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京圈太子爺傅承宥身邊,最痴心乖巧的姑娘。不管他怎樣傷我,我都從沒想過離開。
直到最後一次,他為了他的灰姑娘一擲萬金。卻吝嗇得不肯借我五萬塊的救命錢。
我心灰意冷扔掉戒指,轉身走人。朋友勸他哄我回來。
傅承宥漫不經心地笑:「急什麼,用不了一天,她自己會乖乖回來。」
第三天,他終於耐不住給我打電話:「野夠了就趕緊回家。」
可電話里響起的,卻是一道他十分熟悉的男聲。
「小點聲,霜霜昨晚累壞了,還在睡,別吵醒她。」
1
我站在歡鬧的人群後。
失神地看著面前的一幕。
傅承宥擁著一個瘦削怯怯的少女。
一個出身比我還要寒酸的大二女生許可。
也是他最近正寵在心尖上的姑娘。
偌大的包廂里,熙熙攘攘站滿了各大奢牌經理和公關。
從幾十萬到幾千萬不等的成衣,鞋子,包包,珠寶。
由膚色各異的模特為他們一一展示。
只要許可多看一眼,傅承宥立刻就會一擲萬金買下。
可是就在半小時前,無論我怎樣哀求。
傅承宥都不肯借給我五萬塊。
他明知道我已經山窮水盡,甚至借了高利貸。
卻沒有半點心軟。
我忽然就清醒了。
其實早已知道,自己徹頭徹尾都只是個笑話。
雖然所有人都說,我是傅承宥交往最久的女友。
他對我和對別的女人,是很不一樣的。
2
「傅先生,夠了,已經買了太多了……」
許可的眼睛亮閃閃的,又清純又歡喜。
傅承宥俯身在她臉頰親了一口:「只要你喜歡,你開心。」
「傅先生,你真好。」
許可仰慕又迷戀地望著他。
這樣的眼神,無疑大大取悅了這位太子爺。
他愜意笑出聲,攬住許可起身:「走,我們換個地方繼續玩。」
「傅承宥。」
眼看著他和許可就要出去,我終於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喚他。
傅承宥攬著許可,許可好奇地看著我:「傅先生,她是?」
我屏住了呼吸。
空落落的心底,只餘下最後一丁點微薄的希冀。
傅承宥撣了撣煙灰,居高臨下看了我一眼。
又捏了捏許可嬌軟的臉蛋。
「乖乖,她就是個甩不掉的垃圾,又臭又倔又惹人厭,不用理她。」
許可微睜大眼,又抿了抿嘴唇。
再看向我,眼底就有了一抹不屑的同情。
我移開視線,望著傅承宥。
十二歲認識他。
十七歲情竇初開愛上他。
到如今我二十二歲,整整十年。
我曾以為我會永遠喜歡他。
但現在,竟然就這樣輕輕鬆鬆斬斷了。
3
我垂了眼眸,盯著手指上不大合適的那枚戒指。
片刻後,我將戒指摘了下來。
傅承宥眉宇微蹙:「林霜。」
他念出我名字那一瞬,戒指劃出一道拋物線。
落在了垃圾桶中。
我輕輕吐出一口氣,仰起臉看向他,笑了笑。
「傅承宥,我以後不會再纏著你了。」
「如你所願,我們分手吧。」
包廂里一片死寂。
我拉開門那一瞬。
身後傳來重物被踹翻的悶響。
「林霜,你知道我的脾氣,最好想清楚了。」
傅承宥的聲音聽起來充斥著怒氣。
要在以前,我一定嚇得噤聲,乖乖服軟。
但現在,我連頭都沒回。
「嗯,我已經想清楚了。」
說著,我就拉開門,直接出了包廂。
4
夏夜的暴雨說來就來。
閃電撕開漆黑的夜幕,悶雷滾滾。
有人小聲提醒。
「承宥,你要不要出去看看?我看外面要下暴雨。」
傅承宥眼底漸漸蘊出薄怒。
他擁住許可:「不用管她。」
「承宥……」
傅承宥拿了酒杯,漫不經心笑:
「你們急什麼,等著瞧吧,用不了一天,她自己會乖乖回來。」
話音剛落,窗外落下傾盆大雨。
「下大雨了,霜霜好像沒帶傘……」
有人喃喃了一聲,傅承宥抬眸看向窗外。
他眉宇深蹙,薄唇抿成了線。
