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青蛙,到處都是青蛙!實在太多了!
人們驚恐又害怕,全市開始了滅蛙行動。
可但凡接觸到青蛙的男人,肚子都像個氣球一樣緩慢膨脹了起來。
……就仿佛,裡面孕育了什麼生命一般。
第二場災難,蛙災,以極端恐怖的形式降臨了。
我哥也帶著侄子參與了這場血腥的行動。
我哥從小教育侄子,懂得殺戮才是真男人。
他們殺害的青蛙特別多,所以肚子鼓脹得也比其他男人更大。
像是懷了多胞胎,恨不得立刻爆炸一樣。
我哥幾近絕望,侄子也捧著鼓起來的大肚子,嚇得哇哇大哭。
我媽慌不擇路,又打電話求助我,讓我想想辦法。
我嗤笑一聲,隨意扯了個謊:「我能有什麼辦法?我自顧不暇。」
青蛙太多,甚至會順著外牆管道爬進屋裡,黏得滿屋都是濕噠噠的黏液。
不過那群送水工還住在我家裡。
他們見到第一隻青蛙爬進來時,就在陽台放了滿滿一缸的水。
不是水龍頭裡流出來清澈的水,而是他們割腕放出的血。
他們說,即使血水災已經過去,但水源的詛咒仍未消失。
普通的水對這群青蛙是沒用的,只有未經污染的水才行。
一見到這盆水,密密麻麻的蛙群都往裡跳。
我的屋內依舊乾乾爽爽,我也不上街,就靠著之前血水災時囤的食物過活。
也許是我的陽台太過乾淨,被人發現了端倪。
「咚咚咚!」
有人敲響了我的房門。
7
我從貓眼看到,是很多挺著大肚子的男人。
我語調平靜:「有什麼事嗎?」
「求求你幫幫我們好不好?我們被這群青蛙害慘了!女士,你不能就這樣見死不救啊!給我們開開門吧!」
我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其中有這棟樓的住戶。
他們篤定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獨居女性,所以才敢上門來找茬。
我直接回絕了他們:「對不起,我不能開門,外面都是青蛙,太可怕了。」
他們見我沒上當,開始粗暴地拿起工具轟我的門:
「你這個自私鬼,自己知道了解決青蛙的辦法,卻對我們藏著掖著是吧?」
「一個孱弱的臭娘們兒,在這逞什麼能呢?你怕是不知道還有另外的解決辦法吧?我們不對你動那個手段算我們仁慈,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
這是最近人們無意發現的,唯一能夠解決蛙災帶來副作用的辦法。
懷上蛙卵的都是男人,而想要解決這個可怕的災難,只要找女人進行性行為,就能將卵轉移到女方的肚子裡,由對方承受。
有不少喪盡天良的男人,為了避免痛苦,或強迫或哄騙自己的妻子和母親替他們解決。
甚至有人上街、破門去尋找女性作為獵物。
我哥就是這麼讓嫂子轉移他的痛苦的。
他肚子是癟下去了,可侄子太年幼,辦法沒有著落,所以他才一直干著急。
門外的男人邊嘴裡罵罵咧咧邊動手。
我透過貓眼靜靜看著,沒有回應。
我身後的 npc 們顯然被這群人莫名的挑釁給激怒了。
他們對於自己受傷無所謂,可見到有人要害我,面部表情都變得格外扭曲憤怒。
一位女戰士提著一柄不知從哪兒變出來的遠古巨斧走過來,就要擰開門的把手。
我卻攔下她,朝她搖了搖頭,比了個「噓」的手勢。
「沒事的寶貝,不信你看。」
8
果然,那些男人不過砸了幾下,就脫力似地往後倒下。
他們對自己糟糕的體力似乎沒有覺察,還以為自己依舊如想像那般無往不利。
「啊啊啊!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痛啊!」
沒過幾秒,他們便臉色發白,冷汗涔涔,開始痛苦地大叫起來。
每個人都疼得就地打滾,求救的嘶吼哭嚎幾乎要喊破樓道天花板。
