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趁現在……去陣法中間……我帶帶帶你們回去……】
千柔猛地一扯韁繩,白馬躍起前蹄嘶鳴。
周遭的守衛紛紛拔劍阻攔,被不知何時靠近的我一個個放倒。
我縱身上馬,馳向老道,一把將他提溜起來放在馬上。
帶著千柔一起沖向陣法。
陸景逸和隋長平慌張起身。
但是失血過多的身體不聽他們使喚,根本攔不住我們。
原本看守在我身邊的暗衛後知後覺地嗚哇嗚哇奔過來,再嗚哇嗚哇跑過去,看起來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被關在隋府的那些日子,我每天敲床,與暗衛首領互傳暗號。
我告訴他,他們的身契已經被我從隋長平那裡偷出來,盡數毀去了。
他們從此自由,不必再聽從他人的號令。
那是由我一手訓練出來的暗衛隊,對於我這亦師亦長的救命恩人,自然比只會發號施令的隋長平感情更深。
恢復自由身之前,托他們再幫我一個小忙,他們斷然不會拒絕。
而千柔在陸府作天作地的那些時日,也沒有閒著。
趁陸景逸被她折磨得焦頭爛額,她運用從前布置下的人脈,暗中聯繫上了老道長。
老道長被陸景逸和隋長平以整個道觀為要挾,逼他動用禁術召回我二人。
他既然能做到,自然也能有法子送我們回去。
老道說:「只要那二人的力量減弱,你們身上所攜帶的神通就不會被壓制。」
所以我和千柔百般磋磨他們的肉體和精神。
才不是為了報什麼情仇。
畢竟對於這種愛演深情戲碼來自我感動的賤人,任何回應都是獎勵。
最恰當的辦法,就是讓他們沒有任何觀眾。
垃圾就該去垃圾該待的地方。
對於垃圾,時刻惦念著才是犯賤。
我和千柔與系統做的, 可是生死人肉白骨的交易。
真當這五年來,我倆是在過家家?
頃刻間, 白馬將我們帶至了陣法中央。
我架著千柔飛身下馬。
千柔一拍馬屁股, 白馬會意, 馱著老道飛馳向遠方, 去跟他那些早已被解救出去的道友和弟子們會合。
暗衛首領大叫一聲:「追呀!」然後帶著人手嗚哇嗚哇地追著老道去了。
他們不會再回來了。
系統開啟傳送的前一秒, 我回頭看了一眼地上順著血跡狼狽匍匐的二人。
隋長平雙眼通紅,滿是乞求的意味。
他雙唇不停囁嚅著, 似乎是在重複「別走」。
我收回目光,沒留下一個字。
和千柔一起, 在不知誰的嘶吼聲中, 被乍起的白光徹底吞沒。
番外
之桃和千柔消失在二人眼前。
隋長平眼中幾近泣血。
陸景逸一聲聲怒吼著捶地, 被馬踏傷尚未好全的肩胛骨再次碎裂,呈現出不自然的歪曲。
「去……咳咳, 去搜道觀。」
隋長平率先冷靜下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那觀里一定留有相關的書籍記錄。
「臭道士不在,我自己也可以把人喚回來!」
之後的三年里, 二人走火入魔般地泡在人去樓空的道觀里, 將經樓中的藏書一卷卷翻過。
那些詰屈聱牙的內容折磨得二人頭痛欲裂, 幾乎生活不能自理。
可是他們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 整日整日地不出道觀。
世上再無文采登科的御史大夫隋長平, 與威震天下的大將軍陸景逸。
道觀周圍的人都不讓自己的小孩去那附近玩,說那裡有一個武瘋子和一個文瘋子出沒,可嚇人了。
好似功夫不負有人心。
一日, 陸景逸終於在一處鼠洞裡挖出了一卷古書。
上頭所畫的陣法,與老道繪製的極其相似。
書上說:【將想見之人最心愛的物件帶在身邊, 取一碗施法者的心頭血為引,潑於陣法之中, 便可開啟前往所念之人身邊的通道。】
他們迫不及待地找到了之前的空地, 將陣法繪製完畢。
然後久違地梳洗打扮了一下。
只是如今二人雙頰凹陷,印堂發黑,背也佝僂了起來。
早已不復當年丰神俊朗的模樣。
隋長平懷揣著一食盒桂花酒釀糕。
陸景逸則緊緊攥著那日從水牢中拾回來的步搖。
忍痛放完了心頭血,二人滿懷期盼地感受到自己真的逐漸被白光籠罩。
千柔的臉出現在他們眼前。
陸景逸已經淚流滿面。
隋長平忍不住焦急地上前一步。
「之桃呢?之桃在不在你身邊?
「讓我見一面……你讓我見她一面!」
可是面前的千柔好像只是個聽不見他們話語的幻影。
她坐在後來陸景逸為她布置的廂房書桌前,面前堆滿了署著那老道之名的信件和手抄經, 正在一字字仿寫著什麼。
陸景逸似乎意識到什麼, 面色驟變。
幾個畫面過後, 千柔伸了個懶腰起身, 將手中的經書潑過幾遭茶水,又反覆晾乾。
「咱不能去你的酒樓看熱鬧嗎?你非得把我帶樹上來?我恐高啊!」
「塵草」此時,隋長平也看清了那書冊的模樣。
正是他們從老鼠洞裡掏出來的那捲。
心口的陣痛逐漸加深, 二人忍不住蹲下身去。
千柔終於轉過身來, 目光朝二人的方向望來。
陸景逸忍著劇痛抬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貪婪又眷戀。
然後他看到千柔的嘴型說:「傻逼。」
數月後, 有村民進山採藥,路過一片空地,看到兩具形容詭異的乾屍,和一地狼藉的鮮血。
血跡不知繪了什麼圖案, 已經全然花了。
村人商討後,覺得是道觀里的兩個瘋子終於死了。
於是拿草蓆一裹。
草草扔在了山溝中。
塵歸塵,土歸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