「傅先生……你弄疼我了。」
許可的聲音怯怯響起。
傅承宥鬆開手,又捏了捏許可的臉:「乖,我們繼續喝。」
可下一瞬,他忽然抬腳狠狠踹翻了面前的茶几。
許可嚇得瑟縮在一邊:「傅先生……」
「滾出去,都滾。」
許可委屈得直掉淚,卻還是被人拉了出去。
傅承宥起身走到窗邊。
大雨如瀑,天地一色,什麼都看不清楚了。
5
剛走出酒店,我就被淋成了落湯雞。
全身濕透了,乾脆也就不再躲不再跑。
只是這樣走著走著,我忽然停了腳步。
就那樣緩緩地蹲下身抱住了自己。
在瓢潑大雨中,哭得沒有聲音。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頭頂的雨莫名停了。
我才後知後覺抬起頭。
比雨夜的墨色更深的,是男人此時的那雙眼睛。
沈從誡擎著傘,站在我身側。
在我看過來那一瞬,他微彎腰。
修長手指握住我的手臂,將我拉了起來。
「沈先生?」我有些訝異。
衣裙單薄,濕透服帖著我的身體。
他的目光,肆無忌憚落在上面。
我有些瑟瑟,想要抽回手遮擋。
包里的手機又開始嗡嗡震動。
我知道是醫院那邊打來催我繳費的。
濕透的手指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緊緊攥住了沈從誡的衣袖。
「沈先生,您能借我五萬塊嗎?」
我仰臉看著他。
帶著孤注一擲的羞憤和絕望。
6
沈從誡撐著傘,目光緩緩落在我臉上。
卻許久沒有說話。
漫天的雨敲擊著傘面。
傘下這一個小世界,好似被徹底隔離開。
沈家的大公子,浪蕩,不羈,行事乖張不按常理出牌。
但架不住雙商極高,能力出眾。
在北京城這個圈子裡。
甚至隱隱壓了傅承宥一頭。
身邊朋友其實都知道,兩人明面上客氣,其實私下毫無來往,明顯不對付。
而我,曾是傅承宥的女朋友。
沈從誡,應該也很討厭我吧。
手指蜷縮著,想要撤回去。
沈從誡忽然鬆開手。
再落下時,已經隔著濕透衣衫握住了我的腰。
我還沒回神,人已經跌入他懷中。
「霜霜,你拿什麼交換?」
這是今晚,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這也是我第一次,聽到沈從誡喚我的名字。
不是林霜,不是林小姐。
而是,霜霜。
7
沈從誡將我從浴缸中撈出來。
又遞給我一碗熱騰騰的薑湯時。
我還有些怔怔。
從他轉給我一筆七位數的巨款。
到我上了他的車,來到他位於度假山莊的別墅。
再到現在,我穿著他的浴袍,坐在他對面喝著薑湯。
整個流程大約也只有三個小時。
我捧著碗。
一眼都不敢看面前的男人。
他穿著藏青色的絲質睡袍,露出一片結實的胸膛。
我喝湯的時候,他就靠在椅子上看著我。
那雙桃花眼十分瀲灩,再加上他此時慵懶的坐姿。
仿佛要坐實了自己京城第一浪蕩子的名頭。
喝完湯,我拘謹地坐著,像個規矩的小學生。
沈從誡似笑了一聲。
下一瞬,我被他打橫抱了起來。
「怎麼這麼輕,平時都不吃飯的嗎?」
「我吃得少。」在他懷裡,我整個人都有些僵硬。
傅承宥喜歡纖瘦的女生。
這些年,我幾乎沒碰過米飯。
早已忘了,吃飽是什麼感覺。
「霜霜,你再胖一點點,會更好看。」
沈從誡將我放在他的大床上。
他頎長的身軀順勢傾軋下來,低頭吻我。
微涼的吻落下時。
我閉上了眼,耳根幾乎紅透。
沈從誡眼底含了玩味的笑,把玩著我的耳垂。
「傅承宥沒親過你嗎?這麼容易害羞。」
傅承宥很少親我。
為數不多的幾次,也只是額頭或者臉頰。
他不喜歡我,當然也不願意碰我。
我閉著眼,耳根頸側滾燙赤紅。
沈從誡解開我浴袍腰帶時。
