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撕掉的日記完整後續

我知道，他現在巴不得離我遠一點。

呵，我也一樣。

8

我去諮詢了律師。

回家後，安裝了家用攝像頭。

到了紀念日那天，陸鳴果然給我做了一大桌豐盛的飯菜。

結婚以後，他鮮少下廚，看得出這次為了能和我離婚，真是拚命了。

我毫無防備地喝下那杯香檳。

在男人期待的目光中，昏睡了過去。

「爸爸，老師說，是不可以對睡著的人做不好的事情的。」

「安安乖，我們只是幫媽媽按個手印，並沒有傷害她呀。而且爸爸這麼做，也是為了能和清清阿姨在一起。」

「難道安安不想和清清阿姨一起生活嗎？」

陸鳴這個垃圾，居然讓自己的兒子做這麼噁心的事情，他是怕事情敗露，自己要負法律責任嗎？

男孩猶豫了很久。

最後，那隻軟軟的小手捉住我的手指，沾了沾冰涼的印泥。

「我不要和媽媽一起生活，我要清清阿姨！」

像是宣誓一般，他提著我的手指往女方簽字處，重重按了下去。

我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陸子安，從這一刻開始，你我的母子情就算是斷了。

記住，是你，先不要媽媽的。

就在男孩的手指即將鬆開我時，我的指尖微微用力，反手撓了撓陸子安的手心。

男孩被嚇了一跳，甩開我的手，朝著正欣喜若狂捧著離婚協議的陸鳴尖叫。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顯然是被嚇到了。

「爸爸，媽媽在動，媽媽的手指在動！」

「你快來看看啊！」

9

陸鳴欣喜若狂地捧起那張離婚協議書，像是珍寶一般看了又看，滿意得不行，完全沒有理會陸子安。

「你媽睡著了，怎麼可能會動，我看那是你的幻覺吧！」

他興高采烈地打電話報喜。

「……是啊，已經按了手印，等她醒了我就和她攤牌提離婚……放心，不會有問題……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清清……mua 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的低聲哄吻，變成了殺豬一般的慘叫。

是的，在他回頭的時候，我正隔著一道玻璃門冷冷望向他。

陸子安早就被我嚇得坐在地上大哭，陸鳴唇色泛白，和那邊匆忙說了些什麼，掛斷電話。

他看向我，咽了一口口水。

「是你自己貪杯，喝多睡著了，不關我的事……」

「不對，你根本沒喝安眠藥……」

「你早就知道了。」

陸鳴沉下臉，冷冷地盯著我。

他的腦子確實好使。

「聊聊吧，陸鳴。」

沒人去哄陸子安，男孩轉頭看看我們的臉色，哭聲漸熄，一溜煙跑回房間躲了起來。

回到客廳，我看著滿桌還沒動過的盛宴，有些譏諷地笑了下。

陸鳴顯然面上過不去，低聲質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居然這麼有心機，能忍著一直不來問我……」

「謝謝誇獎。」我打斷他，「我對一個誰都能帶走的垃圾沒有絲毫挽留的慾望，對一個迫不及待喊別人媽媽的兒子更是如此。」

「楚瀟瀟，光說我們，你難道就不考慮一下自己的問題？」

陸鳴冷笑。

「是你天天像一個瘋子一樣，燒光了我所有的耐心和精力，我才不得不出去找的。」

「這麼多年，你除了生出一個兒子，還做過什麼像樣的事情？」

「我媽被你逼得現在都不敢來我們家，我都沒法為她盡孝，你哪裡像一個合格的媳婦！」

算了。

不想解釋。

浪費口舌。

「離婚吧。」我說。

「你，凈身出戶。」

10

男人的眼睛倏地瞪大，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你在做夢嗎楚瀟瀟，你是個什麼東西，敢讓我凈身出戶？」

「別忘了，房子、車子，都是我辛辛苦苦賺錢買的，你出過一分錢嗎？」

「自從生了安安，你就在家裡享福沉淪，每天過著闊太太的生活，現在我和你離婚，肯分你一半家產已經不錯了，你居然還敢叫我凈身出戶？」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陸鳴的心裡是這麼看我的。

