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祖縱熹完整後續

2025-10-05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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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俯下身,輕輕拂過他汗濕的臉頰,語氣天真好奇:「你說,我要是現在把你殺了,會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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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果然急了,【不行!不可以!他要是死了,這個世界會崩塌的!】

我動作一頓,眼底掠過一絲興味。

問出我想要的,立刻拔了劍。

刻意避著,沒讓血濺身上一滴。

又從袖袋中掏出一枚止血藥丸塞進楚淮川嘴裡。

我憐惜地吻吻他眼皮,輕啄他嘴角,語氣輕快:「會怪我嗎?」

他失血蒼白的臉又飛起一抹紅暈:「怎麼會呢?阿熹……」

「不會的,永遠都不會,殿下打我、罵我、甚至殺我……都是我活該,是我蠢,惹了殿下生氣……」

疼痛使他輕吸了一口氣,卻仍執拗地表達著:

「殿下是淮川的天,是淮川親手養大,唔,不,是陪著淮川長大的。殿下讓我能夠習武,學習兵法,給我無上榮光。」

他額頭抵著我的膝蓋,戀戀依依,溫順極了。

系統又冒出來:

【廢物!爛泥扶不上牆!活該你被她作踐!】

我從他懷中取出那枚躁動不安的玉佩,捏在指尖。

那灰霧似乎想撲上來,被我扯下一團,又躡躡地縮回去。

「聽著,」我把那團黏膩甩出車外,「不管你是何物,從何而來,有何ťŭ̀⁰目的。他是我的東西。」

「只有我能決定他的生死,他的用途。」

「你——」

我指尖微微用力,玉佩出現裂痕,灰霧慘嚎出聲。

「——沒資格碰,更沒資格教他做什麼。」

我將那玉佩又扔回他懷裡。

楚淮川捂住腹部站起來,踉蹌著俯身湊近,呼吸略沉:「太子殿下,你還……要不要我?」

他固執地看著我,那雙總是盛著銳氣或委屈的桃花眼,此刻像蒙了塵的琉璃,顯出幾分脆弱。

我看著他的慘樣,緩慢地眨了下眼:「……要呀。」

何時說過不要他了?

他渾身顫慄了一下,急急地低下腦袋,廝磨我的唇瓣。

直到我耐心告罄,一把把他推開:「你該回去找令恆復命了。」

話音剛落,車外傳來聲響,我的暗衛統領隔著車簾稟報:「太子殿下,楚將軍安排的接應已被控制,下一步請您示下。」

楚淮川猛地看向車外,臉色瞬間煞白。

我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拍拍他的臉:「別怕呀,你現在沒事了,帶著你的人回去罷,我用不到你了。」

我向來不會將信任完全交付在一個人身上,加之對系統的警惕,如果楚淮川今天有任何不對,他現在已經身首異處了。

楚淮川用臉蹭蹭我的手:「那,系統……」

「你拿著罷,左右掀不起什麼風浪。」

我又印向他的唇,「我沒教你這般卑躬屈膝,我也是喜愛你的。」

32

說完便掀簾下車,轉身走向密林深處的另一隊人馬——

是我暗中培植的勢力,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存在。

馬車裡,系統又開始叫:

【你可真沒用!我的努力就是小狗屁!】

「糞土東西,吃屁吧你!」

聽見楚淮川跟系統中氣十足的對罵聲,我終於放下心來。

唔,看來傷得不重。

我的指尖似乎還停留著黏膩的觸感,方才揪扯出的一團,倒讓我感知到了一些東西。

系統……天命……

這幾個字眼在我腦中盤旋。

怪不得那腌臢東西纏上楚淮川,原是打著這般惡毒的主意。

它自身力量有限,受諸多限制,不能直接對我動手,所以要借楚淮川的手抽走我的「天命」——

那與國運共生、維繫我大昭江山的東西。

一旦得手,它便能凌駕於王朝氣運之上,徹底掌控王朝的命運走向,成為這方世界背後真正的主宰。

而我與楚淮川命格特殊,牽扯越多,系統能夠吸取的能量就越多。

好算計。真是好算計。

所幸,那系統要寄身於玉佩,能量已經所剩無幾,不足為慮。

33

詩人道:日上三竿我獨眠,誰是神仙,我是神仙。

形象非常。

我投生為東宮太子,於是此生,安寧於我,便是僭越般的祈求。

但我現下匿身於一處私宅,離京城不遠,暗中重兵把守著。

私宅深深處,煦色韶光,荼蘼漫過迴廊,蒼苔洇染階磯。

暫時拋下太子的職責,我做了這園中的逍遙客,無枷羈身,不被形拘,不被物絆。

此間一日飼雀,看羽翅裁碎光影;

