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氣惱,在宗門比試時誰不是使出全力,這器修分明不把我放在眼裡。
「你為何不還手?」我面色微沉。
器修目光躲閃:「方才是我尚未反應過來,道友,我們再比試一局。」
「不比了。」我看出這器修無心比試,他的臉上毫無戰意。
有些意興闌珊。
我將鞭子塞回給他,聽見他嘟嘟囔囔。
「長得太帥被姑娘抽了一鞭,怎麼不疼,原來是姑娘的情意綿綿鞭,爽哉爽哉。」
……哪來的古風小生。
抽死得了。
我面無表情,合歡宗規則怪談其一,不要隨便答應任何人的比試。
07
我晃到一群香氣撲鼻的女修身邊,被一黃裙女修捉住。
她髮髻間釵環搖曳,長得很是漂亮,言笑晏晏:「妹妹,陪姐姐們玩遊戲呀。」
「先被你抓到的人要滿足你一個要求,反之,一炷香之內你若是一個人也抓不到,就得滿足我們一個要求。」
眼睛被蒙上緞帶,眼前一片漆黑。
修士本就五感敏銳,剝奪了視覺還有聽覺。
四周環佩叮咚,各種或清淺或濃艷的香氣混合。
我的腦海里已經勾勒出大致的身影,卻還是選擇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
時不時有柔軟的手指擦過手腕、耳垂。
待我想捉住的時候便收回手。
我算了算,時間快到了。
恰好有一股熟悉的清淺玉蘭香由遠及近,便伸手抓住那人的衣袖。
笑吟吟道:「姐姐,你輸了。」
緞帶被人拽下,眼前是一張冰冷的美人面。
「我以為你已經回了劍宗,未曾想是在這裡鬼混。」明越遙冷冷道。
我怎麼可能乖乖聽話?
現在回去指不定被師兄師姐冷嘲熱諷幾句。
我理直氣壯,理所當然:「我在這裡玩幾天怎麼了嘛,你怎麼老是要趕我走。」
躲到黃裙女修身後:「姐姐,你看看他。」
女修很仗義:「有朋自遠方來,少宗主不招待,我們招待。」
08
我不僅沒被趕走,反而在合歡宗如魚得水起來。
合歡宗人均俊男美女,行走間光彩灼目,香風陣陣。
而且人也很熱情。
雖然功法奇詭了些,老是掏出一些古怪的武器,倒是無傷大雅。
我白天四處亂跑,到了晚上又會被明越遙提回他的閣子裡。
偶然一次路過幽深的樹林,聽到裡頭傳來的古怪聲音。
我譴責地看了明越遙一眼。合歡宗內竟有恃強凌弱之事。
正欲拔劍,便被他抓住手:「走。」
沒想到明越遙如此表里不一,是個偽君子。
我不理他,提著劍就要衝進去。他俯在我耳側:「他們在雙修。」
這些時日經過合歡宗的薰陶,我也大概明白雙修其實就是男歡女愛之事。
霎時間面紅耳赤,乖乖跟著回了閣子。
關上房門的那瞬間,我轉身將明越遙逼退兩步。
他挺直的脊背抵在門上,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我。
「我們也雙修吧。」
我玩心起來,扯住他的衣襟,手指抵在他冰冷而清晰的鎖骨上。
「你鎖骨窩裡,有一顆小痣。」我的吻輕輕落在那顆血紅如滴血的痣上,感受著他身上的戰慄。
「你覺得我們之間算什麼關係?」
我的動作一頓,猛然抬眼,笑了笑,踮起腳去親他:「我不知道……哥哥……你覺得我們是什麼關係?」
「哥哥這個稱呼也是你從別人口中學來的?」
他的眼珠浸潤在昏黃的光里,連垂落的髮絲也染上了暖色,像悲憫的菩薩垂下眼眸。
「征服欲不算愛,勝負欲也不算。」
「你不通情愛,對我做的一切都只是浮於表面。」
「對於你而言,我像是一件好玩的玩具,只要被你得到了,就會被你棄若敝屣。」
「而我早就無法忍受你的靠近。」
「你很討厭我嗎?」我後知後覺地問道,後退了幾步。
不知為何,面對明越遙,我心中惡劣的情緒總會占據上風,就像面對精美的瓷器,不想著呵護卻想摔碎。
這是錯誤的。
明越遙沒有回答,他將門推開,轉眼間消失在朦朧的雨幕中。
他好像生氣了。
09
師兄師姐說過我情竅未開,是天生修煉無情道的好苗子。
可無情道並非完全無情,心非草木,孰能無感。
故而我前期破境飛快,到了元嬰期卻完全停滯,止步不前。
怎麼可以把無辜的人當成助自己破境的工具呢?