結婚十年，第三年生下安安。

十年來，大到孩子的教育，小到修燈泡換水管，家裡所有事情都是我一手操持的，從沒讓他操過一點心。

就算是個保姆，做十年，也要記著人家的好吧。

他更是忘了當年的我，從小到大一直是年級第一，美術作品更是獲得了全國一等獎。

如果我不是在家帶孩子，而是出去養家，掙得不見得會比他少。

只是當時陸鳴懇求我，說希望有一個孩子。

他說自己童年不幸，想要一個孩子，早早地補償孩子他沒享受到的家庭溫暖。

我信了。

安分守己，相夫教子。

十年青春，任勞任怨。

最後，換來了一句享福沉淪。

我沒忍住笑了。

享福沉淪嗎？

這種破地方，誰稀罕啊。

也許是被我笑得有些發毛，陸鳴攥緊手裡的離婚協議，神色冷戾不耐。

「楚瀟瀟，我勸你不要想使什麼歪門邪道，你已經按了手印了……」

「可那不是我主動想按的！是你給我下藥了！」

「胡說，那時候你分明清醒的，而且你有什麼證據我給你下藥了？」

「行，那就法庭上見吧。」

我打斷他，站起身要走。

多在這裡待一分鐘，聞著他呼吸出來的空氣多一分鐘，我都覺得噁心。

事情辦好，我一刻也不想多留。

拿出書房裡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立在門口。

「陸鳴，夫妻十年，我才知道原來愛的盡頭是詆毀，親吻和謾罵也可以出自同一張嘴。」

「我祝你和你的小三臭味相投，百年好合。」

陸子安聽見動靜跑出來。

他看著門口的我，疑惑：「媽媽，你要去哪裡？」

陸鳴面無表情地回他：「你媽要離家出走，再也不回來了。」

「陸子安，過去見她最後一面吧。」

看著拿著行李箱、去意已決的我。

男孩的眉頭皺了起來，問道：「媽媽，你真的要走了嗎？」

「你等我一會，就一會就好！」

他拖鞋也來不及穿，「噔噔噔」又跑回房間。

沒一會，捧著比他人還高的一個紙箱子跑出來，搖搖晃晃放在我的面前。

「媽媽，這些都給你。」

「這是你從小到大送我的禮物，我都收拾在這裡了。」

「你既然要走了，就把這些也拿走吧，不然清清阿姨看到會不開心的。」

11

聞言，陸鳴嗤笑了一聲，抱臂倚著門框上看我。

陸子安眨著圓溜溜的眼睛，像是生怕我不帶走一樣，滿眼真誠，甚至摻雜了一絲懇切。

我點點頭，抱起紙箱。

「好，我拿走了，小朋友再見。」

我沒有再自稱「媽媽」，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給安安一個臨別吻。

「砰」一聲關門聲。

把稍顯錯愕的兩人隔絕在裡面。

走到樓下的垃圾桶旁，抬手，將紙箱裡的東西噼里啪啦全倒了進去。

玩偶、高達、奧特曼，我親手做的各種榫卯玩具和小卡片人……

這些曾經都是陸子安最喜歡的，愛不釋手的玩具。

現在就和我這個媽媽一樣，被他毫不猶豫地放棄了。

不。

是互相拋棄。

從此，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背後似乎有視線緊緊跟隨著我。

但我沒回頭，只是默默加快了腳步。

12

我的積蓄不多，也不想打擾朋友，就單獨在外面租了房子。

陸鳴還是有一句話說對了的，我和這個社會是脫節了。

拿著簡歷去面試，HR 一看我空窗期十年，都面露難色，連一次試課的機會都不給我。

是啊，他們有許多更年輕、更有朝氣的選擇，為什麼要選擇一個看上去一臉無知的家庭主婦。

我拿著簡歷，往地鐵站走去，有些茫然。

忽然，一道童聲響起：「叔叔，我要她當我的老師！」

衣角被扯住。

一個黑黑瘦瘦的小男孩跑到我旁邊，接觸到我的目光後，倏地低下頭，耳根泛紅。

我有些驚訝，「是你？」

我記得他叫顧桐意，是陸子安的同桌。

就是那個吃我做的便當，吃得狼吞虎咽的小男孩。

其實我一直挺好奇顧桐意的家庭的，上得起學費不菲的貴族學校，沒道理不給孩子吃飽飯啊。

難道，是後媽？

不對，他剛剛叫的是叔叔，難道是後爸？

他後爸虐待他，不給這孩子吃飽飯？

想到這裡，我一臉警惕，擋在小男孩面前。

冷著臉，和追過來的，那個人模狗樣的男人對峙。

「我告訴你，虐待兒童是犯法的，我現在就可以報警抓你！」

「小桐別怕，阿姨保護你，悄悄告訴我，是不是你後爸虐待你了。」

聞言，兩個人都愣了。

顧桐意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貼在他耳邊的我。

小聲解釋。

「不是的阿姨，他不是我後爸，只是我叔叔而已，他也沒有虐待我。」

「是我，想讓阿姨教我畫畫做手工。」

「我見過你幫陸子安做的美術作業，很好看，超級厲害！我一直很羨慕……」

說到後面，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臉也紅透了。

我有些驚訝。

沒想到，他還記得我的畫。

其實那些只是小孩子的課外作業而已，比如撿一些落葉或者掉下來的花瓣，拼貼繪製出一幅作品。