一日臥藤,任閒雲漫過眉梢;

一日倚竹,聽風梳響舊事;

一日安眠,夢與山月同游。

……

一連許多日過去,裴棲派離司傳來了消息。

自我「失蹤」之後,令恆率先跳出來,在太和殿外哭天抹淚,說我遇刺生死未卜,懇請父皇徹查,話里話外暗示我已遭遇不測,該重新立儲。

父皇也派人搜尋我的蹤跡,聽說感念我的孝心,如今心急如焚,病情又加重了些。

但手下人實在不中用,尋了許久就是尋不到太子的蹤跡。

呵,也不知是否是我匿身之處實在難尋。

算算日子,他的病又該重了。

太醫每日請脈,出來時都要對著令恆唉聲嘆氣,說龍體虧空,恐難長久。

他也沒精力折騰虞杳了,於是就這麼吊著一口氣。

半死不活著。

想來,令恆此時心中該是又急又喜的罷。

沒想讓他喜太久,我命離司偽造了一封密函,趁著月黑風高之時,悄悄塞進二皇子府書房的暗格里。

那密函中稱,父皇微服私訪時,與民間一女子有了露水情緣,誕下一女。

認回來後,一直放在東宮暗中跟太子一起養著。

如今已長成,聰慧非常,不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對農桑、河工、律法都有涉獵。

現有立儲之意。

這話半真半假。

我東宮確實有這麼一個女子,令青梧。

我最早撿來養的。

取我之姓,與我情同姐妹。

但要說「私生女」「有意立儲」,全是我編的。

但令恆信了。

我準備好了一切,聽說他的心腹探查過後,跪在他面前,哭著說:

「殿下!陛下這是防著您啊!太子沒了,他寧可立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都不願給您一個痛快!您想想,那女子若被陛下認回,討得了陛下歡心,將來……將來這大位,哪還有您的份?」

「陛下當初不認那令青梧,不正是打著暗中培養之意!」

碰巧這時,令恆身邊來了一位善觀天象的能人。

戰戰兢兢地呈上預測結果:

帝星隱晦,女星漸明。

那心腹又哭倒在令恆腳邊,肝腸寸斷,鬱憤至極:「果然啊,果然,陛下始終中意女子為儲,是非要打破祖宗禮法不可啊!」

我仿佛看見令恆當初的模樣——

定是撕下了溫良恭儉的面具,換上一副目眥欲裂的嘴臉。

他平生最恨的就是「不如人」,從前是我,如今是一個素未謀面的令青梧。

這口氣,無論如何他咽不下。

34

果不其然,不過兩日,有消息傳來:

二皇子逼宮了。

不知為何,一股躁動忽地熱辣辣衝上心頭,緊接著又泛上一陣令人發顫的反胃感,糾纏著席捲全身。

我想起,他們總愛在我面前上演「父慈子孝」的戲碼,也曾以為那是天家難見的溫情。

可撕開醜陋的麵皮,也不過是兩具被慾望啃噬的骷髏,在皇位前猙獰相向。

帝王家的血緣不過是笑話。實際上,暗裡各自生蛆。

我利落地翻身上馬,一路顛著、跑著。

夜色濃濃地籠罩,我卻心潮澎湃,只覺得前路一定明朗。

寒風也像淬了冰的刀子,颳得我生疼。可奇了,血液卻在血管里「咚咚」奔騰,心口燒得慌,像揣了團火。

今日,就要讓這萬里山河,皆入吾彀中!