我顫著手輕輕抓住了他的手指。
「怎麼了?」他立時停了手上動作,反握住了我顫慄的手指。
「沈從誡,就是……待會兒,你能不能輕點,我害怕。」
手指抖得厲害,臉上潮紅褪去,漫出蒼白的顏色。
我咬緊了嘴唇,睜開眼看他一眼,又緊張地別過臉去。
沈從誡輕輕摩挲我的後背。
「放心。」他在我耳邊愉悅輕笑。
但吻我的力道卻明顯更重了。
我沒有再多說什麼。
只是緊閉眼,咬牙忍著。
直到最後。
我實在受不住,張嘴咬住他肩,眼淚洇出。
他像是察覺到什麼,驀地停了動作。
「霜霜,你是第一次?」
8
我沒有說話。
只是很輕地點了點頭。
沈從誡的動作不自覺慢下來。
那雙原本充斥著欲色的桃花眼,此刻無比溫柔。
他捧住我臉,將眼睫上的淚珠拂去,很認真地向我道歉。
「抱歉霜霜。」
他將我攬在胸前,細碎地淺吻愛撫。
「疼嗎?」
我又點頭。
是真的很疼,比我之前設想的還要疼無數倍。
「是我不好。」沈從誡捧住我的臉,淺吻間又溢出憐惜的輕嘆。
我沒有再說話,只是臉貼在沈從誡的胸口。
眼淚不停地向外涌。
二十歲那年,傅承宥有一次喝醉了。
朋友打電話讓我去接他。
我趕到的時候,他衣襟散亂坐在沙發上。
一隻手拿著手機,不停地劃開又鎖屏。
空氣里全是濃重的酒精味和煙味兒。
他眉眼洇著紅,大概是醉得狠了,神智都混沌著。
「霜霜過來。」
他難得溫柔,好像也是第一次,喊我疊字。
我走去他身邊,他拉住我的手。
從衣袋裡拿出了一枚戒指。
「做我女朋友吧。」
他說著,也不等我回答,直接強勢地把戒指套在了我的手指上。
那枚戒指有些大,不是我的尺寸。
樣式也很普通簡潔。
但我還是很歡喜。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都在翻來覆去地看。
也許是我笑得太幸福太開心。
傅承宥的心情莫名好了起來。
他擁住我,第一次吻了我。
那是我們相識的第八年。
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妙的一個春夜。
傅承宥為我戴上戒指那一瞬。
我在心裡暗暗發誓,林霜,這輩子,就他了。
9
「霜霜。」
大約是我的眼淚實在太多。
沈從誡有些無奈,又有些無措:「別哭了好不好。」
他給我擦眼淚,可我的眼淚根本停不住。
「不做了。」
他的聲線有些暗啞,額頭貼著我的,輕蹭了蹭。
我印象中,沈從誡不是這樣溫柔的男人。
圈子裡喜歡他的名媛千金數不勝數。
他看似對每一個都有情意。
但其實我曾見過他私下打發那些小姐們的樣子。
冷漠,寡淡,不留情面,卻又讓人無法指摘。
仿佛他無半點錯,是你這朵花不該想要私有撩人的春風。
他本來就是無心吹過的風。
吹過了園裡的每一朵花而已。
比我此時哭得更慘的姑娘也有。
沈從誡連看都沒看一眼。
轉身走人時,留下的也只有一句:「小姐,你哭花妝容的樣子,很不體面。」
可他現在卻在哄我。
我有些訝異地從他懷裡抬起臉。
「我哭的樣子,是不是很不體面?」
沈從誡聞言一挑眉,接著,卻又低頭吮去我眼角的淚。
「霜霜這麼漂亮,我只會心疼。」
他的情話信手拈來,但卻有種蠱惑人心的溫柔。
「為什麼?」我喃喃問。
沈從誡捧住我的臉,很輕地笑了一聲,卻沒回答。
「乖,我抱你去泡個澡。」
他竟是真的抽身而出。
「溫水會讓你舒服一點。」他彎腰打算抱起我。
但我閉上眼,抓住了他的手臂。
將他拉回我懷中。
「沈從誡,我不會食言的。」
「過了今晚,我們……就兩清。」
10
沈從誡忽然停住。
也沒有回應。
我有些意外,睜眸看他。
那雙原本溢著柔色的眼瞳,此時卻漸漸涔冷。