陸子安從來不在意我做的是什麼。

每次我和他展示我精心製作的畫作，他都只會說一句，「醜死了，顏色這麼多，一點也沒有方老師畫的水墨畫好看！」

「快給我，我要去上課了！」

我真的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上，有人認同並記得那些我所珍視的畫作。

13

身後的男人聽了半天，伸出手：

「陸媽媽您好，我叫許然，是桐意的叔叔。」

「說來慚愧，我是開輔導機構的，可機構里卻沒有一個老師能讓桐意滿意。」

「這麼說有些冒昧，我看您拿著簡歷，不知道您是否有興趣來我開的興趣班……」

「我願意！」

意識到自己的迫不及待，我有些窘迫地解釋。

「別叫我陸媽媽了，其實我馬上和我先生離婚了，現在出來就是找工作的。」

「雖說我有十年的空窗期，但只要您給我面試的機會，我一定會好好……」

「不需要。」他摸了摸男孩的腦袋，「桐意認可的，一定沒問題。」

「方便的話，明天就來上班吧。」

我就這麼，找到工作了？

直到我懵懵懂懂回到家，我才反應過來，把簡歷附上十年前得獎的作品發給男人。

剛加的微信，打了一聲招呼。

我：【許先生，打擾了，只是想補充一下我的簡歷。我絕不是那種渾水摸魚，濫竽充數，騙小孩子的老師。】

過了一會，對面才回復。

【好的楚小姐，期待和您明天的見面。】

啊，明天的見面。

我得趕緊準備上課的道具。

水彩顏料、調色盤、教案 PPT，再把新買的小蜜蜂充滿電。

雖然已經很晚了，我還是熬夜做了兩份便當。

一份自己吃，一份給顧桐意小朋友。

要不是因為他，我哪有那麼容易找到工作。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那個叔叔看起來對他不錯，他為什麼還那麼瘦。

但看到那麼好的孩子那麼瘦，我就忍不住想讓他胖乎點。

14

我沒想到的是，這麼巧，許然就是我給陸子安報的培訓機構的負責人。

我和方清，成了同事。

陸子安一看到我，顯得格外慌亂。

他把我扯到角落，「媽媽，你怎麼來了？我不要吃你的便當，別忘了，你已經不是我的媽媽了！」

「不行，清清阿姨看到你會不開心的，趕緊走！」

他推著我的腿往外走，卻被人呵住。

「誰說她是來給你送飯的？！」

「她是我的老師！」顧桐意氣哼哼地跑過來，一把推開陸子安。

直到這時，陸子安才看到我懷裡抱著的教具，和腰間別著的小蜜蜂。

他有些懵。

「老，老師？」

「媽媽也可以做老師嗎……」

見我不理他，他小嘴一撇，又哭又叫：「難道你看不到顧桐意推我嗎？！為什麼不來扶我……」

我往後撤了一步。

「陸子安小朋友，在學校要叫老師哦。」

「而且，是你先推老師的，顧桐意只是幫我推開你罷了。」

「沒什麼問題的話，趕快回班級，我們要開始上課了。」

陸子安大概沒想到，在家裡，我免費教他，他都不學的東西。

在這裡，居然這麼受歡迎。

「楚老師畫得好漂亮，這是人類的手能畫出來的東西嗎？！」

「楚老師調出的顏色也太好看了吧！老師，教我這種顏色應該怎麼調！」

「老師，我可以請您去做我的家教嗎？我爸很有錢的，多少薪水都給得起！」

一節試課結束，同學們爭先恐後用小天才加上我的聯繫方式，要求爸爸媽媽把課程改到我的名下。

這也就意味著……

孩子們都離開後，方清眼眶紅紅地站在教室門口：「姐姐，你是想逼死我嗎？」

15

她緩緩走進來，一臉受了天大的委屈的表情。

「我只是順應本心，愛上了一個有魅力的男人，我有什麼錯？！」

「陸鳴和陸子安不喜歡你，是因為你性格強勢，無理取鬧。你自己惹得他們厭倦，和我沒有一點關係！」

「你不能因為自己的婚姻經營不善，就來搶我的工作報復我！」

我嘆了一口氣。

勿與夏蟲語於冰，勿與傻逼論短長。

氣壞了身子算誰的。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現在可以讓我走了嗎？」

她愣了一下，咬唇看我，眼淚掛在長長的睫毛上，看上去可憐極了。

可惜我不是男的。

我錯開身子，剛要離開。

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悶響。

方清一頭磕上了講台，鮮血順著她的額角流下。

她臉色煞白，沖我笑了笑：「姐姐，想好怎麼和陸鳴解釋了嗎？」

事發突然，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緩了緩，剛想說些什麼，一個巴掌狠狠落在我的臉上。

「啪！」臉頰立馬泛起火辣辣的痛。

男人衝進來，抱起摔下講台的方清，心疼不已。

「楚瀟瀟，我真以為你大度地放下，成全我和清清了，沒想到你是憋著壞，居然來清清上班的地方鬧事，還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