35

烏雲如鐵幕般壓城,將皇城上空籠罩得一片昏暗。

我一襲紅衣,一匹黑馬,隻身闖入了戰局。

二皇子的叛軍正和禁軍焦灼著,令恆已經趁機進了太和殿。

「太子殿下?!」叛軍陣腳一陣騷動。

早就埋伏好的伏兵從廊下、牆頭、殿角同時現身,頓時戈矛如林。

「衝進去!」我拔劍指向前方,「誅殺叛賊令恆,隨孤,勤王救駕!」

親兵如潮水般湧上前,令恆的人沒了鬥志,很快紛紛潰散。

我率軍直入太和殿,正撞見令恆提著染血的劍,站在父皇跟前,滿臉猙獰。

怎麼都還活著?好歹死一個呀。

我鬱悶地歪歪頭,將叛軍首領的頭順手拋下。

那頭顱骨碌碌地,有目標似的,就滾向了令恆腳邊。

令恆大驚失色,見了鬼一樣看著我,還有跟在我身後的楚淮川。

「你、你沒死!你們兩個合起伙來設計我!」

我勾唇望他,一字一吐:「又、蠢、又、賤、的、賤、貨。」

令恆瘋了似的笑起來,劍指父皇:「我這是替天行道!父皇早該死了!祖宗禮法不可廢!憑什麼你一個丫頭片子能做太子,現在他連江山都要給你……」

父皇的眼睛死死盯著那把劍,費力地撐著自己的身體後退,麵皮抖索著叫我:「……熹兒,救救父皇,救救爹爹,給朕殺了這孽障!」

我朝他笑:「你更是賤得沒邊。」

眼見他的臉變換了四五種顏色,口裡是模糊不清的囈語,繼而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抓起桌案上的硯台砸向令恆。

令恆側身躲過,劍卻順勢插進了父皇心口。

噗嗤,血洇透明黃的龍袍,其上便有了一朵好悽美的花。

血不斷從他口中溢出,順著下巴蜿蜒,靜靜地,脹胖的血珠滴下。

令恆愣住了,一把扔了劍,退後幾步,有些站立不穩:「我……我不是故意的……」

眼瞧父皇瞪著雙眼斷了氣,我終於緩緩抬手:

「二皇子令恆,弒君篡位,罪該萬死。拿下!」

令恆被押去了宗人府。

父皇歪死在桌案前,桌案上噴濺著他的血,沾染了一些到玉璽上。

我拿起它。

染血也不掩氣質溫潤若脂,凝萃天地靈韻,上雕螭龍盤踞,龍首高揚,龍鬚飛揚,下刻八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冰涼的觸感順著脈絡蔓延,幾乎要壓不住腦里那股破土而出的熱意。

