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麼了?不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但你項目不是馬上就結束了,項目獎金……不管怎麼說,你應該提前和我商量商量的。」
我明白了,我吐得昏天暗地靠毅力支撐著上班的時候,老公覬覦的是我的獎金。
「我工作上的事情,和你商量幹嘛?再說了,你不是說現在我的情緒能影響整個家庭氛圍嗎?我不上班,開心了,家庭氛圍就好了啊。」
「我要是再拼下去,身體不就垮了?你不擔心咱孩子?」
一提到孩子,潘岩嘉立馬上前摸著我的肚子,仿佛摸著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
「好好,現在我老婆最大了。但是老婆,有了寶寶以後,尿不濕、奶粉啥的,咱花銷就大了,可不能動不動就不去上班了啊。」
我心裡冷哼一聲,我怎麼找了這個玩意。
只怪狗男人婚前隱藏得太好了。
我本來還怕我瞞著他們我打胎的事ŧų₄情不道德。
現在看來,也沒啥了。
我換個舒服的躺姿,心安理得地享受一番被人照顧的滋潤勁吧。
「老公,我渾身沒力氣,你可不可以喂我吃,我現在能吃點東西了。」
潘岩嘉聽到我能吃東西,很是欣慰。
「能吃東西好啊,咱兒子在長啊。」
他急忙去廚房幫我盛飯,隨手一關的門又碰開了。
婆婆嘀咕:「半個月不會耽誤獎金吧?」
「應該沒啥事,小薇比我看錢看得緊,她沒那麼傻。再說了現在還是以她肚子……」
「嗯,那個岩嘉多盛點湯,好不容易小薇有胃口啦,讓她多吃點。」
婆婆應該是突然抬頭看到沒關臥室門,突然提高了嗓門。
「嗯嗯。」
07
總覺得這兩人還做了不可告人的事情。
復盤一下。
我和潘岩嘉從相識到結婚。
他對我沒得說,有求必應。
甚至是我那重男輕女的媽媽要的 28 萬高額彩禮。
他眼睛眨都沒眨,東拼西湊全額送到我手裡。
我還記得那一刻,潘岩嘉含情脈脈地望著我:「小薇,你就是我的珍寶,就算阿姨要天上的月亮我也要去摘。」
我感動得稀里嘩啦,甚至覺得老天爺終於開眼了,讓我遇到一個良人。
潘岩嘉不抽煙不喝酒,生活自律,每天健身打卡,還特別注重養生,保溫杯里泡枸杞。
還拉著我一起養生,滋補品不管多貴的,都捨得買給我,對我的身體比我還上心。
婚後更是黏著我,無時無刻不讓我覺得我找到了一個愛我的男人。
也許從一顆棗子開始,我隱隱覺得自己掉入了一個陷阱里了吧。
我怕打胎的事情被發覺。
我以睡眠淺為理由,將潘岩嘉趕去了書房。
我不讓婆婆進我臥室和衛生間幫我洗衣服,婆婆也樂得清閒。
這幾日,我也聞得見油煙味了,也不吐了。
能吃了以後,婆婆也是有意見。
老公又找我了:「小薇,醫生沒給你說控制食慾嗎?你這吃法,孩子大了不好生。」
「老公,你好懂啊,真下功夫了?不過我這才幾個月,你孩子還是幾個細胞吧?大不了。」
「還是需要控制一下的。」
「是醫生說的,還是你媽說的啊?」
「媽……」
「你媽媽心疼我吃?」
「不是,不是,媽不是那個意思。」
「既然不是,那老公你去幫我買個榴槤唄,我給你找找知乎上專業答主的回答,她說孕婦想吃什麼,都是肚子裡娃娃缺什麼了呢。還有,還有,一定要讓孕婦保持好心情哦。」
「好,老婆,現在家裡你最大,想吃啥我都給你買。」
我注意到我提出的意見,只要受益者是我,潘岩嘉都給我否了,只要是以肚子裡的孩子考慮,他都會答應。
08
婆婆看著我吃榴槤,直翻白眼:「這東西不僅臭還死貴,孕婦還是忌忌口,不是想吃啥就吃啥的。」
我可憐巴巴地看一眼潘岩嘉,再看一眼肚子。
「媽,你就少說兩句吧。孕婦開心了,寶寶才能健康。」
婆婆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老公,我還是想吃你公司附近那家店的冬棗,特別想吃,寶寶不會缺 VC 了吧?」
「我去買。」
潘岩嘉立馬換衣服出門。
婆婆臉色黑成了鍋底。
吃到脆棗的那一刻,我仿佛回到兒時,奶奶家院子裡的大棗樹,每當豐收的季節,奶奶總會將摘下來的第一顆棗,放進我嘴裡。
咬上一口,咔嚓,果肉裂開,酸酸甜甜的汁液慢慢流出來。
我突然靈光一現。
牙齒咬冬棗,這種精準、短暫、高壓的物理作用不正是攻克我項目難題所需要的嗎?
