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祖縱熹完整後續

2025-10-05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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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是大昭嫡長公主,也是當朝太子。

權傾朝野,放縱風流,⾊⼼甚重,愛好……撿漂亮小孩養。

孤還有一個父皇,他⽼了,卻是個⽼不死的。

孤原本耐⼼不錯,只可惜,不知打哪來了個孤魂野鬼,強占了我身體三個月,我被冠上「妖女」名頭。

⽗皇想趁機廢我,改⽴二皇⼦為儲。

哈!

早說呀,他忌憚我,我還想讓他死呢!

1

穿越⼥死了。

她的系統拋棄了她。

我的身體變成了一具空殼。

【宿主,錯誤已被修正,請您回歸。】

三個⽉前,這莫名其妙的系統,讓一個懦弱的異世魂奪舍了我的身體,我被冠上妖⼥名頭。

「嗤。」我忍不住發出譏笑,「條件。」

【宿主,您需要攻略⽬標⼈物楚淮川。】

「孤說的是,你消失的條件!」

⽐起那個懦弱無能的穿越⼥,我更厭惡這個狂妄⾃⼤的系統。

系統沉默了。

【……只要您按我的要求攻略楚淮川就好了。】

呵,這無名無狀之物,憑什麼對我施加桎梏,難道它喜歡楚淮川不成?

忍了又忍,我憋著一口氣飄向了那具闊別已久的⾝體。

許久,我緩慢地抬起⼿,輕輕拂開眼前的亂髮。

轉頭望向窗外,天邊晨曦漸染,淡天琉璃。

眸光撞⻅⼀人。

緋色官袍,郎艷獨絕,霞姿月韻,滿身的落雪。

那人翻窗進來,一步步走近,身影愈發清晰。

他沒有說話,通紅的眼眸怔忡地望著我,我歪頭跟他對視。

室內靜極,漏窗透進的光里,浮塵緩緩游弋,我漸漸感知到溫度了。

片晌,他終於顫著手,輕輕將我攏進懷裡,大滴的淚珠落下來。

他的懷抱涼沁沁的,我嘆了口氣,縱容著沒把他推開,摸著他下巴冒出的胡茬,心裡氣鬱又委屈。

「裴棲,你來啦,怎麼又翻牆啊……」

「殿下,我在,我在,終於是你了……」

他抱著我,很緊,一遍遍重複「別怕」。

我被緊緊箍著,有些無奈,到底是誰在怕呀?

趴在他懷裡緩了好一會兒,春桃才從外間小榻上爬起,迷迷瞪瞪走進來。

「你又怎麼……」

嘭!

不等她開口,我隨手抓起床邊小案上的茶盞,狠狠砸在牆上。

「放肆!」

春桃乍驚,忙不迭跪在地上,求我恕罪,磕得滿頭是血。

當了三個月的孤魂野鬼,倒讓我看清了許多人。

我沉沉盯了她許久,開口下令:

「去,把這宮裡當值的,無論內侍宮女,都叫到前殿來。」

2

我回身狠狠啃了兩口裴棲的唇,有些煩悶地想,自己是怎麼淪落到這步田地的——

我,令縱熹,大昭王朝的嫡長公主,自小被當做太子培養。

比之鸞凰,翱翔九霄,俯瞰山河,權柄在掌。

可一場小小的風寒改變了這一切。

我不過是睡了一覺,意識便被一種虛無感包裹、擠壓著上浮。

我不能是死了吧?

我拚命聚起所有感知,寢殿內熟悉的場景映入「眼」簾:

鮫綃帳幔低垂,紫檀木雕花拔步床……還有床上,我那具身體,正掙扎著坐起來。

我愕然,哪來的孤魂野鬼?

