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兒童的野蠻生長完整後續

五歲那年，我媽跟我奶徹底翻了臉。

逼著我爸跟她出去打工。

但只帶走了我姐。

留著我成為了奶奶的出氣筒。

奶奶每天對我⾮打即罵，罵我是賠錢貨。

說我是多餘的東西，所以叫多多。

我憋⾜⼀股氣野蠻⽣長，想換來媽媽的偏愛。

終於在十⼋歲那年，她⼀身珠光寶氣陪我⾼考。

我才驚覺——原來我活得⾃卑困苦的這十年，姐姐⼀直過得像個公主。

巨⼤的衝擊讓我高考失利，而她卻罵我「沒⽤的東西」！

嫉妒曾使我痛苦不⽢，⾯容扭曲。

可後來，姐姐卻瘋了。

而他們，才發現再也控制不了我。

1

我姐三歲那年，我媽⼜懷孕了。

她很想生一個⼉子。

很可惜，我不是。

當年的生育政策，在農村頭胎如果是女孩，還可以再生一個。

但最多也就是二胎了。

如果偷生，被發現了會扒房子。

我奶奶氣得指著她的鼻⼦罵，沒用的東西。

我爸也嘆了口⽓。

所有的人都不待見我，連我媽也討厭我。

她只關心我的姐姐。

我奶奶和我媽每天在家掐架，雞飛狗跳。

終於，在我五歲那年。

我爸和我媽決定帶著我姐出去打工。

把我丟在了鄉下。

其實五歲之前的記憶我都很模糊。

但我卻清晰地記得那一天。

我哭得撕心裂肺地拉著媽媽的手。

「媽，媽……」

而我媽冷漠地把我推到奶奶懷裡。

「去找你奶奶，不要跟著我。」

轉頭拉著姐姐就走。

我想那時的我一定很恐懼。

因為這麼多年過去，我都清晰地記得奶奶在背後叫罵的聲音。

「長本事了你。」

「你們走了，就再也不要回來！」

我記得奶奶拉著我的手，把我往回拽。

「小賠錢貨，你媽都不要你了。」

「再看，再看把你扔了！」

我驚恐地閉嘴，不敢再喊。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躺在我媽陪嫁的大床上，惶恐不安。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