宮門處傳來一陣喧譁,很快又歸於沉寂,想來是父皇駕崩、二皇子弒父的消息已「傳遍」了宮闈。

忽而有穿堂風而過,拂動殿內懸掛的明黃幔帳,波浪般漾開。

我望向殿外,沉沉烏雲被破開了縫隙,金色的光芒從中洶湧傾瀉而下,肆意揮灑。

一束束光線,粗粗細細,直直地射向大地,雲兒像被點燃了,邊緣處閃爍細碎金芒,於是整個天空都變得無比瑰麗璀璨。

包括我在內,許許多多的人都看到了這壯闊恢弘的景象。

楚淮川走到我身邊:「陛下,都結束了。」

我看向他,搖頭淺笑:「不,是開始了。」

屬於我令縱熹的時代,開始了。

廊廡下,群臣屏息凝神,見我出來,裴棲、楚淮川領頭,齊刷刷跪倒一片,山呼「吾皇萬歲萬萬歲」,震得我心尖發麻。

我無比清晰地認識到。

從今往後,這萬里江山,這芸芸眾生,便都繫於我一人之身了。

後來,我樂此不疲地回憶這天光景,只有一種淋漓而腥甜的感覺。

36

我做了這大昭的皇帝,九五之尊。

身著赤紅龍袍,坐上髹金龍椅,抱一隻碧眼貓兒,居高臨下地看百官拜服。

然後,將五日一早朝,改為間隔十日。

沒什麼理由,單純想為我的大臣們謀點福利。

不用怎麼早起了,但初登大寶,實在是有太多事情需要我操勞。

草草處理了父皇的喪事,又處死了令恆。

我毫無顧忌地將他們留下來的餘孽下了大獄,重新挑選了合適人選,委以重任。

凡年滿八歲女童皆可入學,所需資費由朝廷與商賈聯合籌措。

同時設「蘭台書院」於京城,延請碩儒教授經史兵法,學子不限性別,更破格錄用三位女先生執掌教席。

女先生皆是我東宮所出,都是我從小培養的,擔得此重任。

八月秋闈,特設「紅妝科」。

考場外垂髫少女與簪花婦人比肩入場,由此,朝堂諫言有了女子聲音。

令青梧取得了榜首,我賜她以五品尚儀之位。

一身青色官袍,上繡白鷳,亭亭玉立在階下,空谷幽蘭一般。

見我看她,抬眼朝我一笑,靈動俏皮。

我忽而想起,最初我也是被她一雙瀲灩的眸子吸引的。

那時她還是髒猴兒一個,渾身囫圇個沒幾兩肉,只是一雙眼睛又大又亮。

我帶回東宮,讓人精細養著,終於有了傾世的美人樣,整日跟在我屁股後面。

有次隨我去看新造的龍骨水車,她蹲在田埂上,忽然抬頭問我:

「殿下,將來是否會有一日,女子也能入朝議事?」

陽光敷在她臉上,灑進了那雙眼眸。

我笑了笑,沒直接回答,只道:「你若有這本事,將來未必不能。」

「不過,女子想走到人前,總要比男子多些波折。」

現在看來,她做得很好。

我陸續頒布多項旨意,當然也激起不少反對聲浪。

我創辦女學。

——「陛下!古有明訓『女子無才便是德』,若廣開女學,恐致牝雞司晨、綱常大亂!昔年衛懿公好鶴而亡,今陛下寵女禍亂朝綱,恐步其後塵!」

——「女子習文弄墨,必生僭越之心,他日或棄紡績、拋婦德,此乃取亂之道!」

我許女子入朝堂。

——「科舉乃選賢舉能之道,女子自幼拘於閨閣,不知治國之艱,若登朝堂,豈不是以脂粉污青史?」

更有大臣引《禮記》《女誡》為據,痛陳「婦人參政,必惑君心」,字裡行間滿是誅心之論。

更有甚者,口口聲聲要撞死在大殿之上,妄圖以死諫逼我收回成命。

我高坐在龍椅之上,聽著這些迂腐之見,心中冷笑不止。

他們是不是忘了,朕也是女子之身!