我看著她茫然地環顧四周,抬起「我」的手,翻來覆去地看,纖細的手指,帶著一層薄繭。

她像是發現了什麼,起身走到了梳妝檯面前。

鏡子裡,清晰地映出那張臉——我的臉。

烏髮凌亂,眉目穠艷,唇色帶著病後的蒼白,此刻眼中盛滿了恍惚。

我懸浮在這具軀殼上方寸許之地,無形的屏障隔絕了我與血肉的聯繫。

我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個竊賊鳩占鵲巢。

「她好美啊……」

「那,系統,我是真的被撞死了嗎?必須攻略那個大將軍才能回到現代嗎?」

【是的,宿主,只要您與目標任務楚淮川的羈絆值達到 100%,就可以回到您的世界了。】

一個突兀的機械音在她腦海中響起。

也敲得我為之一震。

系統?攻略楚淮川?

我大駭,原以為是令恆那個賤貨找來個孤魂野鬼,用了秘法奪舍了我的身體,想要我的太子之位。

現下看來,是這個叫系統的搞的鬼。

這是什麼邪祟東西?

很快,侍女們魚貫而入,侍候著異世魂沐浴、更衣、梳妝打扮。

我飄到貼身侍女春桃面前,企圖讓她感知我的存在。

顯然未果。

靈魂仿若陷入污濁泥沼,我有些透不過氣。

眼見異世魂梳妝完畢,春桃說話了:

「殿下,裴大人已經在毓慶宮等著了。」

3

我比異世魂更先到達毓慶宮。

裴棲,我的太傅。

他今日著一件鴉青色常服,端坐在書案前,手中握著書卷,極為清雅俊逸。

異世魂操縱著我的身體,有些拘謹地坐下了。

她瞧著大字不識,盯著書一語不發,有些無措。

【系統,我不認識這個世界的字啊。】

裴棲見「我」半天沒個動靜,抬眸望過去,眼中帶上一絲疑惑。

「殿下,風寒可好全了?」

我知道他在等什麼。

我課業優秀,課上卻是個極不老實的,尤其是面對裴棲。

我飄過去,湊到他唇邊吻了兩下。

「好了吧,你又感受不到。」

無趣,一點觸感也沒有。

復又失落地趴到他背上,掐他脖子。

「裴棲,孤告訴你,你要是認不出來孤,等孤拿回身體,就殺了你。」

異世魂一慌,立刻挺身坐正,結結巴巴道:「太傅,我頭……還有些疼,不如……我們改日上課?」

「殿下,」裴棲輕輕凝眉,聲音卻很溫和,「今日需講完『貞觀之治』篇。」

「可是,我……實在是有些乏了。」

我坐到樑上,蹙眉盯著他倆。

這魂脾性和我差太多了。

孤對太傅,從不用問句。

換我,早捂住裴棲的嘴,把他拖到床上去了。

裴棲臉上帶了些古怪,艷艷雙眸黏纏住我的臉。

「殿下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那魂臉上一僵:「是嗎?哪裡不同?」

裴棲不搭話,垂了眼眸,在書架里取出一本《南華經》,捻著書頁,道:

「殿下前日說,這書里『天地與我並生』一句,最合心意。」

「說,今日要與臣說些新見解。」

我托腮望他,我何時說過這些?

但那魂顯然不知,支支吾吾半天,只說「頭痛」。

裴棲目光落在她臉上,神色難辨:「殿下累了,回去歇著吧。」

那魂咬唇走了,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不妥。

【系統,他發現殼子裡換人了怎麼辦?我不會被燒死吧?他好像跟原主很熟。】

【宿主,您行為變化太過了。】

【你神經病啊,那你有本事找個演員來啊,我能怎麼辦,我又沒有原主的記憶,我一個社恐我偽裝不了一點。】

我沒理她們,看著裴棲打開窗,望著外面的枯枝,眼神很空。

悶不吭聲坐了良久,出聲喚道:「離司。」

窗邊悄無聲息落了片人影。

「……盯緊太子殿下,但凡殿下行為有任何異常,立刻報我!」

風吹過,疾雪扑打,穿透魂靈,我揉揉眼,感覺心口終於舒展了些。

4

裴棲看出來了,那不是我。

我與裴棲,相識已十二年有餘,對彼此早已了如指掌。

他是我親自選擇的家人。

他入宮那年,剛滿十歲。

身為鎮國公裴家庶子,生母早逝,備受嫡母苛待。

恰逢父皇為我擇選伴讀,嫡長房便將裴棲送入了宮中。

初見時,他穿著身半舊的白細布襴衫,站在上書房廊下,像株剛被移栽的青竹。

偏生一雙眼睛細緻漂亮,妖妖艷艷。

與周圍一眾勛貴子弟格格不入。

許是被他的眼睛勾住了心尖,當下我就指著他對內侍說:

