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歲那年,我娘入了侯府為妾。
申培玉那時剛剛出生。
他喊我「姐姐」。
那一年,侯府被抄了。
我拉著他的手投奔了我的舅舅。
「玉郎,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親弟弟,你要記住!」
可是後來,他放下門閂。
「你就那麼想嫁他?不如你給他選個死法?」
「沈鶯兒,你聽著,我不要做你的弟弟,我要做你的男人!」
1
我七歲那年跟著我娘嫁進了侯府。
說好聽是嫁,其實我娘只是進府為妾。
侯爺年五十六,剛得一幼子,愛妾卻難產而死。
申培玉,便是侯爺那最小的兒子。
我第一次見他,奶娘抱他在懷裡,我偷眼看著這個粉團一樣的小嬰兒。
他竟然衝著我笑了,笑出了聲。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我。
大小姐嗤笑了一聲,「上不得台面。」
我是不配和少爺小姐們說話的。
但是,申培玉會對我笑。
他是侯府里,除了娘,唯一對我笑過的人。
兩年後,我娘染了風寒,驟然病逝。
臨死前,她寫了信給舅舅,求他收留我。
那年我 9 歲,我只得厚著臉皮留在侯府。
侯夫人把我安排到申培玉的院子裡,我很高興。
2
轉眼間,五年時間過去了。
舅舅始終沒有來接我,也沒有絲毫音訊。
我成了申培玉院子裡的「丫鬟」。
「姐,看我給你帶了什麼。」
他獻寶似地打開懷裡的手絹,「鳳梨酥,你最喜歡吃的。」
我摸了摸他的頭,掰了一小塊糕點,塞到他嘴裡。
他總是軟軟地喊我「姐姐」,趴在我的膝蓋上和我撒嬌。
我想我會在侯府看著他長大、成家,娶一位書香門第的小姐。
我拿出這些天給他做的衣服讓他試試。
他身子長得快,日後定然是一副玉面公子的模樣,傾倒一地芳心。
想到這,我內心失笑。
「姐姐笑起來真好看。」
他天真的笑容,總能溫暖我的心。
「玉郎也好看。」
我倆分享著一塊糕點。
彼時的我二人並不知道,危險卻在漸漸逼近。
侯府被奪爵的聖旨毫無徵兆。
老侯爺一病不起,就此歸西。
成年子女充軍發配,未成年貶為庶民。
抄家的那天,府里一片慌亂。
官兵在到處搜查。
丫鬟婆子們抱在一起,縮在角落裡不敢動彈。
我和玉郎失散了。
我焦急地挨個房間找尋他的身影。
看到的卻是吊在房樑上侯夫人和大小姐飄蕩的身軀。
我顧不得害怕,喊著「玉郎」的名字。
終於,在佛龕前的桌子下面,我找到了他。
3
他這些日子,目睹父親去世,潦草下葬。
他的兄長們皆被帶走,嫡母、姐姐自盡。
只因未滿 10 歲,他僥倖活了下來。
7 歲的他,這到底算是幸運嗎?