我們組花了很長時間,才發現一種叫「凝露蘚」的地衣含有的保濕因子,是透明質酸的百倍以上。
我們現階段攻克的難題就在於如何大規模高活性低成本提取了。
我們原來的方向錯了,我們可以不用化學溶劑或酶,我們需要一種像「咬棗」一樣,更聰明的力。
食品和醫藥行業的超高壓細胞破壁技術或許可以一試。
「老公,我終於知道了,謝謝你的棗,這是我吃到的除了我奶奶種的棗外,最最好吃的棗了。」
真的,那一刻我差點蹦起來。
「哎呀,真是沒出息,從小沒吃過啥好東西吧。」
婆婆白眼過來。
我也翻個白眼,發現攀岩嘉正好奇盯著我。
他急切地問:「老婆,想到什麼了?吃顆棗這麼開心ţù²?」
潘岩嘉同作為研究者,他可能意識到我的反應可能是與項目有關,我想到好點子了。
我搖了搖頭:「終於吃到棗了,就是開心啊。」
「至於嗎?一顆棗而已。」
攀岩嘉有些失望地鬆了口氣,去忙他的了。
我沒有著急去驗證我的想法,儘管養身體。
有人給做飯、洗衣服,我儘管躺平。
休息夠了,腦子裡就想我項目的細節問題。
這幾日過得別提有多滋潤了。
09
半個月很快過去了。
我提出了離婚。
婆婆和潘岩嘉一臉震驚地看著我。
「老婆,你沒事吧?」
「小薇,是不是我老太婆哪裡伺候你不舒服了?你說我改。」
「沒有,沒有,阿姨,你伺候我挺舒服的。」
「阿姨?小薇憑良心說,那你為啥要離婚?再說了,你肚子裡還有我老潘家的種呢?」
「沒了,打掉了。」
「什麼?」
兩個人滿臉震驚,不可置信,大張著嘴巴同時看向我。
「半個月前打掉了。」
「為什麼啊?」
「為了一顆棗啊。我懷著孕,連顆棗都不能吃了。」
「就因為一顆棗,你將我唯一的孩子打掉了?!」
「不可能,不可能。」
潘岩嘉雙眼通紅,臉色變得慘白,聲音發顫:「老婆,你快告訴我,你和我開玩笑。」
這時候,桃子敲門,我去開門,桃子將她練家子的弟弟也帶來了。
我提前告訴桃子,今天讓她來我家吃瓜。
她就明白了,我這是要和他們了斷了。
為了我不受欺負,她將她當過兵的弟弟喊來了。
「桃子,你來得正是時候,你不是問過我為啥打掉孩子嗎?本來真的是因為一顆棗。其實還有……」
我朝目光呆滯的潘岩嘉冷哼一聲,拿出手機。
開始播放錄音——
「兒子,咱家可是花了 28 萬娶來的田小薇啊,她現在項目獎金也夠嗆了,你還給她買那麼貴的榴槤伺候著,媽心疼啊。」
「媽,心疼啥,這是放長線釣大魚,她那個項目一旦成了,獎金得有這個數,即使後期她不參與,28 萬也能翻番。」
「真有這麼多?」
「當然了。我當時找她不就是看好她能幹,萬一懷不了,離婚,我還能得到錢。這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還是我兒子聰明,就是她家裡太窮了,還有她那個媽,眼裡只有她弟弟,要不然這種家庭的女兒可配不上我兒子。」
「媽媽,當時醫生不是也說了,我要趕緊結婚,不然精子質量會越來越差,要不是她家條件差,她缺愛,我還沒這麼快上手呢。有錢人家的女兒,我又不是沒追。」
10
我又切換到另外一段錄音——
「媽媽,你別老是拿話嗆田小薇,她要是生氣了,不給我生孩子了,咱家不……」
「我就是看不慣她,嘴饞,一點母愛都沒有,有孩子了還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兒子,別怕,你想啊,你才和她結婚多久,她就懷孕了,醫生說你弱精都是嚇唬人的,大不了再換個人給你生。」
「媽——我剛去查了,現在精液存活率為零了。所以……我這輩子只有田小薇肚子裡唯一一個孩子了。」
……
錄音還在繼續播放,母子倆集體石化,他們沒想到我還有這一手。
桃子和弟弟都一臉震驚。
就像我第一次聽到潘岩嘉母子倆對話一樣——又震驚又憤怒。
上次,我聽到他們在廚房好像有事瞞著我,我就多了個心眼,拿了我的錄音筆,放在了廚房,那裡離我的臥室遠,是他倆經常說悄悄話的地方。
他們的談話內容直接震驚到我了。
很多事情,串聯在一起,我才知道,我當了人家的生育機器。
哪裡有愛?都是算計!