「孤要他。」

此後經年,裴棲成了我最貼身的伴讀,一同在東宮長大。

往後的日子,有這麼好看的人陪著讀書,好像也不算太難過。

我小時候調皮,不喜讀書,會纏著裴棲課餘斗蛐蛐、捉螢火蟲。

課上托腮睡覺,裴棲總會為我遮掩,拿塊素帕仔細墊在我肘下。

那時的夫子是個固執的小老頭,課上甚是嚴苛。

我課上犯錯,他不會罰我,就拿戒尺打罵裴棲。

於是一堂課下來,裴棲的手又紅又腫,他也不說什麼,只是看著我傻乎乎地笑。

真是個木訥呆呆之人。

我撇開臉,有些不開心。

我的人,總不能因為我受欺負。

往後課上我便認真了許多。

後來我開始跟著父皇看奏摺,常被那些拗口的地名繞暈。

裴棲便提前在宣紙上畫好簡易的輿圖,用不同顏色的筆標出漕運、糧倉、邊防,哪個州府產茶,哪個關口多雪,都注得清清楚楚。

有次我指著「南詔」二字問他,他說:「臣曾在書上見過,那裡四季如春,山茶開得比湯碗還大。」

「等殿下得空,臣請旨陪殿下去看。」

這個自然沒實現。

彼時我金釵之年,裴棲不再入宮伴讀了。

5

再次見面,他以鄉試、會試雙第一的成績入殿試,父皇欽點探花,授翰林編修。

他再次成了我的人。

暗中助我扳倒了試圖插手東宮事務的司禮監掌印太監,自此在朝堂上嶄露頭角,又被任命為詹事府少詹事。

我及笄那年,父皇勉強放權於我,加之裴棲平定西南土司叛亂立下大功,在我的推波助瀾下被破格擢升為太子太傅。

同時兼管吏部文選清吏司,手握人事權,成了朝堂上「太子黨」的核心,為我掃清了不少障礙。

裴棲做了我的太傅後,我們幾乎日日相對。

暮夏的雨總來得急,某日講書到一半,雷聲轟隆,我下意識往他身邊靠了靠。

他立刻停了話頭,脫下外袍,披在我肩上,將雨聲都擋在了外邊。

「臣去關窗。」

我攥著他的外袍,目光隨著燭光打了個迴轉,渾身激動得又冷又熱。

「太傅。」

「臣在。」

「過來。」

他依言走近,我起身湊到他跟前,近到能看清他唇上的細小紋路。

「殿下……」

我其實饞他很久了。

外頭雨下得正歡,屋裡氣氛很曖昧。

我盯著那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他愕然地瞪大眼睛,閉也不閉,手抬了起來,好像要推開我,最終卻只是虛虛地落在我的腰側,指尖發著顫,避無可避。

