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立刻響起一片附和。
「對呀,你為什麼要讓昭意當馬,是家裡沒有馬嗎?」
「你覺得好玩的話,你先跪下來給我當馬騎試試!」
有同學叫來了老師。
得知前因後果後,老師非常嚴肅地問他:「是誰教你這麼說話的?」
林子軒尖叫著說:「從前在家裡媽媽都允許我這麼做的,憑什麼在這裡就不可以?!」
他還指著我罵「白眼狼」「忘恩負義」「要遭報應」,語氣跟媽媽一模一樣。
大家跟看猴似地看著他,漸漸在他周圍讓出了一圈真空地帶。
他癟癟嘴,「哇」一聲哭了出來。
老師打電話通知了兩邊家長。
媽媽先一步到了辦公室。
看到林子軒哭得不能自已,她狠狠將我推了個趔趄。
「林昭意!是不是你仗著那個女人的勢在學校里欺負自己親弟弟?!」
6
老師趕緊把我護在身後。
「林子軒媽媽,請你看看監控再說話,明明是林子軒先欺負林昭意的!」
媽媽耐著性子看完教室監控,卻只指著孤零零被眾人圍在中間的弟弟指責我:
「你為什麼帶頭孤立霸凌你弟弟?
「還有你這個當老師的,為什麼看著學生被欺負不作為?
「我要投訴到教育局!」
正混亂時,有人敲了敲門。
看到來人,我禮貌地打招呼:「管家叔叔!」
李叔朝我笑了笑,又跟老師點點頭。
「江女士在忙,托我來處理。」
媽媽更得意了,篤定我在江阿姨家完全不受重視。
了解了前因後果後,李叔對老師說:
「我覺得這樣素質的人不該和班裡其他孩子在一起接受教育。」
媽媽倨傲地抬起頭。
「算你識相,把林昭意帶回去好好看管,別再……」
「所以我希望學校可以安排林子軒同學退學。」
不顧媽媽震驚的眼神,李叔開始發消息。
「需要聯名書和其他相關手續的話,我這邊可以安排人去溝通。
「按規矩,家委會投票過半就可以有相應的處理了。」
媽媽尖叫起來:
「你是老幾?一個臭打工的,你叫我們退學我們就要退學啊?
「我告訴你,能進這所學校,我們也不是什麼普通人,還由不得你一個下人做主!」
李叔一眼都沒有分給她,繼續跟老師說:
「另外,除了原本說好的圖書館新添恆溫系統,這次整個年級冬令營的包機和住宿費用也可以由我們家承擔。」
在媽媽的目瞪口呆和林子軒的嚎哭聲里,他倆被保安「請」出去了。
很快,林子軒的退學通知就下來了。
辦理退學手續那天,媽媽蹲守在校門口,對著我破口大罵:
「林昭意,你怎麼成了個仗勢欺人的狗東西?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你那賤人後媽一定和你那管家有一腿!和這個小學的校長搞不好也有一腿!」
前半段我充耳不聞,可是後半句我血氣上涌。
正要轉過頭去跟她對罵,李叔輕輕把我的腦袋別了回來。
「江阿姨教過你的,不要跟不值得的人浪費時間和口舌。」
我跟著李叔數的節奏深呼吸,逐漸平靜下來。
腦海里冒出了新的問題。
媽媽沒有要江阿姨的錢。
我們學校的轉學費用,首年最少也要四十萬。
媽媽的錢是哪裡來的?
我悄悄找人查了查。
7
林子軒轉去了普通小學。
但是那天媽媽在學校撒潑的事已經傳遍了家長群。
這裡的家長們藏龍臥虎。
有家長閒著無聊記住了這事,於是林子軒光是小學五年就被迫轉了六次學。
最後勉強從一所操場都沒鋪塑膠的學校畢了業。
初中更不用說,只混了個普校的末流。
媽媽急得團團轉。
而我已經查到了我想知道的東西。
原來,媽媽早在和爸爸離婚前就跟那個姓趙的富豪搞在了一起!
