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像她完整後續

帶球跑的第三年。

我兒子還沒長成傳說中的天才黑客、攪弄股市風雲。

我不得已捧著他的臉問：「奶粉你喝的都是最貴的，什麼時候才能帶媽媽風光回國？」

我兒子只眨著無辜的大眼睛：「媽媽……黑客是什麼？」

彈幕在此刻出現——

【笑了，惡毒女配也是做上白日夢了哈。】

【這個孩子怎麼來的你自己最清楚。】

【也是挺不知天高地厚的，當年連男主都敢設計。】

彈幕罵成一片。

說就是因為我的原因。

他們的男主都不再是獨屬於女主的乾淨處男。

我無奈地扶額。

卻發現彈幕在下一瞬陡然沸騰——

【我靠？門口站那黑風衣大帥哥是誰？】

【他怎麼出現在這裡了？】

【他總不可能……是來找這姐的吧。】

1

戀愛腦最嚴重那年。

我在知道沈識舟是男主、而我是女配的情況下。

還是義無反顧地愛上了他。

那年我 17 歲。

第一次看到彈幕。

是因為籃球場上沈識舟接了我遞過去的水。

第一次看到彈幕。

就是他們對我鋪天蓋地的斥責——

【太晦氣了，怎麼一睜眼就看到女配在男主面前獻殷勤。】

【而男主甚至還接了那瓶水……】

【可能是剛剛人多，男主沒看清楚是誰遞的吧。】

【看到這不要臉的女配就煩。】

【仗著自己跟男主是青梅竹馬，天天在男主面前蹦躂。】

【可惜我女主還要兩年後才會出現。】

【沒事，男主又不會喜歡上除女主以外的人。】

【女主可是男主初戀。】

【男主會身心完整的獨屬於女主。】

【這女配在男主身邊十年，也抵不過女主出現在男主眼前一天。】

2

我才知道。

我所處的世界。

是個擁有既定故事線的世界。

住在我隔壁的沈識舟是這個世界的天命男主。

而我是那個在他身上付出時間和情感。

卻永遠不會得到他半點反饋的女配。

甚至因為後期女主的出現。

我還嫉妒成性。

做盡了惡劣事。

知曉所有劇情那年。

將將是我察覺到自己對沈識舟春心萌動的那年。

3

已經知曉了既定劇情的發展。

正常人都該知難而退。

順勢放棄對他的感情，遠離男女主。

以避開註定悲慘的結局。

但我戀愛腦上頭、反骨上頭。

我偏要喜歡他。

我甚至還妄想在女主出現之前，徹底得到他。

所以我更頻繁地出現在沈識舟面前。

也更加不遮掩自己的熱切感情。

他打球我送水。

他學習我陪伴。

甚至他吃飯，我都要坐在他正對面的位置。

食堂里，沈識舟再一次將我夾過去的大雞腿夾回我的餐盤。

「你最近到底想搞什麼事？」

他問我：「是又沒錢花了？」

我直白地盯著他：「你還沒看出來嗎？」

我毫不避諱，當著食堂所有人的面說：「我在追你。」

話落。

喧囂的食堂一瞬安靜。

對面的沈識舟表情微頓了頓。

而彈幕一瞬間蜂擁而至。

他們大罵我不要臉，又罵我不自量力。

4

當時的我尚沒明白劇情的威力。

頂著滿螢幕的怒罵。

我甚至得意洋洋。

我不相信什麼一見鍾情。

我跟沈識舟認識十來年。

怎麼可能敵不過他跟所謂女主的驚鴻一瞥。

然而自那之後，我狠追沈識舟兩年。

他都沒有個點頭同意的意思。

沈識舟對我不差，甚至有種詭異的的縱容。

所以才總讓彈幕咬牙切齒。

但大張旗鼓追他 600 來天。

我仍摸不准他的意思。

5

我無數次追問他：「你到底什麼時候才願意當我的男朋友？」

高考前他按著我的頭讓我學習：「先把你的成績提上去。」

他說：「下周還想因為早戀的事，在全校面前念檢討嗎？」

我不服又憋屈。

「還沒跟你談上呢，檢討已經念了一籮筐。」

我說：「坐實了還好呢。」

沈識舟像是被我逗笑。

常年不動聲色的那張冷臉上，露出晃似溫和的笑意。

他輕摸了摸我的後頸，說：「等高考完。」

但高考完，他卻又變卦。

說當時給我的承諾，只是為了安撫我高考前的心態。

說那話時是個雨夜。

我本來墊著腳撐著傘在給他擋雨。

他毫無情緒的一句話。

我突然連傘都舉不住了。

6

我抬頭直愣愣盯著沈識舟：「你剛說什麼？」

「雨太大了，」我說：「我沒聽清楚。」

沈識舟居高臨下的目光冷淡，又混雜著隱隱約約的悲憫。

他接過我手中傘，說：「你聽清楚了。」

他說：「我不會和你在一起。」

我仰頭望著他，愣愣問：「為什麼？」

彈幕在瘋狂嘲笑我——

【真沒見過這麼沒臉沒皮的人。】

【男主是個體面人，連拒絕的話都說得內斂。】

【但架不住有的人不要臉。】

【怎麼追都追不上的理由很難猜嗎？】

【就是不喜歡唄。】

【真喜歡的話，還用得找你天天上趕著追嗎？】

