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她再次求到我面前,求我幫她領養苗苗。
還說要讓苗苗長大後認我當乾媽,一輩子孝敬我。
我拒絕了她。
並且明明白白地告訴她,我和她不可能再回到從前的師徒關係。
「至於你和蔣修文的兒子,準確意義上來說他是我人生的污點。」
「我不可能接受他當我的親人。」
吳芳芳表面上什麼也沒說,背地裡卻原形畢露。
我每個月都會藉口去福利院捐贈物品見一次苗苗,她和苗苗說過那些咒我的話,總會被苗苗一字不落地轉述給我。
意料之外,我再來的時候居然從苗苗的心聲中聽到了有關蔣修文的消息。
原來蔣修文又悄悄地和吳芳芳取得了聯繫。
他們兩個雖然互相出賣,但他們有個共同的敵人是我。
於是他們再次商量著要找我報復。
得知他們的計劃後,我仍舊裝作什麼都不知情。
直到吳芳芳打著為我慶生的藉口把我約到國營酒店去吃飯這天,我知道他們要動手了。
吳芳芳為了讓我打消疑慮,請了不止我一個,還有廠里的其他曾經和她要好的職工。
飯桌上,她反覆提到自己的過錯,一副虛心改過的姿態。
大家都被她的言語打動,跟著勸我再給她一次機會。
我沒表態,只默默接過她遞來的酒水。
毫無疑問,那裡面是摻了藥粉的。
吳芳芳親眼見我喝下後,整個人肉眼可見地鬆弛下來。
很快,我假裝藥效發作,頭暈得厲害。
吳芳芳提出要送我回家,出了飯店門,她扶著我坐上了一輛黑色小轎車。
車子一路駛向郊區外的一家廢棄廠房。
8
車子才一停下,外面的人就迫不及待地打開后座,把裡面的人往下拉。
二話不說套上麻袋,一頓拳打腳踢。
被打的人因為堵著嘴,只能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大概打了有十幾二十分鐘,直到麻袋裡滲出血他們才停手。
這時穿著一身呢子大衣的蔣修文從陰影處走了出來,他用力地衝著麻袋一端踢了一腳。
惡狠狠地罵著都是因為我害得他人不人鬼不鬼的天天東躲西藏。
他揚言要把我賣到貧困山區給老男人當生育工具。
說著他還想再踢,卻在下一秒聽到我的聲音從正前方傳來。
蔣修文狠狠怔住,舉起手電筒確認面前的人的的確確是我後,他很快臉色大變蹲下身子解開麻袋。
這時,警笛聲由遠及近。
蔣修文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麻袋裡被打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年輕女人。
他和吳芳芳怎麼也沒想到,司機一早就被我找人控制了起來。
從我在酒店門口坐上車開始,開車的一直都是我的人。
途中,我們將吳芳芳綁了起來,換上了我的衣服,然後我換乘了另一輛車遠遠跟著。
直到快到目的地時,我才拿出大哥大報了公安。
原本是想著引出蔣修文將他抓捕,沒想到他比我想像中的還要陰狠。
居然在賣掉我之前還要暴打一頓出氣。
此刻發現打錯了人,蔣修文正目眥欲裂地抬頭朝我看來,聲音里都帶著狠意。
「梅映萱,你這個毒婦,是你害死了芳芳。」
我面色平靜地看著他,冷聲反問。
「害死她的人難道不是你麼?」
「蔣修文,你再也逃不掉了。」
幾乎是我話落的同時,公安同志從四面八方衝出來。
蔣修文和在場的所有人無一逃脫,悉數落網。
吳芳芳也被及時送醫。
雖然她活了下來,但因全身臟器嚴重受損,下半身怕是只能在床上度過了。
她昏迷期間,公安已經對蔣修文等人進行了審訊。
除了蔣修文,其他幾個人全都對所犯的事供認不諱,並且一致招認蔣修文是主謀。
吳芳芳醒來後也無法再狡辯,只能乖乖認罪。
並且她把蔣修文在其他地方的私產也全都供了出來。
這一下蔣修文的老底徹底被搜刮乾淨。
連帶著曾經給他提供過幫助的人也都受到了牽連。
蔣修文再頑抗也不得不低頭認罪。
兩個月後,法院下達了判決書。
其他從犯分別被判了三到七年不等,蔣修文數罪併罰判得最重,整整十五年。
緊接著幾人分別被押送到大西北去接受勞動改造,蔣修文坐慣了辦公室,身子骨並不硬朗,沒多久在勞動中受了傷。
但他是犯人,就算傷得再重也沒資格休養,只能咬牙堅持著。
這並不是最慘的。
犯人幹活也是分組進行的,蔣修文幹活慢影響了同組人的進度。
這些人對他心懷不滿,經常半夜用被子蒙住他的頭打他泄憤。
坐牢不到兩年,蔣修文已經被打斷了一條腿。
我派去了解情況的人回來說,他見過蔣修文的樣子,簡直像老了十幾歲。
整個人邋裡邋遢,眼神渙散,他差點沒認出來。
另一邊,吳芳芳因為身體原因被送到了特殊療養院裡關著。
同樣是每天生不如死。
9
在她的反覆申請下,我去看過她一次。
沒想到她依舊不死心地想讓我收養苗苗,還說如果不是我她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子。
我必須要對苗苗負責。
我簡直要被她的無恥氣笑。