「好啊,」我嘆口氣,並不猶豫,「想撞柱的便撞罷,說不定朕真的會改變心意。」

大殿沉寂了,眾多大臣你看我,我瞅你,就是沒一人先站出來。

我輕嗤一聲:「怎麼?諸位愛卿都沒意見啦?」

果然,那些動輒以生死脅迫他人之人,骨子裡最是貪生惜命。

他們把死字喊得震天響,真要付諸行動時,卻一個個踟躕不前,誰都邁不開腿。

我緩步走下高台,順手抽了旁邊侍衛的刀。

朝說得最歡的禮部尚書王德潛走去,莞爾一笑,而後人頭落地。

滾熱的鮮血噴濺,當真染紅了大殿。

我把刀插回去,坐回高座,聲音冷冷:「若諸位愛卿還有意見,便都去死吧,朕為你們厚葬!」

37

關於虞杳。

她來找過我,懇請我給她一支兵,駐守雁門關。

我答應了她:「但不是現在,虞姨。」

「朕還需要你。」

我在演武場親點了三千女兵,讓虞杳教習。

帶著她們挽強弓、跨駿馬,甲冑下迸發的英氣比男兒更勝。

我立於宮牆之上,看她們練兵,晚霞將萬物鍍上胭脂色。

忽而記起曾答應虞杳之事。

我又擬了一道旨意。

令禮部、刑部會同各州縣,修訂《大昭律》,凡兩情相悅者,無論男女,皆許結契,文書由官府認證,與嫁娶同效。欺辱、迫害者,依律問罪。

旨意傳出時,朝野依舊譁然,但沒人敢鬧到我面前了。

都把自己的脖子護得好好的。

一眾事宜,具體的實施流程和監管職責都交給了裴棲與楚淮川。

38

我的精神和身體都疲憊極了。

坦白來講,我是一個懶人,做太子時是,做皇帝時亦是。

不過權力是個好東西,無論如何,我都要有守住它的能力。

是以夜色如墨,我仍斜倚在榻上,睡眼惺忪地批改摺子。

迷糊間,窗子又發出窸窣聲響。

我將摺子扔擲過去,冷哼:「裴太傅近來膽子愈發大了,御書房也敢擅闖?」

裴棲小心拾起我扔的摺子,整理好散落一地的摺子,都歸置在桌案上。

這才轉過身來,結結實實地抱住我。

我埋在他懷裡,舒服地喟嘆一聲。

相擁了許久,我才開口:「裴棲,朕真的好累啊好累啊好累啊好累啊……」

裴棲悶笑出聲:「倘若陛下信臣,以後這些奏摺,都由臣來批閱罷。」

「好啊,朕正有此意。」我點頭,答應得十分利落。

生而為人,永遠不要為難自己呀。

我真的不喜歡批奏摺。

裴棲又替我解決了一樁心事,我執起他骨節分明的玉手親了一口,以示嘉獎。

抬眼越看越覺得他今日眼角眉梢,隱隱有萬般風流。

勾得我口乾舌燥,拔不開眼。

於是看著看著,便到了床榻之上。

裴棲又阻止我解他衣袍。

我不解道:「你又吃何飛醋?」

他耳根紅了,扭頭:「……陛下為何遲遲不納臣做皇后?」

「陛下現在後宮人可不少,可憐臣跟了陛下多年,卻依舊沒名沒分。」

我眨眨眼,有些遲緩地道:「……可是你是太傅,朝堂更需要你。」

他對上我的眼睛,極其認真地開口:「臣也需要陛下。」

我依舊不懂:「你不是會翻窗麼,不是正在朕的龍床上麼,這朝堂上下,甚至整個大昭,誰不知道你是朕的人?」

裴棲沉默不語,一味地眼圈發紅,好不委屈。

天菩薩,我竟不知他如此看重名分。

真渣啊。

我暗罵了一聲自己。

只好哄他,捧著小臉親了又親。

「朕答應你,許你皇后之位,還特許你依舊可入朝堂參政,怎樣?」

「……好。」

裴棲終於撒開了他固若金湯的手。

翻過身,低頭深吻我。

「臣定日日都有新花樣,絕不讓陛下厭棄。」

……

39

後半夜,我迷迷糊糊的,只覺得裴棲過於興奮了。

不該太寵慣他。

或許是因為對他有情,區別於其他人,總覺得對裴棲虧欠許多。

我命欽天監測了良辰吉日,和裴棲一起操辦了封后大典。

操辦得極為隆重。

到了那天,裴棲擁著我,騎著高頭大馬上。

原本的計劃,裴棲要著一身紅衣,端坐在帷幔飄墜的轎子中。

但我臨時改了心意,與裴棲共乘一騎,十里紅妝綿延其後。

行至途中,我伸手往裴棲嘴中塞入一顆藥丸,他聽話咽下。

下巴尖擱在我肩上,問我:「陛下,臣方才吃的是什麼?」

我漫不經心開口:「毒藥,會怕麼?」

這是實話,身為帝王,我疑心病實在是重。

既然給了他特權,總要準備些什麼,才好完全放心。

裴棲:「……」

輕撓我掌心,故作委屈:「陛下這麼明目張胆,就說出來?」

我假裝斥責他:「裴棲,你最近真的很大膽。」

「臣就是恃寵而驕,陛下不喜歡嗎?」

「……喜歡。」

40

帝後大婚,休沐三日。

終於得了空,於是默契地賴在床上。

這是原本的打算。

第二日還睡得正香,青櫻就將我喚了起來。

裴棲昨夜被我踹進了床內側,才睡醒,還在愣神。

見我開始梳洗打扮,趕緊環抱住我腰,聲音悶悶:「陛下要去哪?怎麼又用完就丟?」

我朝他瞥了一眼,開口調笑:「去寵幸楚淮川呀。」

「……」

腰上的束縛消失了,身後也沒聲音了。

我揮手讓宮女退下,才發現裴棲滿臉都是淚。

眼尾紅成一片。

我眉心狠狠一跳。

「你們男人,都把眼淚當武器嗎?」

又膩著他哄了半晌,解釋是消失已久的國師出現了,要處理一些事宜。

這才想起來還有系統的事。

41

步入太極殿,見一老頭。

滿頭白髮,扎著歪歪扭扭的沖天鬏,道袍上繡著符咒,還別著一酒葫蘆,上寫「天下第一帥」。

我略微遲疑地向前邁了一步,又驚又疑。

這就是傳聞中,仙風道骨的國師?