明天離開好了。
我依次去拜訪了幾個玩得好的修士,把自己珍藏的丹藥贈與他們。
「妹妹,是不是少主讓你走的?」謠川面帶氣憤,「你走了,就少了一個陪我們玩遊戲的人。」
她打開芥子袋,摸了半晌,掏出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
毛茸茸的狐狸尾巴,裝飾著蝴蝶結和花邊的項圈,淡紫色的蠟燭……
「你都拿回去,統統用上,我就不信少主還能坐懷不亂。」
我從中拿了一個唯一看起來正常的透明罐子,一打開木塞,淡粉色的煙霧便往鼻腔里飄。
「這是何物……」
「我去!」謠川搶過瓶子,急忙把蓋子蓋上,「你手好快,這是春宵一刻散,會激起人內心深處的魘。」
「我本來想讓你給少主用的……你現在還好嗎?」
謠川害怕地盯住我,悄悄躲了躲。
我莫名其妙:「沒有任何感覺呀。」
「難道過期了嗎?」謠川懷疑道,但還是沒有選擇驗證。
我盛情難卻,硬是被逼著拿了幾個小玩意兒塞進芥子袋裡。
不打算使用,回去後當成合歡宗特產送給師兄師姐好了。
10
沒走幾步,一股莫名的暖流從丹田開始燒起來。
我盤腿坐下來默念清心咒。
可不僅毫無作用,四肢反而越來越熱,幾乎要失去所有力氣。
看來是中招了。
我絕望地想,一頭扎進了旁邊水汽繚繞的靈池。
將神識沉入丹田,小小的元嬰懨懨地躺著,頭上冒著水蒸氣,幾乎要融化了。
一道身影驀然出現,帶著玉蘭香。
我顧不得是誰,猛地拽住那人的衣角,將他拖入池中。
「哥哥……」我訥訥地喊著,將他抵在岩壁上。
「知道我是誰嗎?」如珠玉墜落玉盤的冷冽聲音。
我清晰地看見來人的長相,明明是明麗艷美的一張臉,卻常因為如雪般的氣質顯得不近人情。
心中的破壞欲到達了頂峰。
「我不知道呀。」我故意道。
沒想到會那麼巧合,倘若他推拒我,我便放過他好了。
我試探性地把手搭在明越遙腰間的玉扣上:「哥哥,我好熱。」
「無情道,無情道,所以無論是誰對於你而言都沒有什麼區別嗎?」
這話說得也太難聽了。
我不高興地咬了他一口:「那你叫別人過來嘛。」
我熱得有些糊塗了,順著冰涼的感覺一路探索。
眼前一陣天旋地轉,我被他抱上了岸。
「你想都不要想。」明越遙垂眸,他的烏髮被浸濕,搭在鎖骨上。
淡淡的靈力波動漾開,靈池被設了個結界。
他的指尖勾住我的裙帶:「藥性並不難解。」
片刻後,我躺在明越遙的懷中,幾乎失去所有力氣。
他拿出帕子,擦了擦冷白修長的手指,神色平靜。
我忽而想起,那一日他扔掉劍,擦掉指尖的血時,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我臉色羞紅,偏偏有綿綿不絕的雨絲飄落,讓我有些心煩意亂。
「你們合歡宗天氣好奇怪,幾乎天天下雨,連結界都擋不住嗎?」我忽而道。
明越遙動作一頓:「我是水靈根。」
「就算是水靈根也不能天天下雨吧。」
我倏地站起來,捋了捋有些褶皺的衣裙。
「我走了。」
「嗯。」
縱使心中五味雜陳,我也毫不猶豫地走出了結界。
11
我回到了劍宗。
「小師妹凱旋而歸了?」二師兄笑眯眯地攬住我的肩,滿臉好奇。
「恰恰相反,是無功而返。」
大師姐一副早有所料的表情,「也不奇怪,畢竟是聞名的高嶺之花。」
「要是小師妹能拿下就無需修無情道了,倒是合歡宗的好苗子。」