像是回到了之前的浪蕩不羈。
「兩清?」
他望著我,重複了一遍我剛才的話。
我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多的錢,我轉回給你了,我只要五萬塊。」
沈從誡仿佛被我氣笑了。
我想了想,又囁嚅道:「要是,要是你不高興,那我攢夠錢就還你……」
「林霜。」
沈從誡捏住我的下頜,直接堵住了我的嘴。
「你再說下去,我大概會成為北京城第一個被女人氣死的男人。」
我聞到了沈從誡身上很淡的苦香。
那後調卻又讓人著迷沉淪。
我能感覺到他有些生氣。
但自始至終,他卻又很溫柔。
後來,我忍不住迷迷糊糊想。
他好像根本不是我之前認為的那種男人。
怪不得,喜歡他的女人比喜歡傅承宥的更多。
11
我在沈從誡的別墅待了整整三天。
圈子裡的共同好友給我發了好幾條信息。
「霜霜,你這幾天去哪了?」
「承宥很生氣,你還是趕緊回來的好。」
「你把承宥的微信電話都拉黑了?」
「霜霜,你想過這樣做的後果沒有?」
「如果承宥真的惱了,你怎麼辦?」
我沒有回覆,將手機丟在了一邊。
決定提出分手後,這些問題,我都不會再考慮。
其實我和傅承宥的關係,早就岌岌可危。
全靠我一個人硬撐著而已。
最後一晚。
我剛從浴室出來,沈從誡就拎了一瓶紅酒進了房間。
「陪我喝一杯吧霜霜。」
他在沙發上坐下來。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此刻他眼底好似有點落拓的寂寥。
我酒量不大好,很快就喝得微醺。
沈從誡抱起我,我怕掉下去,趕緊抱緊了他的脖子。
「好像重了一點。」
確實,這幾天吃得很放縱,小肚子好像都有了一層肉。
「抱起來很舒服。」
沈從誡將我放在床上。
臥室的燈光暗下來,外面又開始下雨。
三天的磨合。
已然沒了一開始的生澀不適。
淅淅瀝瀝的雨下了半夜才堪堪停住。
我伏在枕上,一頭長髮蜿蜒垂落。
沈從誡靠在床頭,低頭喂我喝水。
手指勾纏住我的發尾,他有些心不在焉。
我也沒有力氣說話。
到最後,我是在他胸前沉沉睡去的。
手機一直在震動,我卻睡得香甜,一無所知。
沈從誡騰出一隻手撈過我的手機。
號碼不是傅承宥的,但除了他,大約也沒旁人。
沈從誡盯著那串數字,再電話又一次鍥而不捨響起時。
他滑動接聽。
「林霜,野夠了吧,該回家了。」
傅承宥的聲音透著隱隱的不耐。
就連低頭服軟,都是高高在上施捨的姿態。
沈從誡唇角勾出一抹譏誚的笑。
「小點聲。」
沈從誡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
我睏倦地睜睜眼,又沉沉睡去。
「霜霜累壞了,還在睡著,傅先生還是小點聲,別吵醒她。」
12
沈從誡說完。
電話那邊,是死一樣的安靜。
沈從誡很有耐心地等著對方開口。
約莫過了半分鐘。
「沈從誡,林霜為什麼會在你那裡?」
「這就要問傅先生自己了。」
沈從誡垂眸看著懷中熟睡的我。
「你碰她沒有?沈從誡你他媽是不是碰她了……」
傅承宥終於崩潰,聲音嘶啞顫抖。
「霜霜淋了雨,不太舒服。」
「傅先生,別把我沈從誡想的那麼禽獸。」
他說完,直接切斷了電話,又將手機關掉。
那雙看起來總是過於薄情的眼眸。
此時安靜望著我,好一會兒後。
他才自嘲地笑了一聲。
就在剛剛,他明明可以狠狠地搧傅承宥一個耳光。
但看著懷中柔婉沉靜的那張臉。
卻又鬼使神差地改了主意。
我對此一無所知。
第二天我收拾妥當,沈從誡送我回京。
下車時,我輕聲向他道謝。
他靠在車座上,襯衫襟口散亂,桃花眼含著勾人的笑。