我沒忘記,我被立為國儲,還有他的一份功勞。

我看向一旁的楚淮川,他朝我莊重地點點頭,表示肯定。

朝對面甫一落座,那老道眼睛一亮,打了個酒嗝:「嚯,丫頭長這麼大啦?憶起我沒?」

我眯眼觀察半晌,這才想起幼時懵懂,見過這老道。

五歲那年,我溜開一眾宮女,要爬御花園的假山,不小心摔了一跤,正咧著嘴要哭,忽地不知從哪鑽出一個穿青布道袍的老頭蹲到我面前,手裡還攥著半串沒吃完的糖葫蘆。

那年他還……沒這麼不羈。

「小丫頭哭什麼?」

「你這命格,摔一跤跟踩了片葉子似的,不值當哭。」

老頭子拈鬚一笑,我卻嫌他,有心遠離。

此時宮女們也找來了,呼喚著「太子殿下」。

我朝那邊轉頭應了,再一轉身,周身起了薄薄一層霧,那老頭已消失無蹤。

空餘一串山楂核在地上滾,還有一隻木匣子。

……啊,毒藥是他的。

…………

「裝神弄鬼。」

我毫不客氣。

老道瞪了雙眼,從腰間解下一隻布袋子朝我晃晃。

「啥?你這丫頭,我可是來幫你解決麻煩的。」

「朕知道,裡頭是那狗系統。」

他嘿嘿笑了兩聲。

「丫頭聰明,你可以把我理解成各方小世界的守護者,負責維護秩序的,專門解決這些搞破壞的系統。」

「只不過嘛,小世界太多,有時候實在是看顧不過來。」

我冷嗤:「真沒用,若不是這狗系統和國師你一樣沒用,朕的大昭,豈不是要覆滅了。」

他並不推諉,一揮手,桌上密密麻麻擺滿了瓶子。

「這些都給你賠罪,夠你用完此生了。」

「還有,這系統原本是人販子出身的,曾經寄身你的那個異世丫頭,她就是平白被拐了來,我也給送回去了,又賠了不少好東西……」

我思潮起伏,不看那些瓶瓶罐罐,抓住了重點,冷臉問他:

「也就是說,這方世界還會到來其他系統,跗骨之疽一般纏住我大昭?」

「不能不能!」

老道幾步跨出殿外,屈指彈出三道流光,沒入蒼穹。

「行了!三重仙篆封界,不可能再有系統敢來。」

隨後腳底生風似的溜了,甩下一句:「丫頭,好好做你的皇帝,老道我先走了,不跟你玩了,長大還是這麼凶。」

我:……

什麼道理?

42

我牽著楚淮川回了太極殿。

屁股將將挨上凳子,他又屈膝跪在了我面前,從袖袋中掏出半塊虎符遞給我。

我興趣缺缺地接過,摩挲幾下,又塞回他手裡。

「不要。」

他抬頭看我一眼,又迅速耷攏下腦袋,蔫不唧的,小心翼翼與我十指相扣,聲音嘶啞:

「那,陛下也不要我了。」

重音落在了倒數第二個字上。

我:……

我真的心梗了。

我如此真實地感受到,男人爭寵,是如此美妙,又如此令人厭倦吶!