我看著他瘦小的身軀縮在桌子下面發抖,一隻手緊緊攥著桌腿,指節已經發白。
我突然覺得好心疼,蹲下來握住他的手,「玉郎,別怕,我來了。」
他仿佛沒有聽見,驚恐的目光渙散。
「玉郎,我是姐姐啊,你看著我,姐姐來了!」
他聽到「姐姐」慢慢回過神來,「姐……姐……」
我抱住他,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撫。
突然有人推開了房門,「鶯兒,是你嗎?我總算找到你了。」
我愣住了,看著面前陌生的男人。
「我是舅舅啊,你別怕!我帶你離開這。」
時隔五年,我的舅舅竟然來找我了,他說要接我回家。
未等我反應過來,他拉起我向外走。
申培玉被他這一拉,跌坐在地上。
我不受控制地被舅舅拖著向屋外走去,玉郎大概是被嚇到了。
他只是可憐地看著我,卻沒有叫喊。
我用力掙脫開舅舅的手臂,沖回屋裡,拉起申培玉的手。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
「他是我弟弟,要走一起走。」
我看著舅舅不可思議的眼神,再次用力地點了點頭。
他帶著我倆離開了侯府。
良久,我攥緊玉郎的手低聲對他道:「玉郎,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親弟弟,你要記住!」
4
馬車行了兩日,便到了舅舅家。
沒想到,時隔多年,竟離著這樣近。
庭院並不寬敞,只有三間房舍。
舅母出門相迎,看見我身後的玉郎突然臉色一沉。
舅舅趕忙解釋道:「這是鶯兒的弟弟,申培玉。」
「信里怎麼從沒提過?」
舅舅瞪了她一眼:「孩子面前。」
「他是侯爺幼子,那時,自然不用我們養。」
舅母面露驚恐:「侯爺的?那會不會……」
「只是貶為庶民。」
我看著他二人臉上神情,已明白個七八分。
趕忙拉著玉郎的手,「舅母。」
她見我乖巧,面上總算緩和了些許。
「進屋吃飯吧。」
我跟在他們身後進了屋,桌上簡單擺了兩個菜,主食竟是尋常百姓家少有的白面饅頭。
我和玉郎許久沒有吃過一頓好飯,眼睛都不禁亮了。
正嘴饞間,我被人狠狠撞了一下,那人穿過我身邊,徑直拿起一個饅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舅母輕輕拍了他一下,「你慢點吃,慢點吃。」
她目光寵溺,我這才注意到眼前這個人。
只見他個子很高,身材微胖,顯得有些笨拙。
再看那面目形容,眼神呆滯,嘴角掛著口涎。
竟是個痴傻!
只聽舅舅道,「這是你表哥,宋福。」
他看出我眼中的疑惑,「年前摔傷了頭,就這樣了。」
他嘆了口氣,招呼我和玉郎吃飯。
「福哥,這是你表妹。」
舅母突然拉起他的手搭在我手上。
他嘴裡含著饅頭痴笑著叫了聲「表妹」。
我看著他回了一笑,舅母笑道,「福哥雖然傻,卻是個知道疼人的。」
我低頭沒有說話。
不經意地,看了玉郎一眼,只覺他眼中滿是警覺。
5
從此,舅舅家的飯桌上多了兩雙筷子,舅母整日嘮叨。
我和玉郎只能低頭不語。
他吃了幾口便停了箸,我心裡嘆氣。
正是長身體的年歲,他卻從來沒吃飽過。
「這幾日有些謄抄的公文,我放在你屋裡了。」
舅舅是縣衙里的一名小吏,玉郎會寫字,他便把一些謄抄的工作拿給他去做。
他乖乖地離席,我收拾完桌子也偷偷回了屋。
「玉郎,你看這是什麼?」
我掏出懷裡的煮雞蛋。
「福哥吃剩的。」
我把雞蛋殼剝了,遞給玉郎。
「姐,你吃。」
我搖搖頭。
他執意不肯,最後我們一人吃了一半。
「姐,要是以後每天都能吃到雞蛋就好了。」
往日侯府的錦衣玉食,如今吃個雞蛋卻都成了奢望。
「舅母願意收留我們,你…不要怨她…」
玉郎點了點頭。
其實,我能和弟弟有個棲身之處,已經實屬不易。
我盡力幫舅母分擔些家務,去年她流產小月,我伺候她衣不解帶。
後來,我及笄了,她還送了我一個銀簪。
我想,她大約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人總是有私心的,我的私心是玉郎,舅母的私心是表哥。
玉郎謄寫得認真,不敢有一絲怠慢。
一直抄寫到深夜,我陪他去主屋尋舅舅。
行至窗外,只聽見舅母的聲音傳來。
「你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做主把鶯兒嫁給福哥啊?」
6
我心裡一驚,腳步不自覺地停了。
同樣駐足的還有玉郎。
「你之前答應我的,及笄就成親,如今眼看著她都快 17 了,到底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舅舅嘆了口氣,「福哥,福哥畢竟是…傻的,你讓鶯兒如何…」
他說不下去,舅母卻不依不饒。
「當初說好了的,接她來就是為了給福哥傳宗接代。如今養她一個人還不夠,還要多養個弟弟。他們在家白吃白住三年了,這麼大的恩情,不該還嗎?」
舅母厲聲質問,「難不成,你是想納了那丫頭不成?」
「你說什麼渾話!」
「福哥可是我們唯一的兒子……」
舅母低聲啜泣。
我腦子裡一片空白。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這麼多年沒有回信,突然的關懷不過是為了給他的兒子延續香火。
哪有什麼刀子嘴豆腐心!