「霜霜,隨時歡迎你回來找我。」
我垂了眼,想到這三天的混亂與放縱,臉頰還是有些燙。
「沈先生,再會。」
沈從誡眼底的笑意淡了淡。
車窗緩緩升上去,車子發動。
我站在路邊,看著他的車子遠去。
心裡很清楚地知道,我和沈從誡之間,以後不會再有瓜葛了。
我去了醫院看望華華姐。
她再次幸運地轉危為安,已經暫時無恙。
我見她精神不錯,這才大鬆了一口氣。
當年我只有十二歲,我媽病死後,我爸和爺爺奶奶就逼著我退學。
他們嫌棄我是個女孩子,上學浪費錢。
打算讓我跟著叔嬸出去打工賺錢。
然後過幾年,找個彩禮給的多的人家嫁掉。
是華華姐和她媽媽偷偷塞給我一點錢,又托親戚連夜送我去了縣裡的初中。
初中的老校長和老師們一起保護了我。
據理力爭趕走了我爸和爺爺。
讓我可以繼續念書。
第二年,傅承宥跟著傅太太做慈善,來到那座小城。
我是成績最優秀的學生,傅太太就開始資助我。
那一年,也是我第一次見到傅承宥。
他生得好看,如珠似玉。
有些傲氣,卻又不讓人討厭。
傅太太帶他回北京時,他對我說了一句。
「小丫頭片子,北京城見啊。」
他這句話,在我心裡埋下了一顆種子。
從此以後,我努力到廢寢忘食,不敢有一刻懈怠。
十七歲,我考進北京最好的大學之一。
二十歲,傅承宥說「霜霜,做我女朋友吧」。
二十一歲時,華華姐的媽媽生了重病,我知道後,哭著求她來京治療。
我把自己的獎學金和所有打工攢的錢都拿了出來。
但阿姨病得太重,很快就去了。
更不幸的是,喪事後不久。
華華姐也病倒了,和阿姨的病一模一樣。
我再拿不出錢,最後咬牙借了高利貸。
鬼門關里救回了華華姐一次。
可還有第二次,第三次,一次比一次兇險。
我只能去求傅承宥。
可他不僅沒有借給我一分錢,還對我極盡羞辱。
我當時幾乎崩潰:
「你是沒有義務必須借給我錢,但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你至少也該問我一句為什麼這麼缺錢,至少也不該這樣羞辱我。」
可我得到的,也不過是他的一句嘲笑:
「受不了羞辱?那就滾啊,沒人攔著你。」
我還有一個心愿。
在我的老家,那個封閉窮困的深山小村裡。
還有很多像我和華華姐這樣的女孩。
她們沒有念書的機會,甚至小小年紀要打工賺錢貼補家用。
再大一點就被隨便嫁出去,換取一筆彩禮繼續補貼兄弟。
被榨乾每一滴血。
我想要拯救華華姐,拯救那裡更多的女孩。
但如今的我,卻力量渺小,連我自己,都陷在困境。
13
從醫院離開時,我還是下了決心,放棄考研,去找一份薪水不錯的工作。
回去的路上,手機忽然響了幾聲。
我打開手機一看,是圈子裡一個共同好友。
給我發了足足十條轉帳信息。
我看著那數不盡的0,知道是傅承宥給我的。
但心底卻連半點波動都沒有。
如果那天晚上,我求傅承宥借給我五萬塊。
他沒有回絕,隨即又為許可一擲萬金。
也許我仍不會狠下心和他分開。
夏日的棉襖冬日的蒲扇,都是遲來無用的。
我沒有點開。
幾分鐘後,朋友的電話打了過來。
我想了想,還是按了接聽。
「林霜。」
傅承宥的聲音有些沉沉的沙啞。
就這麼三天的時間。
他好似就從男朋友變成了另一個世界的人。
「有事嗎?」
「你現在在哪。」
「準備回家。」
電話那邊,傅承宥仿佛瞬間鬆了一口氣。
「那我在家等你。」
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這個所謂的家,大概是傅承宥對我唯一的大方。
大四後,我搬進這個公寓,開始準備考研。
房子是傅承宥的。
但裡面有些東西是我的。
