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看我的臉色太蒼白,裴理轉了口風。
「當然我也不是說你會自殺,只是一點小治療,就跟聊天差不多,不用有太多心理壓力。」
我不知道怎麼道謝,只是有些無措地看著他。
裴理並不怎麼在意地擺擺手:
「對我而言,這些都是小事。
「如果你要感謝,那就當我的——」
我提起心,以為裴理會有什麼其他目的。
但裴理只是挑了挑眉,語氣很溫和地繼續說。
「當我的妹妹,多陪陪我的母親吧。」
12
我答應了裴理。
晚上準備睡覺前,突然發現陳煙又給發了信息。
【一個星期後我就回去了,你把我的床單洗乾淨,曬好後鋪整齊。
【廁所每一塊瓷磚也要擦乾淨,一根頭髮都不能有。】
……
我沒耐心看完,打字:【我已經搬走了,你自己的事自己做。】
陳煙一個電話打過來,語氣很不爽:「誰讓你走的?」
我什麼也沒說。
只是給她截屏上一次的聊天記錄。
她在電話里吼:「我讓你走就走,那我現在讓你回來,給我打掃房間!」
我直接掛了電話。
反正一個啞巴做這種事情,也不算過分。
又過了十分鐘。
特別關心的鈴聲響起。
是莊序發來的信息。
【煙煙說你搬家了,為什麼不先問我?】
我盯著他的頭像看了會兒,點進去,取消了曾經設置的特別關心。
很快,困意襲來,我陷入了夢鄉。
我並不知道,在地球的另一端,發生了什麼。
……
「莊序,」海邊的篝火前,有人大聲喊,「這麼漂亮的女朋友就坐在你旁邊,你怎麼還一直抱著手機看?」
陳煙撥了撥耳邊的頭髮,嫵媚地笑了笑:「我讓他幫我搶演唱會的門票呢。」
篝火晚會結束後,眾人散去。
莊序依然盯著自己的手機。
陳煙冷下臉。
她早就發現了,莊序在看的,其實是一個人的微信頁面。
即使坐在她身邊,他還一直在等別人回消息。
大家都說,莊序追了陳煙這麼多年,終於得償所願,滿心滿眼都只有她。
但只有她知道,這些天裡,即使是在親吻她的時候,莊序也始終在走神。
到底是誰破壞了他們的關係?
陳煙終於瞥見了,那個頁面的名字。
是陳稞。
她心頭本就壓抑著的怒火,瞬間就炸了。
……
翌日早晨,我才發現莊序在凌晨五點,又發了條信息給我。
【我在北區有個房子沒人住,回來後,你搬過去。】
下面則是陳煙的信息框。
裡面什麼也看不見。
因為她全部撤回了。
我一頭霧水。
倒是顯示一小時前,陳煙又發了條朋友圈。
好像是在商場裡。
她戴著一枚很大的鑽戒,笑容隱隱帶著挑釁。
文案是:【錢在哪裡,愛就在哪裡。】
照片背景,是莊序在買單的一個側臉。
底下很快有評論:【哇塞,這款 hw 的鑽戒好像要 28 萬吧。】
【莊序好寵啊。】
我心想,這大概是他們的情趣吧。
我不想再被打擾,把兩個人的帳號都拉黑了。
13
在魏醫生那裡的治療很輕鬆。
只需要每天晚上聊一個小時。
她很有耐心,會等我把每句話寫完。
有時候我不想回答的問題,她就會讓我用畫畫的方式表現出內心的感受。
第一次在魏醫生面前畫出成品時,她的眼睛亮了。
「陳稞,你專門學過畫畫嗎?太特別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繪畫是我鮮有的愛好。
初中美術課上,老師還勸過我專門學美術,說我有天賦。
不過太耗錢,舅媽沒同意。
最後,我也不過是一直自己私下畫著玩而已。
魏醫生盯著畫,向來冷靜的臉上滿是笑容:「我侄女學了六年,一點也沒有你的畫有感染力,你有沒有參加過比賽?」
我搖頭,她在房間裡踱了幾步:「那這樣,你這段時間再畫一幅給我,剩下的我來操作。」
她給我帶來了新的顏料和畫筆,還叮囑我認真完成。
我用了私下所有時間來畫它,以至於常常到廢寢忘食的地步。
有時候診所到了下班時間,經實習老師提醒我才反應過來。
裴理常常會在治療結束後,接我去和裴母吃飯。
他來的頻率太高,診所里以前認識的人打趣他。
「鐵樹也是會開花了。
「這還是當年那個對女生告白都不解風情的裴學弟嗎?」
裴理笑罵:「少用你們的有色眼鏡看人,陳稞是我妹妹。」
想了想,他又正色道:「她比我小了六歲,我又不是禽獸,你們也不准打主意。」
我想告訴裴理,其實診所的人都對我很好。
魏醫生總是鼓勵和表揚我。
另一個李醫生很幽默,每天會給大家講笑話。
而實習的幾個人,也經常分享零食給我吃。
……
當然,我最感激的,還是裴理。
因為這一切,都是他帶來的。
不久後,我的繪畫作品將要完成了。
同時,我也聽聞了莊序和陳煙的消息。
他們即將訂婚。
舅媽給我發了訂婚酒店的房號,囑咐我一定要去。
於是時隔兩個月,我又見到了莊序。
14
不知道為什麼,以前見到莊序,總覺得他身上好像帶著一層耀眼的光。
讓人一直忍不住偷偷注意他。
但現在,他坐在陳煙旁,我只看了一眼,便挪開了視線。
余光中,莊序卻一直盯著我。
陳煙的笑容漸漸消失。
整場訂婚宴,兩邊家長談笑風生,兩個主角的臉色,卻肉眼可見地冷漠。
上菜後,他們更是一句話也沒說。
舅媽已經開始擦汗,莊序的母親推了推他的手,讓他哄哄陳煙。
莊序面無表情地夾起一塊蝦,放進陳煙的碗里。
「嘭!」
陳煙突然把碗往桌子上一砸。
她臉色鐵青:
「說了多少次,我只吃別人剝好的蝦,你還要給我夾。
「莊序,你每天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啊?」
我正在剝蝦的手一頓。
莊序放下筷子,語氣平靜:「不是給你花錢了麼,鬧了一路,還沒鬧夠?」
那天的訂婚最終不歡而散。
莊序的母親臉色很陰沉:「兩個孩子還太小了,沒必要那麼早就定下來。」
舅媽十分不樂意。
賓客都走了後,她第一次訓斥陳煙,指責她不該當眾掛臉。
陳煙本來面無表情地低著頭。
聽見舅媽讓她向我學習時,突然抬起頭,滿眼發紅地問:
「向陳稞學什麼?