我這才笑吟吟地打開了門。
「你們是不懂科學常識,不知道孕婦不能進行劇烈運動嗎?」
地上的男人們已經徹底脫力,卻還在嘴硬掙扎。
「你胡說八道什麼!你這個女巫,魔鬼!男人怎麼可能懷孕,去你的孕婦!」
我看著他們褲下蔓延出來的大片血跡,搖了搖頭,遺憾道:
「原本,只要安心待在家裡就沒事的……即使殺了青蛙,只要把蛙卵排出來也會沒事的。
「你們遭受的所謂詛咒般的痛苦,不過是每個女人懷孕的必經之路。偏偏你們這麼猴急,慌裡慌張想立刻解決。
「這下好了……孩子,要流產了啦。
「可這裡沒有醫生,你們的事故沒人會幫忙解決啊。
「就算有醫生,問我要保大還是保小。我肯定也會說……」
在他們存留一點希冀的眼睛裡,我殘忍地說出了最後的判決:
「——放棄你們這群人渣啊!」
那群人聽見我的話,目眥欲裂,卻無力站起來反抗。
突然,在地上疼痛翻滾的男人不動了。
他看到了我家門口的送水工們。
無論男女,都長著一模一樣的臉,直勾勾地盯著地上這群人。
他們指著我驚恐地尖叫起來。
「是、是那群血液是水的怪物,原來你就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你和他們同流合污!就是你害得經書預言的災難降臨現世的,你真該去死!」
我低下頭,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垂死掙扎。
「你們真覺得是我的過錯嗎?若你們沒有慾望,罪惡要如何滋生?」
我眼睜睜看著他們在我面前斷了氣,輕笑了下。
「放心,這場復仇的序幕,才剛剛開始。」
9
上門來找茬的男人都能識別出這是經書預言的災難,自然也有別的人發覺了。
網民對於這兩場突然降臨的災難,掀起了大規模的討論。
【第一場血水災,第二場蛙災……你們沒有聽過關於埃及十災的故事嗎?太可怕了,這才僅僅只是開始啊。】
【埃及十災我聽過哎,不過不是出自什麼經書故事,而是一個很冷門小眾的遊戲。】
【啊啊,我知道!是不是《末日:天啟》啊?那個遊戲神神道道的,開幕就寫什麼請認真遊玩,因為遊戲世界在八年後會和現實融合。】
【我也記得這個遊戲,是和一群大陸原住民經歷這十場災禍以後再重建家園的故事。不過太長了,我根本沒玩到後面。】
【樓上的討論災難就災難,拐遊戲幹什麼?笑死,難不成你們真信遊戲世界還能和現實融合?】
【因為經書預言裡面並沒有出現血水災的那些送水工啊。你們就不覺得他們的長相很奇怪嗎,全都長得一模一樣,就像……遊戲里的 npc?】
他們誤打誤撞,居然接近了真相。
不過這場討論並沒有引發過多關注,在確定可能是埃及十災降臨後,所有部門都開始為下面幾場災難進行預防應對。
他們採取行動的時候,我在家裡修復遊戲機。
撿回來以後,我就沒停過修復工作。
遊戲機被摔得四分五裂,但所幸核心零件都在。
我之所以把遊戲機撿回來的緣故,是我知道災難降臨的根本源頭在這裡面。
只要調出存檔關閉災難,就能阻止接下來發生的幾場。
可在我終於修復好遊戲機打算重新進入世界時,我感到身後投射來濃重的陰影。
發現那些 npc 們都在身後沉默地盯著我看,神情有種不同於往日的微妙。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們並不知道是我的侄子對他們造成了那場屠殺行動。
在他們的記憶里,應該是我背叛了他們。
10
有人甚至舉起了巨斧,顫顫巍巍走過來。
我默不作聲後退一步,正在構思需要怎麼解釋。
他們卻搶先我一步,喉嚨里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雨……你是雨嗎?」
他們看向我的面容全都長得完全一致,有種迫人的恐怖。