既然分手了,那我自然該把自己的東西清理出去。
14
打開門,我怔愣了一瞬。
房間內的空氣很不好。
充斥著刺鼻的煙味和酒精味。
傅承宥坐在沙發上,襯衫很皺。
頭髮也很亂,完全沒有打理過的跡象。
我換了拖鞋進去。
「林霜。」
傅承宥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他伸開手臂想要抱我。
但我躲開了。
「傅承宥,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今天回來,只是要把我的東西拿走。」
我平靜地看著他。
他這幾天大約沒怎麼休息。
眼下一片暗色,臉色很憔悴。
身上的襯衫,竟然還是三天前的。
這讓我十分錯愕。
傅承宥是個潔癖很重的人。
「林霜,你還在生氣。」
我搖頭。
「我跟她們都只是玩玩,你又不是不知道。」
傅承宥伸出手,想要拉我。
我再一次避開了。
「傅承宥,你和別人怎樣玩我不管,但這一次,我不是在和你玩笑。」
我望著他,年少時偷偷愛慕的人。
幻想過陪伴一生的人。
也就到這兒,陌路了。
其實心裡又怎麼會不難過。
但這麼多年了,早已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心底卻又十分平靜釋然。
「所以,你不用向我解釋什麼。」
我說完,就繞過他向房間走。
「林霜。」
我站定,卻沒有回頭。
「你明知道我和沈從誡不和,你生我氣,故意這樣氣我,報復我的,是不是?」
傅承宥走過來,雙手握住了我的肩。
「霜霜,你有多愛我,沒人比我更清楚。」
他這般篤定。
就連屈尊挽回,都強勢霸道。
可我卻越發清醒。
還有什麼比你曾愛的人,明知道你有多愛他。
卻毫不在意毫不尊重,肆意傷害你羞辱你,更讓人覺得可笑呢。
我推開他手。
「和沈從誡無關。」
「傅承宥,是我要和你分手。」
我轉過身,認認真真地開口:「是我,不再喜歡你了。」
15
那天我收拾東西離開後。
傅承宥再也沒有找過我。
他是京圈裡被人捧著的太子爺。
而我,只是承過他媽媽恩情的孤女而已。
我開始四處投簡歷,找工作。
憑藉學歷我很快接到了面試通知。
面試那一天,我在樓下LED大屏上,看到了沈從誡。
他穿黑色商務正裝,身邊站著幾個高管和秘書。
這人不笑,正經起來的樣子,竟也十分嚴肅。
我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仿佛那個雨夜,深山別墅里與我同床共枕三日的男人。
只是我夢裡出現過的一般。
但我很快回神。
與沈從誡那一場過往,在回京當日,我們都默契地翻了篇。
我是為了救命錢。
而他,大約也只是因為我曾是他死對頭的女人。
他獵奇,覺得刺激而已。
16
我租了新的房子,離公司很近,但很小很舊。
周末我抽空去醫院看了華華姐。
她這一次恢復得還不錯。
我去看她時,她紅著眼對我說,她的小妹要嫁人了。
才剛十八歲的女孩子,要嫁給隔壁村的殺豬匠。
我攥著華華姐的手:「讓她跑吧,來這裡,隨便找份工作總能養活自己。」
華華姐只是含淚搖頭。
我們都知道有多難。
綿延的大山,是鎖著她們命運咽喉的鐐銬。
該有多幸運,才能像我這樣逃離。
從醫院離開時,我接到了公司HR打來的電話。
她很抱歉地通知我,公司最終還是沒有錄用我。
我詢問原因,問完之後,卻又忽然想明白了。
是傅承宥吧。
電話掛斷後,有一條信息進來。
「霜霜,我會讓你乖乖回來我身邊。」
我站在路邊,明明是盛夏酷暑。
可我全身冰涼,手指顫慄不停。
我有些恍惚地望著頭頂的樹蔭和光斑。