他的手漸漸收緊,將我往他懷裡帶,我眨眨眼,得寸進尺地靠過去,不留一絲餘地。

糾纏了許久,我喘著氣推開他,看著他慌裡慌張,轉身冒著雨就跑了。

……

6

我就這樣把太傅嚇走了,那日強吻過後,裴棲連著三日稱病沒來東宮。

裴太傅其人,向來光風霽月,清冷矜貴,三貞九烈。

而我,放縱風流,任性妄為,色心甚重,收了一屋子的漂亮男寵。

那次強吻可能給他的衝擊不小,於是我也耐心等著他。

但我想要的人,從沒有得不到的。

第四日清晨,他終於來了。

我坐在案前等著他,將面前那杯茶端起,遞到他唇邊:「太傅嘗嘗這個,新貢的雨前龍井。」

茶杯離他唇瓣不過半寸,他伸手要接,我不准。

他顫了顫睫毛,最終微微低頭,就著我的手啜了一口。

「裴棲。」

我擱下杯子,托著腮,笑眼盈盈地喚他名字。

「孤好喜歡你呀。」

他渾身緊繃地立在那裡,好像我在強搶良家婦男一般:「殿下,這終究有違綱常,不可……」

說什麼呢?

心癢,還想親。

「有何不可?」

我湊近他,目光倨傲,語氣驕縱無禮,「我是國儲,將來這天下都是我的。我要一個裴棲,有何不可?」

他怔了半晌,說不清在思索些什麼。

我等著他的回應,距離太近的緣故,他的氣息有些濃,我忍不住埋在他的頸窩輕嗅。

他的呼吸猛然一滯,頸間顏色變了,再抬頭一看,白玉的臉也漫上紅霞。

兩側的手攥緊,又鬆開。

終究認命一般輕嘆一聲,隨後輕輕掰動我的臉,湊向我的唇。

「臣的心意,與殿下同。」

他的唇微涼,身上是好聞的清苦香,抵死纏綿時鋪天蓋地就淹過來。

7

東宮,太子寢殿。

殿外,一群面容精緻的少女少男們各自扎堆,排排坐在階前,像一排傻狗一樣。

長吁短嘆著。

「殿下在裡頭幹嘛?」

「為什麼不見我們?」

「為什麼不找我們玩?」

「我想殿下了。」少男哀嘆。

「殿下都好久沒去我屋裡了。」少男嘟囔。

「殿下去你屋幹啥,你竟然也勾搭殿下?!」少男驚疑。

「你們爬床,真不要臉。」姑娘們啐道。

殿內,穿著輕柔裙裳的少女們嬉戲著,打牌,玩著一些四四方方的塊塊,一派安寧美好的景象。

我倚在榻上,看著這些甚是新奇的玩意,有些頭疼,長長嘆了口氣。

這些天,我也搞清了一些事。

那魂,或者說穿越女,前世遭了禍事死了,被系統拉來這個世界做任務,說是完成任務就能復活。

她想復活,卻不管我的死活。

噫!

哪有這樣的道理!