但還是好心地告訴她苗苗已經被一對夫妻領養走了。
只不過那對夫妻並不是什麼好人,他們利用苗苗被燙傷的臉每天把他抱到街上去乞討。
眼見著他的可憐能換來更多人的同情,便開始動起了歪心思。
故意讓苗苗受傷,不是胳膊斷了就是額頭磕破流血。
總之苗苗在他們手上總是傷痕累累。
吳芳芳在療養院待了沒兩年後就病死了。
聽負責人說,她死的時候嘴裡一直罵著蔣修文,最後眼睛瞪得大大的,分明就是死不瞑目。
國家經濟轉型發展迅速,我作為廠里一把手責任重大。
為了能夠帶領全廠度過難關成功轉型,我幾乎日夜不離崗地住在辦公室。
又親自前往一線城市學習經驗,面向社會大量廣招有才之士。
終於在我四十五歲這年,我們廠被評為省優秀企業。
出口業務名列全國前茅。
廠房擴建至原來的十倍,職工也由原來的幾百人擴招至上萬人。
省里不止一次誇獎我們廠為本省解決了大量就業難題,是本土最出色的良心企業。
事業豐收的同時, 我也迎來了自己的第二春。
我的第二任丈夫是一位海歸博士。
高嘉木和我同歲, 他長相端正, 性格溫文儒雅,是我五年前往返深圳數回重金挖回來的廠顧問。
如果沒有他的幫助,廠里不可能發展得這麼迅速。
可就在我準備為他升職加薪的時候,他突然向我提出了辭職。
理由竟是他已經把自己能教的都教給了我,廠里也在我的帶領下穩步發展。
簡單來說就是他可以功成身退了。
而他退出的理由更是令我意外,他說:
「映萱, 我想和你組建家庭, 成為這個世上最親密的兩個人。」
「之所以辭去廠里的職務,是因為我不想我們的關係中摻雜著工作和利益。」
「我只想純粹地和你在一起, 互相愛護照顧到老。」
高嘉木還說他很清楚我曾經被欺騙背叛過,心底對男人有多警惕,但他希望我能夠對他放下戒心。
「不瞞你說,我也曾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
「我的前妻也在我忙於工作冷落她的時候愛上了別人, 並且分走了我一多半的家產。」
為此他也曾一蹶不振, 這才如喪家犬一樣逃回國。
沒想到一回國就被我盯上了。
起初他是看不起我們這種四五線城市的小作坊,但被我的堅持不懈打動。
扶持我的這幾年, 我們如同並肩作戰的戰友, 共同經歷了跌宕起伏的一段傳奇歷程。
「也許我以後會遇到比你更優秀更令人心動的女人,但我可以和你保證,我對婚姻的忠誠足以抵擋外界的所有誘惑。」
「映萱, 讓我給你一個家, 你也給我一個停靠的港灣,好麼?」
高嘉木這段話是在廠里的表彰大會上公開發言的, 他很會選時機,也很會打動人心。
我最終答應了他。
直到婚後多年, 我都沒有告訴他, 其實我比他更早一步動心。
才會想方設法把他留在身邊。
10
轉眼已經過去了二十年。
我從來沒想過我還會有自己的孩子, 而且是一對雙胞胎。
兒子繼承了高嘉木的穩重上進,女兒則像我一樣敢闖敢拼。
女兒才一成年, 我就把廠子交到了她手裡。
兒子則是在首都大學當起了一名人民教師。
這天是我們的結婚周年紀念日, 我和高嘉木一邊坐在桌前包餃子等著兒女回家吃飯, 一邊看著新聞節目。
卻意外從法制新聞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一一蔣修文。
而這時蔣修文已經死在了自己親生兒子苗苗的手上。
新聞上說幾年前蔣修文出獄後由於身體原因無法勞動獲取報酬, 為了生活他開始輾轉打聽尋找自己的親生兒子苗苗。
結果兒子找到了卻不認他。
蔣修文開始耍無賴強行住在苗苗家裡不肯離開。
就這樣苗苗被迫供養了他不到一年的時間。
直到某一天蔣修文意外發現了苗苗家的秘密,正巧趕上苗苗家房屋被政府規劃拆遷。
蔣修文要求苗苗給他一半的拆遷款, 不然就把苗苗殺害養父⺟的事捅出去。
直到這時, 新聞才揭露了苗苗悲慘的一生和他被迫走上犯罪道路的⼼酸歷程。
由於從小被養⽗母虐待壓榨,苗苗的心理早已扭曲。
他成年後便時時刻刻在計劃著要殺死養父母,成功實施計劃後, 他將養⽗⺟的⼫體用⽔泥砌在了⾃己家的牆壁中。
對外則製造出養⽗⺟離家遠⾛的假象。
還真讓他瞞了很多年沒有被⼈拆穿。
蔣修文的威脅讓苗苗本就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線再次崩塌,他乾脆⼀不做二不休把蔣修文也殺了。
之後苗苗選擇了⾃殺。
他死前留下⼀封遺書中寫明,他這輩⼦早就沒有了愛也沒有了恨,有的只是絕望。
他想下輩⼦如果有選擇, 他再也不要遇到蔣修文和吳芳芳當他的⽗母。
新聞⾥分析苗苗應當是受家庭影響患上了嚴重的心理疾病, 所以才會做出這樣的過激⾏為。
我還想繼續往下看時,高嘉⽊上前將電視關了。
他溫柔地攬過我的肩, 告訴我不要再去回憶那些不開心的⼈和事。
余⽣有他,有愛我的⼉子和女兒,我只要幸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