【不要再自取其辱了。】

7

沈識舟的下一句話跟彈幕同時出現。

他漆黑的眼瞳望著我，目光認真。

但他說的是：「許願，因為我不喜歡。」

然後在他拒絕我的第二天。

姍姍來遲的女主突然降臨在他的生活里。

甚至沒有給我任何做心理準備的時間。

我恍然，兩年過的原來這麼快。

曾經挑釁地要在女主出現搶過沈識舟。

卻巧合地在她出現前一天，徹底告敗。

而沈識舟跟女主宋輕漾的進度，更像是坐上了發條。

他們的初遇烏龍又巧妙。

他們的偶遇頻繁又浪漫。

他們的感情升溫格外迅速。

不止是彈幕在喋喋不休地跟我描述他們的進度。

甚至是我的身邊人、我的朋友，都迅速知道了宋輕漾的存在。

知道了她跟沈識舟的曖昧關係。

8

我也曾親眼看見過沈識舟跟宋輕漾在一起的模樣。

籃球比賽的看台上。

沈識舟輕靠著椅背，而他的身邊就是耳根帶粉的宋輕漾。

俊男靚女的組合惹人羨艷。

而沈識舟毫不避嫌。

他就在眾目睽睽下，輕握住了宋輕漾的手。

過往十年。

我主動拽過無數次沈識舟的手腕。

但沒有一次，我們掌心相貼、十指交扣。

我站在球場的角落，愣愣望了兩人半晌。

然後在球賽開始前。

徹底離開了球場。

9

我確實該退出他們兩人的關係了。

我確實過於不知天高地厚，過於輕視劇情的威力了。

但或許是彈幕源源不斷的惡語激怒。

或許是數年感情的不甘心。

我愛沈識舟數年，我總想在他身上留下些什麼的。

我給了自己唯一一次放縱和犯錯的機會。

如彈幕所說。

我膽大包天，我給沈識舟下了藥。

我設計了沈識舟。

我一個女配，卻奪走了男主沈識舟的所有的初次體驗。

那夜的彈幕罵瘋了。

憤怒幾乎要跨越次元，直戳到我臉上。

10

然後我關了房間裡所有的燈。

酒壯人膽。

我怕自己無法直面沈識舟的憤怒。

所以那夜的我也喝多了酒。

但意識迷亂之間。

沈識舟卻半點也不兇惡，甚至有種詭異的溫柔。

那夜過後，我只記住了沈識舟紅色的眼。

只記住了他埋在我肩頸時，溫熱的潮意。

他的眼角，恍惚有淚。

11

我提前辦好了所有的手續。

那夜過後。

我再沒耽擱，利落地出了國。

徹底消失在屬於沈識舟和宋輕漾的劇情線里。

在國外讀書的第三個月。

我終於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居然懷孕了。

拿到檢查報告單那日。

我又驚又喜。

出國前的那夜著實混亂。

我只想在沈識舟身上討回點什麼，用以彌補自己多年來的感情。

但我沒想到。

我一個女配，居然真的能有了男主的孩子。

顯然彈幕也沒想到。

所以他們又集體炸了——

【不是姐們？你也配？】

【檢查出錯了吧。】

【男主只可能跟女主有孩子。】

【別的孩子我們都不認的。】

【你現在立刻馬上做手術。】

【這個孩子不能出生。】

【你生下男主的孩子，你讓女主怎麼辦？】

12

但我才沒管彈幕說的話。

我只收好檢查單，認真思索了一整個夜晚。

然後決定生下這個孩子。

我不缺錢也不缺時間。

即使以後……跟沈識舟再沒可能。

但他畢竟是我真心愛過，甚至還愛著的人。

而且，我輕撫了撫腹部。

即使剛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我恍惚已經跟他建立了深厚的羈絆。

我不知道這種莫名熟悉的感覺從何而來。

我只知道。

我想生下這個孩子。

我想見到這個孩子。

但劇情的威力猶在。

怕被卷進沈識舟和宋輕漾的劇情線里。

所以我再次申請學校。

飛往了更偏西的國家。

13

在這個歐洲小鎮生活的第三年。

我的兒子已經會遍地跑。

中午我剛處理完工作下樓。

他已經掛著奶瓶，搖搖晃晃地朝我跑了過來。

他渾身泥巴，撲過來就緊緊抱住了我的腿。

而他身後的大狗卻矜貴優雅，渾身乾淨。

甩著尾巴慢悠悠跟上了他的腳步。

我看看自己淺色的褲子，揪了下他髒兮兮的臉頰肉：「你又去翻隔壁奶奶的籬笆牆了？」

許安小臉緊繃：「媽媽，牆倒了。」

——這是又闖禍了。

為了徹底避開劇情線的影響、也為了給許安自由自在的成長環境。

生下他我就搬到了這個生態發展過於良好的鄉下小鎮。

而許安也著實沒讓我失望。

剛爬就會追大鵝。

會走時更是天天挑釁牧場的牛羊。

每天回家，都是那副闖了禍髒兮兮的模樣。

這次，他還徹底弄塌了隔壁奶奶的籬笆牆。

彈幕數年如一日，熱衷於看我的好戲。

而許安還不是常態意義上的乖寶寶。

所以此刻，他們又開始了冷嘲熱諷——

【魔童降世。】