她不想見更多人,央著系統捏造了個病症,殿門緊閉,晨昏顛倒,只跟宮女玩在一處。

不上早朝,不理政事,不見外臣,父皇派人來探查,都被推拒了。

她一心只撲在楚淮川身上,任務卻毫無進展。

楚淮川這些天一直在北疆,還未歸京。

不過,他們很快就相見了。

楚淮川才從邊境回京,連府都沒回就先奔來了東宮。

少年將軍一身玄色勁裝,墨發高束,張揚又熱烈,身後侍衛鬧哄哄地抬著寬大木匣。

「阿熹,你瞧我帶了什麼。」他把木匣放在桌上,眼睛亮晶晶瞧「我」,身後翹著尾巴。

從前他每次從邊關回來,總會帶些小玩意兒,有時是染了異域花紋的石頭,有時是能吹響的骨笛,總是很新奇。

這次是一隻墨狐皮,我甚是喜歡,不過大抵是穿不著了。

「好看麼?我親自獵的,肯定甚是襯你。」見「我」不說話,他往前走半步,推推木匣。

穿越女臉色有些白,她似乎有些害怕楚淮川。

和裴棲偏溫潤的氣質不一樣,楚淮川眉眼帶了點漫不經心的邪氣,站在殿中像柄沒出鞘的劍,危險又好看,初從邊關回來,身上還帶著血腥氣。

【檢測到攻略目標,請宿主展開行動。】

她身形一僵,撫上狐狸皮:「好看,謝謝將軍。」

楚淮川茫然一瞬,好像聽到了什麼,眉峰蹙起,眼底浮出疑雲。

「殿下近日……不舒服?聽陛下說,殿下已經許久未曾見人了?」

他這話問得遲疑,目光卻銳利得很,濃墨頓點又澄明的眼緊緊盯著她。

【宿主可展現親昵姿態,有利於羈絆值的增加。】

還沒等穿越女應什麼,楚淮川立刻後退一大步,轉身就走,連句告辭都沒有。

穿越女要急哭了,慌慌張張地喊:「將軍留步!」

楚淮川沒回頭,不帶什麼情緒:「殿下,我晚些送些葡萄釀過來。」

我飄在旁邊,沉心思忖著。

楚淮川那反應,像是發現了什麼,他聽得到系統的聲音。

為什麼?

這一人一魂一系統,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甚是不解,倘若誰都能看出來「我」已經不再是「我」,那系統把她搞來,是來做什麼的?

來毀了我的嗎?

8

往後幾日,穿越女按著系統的指令行事,找各種由頭將楚淮川喚來東宮。

楚淮川每次都是不遠不近,不冷不熱。

她做湯,他仰頭喝盡。

她訴說關心,他低笑應著。

她碰他衣袖,他也故意向前湊著。

……

日子就這麼不緊不慢地流淌,很快就到了除夕夜。

穿越女到來已有一月有餘。

這天,宮裡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我飄蕩在半空,看著底下人來人往,一片歡聲笑語,宮娥太監們穿梭其間,忙著布置場地,準備宴席。

我漫無目的地飄著,穿過一扇扇宮門,越過一道道宮牆。

闔宮上下充滿了節日的喜慶氛圍,可這些都不屬於我。

我就像一個局外人,靜靜地看著別人的熱鬧。

除夕夜的太極殿里,鎏金銅爐燃著上好的沉香,混著滿殿的酒氣菜香,熏得我魂體都有些發飄。

宴席上歌舞正到熱鬧處,百官舉杯的動作整齊劃一,高呼「陛下萬歲」。

楚淮川坐在武將首位,紫袍玉帶,身姿筆挺。

他面前的酒杯沒動過,目光朝皇帝下方的空位瞟,只一眼,就讓最高座的人捕捉到了。

父皇放下酒杯,酒盞磕在玉案上,發出清脆的一響,絲竹聲應聲而歇。

「楚將軍,今年北疆的雪,下得比往年大吧?」

楚淮川猛地回神,躬身垂首:「回陛下,臘月初三便下了頭場暴雪,臣已命人加固城防,增發冬衣,軍中安穩。」

「安穩就好。」父皇笑了笑,「你少年從軍,多次以少勝多,大破匈奴,為我大昭立下赫赫戰功。」

「那時朕就說,你是我大昭的棟樑。」

「不過,這棟樑得立在該立的地方,若是歪了,靠在了不該靠的地方,再結實的屋子,也會塌的。」

他話頭不停。

「太子這病,拖了一個月了吧?朕聽說,熹兒誰都不見,卻獨獨親近楚將軍。」

「臣……臣與太子自幼相識,憂心殿下病情,是臣逾矩了。」楚淮川臉上的神色淡了,跪在殿中應著。

「就是嘛,太子終歸是女子儲君,你要懂分寸,未免給人留下話柄。」

此話一出,滿殿的人都低下頭,呼吸都放輕了。

周遭無數目光,或明或暗地打量著我的空位,誰不懂這其中意思?

父皇忌憚楚淮川手中的兵權,楚淮川與我走得太近,於他而言,便是潛在的威脅。

「起來吧,」父皇揮揮手,語氣鬆快了些,「除夕佳節,不說這些。來,愛卿陪朕飲了這杯,祝我大昭,內外安寧。」

筵席還在繼續,笙歌燕舞,酒過三巡。

我默然看著,心中一片冰涼。

父皇,原是哪般模樣的?