我內心冷笑,臉上不知何時已經是淚流滿面。
突然一隻手握住我的,掌心的溫度緩緩傳來,我慢慢回神。
玉郎關切地看著我,眼神中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憤恨。
他拉著我轉身離去。
一路無話。
嫁給傻表哥,才能在這個家裡留下。
我要認命嗎?
「姐,我不會讓你嫁給那個傻子的。」
申培玉的話打斷了我的思緒。
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我看不懂他在想什麼,他總是比同齡的孩子深沉許多。
我笑了笑,摸摸他的頭,「睡吧,姐姐不會嫁他。」
不嫁他,不認命。
7
我將這幾日做的針線拿去市集賣了。
在侯府的那些日子,好歹學了些刺繡的手藝,也能換幾個銀錢。
我這樣想著,摸了摸懷裡剛買的藥。
「這附子需用鹽水浸泡,高溫蒸煮方能去毒內服,姑娘切記。」
一時想起那店家的話,我禁不住神思有些恍惚。
走進院子裡,就見申培玉陪著福哥玩扔沙包。
「福哥,接住。」
「快撿回來。」
福哥憨胖的身子追著沙包來回跑。
我怔愣地看著這一幕,福哥的笑聲從那天起就成了我的夢魘。
年前,舅母已經和我說了此事,只等開春尋個好日子就把我迎進門。
「以後可要改口叫娘了,福哥是個疼人的,夫妻間的事,你教教他。」
我在心裡冷笑,內心卻是幾番掙扎。
這般想著,我迷迷糊糊地偎在軟枕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胸前壓上什麼東西,喘不過氣。
再睜開眼,只見福哥趴在我身上,手向我衣襟里探去。
我嚇得大叫,用力將他往下推。
「表妹,你身子真軟……」
我胃裡一陣噁心,可他在我身上卻怎麼也推不動。
突然,一陣響亮的踹門聲,申培玉闖了進來。
他一把將福哥從我身上拽了下來,按在地上就是一頓打。
他那麼瘦弱,不知哪裡來的這麼大力氣。
舅母看見時,氣得上去給了他兩個耳光,他卻不甘示弱,「舅舅便是要讓我姐嫁給表哥,該有的禮數也該有吧!」
舅舅面上無光,罵了舅媽幾句,讓她將福哥帶走。
福哥晃著圓滾的身子,「我不走,我要跟表妹圓房……」
我站起身,眼角的淚無聲滑落,「舅舅待鶯兒當真親如父母!」
他轉向舅母,「還不帶著這孽畜滾!」
房間一時安靜下來,只聽他一聲長嘆,「鶯兒,你,莫要怪我。」
8
這日,我靜靜地坐在院裡,看著門口。
突然,院門被人推開,我心跳加快。
抬頭一見,卻不是一早出門的宋福。
正自疑惑,只聽那人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宋師爺,你兒子福哥,掉下懸崖,摔死了……」
我手中的茶盞跌落。
舅舅從屋內出來,險些沒有站穩。
我堪堪將他扶住,內心的驚惶卻絲毫不亞於他。
我扶他匆忙趕去了後山腳下,只見福哥的屍體已摔成了一灘爛泥。
沒有絲毫推搡痕跡,也沒有人聽見喊聲。
他大約是自己玩鬧失足摔了下去。
舅母早已哭得不省人事。
舅舅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
我雇了車馬,將他二人先送了回去。
之後,我拉著申培玉,收殮了福哥的屍首,打點仵作、皂隸。
忙完這一切,已是天色將晚。
申培玉走在前面,他少有地安靜。
福哥死了,我卻仍無法平靜,心裡像堵了一塊石頭,忐忑不安。
不知走了多久,腳下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低頭一看。
竟是個布縫的沙包!