我心裡暗惱,從芥子符里團出一堆特產,胡亂塞到師兄師姐的手中。
不顧他們乍起的尖叫聲揚長而去。
我閉關了一段時日,而後隨二師兄下山除魔。
這次的妖魔是為禍一方的大魔,實力強悍。
並且脾性尤其古怪,喜歡抓一些兩情相悅的少男少女,再看他們反目成仇,刀劍相向。
大概是受過什麼情傷吧。
我一貫喜歡單刀直入,暴力破題,而二師兄性情溫和,顧慮周全,唯恐累及旁人。
於是我們最後選擇假扮成情侶,在大街上甜甜蜜蜜。
那妖魔果真看不過眼,天還沒黑便按捺不住把我們抓走,扔到了一個漆黑的山洞裡。
山洞陰冷潮濕,四周滿是殘骸和血污。
大概有十多個活人被綁得嚴實,扔在角落。
我一個個辨認過去,忽而觸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容。
明越遙怎麼在這?
妖魔桀桀笑著,抓了一對男女就要出去,陰冷道:「今天輪到你倆死了。」
不要哇。
我急忙向師兄懷裡撲去,大聲嚷嚷:「哥哥……我好害怕,你說下一個會不會就輪到我們了。」
稱呼說出口時我才察覺到不對勁,之前叫得太順口了。
這裡可不是合歡宗。
二師兄閉了閉眼,一臉你中邪了嗎的疑問。
但他極快反應過來:「沒事的寶寶,我願意替你死。」
那妖魔旋即轉身,扔下了那對男女,沖我們笑道:「不用下一個了,現在就能輪到你們。」
我就說這妖魔肯定受過情傷。
12
我們被提溜到外面,青面獠牙的怪物扔下一把匕首:「你們只能活一個。」
我嘆了口氣,一手抽劍,一手念訣:「這不一定。」
「而你必須得死。」
我跟二師兄經常下山除魔兌學分,故而配合得十分默契。
那妖魔力有不逮,化作黑霧,竟然想要逃跑。
我正欲阻攔,一道霜寒之氣頃刻間便凍住了妖魔。
二師兄臉色悻然:「早知道不當這劍修了,你看他們法修多優雅。」
明越遙自月色下款款走來,玉帶紅衣,芝蘭玉樹,確實優雅。
他的手探入冰塊中,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骨肉分離聲。
我發現我已經無法坦然地盯著明越遙的手。
他掏出一枚淡金色的內丹,轉而平靜地看向我們。
二師兄攬住我的肩,湊到我耳邊輕聲道:「小師妹,我們是不是被搶人頭了?」
「那你搶回來。」
「我怎麼感覺他看我的眼神不太對啊?」二師兄顫了顫。
「應該沒有吧……」
再次面對明越遙,我總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淡淡尷尬感。
畢竟是攻略失敗的對象。
都怪師兄師姐!
我瞪了二師兄一眼,走入山洞,將那些人鬆綁。
又悄悄往他們身上扔了安神定心的訣。
收斂了滿地的屍骨,放出術法。
青色的藤蔓轉而覆蓋住地面。
等到出去時,已經不見明越遙的身影。
二師兄蹲在原地。
一眨眼的功夫,竟然鼻青臉腫。
「你……和他切磋了?」我狐疑道。
「他專門打我臉!究竟是誰!我要跟他下戰書!」
「那你去合歡宗找他。」我淡淡道。
二師兄哪裡惹到明越遙了,竟然被如此下重手。
「合歡宗?!我不要。」二師兄斬釘截鐵。
差點忘記他被合歡宗的男修暗算過了。
13
我一日日地修煉除魔,修為卻沒有太大的長進。
直到後面我自己也看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