9

曾聽說,我誕生那日,紫薇星大放異彩,霞光萬道,籠罩皇宮,久久不散。

國師連夜求見父皇,呈上占卜結果:

「啟稟陛下,長公主命格尊貴,鳳凰天命,此乃祥瑞之兆,預示著長公主未來將帶領王朝走向鼎盛,開闢前所未有的繁華盛世。」

彼時父皇與母后恩愛非常,母后是京城第一才女之一,與父皇相識於微末。

聽說那時,父皇還只是個不受寵的皇子,而母后不僅有傾世容貌,更有絕世才情,她為父皇出謀劃策,助他在奪嫡之爭中脫穎而出。

我是他們愛情的結晶,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於是他抱著襁褓中的我,不顧祖宗禮法和群臣反對,力排眾議,宣布了一個震驚朝野的決定。

封我為太子,入主東宮。

可笑的是,帝王本是薄情郎,昨日恩寵今日忘。

母后因生產身體一直孱弱,不久便病故了。

父皇最初還表現得哀哀欲絕,但漸漸地,他開始流連於其他妃嬪的溫柔鄉,廣納後宮,另立了新後,那女人不過一年,就為他生下了一個兒子。

許是遭了報應,從那之後,父皇再無所出。

但他得了寶貝兒子,心思也漸漸變了。

他行事向來隨心所欲,當年立我為儲,不過因為我是嫡長女,又恰逢有國師預言,一時興起罷了。

現在開始覺得,女子為君,終究是驚世駭俗,不如兒子來得名正言順。

這些年,他看著我在東宮如履薄冰,大約早已在心中為我預設了無數種溺斃於權謀漩渦的結局。

可我偏不如他的意,自幼便展現出非凡的天賦。

三歲能詩,五歲成文,七歲便能對答如流,與皓首窮經的大儒辯論,絲毫不落下風。

朝堂之上,我屢屢獻出良策,為大昭解決了不少難題,在百姓中攢下了極高的聲望。

只要百姓糧倉滿、衣保暖,將來龍椅上坐的是女是男,他們其實並不真的在乎。

反觀他精心扶持的二皇子,除了在玩樂之事上「頗有建樹」,沒有半分拿得出手的功績。

我原先不明白,我明明是他親自立的儲君,為何又親手為我設下重重障礙?

難道僅僅因為我是女子嗎?難道就因為他有了兒子嗎?

女子為儲,有何不可?

我更加勤勉,處處都將令恆比得黯然失色,我幼稚地以為,只要我優秀到無人能及,他總會給予我一點溫情。

直到此刻,我才幡然醒悟。

哪裡是因為我不夠好。

分明是因為我太好了,好得超出了他的掌控,好得讓他感到了威脅。

是他害怕了。

怕我羽翼豐滿,怕我聲望過盛,怕我終有一日將他從那九龍金漆的寶座上,拉下來。

10

宴席上,我看他笑語對著令恆,道:「恆兒今年也十七了,該多學學朝堂事,別總想著玩鬧。」

新後在一旁嬌笑著,好一派帝後情深的和美景象。

我飄在一旁,透明的手緩緩穿過他的胸膛。

並非眷戀,只是純粹的好奇——

我想看看,裡面那顆心,究竟是何等模樣?

才能在我母親去世不久,就能如此迅速地讓另一個女人坐在她曾經的位置上,心安理得。

可我又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厭惡感正從靈魂深處蔓延,爬過雙腿,竄上胸膛,湧入鼻腔,嗆得我幾欲作嘔。