「學她那麼騷,剛成年就爬別人男朋友的床?」
舅舅和舅媽被她的話震驚得張大了嘴巴,齊齊扭過頭看著我。
眼裡從不敢置信,到嫌惡。
陳煙還想繼續說什麼——
「啪。」
我已經抬起手,扇了她一巴掌。
空氣愈發凝滯。
陳煙捂著右臉,眼裡淚水打轉,立馬朝著我撲過來。
我們扭打成一團。
舅舅舅媽奔過來,把陳煙從我身上撕開。
陳煙仿佛已經氣瘋了,不管不顧地拿起桌面上的水果刀,就朝我的臉上刺來。
15
裴理匆匆趕到派出所時,我已經做完了筆錄。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低著頭打字。
【需要擔保人我才能出去,對不起,我只能聯繫你。】
「怎麼回事?」裴理很生氣。
三個小時前,陳煙拿著水果刀想劃傷我的臉,結果被我搶了過來。
躲避她的攻擊時,水果刀反而刺中了她的肩膀。
其實傷口很淺。
但陳煙打了報警電話,哭得驚天動地。
舅媽也一直在哭,邊哭邊打舅舅:「我就說當初不該收留她,什麼掃把星啊!」
舅舅則苦著臉,手指一直夾著半截煙屁股猛吸。
最後,他們陪著陳煙去了醫院。
裴理聽完,臉色反而有些微妙:「原來你也會動手。」
我有些緊張地低下頭。
「做得很好,」裴理反而摸了摸我的頭,「今晚獎你吃夜宵。」
他爽快地簽了字。
剛走出派出所,一輛車便在門口停下。
莊序從車上下來。
「這麼快就勾搭上了新的男人?」他陰沉地看著我,還有一旁的裴理,「難怪要拉黑我。」
裴理皺起眉:「哎,你怎麼說話?」
莊序徑直越過他,將手伸到我面前,語氣命令:
「我只說一遍。
「陳稞,現在,立刻,馬上跟我回去和陳煙道歉。」
裴理氣笑了:「你誰啊,跟我們家孩子說話這麼狂?」
他低頭問我:「你想和他走嗎?」
我沒回答。
只是拉起他的手,然後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意思是,我只想和他去吃夜宵。
裴理似乎誤會了。
他思考片刻,眼中突然浮現出一股英勇就義般的大義凜然。
然後低下頭,飛快地在我嘴角親了一口。
我猛然瞪大眼睛。
裴理已經直起身,將我擋在身後。
「我不管你以前是不是他男朋友,現在陳稞的男朋友是我。」
他沒再笑,冷然看著莊序,樣子很有幾分唬人。
「想騷擾我女朋友,先過了我這關。」
莊序仿佛被悶棍迎面打了一棒一樣,死死地盯著我。
「陳稞,你別後悔。」
說完,他鞋尖用力碾壓掉在地上的煙,頭也不回地向夜色深處走去。
上車後,裴理忽然呼出一口氣。
他興致勃勃地轉過頭:「哥哥配合不錯吧,你一個動作,我就知道你想幹嘛。」
他完全沒猜中……
我心情複雜地低下頭,假裝很忙地玩手機,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因此也沒發現,開著車的裴理嘴上語氣如常,臉卻越來越紅。
16
莊序的手機鈴聲一直在響。
第十次響起時,莊序才終於接起電話。
陳煙的聲音從電話中響起:「莊序,你在哪?為什麼還沒來醫院?」
莊序答非所問:「她有男朋友了。」
「誰啊?」陳煙莫名其妙。
莊序低下頭,看著自己手中的一個盒子。
裡面是一條項鍊。
陳煙試戒指的時候,他在另一家專櫃看中了這條項鍊。
第一眼,沒來由地,他想到了陳稞戴上它的樣子。
其實旅行那兩個月里,他一直在走神。
無論做什麼,思緒最後都會飄到陳稞身上去。
那天晚上,她的表情,身體的體溫……其實他一直沒有忘。
當時很煩。
但現在……卻有些食髓知味。
莊序毫不猶豫刷卡買下了這條項鍊。
她一定很適合。
而且知道這條項鍊的價格後,她也會感動得流下眼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