「姐,你怎麼不走了?」
我看著申培玉那張仍然稚氣未脫的臉,笑了笑,「沒什麼,走吧。」
9
宋福入殮後不到一個月,我和申培玉就被舅母趕了出來。
出來也好,在一個屋檐下生活,我心裡難免擔驚受怕。
只是我還是低估了生活的艱辛。
一個十七歲的女子拖著個十歲的男孩,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沒地方去,只好住在後山的破廟裡。
沒東西吃,山上的野菜也挖來充飢。
結果卻不小心吃到了有毒的草,好在碰到有經驗的山民才救了一命。
「這兩種野菜長得很像,只根須略有些不同。不是這山裡的人,根本分辨不出來……
「難為你一個女孩子背著他跑了這麼久,再晚來一會,他怕是見閻王了!」
那時我才知道,山裡的草長得很像,可有些是有毒的。
不仔細分辨,吃了是容易送命的。
後來,我勉強找了個酒肆里廚娘的活計。
每日的工錢很低,但我和玉郎好歹有了住處,也能吃個飽飯。
我不敢閒著,白日裡在廚房,夜裡就做些繡活。
油燈是點不起的,只能坐在院子裡,借著月光縫補。
玉郎也沒有閒著,或是幫人抄書,或是代筆寫信。
轉眼間,五年時間過去了,我用積攢的錢賃了間屋子,因為繡活做得好,接了繡房的私活,每月也能有一兩銀子。
玉郎幫人抄書,平日裡還能跟著鄉里的秀才讀些詩書。
鄰居的小阿妹又來家裡幫我幹活了。
看見申培玉從外面回來,羞澀地低下了頭。
我抬頭打量著眼前的玉郎。
丰神俊秀,瓊林玉樹。
好一個翩翩佳公子!
我笑著招手,他卻不耐煩地看了阿妹一眼,「你怎麼又來了?」
小阿妹臉紅地跑了。
「你以後不要讓她再來了。」
我笑著打趣他,「誰叫你惹了人家的芳心!」
他的臉卻沉了下來,也不理我了。
也許是玩笑開得過了吧,我有些自責。
我看著申培玉長大,心裡卻時常還把他當小孩子看待。
其實他已經不知不覺長大了。
我輕手輕腳地走到屋門口,只見他坐得筆直,背影也像是帶著些賭氣。
我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頭見了我,一把把我拉到了懷裡,雙臂箍緊我的腰。
我輕輕拂了拂他的鬢髮,「姐姐說錯話了。」
他抬眼看著我,眼神里早已沒了剛才那一絲慍怒,換上一副委屈模樣,竟是我見猶憐的。
「我沒招惹任何人的芳心。」
我笑了笑,「那是玉郎還沒碰見喜歡的。」
他又摟緊了我些,「玉郎喜歡姐姐。」
「說什麼傻話呢,那怎麼能一樣?」
他許久沒有說話,忽然站起身,俯視著我。
猛然間,我發現他已經比我高了許多。
他眼神中褪去了剛才的溫順,眸色幽深,不容掙脫。
我的心莫名地被他收緊,低了頭不敢正視他。
轉身想要離開,他卻突然攥住了我的手。
什麼話都不說,就這樣僵持著。
幾聲犬吠打破了此刻的寧靜,我掙脫了他的手。
心中的慌亂久久不能平靜。
10
片刻前,那不同尋常的氣氛,讓我心思紛亂。
我刻意躲著申培玉,直到他出了門,才回了主屋。
隨手收拾著近日的衣物,正要將它們整理進衣櫥,我突然發現有些不對勁。
我把那些衣服又拿了出來,一件一件地翻。
不對,少了一件!