怪不得,上一世我那點微薄的打工錢能讓媽媽和弟弟過得那麼滋潤。
原來根本不是靠我,而是靠老男人的接濟!
她讓我打工、還債、放棄學業,純粹是為了折磨我。
得知真相的我躲在被窩裡掉小珍珠。
近期熱衷於每天睡前給我端一杯熱牛奶的江阿姨正好推門進來。
她也不問我為什麼傷心,只是第二天就帶著我和我最好的幾個朋友坐上私人飛機,直衝馬爾地夫。
在白馬莊園的私人遊艇上,眼前是果凍般的漸層海水,時不時有海豚躍出海面,畫面如夢似幻。
世界那麼大,我一時再也沒功夫顧得上一世的委屈。
回國後,我第一時間把媽媽和老男人的關係透給了老男人的正牌妻子。
很快,原本說著馬上要從垃圾學校轉走的林子軒再也沒了叫囂的動靜。
媽媽也很久沒再來我面前作過妖。
聽說她幾次去富豪的別墅找人,都被保安趕了出去,哪怕是暴雨夜跪在門口演苦情戲也沒人為她動容。
而林子軒在被學校里的混混們揍了幾次之後,乾脆染了一頭黃毛,叼著煙加入了不良少年的團伙。
我暗中花了點錢,讓不良們帶著林子軒好好「見見世面」。
而我這邊,江阿姨在詢問過我的意見之後,尊重了我的選擇。
我憑藉自己的努力考進了全市最好的公立中學,準備和大部隊一起走正常高考這條路。
上一世沒能拿到我應得的成果,這一世我一定要補上這個遺憾。
我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
江阿姨工作忙得腳不沾地,卻特別愛來開家長會。
每次聽到老師誇我,她都如沐春風。
回來之後就會幾萬幾萬地給我打零花錢,帶我去私廚吃大餐。
她邊切牛排邊感嘆:「原來這就是養娃的感覺,我喜歡。」
資源和精力都跟上了,我的好成績比起上一世有過之而無不及。
都說這一屆的高考狀元可能就出在我們學校。
消息也傳到了林子軒所在的高中。
媽媽得知後,氣得渾身難受。
加上那老男人最近被妻子管得緊,沒法再給她打錢。
她終於按捺不住,直接來我學校堵我。
這天放學,遠遠我就看到校門口那個熟悉可憎的身影。
算了算時間。
這時候,差不多就是上一世林子軒欠下第一筆網貸的時候。
8
上一世的這時,林子軒雖然沒有被排擠這一遭,但也沒好到哪兒去。
除了沒染一頭黃毛之外,照樣又懶又虛榮。
那一年暑假,我考上了重點高中,滿心歡喜地想得到媽媽的誇獎。
她卻逼著我去快餐店打工,讓我頂著炎炎烈日去發傳單。
明明弟弟的網貸只有八萬元。
她自己就有能力可以還。
可是她說:
「要不是當初我沒有讓你後媽把你帶走,你現在指不定在人家家裡受什麼虐待呢!
「你要感謝我,一定要好好聽媽媽的話!」
這一世,在我的特意「關照」下,林子軒欠下的網貸絕不止八萬塊。
媽媽依舊理直氣壯地來問我要錢。
我奇道:「我憑什麼要給你錢?」
她理所當然道:
「就憑當初我忍痛割愛,讓你後媽把我的親骨肉帶了走!
「要不是我簽了字,你哪來現在的好日子?
「如今你自己日子好過了,難道就不管你親媽和親弟弟了嗎?」
好嘛。
兩世兩種話都被她說完了。
校門口人來人往,已經開始有人注意到我。
我說:「如果我不給呢?」
媽媽低聲威脅我:
「你不給,我就去告訴你的所有老師和同學,你是個不顧親情、見錢眼開的白眼狼!
