什麼力。

沈葉舟身體機能損壞得太嚴重,半個月才醒。

看到我時,他愣怔了很久。

「阿瑜,你來啦。」他笑著跟我打招呼。

語氣平淡柔和,再無先前的針鋒相對,劍拔弩張。

可那微微顫抖的手昭告了他的不平靜。

我點頭,「我媽身體不好,在這家醫院能得到最好的治療。」

「這樣啊。」他嘴角牽起一抹弧度,「這邊顧驍熟,有需要的地方找他,祝阿姨早日康復。」

「嗯。」我輕聲應聲。

我什麼都沒問,只跟他相顧沉默。

我們曾無話不談。

可分別四年後,很多話都不知如何開口。

「我要為上次同學會的不可理喻道歉——」

過了一會,他主動引出了話題。

16

「我說的話同樣難聽……」

想起那天的針尖對麥芒,我眼神一暗。

「聽到你這句話,心裡的愧疚好像少上了幾分。」

他輕輕笑了出來。

我心裡一震,無言看向他。

「阿瑜,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他漆黑的眸子動了動,移開了目光,

「這些年我被我母親矇騙,聽了太多版本你的故事。」

「身邊又不乏好事之徒添油加醋,以至於假假真真分不清楚。」

「直到從阿驍口中驗證真相,我才知道害你吃了多少苦……」

「阿瑜,你父親的事情我很抱歉……」

「現在我搞垮了沈家,也算是替你報了仇Ṭṻ₅,你可不可以別恨我母親?」

「恨一個人太累,她那樣的人……不配被任何人記住……」

他說得很輕很慢,臉上甚至還帶著笑容。

可他眼睛裡卻只剩兩池悲涼。

他想用微笑去掩藏,可他用盡力氣都沒有藏住。

我被這樣的表情灼痛,痛得說不出話來。

我雖然失去了父親,可我還有母親。

但他卻只剩下他自己了。

「阿瑜,你也別恨我……」

「我的人生就是一團爛泥,不該把你扯進來的。」

「如果時光能回到八年前,我一定不會跟你表白。」

「我會把對你的喜歡藏在心底,最後帶到地下……」

他看了會窗外,似是想通了什麼,再次看向我,

「如果可以,找個好人家把自己嫁了吧。」

說這話的時候,他看著病房外等候的顧驍。

目光空洞、麻木且荒蕪。

像是對這人間沒有了任何眷念。

我心尖一顫,溢出無邊酸楚。

「如果你能答應我一個條件,結婚也不是不可以。」

我定定看著他,試圖喚醒他生的信念。

他彎唇,「說來聽聽。」

「重建沈氏。」我道。

他怔忡了一下,眉梢疑惑挑起。

「既然有勇氣毀了你所厭惡的沈氏,那就重建一個獨屬於你的沈氏。」

我笑了笑,綿里藏針,「別告訴我你有勇氣搞破壞,卻沒能力開疆拓土。」

「如果我就是沒能力呢?」他問。

我壞笑,「那我就告訴我的子子孫孫,沈葉舟是個懦夫。」

「真拿你沒辦法。」

他眸底划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無奈。

「既然你答應了,那我們以三年為期——」

我彎腰勾住他小拇指,「三年後,你的沈氏申請上市,我嫁人。」

「好……」他輕輕應聲。

他的身體太虛弱,不一會又繼續陷入昏睡。

顧驍走時,我提出送他。

在住院部前的梧桐樹下,我踮起腳親了他。

他被我的舉動嚇到,原地後跳一大步。

「有感覺嗎?」我問他。

他呆呆沒回答。

「問你話呢——」我用腳尖踢他,「有沒有感覺?」

他紅著臉點頭。

「什麼感覺?」我挑眉。

他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還想要……」

二十五歲的青年,說這話的時候純純一個愣頭青。

我被逗笑了。

「想要可以,但不是現在。」

我仰頭鄭重看他,「阿驍,我們重新做個約定吧。」

「你……你說……」

他緊張地捏起拳頭。

「你出去玩三年吧,去哪裡都行。」

「這幾年你光顧著盯我,荒廢了不少時間。」

「所以,去外面走走,去見更多的人,經歷更多的事。」

「如果三年後你依舊喜歡我,我們就結婚。」

我笑吟吟看著他,「前提是這三年,別再圍著我轉了。」

我和沈葉舟已深陷沼澤。

他正大好年華,沒必要將光陰浪費在我們身上。

顧驍眼裡迸出光亮,聽到最後又轉為委屈。

「出去玩和圍著你轉並不衝突,為什麼不能……」

他試圖跟我談判。

「不答應就當我沒說。」我佯裝生氣。

「我答應就是!」

他咬牙應下。

我撲哧笑出聲。

真是個非常單純好騙的男孩子呢。

「那麼,合約即時生效,請開始你的旅程吧。」

我哥倆好地拍了拍他肩膀。

「現在就走?小瑜瑜你催命啊!」

他瞪大了眼,嘴裡不滿嘟囔。

「別廢話,麻溜滾。」

我掰正他身子,將他面向醫院停車場方向,「多待一秒增加十年期限。」

「那我走了……」

他回身摸了摸我的頭,「你保重。」

「我會的。」

我笑著跟他揮手。

儘管一步三回頭,顧驍的背影還是消失在日光盡頭。

我突然感慨不已。

三年過去,我和沈葉舟渾身沾滿淤泥。

唯有顧驍始終活在陽光下,眼神清澈明亮,不染塵埃。

這樣光芒加身的少年,如何不讓人心生歡喜。

但他太過美好,總讓我有種不真實感。

現在,我把他還給人海。

以三年為期,給所有人一個繼續向前的理由。

我知沈葉舟萌生了死志,所以用三年來困住他。

他知我察覺出他的意圖,所以敷衍以待。

但不論如何,這一次我想守著他。

我曾將他丟入風雨。

這一次,我想拖他上岸。

我遙望天際。

落日西沉,殘陽如血。

而山高海遠,再沒什麼能照亮我回頭路。

(全文完)

番外

寧瑜和顧驍定了個三年之約。

得知消息,我沉默了很久。

「三年時間,足以發生很多變數……」

我沉聲提醒她,試圖讓她改變心意。

她的人生已經被我搞得一團糟。

能許她後半生喜樂無憂的人,我不想她就這麼推遠了。

「最大的變數無非是他喜歡上別人,如果真有那一天,剛好把他還給人海。」

她語氣輕鬆而豁達,眼裡卻是化不開的悲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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