我在這種威勢下靜了許久,最後還是乾脆地承認了。
「是我。不過傷害你們的事情,不是我做的。」
我做好了他們不相信,並被他們報復回來的準備。
可那些望著我的黑亮眼睛裡,並沒有產生仇恨相關的情緒。
相反,裡面漸漸盈滿了淚水。
「太好了,你、你沒有事!」
意料之外,我被他們飛撲過來,緊緊摟住。
一個接著一個的擁抱,熱度從銜接的皮膚處傳來,暖洋洋的。
「我們,知道,你不會做這種事情。所以,很害怕,不知道是什麼人威脅你。
「就、就是為了確認你的安全,才會來到這個世界。」
那個舉起巨斧的女戰士又甩了甩這柄巨大的武器,用濕漉漉的黑亮眼睛望著我:
「誰、誰欺負你了,拿這個砍他們!」
原來他們舉起武器,不是為了對付我,而是為了朝向我的敵人。
我的心中泛起一層酸澀的漣漪。
「你們是一點不懷疑我啊,就不怕真的是我背叛你們嗎?」
他們卻使勁兒搖頭,第一次這麼流利,異口同聲地說:
「我們都是那麼多年的好朋友了,你怎麼會對我們不好?」
朋友。
這個詞輕輕地撥弄了一下我的心弦。
在無人陪伴的悠長歲月里,他們是我唯一的慰藉和寄託。
他們歪頭看著我:「雨,你想重新進入遊戲,是要阻止災難的降臨嗎?
「哪怕這個世界,有很多不好的人,畢竟這也是你生活的地方對嗎?」
我登入遊戲,調出存檔,搖了搖頭。
沒人知道,只要遊戲存檔還在,我可以手動關閉災難權限來影響現實。
可是該得到懲罰的人還沒有落得應有的下場。
「只是提前一下這個遊戲的進程,以免更多的人無辜受害罷了。」
11
蛙災持續了十天。
女子懷胎十月,這次交由男子體驗的孕期則縮減成十天。
包括參與了滅蛙行動的公職人員在內,很多有良知的男性並不願意去傷害別人。
痛楚濃縮成倍,但他們排出體內的蛙卵並進行消殺後,大街小巷的青蛙就消失得一乾二淨了。
這完全是一場可以避免死傷的戰役。
我哥卻對此非常得意,他說自己和那些蠢笨的男人都不一樣。
「他們明明有老婆,居然不願意讓老婆吃這個苦,真傻!
「再說大不了,隨便找個站街女也比自己忍著要強啊。」
我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冷冷道:
「你讓嫂子替你吃這個苦,所以她住進了 icu。」
我哥臉色一沉,剛想開口罵我,就被我媽扯了下衣袖。
「你們兄妹少為了個外人吵架!像什麼話啊!」
我呵了一聲:「外人?她不是我哥的妻子,我侄子的母親嗎?」
他們又都不吭聲了,還是侄子率先打破了這陣安靜。
他的語氣天真無邪,大著嗓門道:「媽媽要住院的話,今晚誰做飯啊?」
他這話讓在場所有人都變了臉色,連路過的護士們聽了,都扭過頭去議論紛紛。
我哥對我沒撒氣成功,又被沒教養的兒子當場駁了面子,立刻火上心頭,惡狠狠扇了我侄子一巴掌,呵斥道:
「你真是個大孝子啊!你媽都病了,還關心她能不能煮飯?」
我侄子被這一巴掌扇蒙了,就勢躺在地上翻滾,嚎啕大哭起來:
「奶奶做的飯又不好吃,我問一下怎麼了?你們就會欺負我!」
他哭著哭著,餘光可能瞥見了站在一旁冷笑的我,不依不饒地撲過來抓我。
在他眼裡,姑姑是這個家裡最沒地位的人。
爹不疼娘不愛,還得替哥哥的人生讓位。
所以,他對我撒潑最順理成章,理直氣壯。
「都是姑姑的錯,就是你那個破遊戲才害得我媽變成這樣!」
我挑了挑眉,趁他纏上來之前,狠狠一腳踹開。
12
「陳雨,你幹嘛!」
我這一腳不得了,我爸、我媽、我哥三個人過去護住他們的命根。
我媽的臉扭曲得像一頭憤怒的母獅子。
「陳雨,小寶說得是不是真的?我也記得你那個什麼破遊戲機,你當時還發瘋詛咒我們來著!」
我哥看起來想揍我,但他這個人太要臉面,不喜歡在公眾場合丟人,所以只是摟住他兒子對我破口大罵。
他滿臉嫌惡:「陳雨,早知道你是瘋子,但我沒想到你會這麼瘋,我們就該把你送進精神病院裡去!