原來,這就是我愛了五年的男人啊。
在我考上北京的大學,因為貧窮和無知被人嘲笑的時候。
冷著臉護著我,為我出頭的那個傅承宥。
生病時守在我床邊一整夜,笨手笨腳為我熬湯的傅承宥。
罵過我,羞辱過我,卻又在喝醉後抱著我求我原諒的傅承宥。
無數的畫面,無數個他,重疊著,卻又變得模糊,面目全非。
原來每個人年輕時。
都會愛上一個自己幻想出來的完美異性。
我這些年愛的傅承宥。
也不過只是我在心裡一遍一遍美化,一遍一遍欺騙自己相信的那個傅承宥而已。
17
我將傅承宥圈子裡的共同好友的聯繫方式全都刪除了。
找工作屢屢受挫。
我乾脆跟著隔壁的鄰居,一起去天橋下擺攤。
總要有收入維持生計。
還有華華姐那邊,我的心一直懸著,她還沒有徹底康復。
而更讓我焦慮的,還是之前借的那筆高利貸。
我日益捉襟見肘,連支付高昂利息都困難。
好在擺攤每日都有收入。
我幾乎苛待自己一般節衣縮食,一周後,竟還存了將近一千塊。
只是好景不長,第二周我和鄰居剛出攤,城管就來了。
別的攤販有經驗跑得及時。
而我的小車和貨品全被收走了。
「霜霜,你沒事兒吧?」
許是見我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臉色慘白,鄰居有點被嚇到了。
「我沒事兒,你們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坐在河邊的長椅上,坐了很久。
直到手機響起來。
又是陌生號碼。
我知道是傅承宥打來的。
直接按了接聽。
「霜霜,我現在在醫院。」
我瞬間站了起來:「傅承宥?」
「你那個姐姐叫張玉華是吧。」
「你想幹什麼?傅承宥你有什麼事沖我來……」
「我問過醫生了,她的病隨時會復發,十分兇險。」
傅承宥的聲音里,帶著高高在上的志在必得:
「霜霜,只要你乖乖回來,我立刻請全北京最好的醫生給她治病。」
「如果我不回去呢。」
「霜霜,你很清楚我什麼性格。」
「從小到大,我想要的東西,都會不擇手段弄到手。」
「可我是人,是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自己思想自己自尊的人。」
「霜霜,過去是我不好,我會改……」
我知道這句話對傅承宥來說,算是他在低頭服軟了。
可我已經不是那個三言兩語就會被他哄回去的林霜。
「晚了,傅承宥。」
「不晚,我知道的,你和沈從誡之間什麼都沒發生。」
「霜霜,我們和好,之前的所有,都翻篇,我不會再提。」
「沈從誡對你說的嗎?」我有些意外。
他和傅承宥是死對頭,我原本以為。
他不會放過這樣一個羞辱傅承宥的好機會。
「沒錯。」
「他騙你了傅承宥。」
「那天晚上,因為五萬塊,我已經把自己賣給他啦。」
我說話的聲音很輕,甚至到最後,話音里還帶了輕笑。
「所以,你看,我們徹底沒可能了。」
電話那邊一片死寂。
我望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河面。
將看似癒合的傷口用力撕開。
「霜霜,你在騙我,你愛的人是我,你不會做這種事的……」
「傅承宥,這世上沒什麼是絕對不可能的。」
「我承認,從前那些年,我真的很愛你。」
「但是後來,當我跟沈從誡走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已經徹底放下你了。」
「林霜……」
「傅承宥,好聚好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