我的肚兜,不見了。
呼吸在這一刻凝滯了。
這已經是最近丟了的第三件東西了。
我的手帕,還有絨花。
心跳加速,我強迫自己克制住那些念頭。
所有的柜子被我打開,我拚命地翻找,不放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沒有找到。
也許是進了賊吧,我對自己說。
我枯坐在床邊,內心亂作一團。
申培玉回來時,看見屋裡的樣子,嚇了一跳,衝到我身邊抱著我,「鶯兒,你怎麼樣?」
我慢慢回神,見他一臉關切與焦急,才反應過來,他定是誤會了。
我笑著安慰他,「沒事,我丟了件衣服,在找。」
他這才放鬆下來,過了一會兒,突然問我,「什麼衣服?」
「啊?」
我一時語塞,他眼睛微眯,晦暗不明地盯著我看。
我的臉一下子紅了。
他嘴角現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要不要我再給你買一件?」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幫我疊衣服。
我這才注意到,他手上拿著我的貼身小衣。
我急忙將那件衣服扯了過來。
「不用,我……自己來。」
我轉過身不再看他,他似是有些不知所措,我心下不忍,「鍋里熱著飯,你去吃吧。」
11
躺在床上,我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申培玉就睡在旁邊,我與他中間放了一張炕桌。
成了年的姐弟還睡在一起,確實不妥。
只是,窮人是沒有條件講禮數的。
我不由得想起兩年前,我帶著申培玉在酒肆幫廚的日子。
他不願意與那些人擠在一張通鋪上。
老闆娘好心,給我安排了一個隔間。
狹窄的房間,只容得下木板搭的床鋪。
我那時只當他還是個孩子,也並沒在意。
便是夏日裡,衣衫單薄,他也會摟著我睡。
那年的盛夏,天氣很熱,熱得人透不過氣。
申培玉搖著扇子,輕拂的微風,我漸漸睡著了。
白日裡蒸汽縈繞的廚房,又悶又熱,我太累了,睡得很熟。
睡夢中,那種悶熱的感覺再次襲來,我被禁錮著,有什麼東西炙熱地抵了上來。
可我太睏了,不想醒來。
我突然間明白了什麼,臉上羞紅一片。
申培玉,他早就長大了。
而我,似乎把他已經長大的這件事遺忘了。
我看著他熟睡的樣子,朗目疏眉,唇若丹珠,好一個謫仙般的俏郎君。
我忍不住用手輕輕撫上他的眉毛,我的指尖粗糙,他眉心微動。
我慌亂地移開自己的手,低頭看到自己手上的薄繭,莫名有些自慚形穢。
倏然間,他捉住我逃離的那隻手,翻了個身,壓在懷裡。
「玉郎!」
我下意識地叫他名字,他卻沒有絲毫反應。
呼吸聲輕緩而規律地傳來,他像是睡得很熟。
我輕輕推了推他,他沒有動。
手被他壓得緊實,我只得緊挨著他躺了下來,手臂環抱在他的腰間,身體不自覺地靠近。
他的後背有一瞬的僵硬。
我不敢動彈,睡意全無。
不知過了多久,他睡得規矩,我才漸漸放鬆下來,迷迷糊糊也睡了過去。
睡夢裡,不知怎地想起了兒時吃的櫻桃酪,酸甜綿軟的,我輕輕抿了抿,那櫻桃酪跟著顫了顫。
怪好吃的。
12
這日,鄰居的小阿妹又來了。
儘管被申培玉有意無意地拒絕了多次,她還是忍不住來我家,只為了看他幾眼。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拿出剛做的酪子給她吃。
這酪子用羊奶做的,雖然比不上櫻桃酪甜,卻也奶香奶香的。
小阿妹吃得開心,臉上的那一點愁容也散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