我伸出另一隻手,鉗住他的下巴輕吻:「要啊,要的,最捨不得你了。」

他不斷地向前湊,似乎想迎合我,然後以迅雷之勢,拿起桌上一瓶,打開,往嘴裡塞進一顆。

我又沉默了。

「你是不是瘋了!」

「這些都不夠你倆吃的!」

楚淮川輕輕地笑了,喘幾口氣,聲音低回而繾綣:「……陛下大婚,臣看到了,陛下喂裴太傅吃了東西,那裴太傅吃得,臣為何吃不得?」

「變態,這又不是什麼好東西……」

一番動作下,他的頭髮已經有幾分散亂。

不像裴棲常用玉冠,楚淮川最喜歡用髮帶繫著。

我直接伸手扯落,綢緞般的長髮散落在他周身,烏髮的襯托之下,面容愈發昳麗穠艷。

如此盛世美顏,我滿腔的氣漏了。

忍不住心旌搖曳。

朝他懷裡又塞了幾瓶:「喏,都給你吃,喜歡就多吃一點罷。」

又怕他聽不出好賴話,不分青紅皂白真的塞進嘴裡,重新放在桌上。

扯了他去看給他準備的寢殿,就在我的寢殿旁邊。

於是他不再期期艾艾了,切換上一副笑臉。

我也高興。

因為裴棲的椒房殿也在我旁邊。

我有心地,給自己找了樂子。

43

佇立橋頭,柳染煙霞天藍蔚。

熔金落日滿香山,燦爛是人間。

這是我登基後的第四個元夕節。

按照往常,皇宮內搭建了大型燈景,我要攜后妃們在午門觀賞,同時設宴款待宗室、重臣。

實在沒什麼意思。

於是今年舍了眾臣,只帶了裴棲、楚淮川二人,一人一隻面具,再抱一隻貓兒,打算溜出宮玩。

原本計劃與碧碧一人一貓閒看花燈,但是裴棲察覺到了我的意圖,於是也不得不帶著楚淮川。

不然,怕是又要打架。

與我預料的不錯,這倆人隔三差五總是要打一架,時不時還鬧到我面前。

對此,我沒什麼意見。

惟提了一點要求:不許缺胳膊少腿,影響我的興致。

……

出來宮門,恰好暮色初沉,千萬盞花燈次第甦醒,恍若天上銀河傾瀉人間。

遠處傳來喧天鑼鼓。

龍燈蜿蜒著游來,鱗甲上綴著金箔,楚淮川靠得近,映得他眸中瀲灩流光。

他回頭看一眼,來了興致,忽然牽起我的手向前跑。

我無奈搖搖頭,讓碧碧去了裴棲懷裡,另一隻手牽過他的。

三人在熙攘人潮里並肩而行。

周圍人對我們的搭配,已經見怪不怪。

如今京城的世家貴女,大都養了一兩個男寵。

尤其今日,花燈璀璨,借著周圍的喧鬧,也不藏著掖著, 全都擺到明面上來。

44

元夕節剛過, 虞杳終究向我辭別。

這幾年, 她做出了不少成績。

她設立了「紅翎軍」,收編三千女兵,親自治下, 帶領她們屢建奇功。

更設了「女醫坊」培訓戰地救護,開創了諸多先河。

後世史書記載虞杳時更是寫道:

「開千古未有之局, 使紅妝亦見山河氣!」

太極殿內,虞杳躬身垂首。

我凝視著她,肺腑里忽然冒出一口酸氣, 直衝到鼻尖。

然後乾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

我掘了我母后的墳。

允虞杳將棺槨運往雁門關,在那裡下葬。

我想,這也許是母后會樂意的罷。

又封虞杳做了鎮國大將軍,將那支她親手締造的女子軍隊交給了她。

她動身那日, 我去城牆送她。

高牆之下,風聲獵獵,她的身影堅毅又落寞, 似要與這大地的厚重一同消融在天際。

我凝望著, 半晌, 無頭無尾道:「……此去, 要開心自由呀。」

沒人聽見。

……

45

如今這大昭,已有通曉星象、推演命運的女官, 有著書立說、傳揚思想的鴻儒, 有馳騁沙場、保家衛國的統帥,有技藝精湛、巧奪天工的匠人,有富甲一方、澤被鄉里的商賈。

她們披荊斬棘、劈波斬浪, 終究以一燈傳諸燈, 終至萬燈皆明。

從前這天下,沒有給女子封王拜相的機遇,沒給女子權傾朝野的風光。

而今, 我通通都能給了。

【令熾瑭】

令熾瑭一直覺得, 自己是這整個大昭最幸福的姑娘。

她母親是皇帝, 於是她生來就該是玉葉金枝的太子殿下。

可總有一些蠢貨, 總明里暗裡打聽她的生父是誰。

令熾瑭從小繼承了她母親的聰明腦袋, 怎麼會看不出他們的齷齪心思?

他們無非是想從她生父身上下手Ťű̂₁,妄圖藉此挑唆、拉攏, 甚至將來鉗制她。

真可笑。

她的根基是母親給的, 她身上屬於母親的血脈足夠支撐她的一切。

令熾瑭不耐煩了,提刀便砍了他們的腦袋。

跪到母親面前認錯, 令縱熹把她攬到懷裡,親親她的小臉。

笑著誇她:

熾瑭, 你做得很好。

……

大昭世祖皇帝令縱熹在位三十載, 海晏河清,太平盛世, 朝臣無有不敬。

後龍體欠安,禪位於太子令熾瑭,攜一眾后妃隱歸於南詔。

留有一信:

「雖有如今盛世繁華, 萬不可懈怠,定要使萬載典籍,永存女子非凡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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