【才三歲就是個惹禍精。】

【所以生下來有什麼用？】

【果然有什麼樣的媽，就有什麼樣的兒子。】

【媽是個不要臉的，兒子也是個不安分的。】

【女配蹭了男主的基因，才能生出個漂亮的小孩。】

【如果是男女主生下的小孩，我都不敢想，會有多漂亮多乖巧。】

【反正不可能像面前這個髒兮兮的惹禍精。】

14

我緩緩冷了臉色。

我沒把那些彈幕當過人。

所以他們對我的評價，我都不怎麼在乎。

但我不願意他們那樣說許安。

許安才多大，許安懂什麼。

就要被他們下著定義去貶低。

何況，是我要給許安提供這樣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環境。

許安犯錯，我這個當媽的都沒說什麼。

他們卻已經在彈幕上熱熱鬧鬧教訓起來了。

從前我甚至擔心過許安會看到彈幕。

所以有意無意地多次問起他，眼前有沒有出現過什麼密密麻麻的文字。

許安捧著臉思考半晌。

突然捂住自己的額頭，朝我告狀：「媽媽，安迪爺爺家的小牛撞了我的腦袋，我的眼睛就麻麻的。」

我被他說得哭笑不得，摸了摸他的頭。

15

也正是因為我幾乎沒凶過許安。

現在冷了臉，他還好奇地偏著頭湊近來看我。

「媽媽。」他的臉頰肉軟軟的，輕輕蹭到了我的臉。

我回神看向他乾淨的黑色大眼睛。

擦了擦他的臉，問：「是你把奶奶的籬笆牆弄翻了？」

許安嗯一聲：「奶奶家的小狗追我。」

他說：「我爬上牆，小狗也上來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膝蓋：「然後我們都摔了，牆也塌了。」

我撈起他的褲管看了看他的腿。

草地鬆軟，他沒摔傷。

「下午媽媽找人來給奶奶修籬笆牆。」

我說：「但牆是你弄塌的，你也要在旁邊幫忙。」

許安像是挺興奮：「好，我幫奶奶修牆。」

16

我以為我和許安會被劇情遺忘。

平平靜靜在這一隅生活下去。

但當天晚上。

有個男人突然出現在我家門外。

他的臉孔是種罕見的英俊，但滿身風塵。

眼裡夾雜著我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他見我的第一句話，是說：「許願，我找了你很久，終於找到你。」

我警惕地看著他，後退半步：「……我不認識你。」

我問他：「你是誰？」

「我叫沈淮明。」他說。

「高中在學校禮堂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了你。」

我的神經敏感地一跳。

又是一見鍾情。

多麼熟悉的一見鍾情。

我一下關上了門：「你找錯人了，我不認識你。」

17

但第二天傍晚。

沈淮明又一次出現在我面前。

那時我正帶著許安在外面散步。

沈淮明穿一身素黑的西裝，突兀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皺了皺眉，示意大狗帶許安過去玩。

大狗尾巴一掃許安，許安飛快跟著狗跑了。

然後我才看向面前的男人：「我記得我說過，我不認識你。」

沈淮明無奈地笑了下：「高中時的我並不起眼。」

他說：「你沒注意到我，是很正常的。」

「那你也該知道，我當時在狂追另一個男人。」

我有意打消沈淮明的念頭。

沈淮明的眼神果然黯然一瞬，又抬起來直勾勾看向我。

「我不在乎。」他說。

「當時是我沒能力，連喜歡都不敢說出口。」

他突然抬手朝我伸來。

滑動間，我看見他腕上華貴奢華的精鋼手錶。

我敏感地後退一步。

沈淮明的手僵在半空。

他蜷了蜷手後緩緩收回，指著自己的耳側說：「你這裡，有片枯葉。」

18

從那天起，沈淮明好像就打定了要「追」我的念頭。

他甚至在附近買了莊園，大有要定居下來的意思。

他好像是真的認識我。

對我的過往如數家珍。

每天踩著點到我家門外，偶爾送來些新鮮吃食。

偶爾只是安靜跟在我後方陪我散步。

他的行動並不算過界，也拿捏著正常的社交距離。

我甚至沒有譴責的立場。

但一反常態的，是那些彈幕的態度。

沈淮明大剌剌出現在我的生活里。

彈幕卻像是根本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彈幕的重點還放在我跟許安身上。

19

沈淮明出現在我身邊一個多月後。

連許安都記得了他這麼個常常上門的人。

但彈幕的態度仍然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