「還有你那個後媽,仗著有錢有勢搶別人孩子,是個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
「你以為她喜歡你?她養你不過圖你成績好,能讓她臉上有光。
「我倒要看看,要是你讓她身敗名裂,她還要不要你!」
我手指一顫。
江阿姨雖然給我打錢從不手軟,也經常帶我出去玩。
但是我們日常相處的時間確實不多。
我還記得剛來她家時,我問她,如果我不乖了或者學壞了,她會不會不喜歡我。
我記得她當時的回答。
她說不知道。
我不確定如果我沒了好學生光環,不再能讓她過學霸家長的癮,她會不會真的不要我。
其實,比起她轉到我卡里的錢,我更貪戀她每次轉錢時看我的眼神和笑容。
媽媽端詳著我的神色,神情逐漸得意。
我拿出手機,給她轉了十萬。
她美滋滋地走了。
之後的日子裡,她時不時來找我,用同樣的方式威脅我。
我一次次給她打錢。
十萬、二十萬、三十萬……
為著這事,最近吃飯我都有些心不在焉。
這一天,她又在放學時來校門口堵我。
我正要掏出手機,身後卻忽然傳來高跟鞋聲。
「做什麼呢?」
我心裡一突。
江阿姨今天居然親自來接我了!
9
我緊張地攥著手機,不知道江阿姨看到我用她給我的零花錢給親媽轉帳會是什麼反應。
媽媽得意地朝她抬了抬下巴。
「怎麼,親女兒見親媽還要你管?」
江阿姨瞥了她一眼。
「沒問你。」
她轉向我。
「李管家說你最近吃飯不香,我就想趁周末帶你去周邊散散心。
「你在做什麼?」
我猶豫片刻,還是坦白了實話。
江阿姨聽著,眉頭越皺越緊。
「你是自願的?」
我下意識搖頭。
「不想給,為什麼要給?」
我突然有點委屈。
「我怕她跟別人說什麼,會影響你下次開家長會的心情……」
「就這?」
江阿姨眉頭一下子舒展開。
她打了個手勢,勞斯萊斯幻影上的司機兼保鏢立刻下車把媽媽「請」走了。
媽媽尖叫起來:
「江臨夏!你這個破壞別人家庭的賤人!小三!
「你搶我女兒,把我女兒養成了白眼狼,還不許我女兒孝順我,你不得好死!」
周圍人有意思意思要聚過來的趨勢。
江阿姨把墨鏡一摘,大大方方地朝人們看回去。
圍觀群眾立刻低下頭,假裝看著手機散開了。
「上車。」
四小時後,她帶我站在舟山朱家尖的總統套房露台上吹著海風。
我默默地摳著欄杆道歉。
「對不起。」
江阿姨長眉一挑。
「對不起什麼?」
「對不起,害你被說閒話了。」
她嗤笑。
「影響我呼吸了,還是影響我賺錢了?」
「可是你不會覺得不開心嗎?」
江阿姨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和我說起了往事。
「我天生情感遲鈍,不太懂別人的情緒,爸媽覺得這是缺陷,一直不太喜歡我。
「可是就是這樣帶著缺陷的我,短短几年把家族資產往上翻了二十倍。
「從前我不會表達喜怒,後來更是不知道有什麼必要。
「別人的看法有這麼要緊嗎?我自己的感知不是更重要?
「我會對事情感興趣,會交朋友,對事情有喜惡,也會因為覺得孤獨所以想要個孩子。
「對了,說到這個,我總覺得養你和我閨蜜養她女兒的感覺不太一樣。」
我剛放下沒幾分鐘的心又提了起來。
「你為什麼從來不問我要東西?」
我:「?」
我腦海中滑過帳戶里攢的五百萬、衣櫃里每季度不間斷出現的各奢牌衣服首飾包包。
上周我刷到個北海道冰淇淋的製作視頻,興致勃勃地看了一會兒,被江阿姨看到,第二天主廚就帶著液氮設備出現在廚房。
諸如此類的事數不勝數。
我說:「你已經給我很多了!」
她不滿。
「可是我閨蜜的孩子都會跟媽媽要東西啊!
「我沒體驗過,我覺得不一樣,我希望你也能向我提需求。」
我鼻子發酸,有點想哭,又覺得自己矯情。
上一世我什麼都沒有,只有委屈,都沒怎麼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