多待一刻都是折磨。

徹骨的折磨。

我猛地抽回手,轉身飄出大殿。

殿外爆竹聲正響,絢爛的煙花一簇接著一簇衝上夜空,竭力綻放,將這座冰冷的皇城映照得如同白晝。

這極致的喧鬧與璀璨,在我看來,卻更像是一場盛大而虛偽的活人祭奠。

我冷眼看著,終於不想忍了。

這世間,唯有緊握在手的權力,才是實打實的東西,才能讓我得到所有想要的。

而我現在,只想讓他們都去死……

倘若我還能回去,那他們,就都滾去地獄吧。

11

楚淮川得了敲打,鮮少來了。

裴棲倒像只執著的夜鳥,夜夜翻窗進來,幫「我」批改奏摺,一邊批,一邊掉眼淚珠子,叫人心疼又好笑。

「我」在宮裡病了太久,父皇除了派了兩個太醫過來,連一條口諭也沒傳。

穿越女依舊不爭氣,這麼久了,和楚淮川之間的羈絆值一點沒升,有時甚至呈現下降的趨勢。

她是個懦弱的性子,常常一個人縮在寢殿里垂淚發獃,對待任何人都輕聲細語。

我有時會好奇,她被養成這樣的性子,到底來自於一個怎樣的世界?

但她不適合這個世界,她在這裡活不下去。

如今已是陽春三月,原本該是新綠初勻,煙光釀暖,風日融合的時節。

而今卻是三月飛雪,倒寒忽至;萬物蕭疏,哀鴻遍野,百姓泣血無計。

正值這時,東宮出了內鬼,新後買通了欽天監的人,又派人在民間散布謠言,說我整日在宮裡絮絮叨叨,自言自語,是被妖女奪舍,降下災禍,意圖禍亂大昭。

一時間,流言四起,百姓群情鼎沸,紛紛要求我這個太子出面。

新後端坐宮中看我笑話。

牆高基下,擇木而棲者多,落井下石者,亦不會少。

所有人都在笑話我,偏偏我又最好笑,鵲巢鳩踞,沉冤莫白。

只有那群少女少男們常坐我殿口,無限憂愁,抹著淚花。

我的魂靈被柔柔地牽扯著。

他們都是我撿來養的。

自從母后去世,我沒有家人了。

這偌大的東宮,陰沉而又淒寂,我不喜歡。

於是,我開始親自為自己挑選家人。

他們都是我各處撿的,沒名沒姓的,一股腦全冠了我的姓,從此生死也由我。

總歸,這東宮是熱鬧了。

……

12

穿越女開始怕了,對自己來到這個吃人的世界終於有了實感,捂住臉,張著嘴巴嚎啕大哭。

「我其實會啥呀,我啥也不會。」

「系統,我不做這個任務了,我想我媽媽了,你把我送回家好不好?」

「我不要做這個太子,我沒有這個能力,原主真的死了嗎?你讓她回來行不行啊?」

「我才剛剛高考完,我才剛畢業啊,苦逼的日子才剛剛過去,還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呢,憑什麼突然就讓我死了呀?」

「憑什麼莫名其妙就把我綁來這個世界?」

「憑什麼讓我做這個破任務?」

我飄在空中聽著,一時分不清誰更慘一些。

系統當然不可能送她回去,在她腦中誘哄:

【宿主可以嘗試與楚淮川建立親密關係,增加羈絆值。】

13

是日,三月初三,上巳日晚,楚淮川被喚來了東宮。

楚淮川捧了一把蘭草,進了寢殿,滿室的酒氣,穿越女歪在榻上,臉頰緋紅。

見了他,穿越女擺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往他身邊湊:

「將軍,我……我心悅你。」

「心悅我?」楚淮川笑了,意味不明,「是你心悅我?還是那個東西心悅我?」

他抬手指指「我」的腦袋,眼神狠厲:

「它天天在你腦子裡吵,不煩嗎?」

穿越女臉色煞白,踉蹌著後退:「你都知道?」

楚淮川沒再廢話,一刀劈在「我」後頸,把「我」打橫抱到床榻上,動作太急,帶起的風掃過燭火,殿內霎時暗了大半,蘭草散落一地。

穿越女暈了,系統也消停了,四周寂靜無聲。

楚淮川細細看著那張臉,眼底積澱著陰鬱的渴望與掙扎,還有點我看不懂的虔誠,像信徒在看被褻瀆的神像。

他的眼睫垂著,愴然低語,似乎有些委屈:「非得到那一步嗎?」

我挑了挑眉,睡覺嗎?他敢嗎?