這時候何老師的話才在我腦子裡清晰地浮現出來——「如果你突然遇到一個人,跟你完美適配,你一定要小心,他一定是有備而來,他很可能是有目的地接近你。不要去那麼地相信童話,不要相信突然間遇到一個完美的人。」
也許就像潘岩嘉說的那樣,我這種缺愛的女孩子太容易被感動,太容易上鉤了吧。
我們從小沒被那麼認真地對待過,別人一個專注的眼神,就會被打動。
他戳中了我心中沒癒合的痛,他表現出來的溫柔像是一塊創可貼精準將我的傷疤蓋住。
潘岩嘉經常對我說:「小薇,你都不知道,你認真工作的樣子有多美,我都迷死了。」
是,研究所里一眾人看到潘岩嘉來了,都會調侃一句「我的迷弟來了」。
我一點點忘掉了原生家庭帶給我的傷害,陷入這種虛無縹緲的自信、虛榮中。
我以為是我的優秀吸引到了他。
直到我連一顆棗都不能吃。
我才猛然驚醒,在潘岩嘉眼裡,或許我沒那麼重要,我比不得肚子裡還未成型的孩子。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我只是他們的一個生育工具,不是我,或許是另一個女孩。
我因為研究的項目有錢途,還是一個有子宮的女人。
被潘岩嘉相中,他是這麼想的,即使懷不上還有錢,懷了一舉兩得。
穩賺不賠,而他只需要演。
11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怎麼能這麼狠心,我的孫子啊,那是一條生命,你這是謀殺,我要告你!」
婆婆許美娥,首先反應過來,現在她是相信我將孩子打掉了。
她指著我就要過來打我。
桃子弟弟李言上前捏住許ṭũ̂₄美娥的手。
「惡毒?這兩個字我看只有你倆配!毒婦!垃圾!人渣!」
「哎呦,哎呦,你弄疼我了。」
許美娥向她兒子潘岩嘉投去求救的目光。
此刻的潘岩嘉像是剛從水裡爬出來一樣,渾身顫抖、狼狽不堪、眼神空洞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仿佛所有的事情都與他無關,他嘴唇發顫,一直念叨:「我兒子沒了,沒了?沒了……」
「是,你兒子沒了,被我打掉了,你們這種家庭就不配有後,大自然規律,優勝劣汰,知道嗎?這是老天爺的意思!」
我的話讓潘岩嘉瞬間驚醒。
他雙目圓睜,惡狠狠地質問我:「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打掉我唯一的孩子,你這個狠心的女人,我要你償命!」
潘岩嘉像是一頭髮怒的獅子,朝著我撲來。
有李言在,我根本不怕會吃虧。
我繼續激怒他:「如果不是因為一顆棗,我也不會去流產,都是你媽媽,你去問你媽媽,為什麼連一顆棗都不讓我吃?你怕傷害孩子,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狠心的人,是你們兩個人渣,真正殺死你孩子的還有你自己!」
潘岩嘉的拳頭無力地垂下。
擋在我面前的李言也放鬆下來。
我不怕潘岩嘉的拳頭,我還想他打幾下,這樣離婚的時候,他可就是家暴了。
我拿出離婚協議讓潘岩嘉簽字。
潘岩嘉自知事情已經無力挽回,拿起了筆。
就在他要簽的時候,許美娥吼了一嗓子:「岩嘉,不能簽!」奪過了她兒子手裡的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