「你以前在學校里被人欺負那不是正常的嗎?誰讓你是個怪咖啊,整天沉迷你那個詭異的遊戲,現在居然還得了奇怪的妄想病,我呸!敢動老子的兒子,信不信我現在就宰了你!」
侄子見有這麼多人撐腰,哭哭啼啼地控訴起來。
「她還嚇唬我說什麼,『到時候面臨死亡恐懼的人,就輪到你了』。就是她這個壞蛋!」
他們全都望向我,我無辜地攤了攤手:
「一個小朋友的話你們也信?我當時說的只是氣話而已。再說,官方都沒通報這些災難從何而來,我哪有這麼大能耐?」
有些其他的病人聽完了全程,終於有個姐姐忍不住開口了:
「你們怎麼好意思欺負人家一個小姑娘的,熊孩子就應該好好管教,在醫院鬧什麼!」
她指了指她身邊虎背熊腰的壯漢,接著又鄙夷地看著我哥。
「我老公比你這種爛人強一百倍!他去幫鄰居滅蛙結果自己懷上了,我照顧了他十天,他一直喊難受,但不像你,居然讓自己老婆去受罪,真夠無恥!」
我哥本來想和她對罵,但那位壯漢的體格一個頂我哥倆,簡直像座移動的肉山。
他慫了,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位姐姐,冷哼一聲:
「當然了,我老婆沒你漂亮,不如你能賣上價啊。」
那位原本小鳥依人的壯漢聽了這話立刻直起了身,錘了錘拳,橫眉倒豎:
「你這賤人胡說八道什麼呢?你再敢碎嘴一句呢?」
他們兩伙人火星四濺之際,我閃身進了病房。
嫂子已經從 icu 轉移出來了,也不知道她聽到了外面的對話多少。
那張原本美麗圓潤的臉變得蒼白瘦削。
「事到如今,你還要繼續和他一起生活嗎?」
床上的人眼皮顫了顫,卻沒有睜開,仿佛這樣就能逃避現實。
我湊近她,嘆了口氣。
「結婚,是為了幸福,離婚,同樣也是。」
無須多言,我離開了病房。
只是我背身的那刻,仿佛看見那雙緊閉的眼睛裡,有清淚落下。
13
由於有提前進行預防,接下來的幾場災難造成的危害效果輕微了許多。
第三場虱子災,第四場蠅災,第五場牲畜瘟疫,第六場瘡災,第七場冰雹災,第八場蝗蟲災……
一場接著一場,人們安然無恙度過,深深鬆了口氣。
沒有人知道,這是我將遊戲難度下調的效果罷了。
我哥不再關注這些無傷大雅的災難。
他最近煩擾的事情,是出院後原本百依百順的媳婦開始鬧起離婚。
他在醫院平白挨了別人一頓揍,本就火氣上涌,這下更是火冒三丈。
可不論他怎麼威脅罵架,我嫂子寧死也不肯再同他一塊兒生活了。
他們在家裡爆發爭吵,把侄子這個拖油瓶扔給我來帶。
母親偷偷復刻了我家的鑰匙,強行闖了進來。
她不滿地翻弄起我屋裡的東西:
「把家裡弄得亂七八糟,還說不許我進來!我不進來誰幫你收拾啊?這都是誰來住過啊?」
我冷冷看著她:「朋友。」
她像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朋友?陳雨你還有朋友?」
侄子也咯咯地笑:「姑姑騙人,我爸說你從小就是個怪胎,只會一個人躲在房間裡打遊戲,怎麼可能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