我是不在意這點風月事的,我宮裡漂亮男寵眾多,該做的都做過了。

不過,用旁人視角,看「自己」跟別人做這種事,倒也是新奇。

楚淮川呆呆地站在床邊,指尖輕輕落在我的眉眼處:「阿熹……你在裡面嗎?」

「你都知道是不是?」

「我、我會想別的辦法,一定會的!」

「我不碰你,」他又說,指尖發著顫,「我怎麼能,這副身子是你的,誰都不可以染指。」

他收了手,給「我」蓋好被子,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床邊。

我繞到他面前,蹲下來看他。

他看不到我,可我能看清他眼底的紅血絲,看清他緊抿的唇線,和微蜷的手指。

他對我有這樣的心思,其實我是知道的。

但我從沒在意過。

是還沒來得及饞他。

14

楚淮川是開國元勛之後,原本也該是金枝玉葉養著的少年。

但他出生那天,父親哥哥均戰死沙場的消息傳來,母親悲慟之下難產而死。

從此,楚淮川便擔上了天煞孤星的名頭。

可我知道,這裡頭必然少不了父皇的手筆。

他怕楚家功高蓋主,威脅皇權,設計殺害楚家父兄,對著滿朝文武痛哭「老將軍父子忠勇,奈何天不佑我大昭」。

又順水推舟,下旨「念其幼失怙恃,接入宮中教養,一來避其煞氣傷及外姓,二來全朕體恤功臣之後的心意」,在宮裡楚淮川沒少被苛待。

父皇全了自己的名聲,就對楚淮川不管不顧,宮裡人都說他是天煞孤星,剋死了滿門忠烈,躲他躲得遠遠的。

小小的人兒被養得瘦瘦巴巴。

但他跟裴棲一樣是極好看的,眉骨高,眼窩深,睫毛又密又長,笑起來左邊有個小梨渦。

於是我跟父皇要了他,把他養在了東宮,養只小貓小狗一樣。

再大些,我開始培養自己的人,讓他接觸軍務,帶他去演武場,看他指揮親軍操練。

他似乎天生就該屬於戰場,排兵布陣時眼神專注,下達指令時乾脆利落,肆意張揚。

我有時去校場閱兵,卯時三刻便起身,對著銅鏡調整玉帶,又嫌身旁內侍手腳太慢,輕踹凳子:「楚淮川呢?叫他來。」

他慣常喜歡懷劍抱臂,倚在門外等著我。

聽到我的呼喚,他身輕如燕,就躍進來。

「殿下,臣在!」

我跨步上前:「你帶著孤,快一點。」

他便俯身,以臂為橋托住我腰,幼時我總喜歡這樣讓他帶我上馬,如今我雖已能駕馭烈馬,卻仍愛由他托著,在宮道上大步流星。

甲冑相撞,驚飛檐下鳥雀,我笑聲清亮,拍他肩甲:「楚淮川,再快些!」

他當真加速,玄甲與宮牆白雪相襯,快似逐風。

我把他養得很好,或許天性就該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有人說閒話,說我把一個「天煞孤星」養在身邊,還委以重任,是自討苦吃。

我把那些奏摺扔在他面前,看他攥緊了拳。

「怕?」我問。

他抬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我,裡頭是一腔孤勇和滾燙的忠誠:

「臣不怕。臣的所有都是殿下的,若真是孤星,那便只克旁人,不克殿下。」

15

後來,北境告急,匈奴來犯。朝堂上爭論不休,老將們顧慮重重,年輕將領又難當大任。

楚淮川站出來:「臣,請命出征!」

甩了這燙手山芋,所有朝臣都鬆了口氣,父皇也樂得開心。

楚淮川是從東宮出來的,若他打了敗仗,有我東宮之責,但他們大概都沒想到,楚淮川舞勺之年,便能以少勝多,大敗匈奴,為大昭立下赫赫戰功。

他出征那日,我親自去城門口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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