只記得醒來的時候，眼淚鼻涕沾了滿臉。

而奶奶嫌棄地皺著眉。

「誰家的小丫頭像你這麼髒？」

奶奶隨便給我套了件衣裳。

她把我帶到水盆邊，讓我自己洗臉刷牙。

然後轉頭去伺候她的寶貝孫子起床。

窮鄉僻壤沒什麼賺錢的營生。

所以很多人出去打工，叔叔嬸嬸也不例外。

和我差不多大的堂弟，也留在家裡。

這算是我唯一的慰藉。

小小的我，就知道堂弟是男孩。

叔叔嬸嬸把他丟在鄉下，一定不是不愛他。

所以，我的爸媽也不是不愛我。

2

從此，我跟在奶奶身邊長大。

可她待我和堂弟明顯不一樣。

我跟在奶奶身邊，什麼活都要干，洗碗煮飯。

還要給堂弟洗衣裳。

每次吃飯的時候，奶奶總是找一個小碗，讓我去旁邊板凳上。

她說，女孩子不可以上桌吃飯。

而堂弟不僅可以光明正大地上桌吃飯，還可以要求吃各種各樣的飯菜。

甚至一不開心就掀了碗筷。

有一次，奶奶燒了香噴噴的豬肉燉白菜。

我開心地拿著筷子夾了幾大口。

可堂弟卻嫌棄豬肉太肥，哭鬧著不願意吃飯。

奶奶在飯桌上哄著他，而我小心翼翼地蹲在角落的小凳上，吃得歡快。

或許是堂弟看我吃得太過於香甜。

他氣得猛地衝過來打翻了我的碗。

我看著噴香的豬肉掉在地上，忍不住去撿。

奶奶卻打掉了我的手。

說我跟我媽一樣賤。

我嚇得蹲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而奶奶轉頭去了灶間，為弟弟重新做了一碗。

堂弟在這樣的縱容下，愈發有恃無恐。

他經常伸出腳絆我，看著我踉蹌跌倒，然後爆發出得意的笑聲。

奶奶若看見，只會輕描淡寫地說：「你自己不長眼睛，怪誰？」

他似乎見不得我好，我有的他都要搶去。

哪怕只是一小塊餅乾。

我若敢反抗，去爭搶，換來的必然是奶奶更用力地責打和更惡毒的咒罵：

「死丫頭！敢跟你弟弟搶東西？反了你了！什麼都該是他的！」

他弄壞了我僅有的、一個縫縫補補的布娃娃。

我捧著破碎的娃娃，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卻不敢哭出聲。

奶奶只會摟著弟弟，反過來罵我：

「一個破玩意兒，壞了就壞了！哭什麼哭？」

她把對我媽所有的不滿都加在了我身上。

總是指著我的腦袋說：賠錢貨。

說我不過是個多餘的東西，所以叫多多。

無數個日夜，我就活在這種密不透風的偏心和惡意里。

我唯一的期待就是等著爸媽回家，把我也帶走。

3

終於，過年的時候，我爸我媽帶著我姐回來了。

我姐穿了一身鮮亮的碎花裙子。

頭上扎著兩個小辮。

白嫩漂亮得讓我認不出來。

我不自覺地低頭看了自己一眼，油得發亮的褲子，還有袖子開了口的棉襖。

我羞得滿臉通紅，我想我媽一定不喜歡我。

可她卻朝我走了過來，甚至有些溫和地蹲下來看著我。

「多多，還記得媽媽嗎？」

我開心極了，原來媽媽還想著我。

我瘋狂點頭。

我想撲到她的懷裡，但是又不敢。

她牽著我的手，進了屋。

那一刻的溫暖，我懷念了一輩子。

爸爸緊跟著進來，左手右手都提了幾大包好東西。

他拿出一把炫彩的巧克力糖果。

「多多，來，吃糖。」

我小心翼翼地拿了一顆。

爸爸卻揉了揉我的腦袋。

「都給你，裝起來吧。」

那是我第一次吃巧克力糖果。

當柔柔滑滑的觸感在嘴裡融化時，我的心甜蜜蜜的。

我想我爸我媽還是愛我的。

可是我姐卻走了過來，一下子撲到了爸爸的懷裡。

「爸爸，你來陪我玩嘛。」

然後爸爸就被姐姐拉走，而媽媽一直在忙碌。

只有我一個人站在原地，不捨得離開。

那天媽媽親手做了一大桌子菜，還有誘人的紅燒肉。

我興奮地拿著筷子夾了幾下，然後自覺趴到旁邊的凳子上。

媽媽的眉頭皺了起來。

「多多，你幹什麼？」

「奶奶不讓我在桌上吃飯。」

媽媽的火一瞬間騰了起來，衝著奶奶就嚷。

「你就這麼對我的孩子？」

「我們每個月是沒有給你錢嗎？」

奶奶摔了筷子，指著媽媽的鼻子。

「你還有臉指責我，誰家的媳婦像你這麼沒有規矩！」

「看不慣我你就走，帶著你的孩子滾出我家。」

媽媽和奶奶吵得轟轟烈烈。

爸爸在中間疲憊地打圓場。

我似乎成了那個罪魁禍首。

我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姐姐站在旁邊哭得撕心裂肺。

隔壁的鄰居聽到動靜，過來拉架。

「大過年的，都別吵了。好不容易回來一次，看看孩子，多可憐啊！」

媽媽終於偃旗息鼓，抱著姐姐進了屋。

門「砰」地一聲關上。

直到深夜，也沒有人想起角落裡的我。

我就這樣蹲在寒冷的灶間，捂著嘴，連哭出聲都不敢。

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鑽入腦海：

如果第二天早上他們找不到我。

會不會難過？

我盯著窗外那一小方慘白的月亮，它那麼亮，卻又那麼冷，像一塊冰，凍住了我僵硬的身體，又讓我瞬間清醒。

4

沒過幾天，我爸我媽就帶著我姐走了。

這次我只是靜靜地站在路邊看著他們。

奶奶依然拉著我的手，問我。

「你要跟你爸媽走嗎？」

我搖搖頭。

我知道他們不會帶我走。

而我也突然明白，我不能表現得很依賴我媽。

這樣我的奶奶只會更加討厭我。

很快到了我上小學的年紀。

我爸我媽依然沒回來，只是寄了幾百塊錢。

奶奶戳著我的額頭，指甲颳得皮膚生疼。

「學費給你交上了，但我可告訴你，要是學不好，就趕緊給我退學回家幹活！省下錢還能給你弟弟買點好的！」

我不敢不學好。

每一次握筆，每一次認字，都拼盡了全力。

而這份努力讓我意外地收穫更多。

老師表揚我，同學崇拜我，甚至在我考到第一時，奶奶居然對我和顏悅色。

所以，我幾乎每次考試都是第一。

我也開始出現在奶奶拉家常的嘴裡。

她總是驕傲地說：「我家多多，比男孩子都聰明。」

我終於可以上桌吃飯了。

再過年的時候，我爸媽也會帶舊的課外書給我。

其實，他們對我也不算不好。

除了只有過年回來，除了幾乎沒有給我關愛，但是錢他們卻給了很多。

我在一眾貧苦的農村孩子裡，衣服最漂亮——雖然是撿我姐的。

我的零花錢也最țůₑ多。

我成為了家長口中別人家的小孩。

我開始很驕傲地笑著，似乎再也不怯懦卑微了。

我就這樣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上了縣裡的重點中學。

我奶驕傲地和我媽說：

「看吧，這就是我帶出來的孩子！你自己帶的女兒，也不過上了個普通高中而已。」

這次我媽終於沒有再反駁我奶，而是興高采烈地誇了我。

她甚至終於說出了我期待已久的那句話。

「多多，來到媽媽身邊上學好不好？」

可奶奶不答應。

我媽質問我，讓我做決定。

可我實在是太害怕她了。

只敢對著話筒怯怯地說：

「我……我在這裡挺好的。」

電話那頭瞬間沉默。

「沒出息的東西。」

她惡狠狠地罵了一句，「咔」一下撂了電話。

奶奶似乎很滿意我的識趣，她對我愈發地好了。

初中是住校的。

可是每個星期回家，她都會做一大桌子我愛吃的飯菜。

甚至還會溫和地關心我。

問我有沒有人欺負我，如果有，她一定拼了老命保護我。

其實我並沒有很感動，但還是配合著淚眼盈盈。

或許是學習帶給我的好處實在是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