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像一個正常的母親。
這三個月,我將所有的精力,全都消耗在與惡人的纏鬥之中。
此刻,我終於被自己擲出的迴旋鏢狠狠擊中。
多麼諷刺。
作為一個孕晚期的女人,遭受如此屈辱,卻連表露情緒的資格都沒有。
法庭上,律師低聲提醒:
「江女士,請你一定保持冷靜,首次起訴通常不會判離,我們還有一年多的時間。」
我微微頷首,努力壓制住情緒。
我知道,他今日的所作所為僅僅是想讓我在法庭上破防。
從而可以獲得二審的勝利。
很快,我方律師出示了周沉的出軌證據。
資料不多,也並不足以證明這個男人存在道德瑕疵。
對方似乎早已預判。
只見原告律師從容起身,將一疊文件呈上。
「尊敬的審判員,我方當事人之所以做出不當行為,實則是長期處於被侮辱、被貶損的家庭環境中,所採取的一種暫時性逃避。」
緊接著,他提交了一份錄音。
「多位鄰居的證明,被告長期在家中對孩子高聲斥責,並持續以侮辱性攻擊我的當事人,因此,被告的情緒管理以及道德品行對子女的心理健康構成極大威脅。」
「我的當事人,是一位深愛孩子的父親,正是因為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孩子在一個充滿情緒失控的環境里成長,因此,他才迫不得已提出離婚。」
周沉得意地沖我挑了挑眉。
看到這一幕,我腦子嗡了一聲。
多麼諷刺。
原來,是我的喜怒無常將他推向了別人的懷抱。
現在所有人都相信我有病,沒有能力照顧孩子。
我垂下眼瞼,微微嘆了口氣:
「既然如此,我同意離婚。」
話音落下,眾人全部噤了聲。
「我明白,以我現在的身心狀況,確實難以給孩子最好的教育,所以我願意把撫養權交出來。」
我緩緩抬起頭,看向周沉:
「但我有兩個要求,首先,你必須聘請高級育嬰師,並經我面試認可,持續照顧孩子到三周歲。」
「其次,婚後共同購置的兩套房產,全部歸我所有。」
幾乎在我話音落下的瞬間,對方的律師已然起身:
「我方堅決反對!我的當事人作為孩子的直接撫養人,更需要周全的保障給未成年良好的成長環境。」
「因此我方懇請法庭駁回對方這一不合情理的訴求。」
此時,我微微抬起頭,回給他一個挑釁的微笑。
是的。
我憤怒地咆哮僅僅是因為我以為這個男人還有救。
但現在看來,不必了。
人可以往回看,但不能往回走。
因為逆行。
全責。
5
下一秒,我抽出一張紙呈了上去:
「如大家所見,這是醫院出具的『重度產後抑鬱』診斷書。從原告提交的證據來看,我的丈夫對此完全知情。」
我抬起頭,認真地看向他:
「原告清楚我這個病需要定期複診,同樣也知道我還需要一筆龐大的治療費用。」
「可他竟然在我病情最嚴重的時候提出離婚,所以他的行為,是否構成遺棄罪?」
周沉瞬間瞪大了眼睛:
「不,我不知道,你別在這胡說八道!」
此時,我緩緩點開手機里的錄音:
周沉:「江遙!你他媽簡直就是個瘋子,還敢潑油漆?你是不是有精神病啊?」
我:「對,我是有精神病,那也是被你們這不要臉的渣男賤女逼瘋的!」
周沉:「江遙!你他媽的是不是瘋了?保安呢?趕緊給我把她架出去!」
這時,一滴淚無聲地滑過我的臉頰:
「所以……因為我孕期抑鬱,成了你背叛的理由,那麼,婚姻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法庭內陷入一片寂靜。
周沉的律師迅速按住他的身體,湊到他耳邊低語。
他的臉色逐漸灰白。
下一秒,他的律師緩緩舉起手,沒了之前的咄咄逼人:
「審判長,我……我方請求暫時休庭,考慮與被告進行庭外和解。」
我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他此刻的狼狽。
當遺棄罪這三個字被鄭重其事地擺在法庭上時,這就不再僅僅是一場離婚官司了。
庭外和解的過程,如我所料,瞬間陷入僵局。
「我要的不多,僅僅是兩個孩子撫養權,以及兩套夫妻共同房產,每個月五萬生活費就夠了。」
「不可能!你休想!」
話音未落,周沉便厲聲打斷:
「悠悠名下已經有一套房產了,還有大量的成長基金,我絕對不可能讓你拿走這麼多。」
我方律師冷靜補充道:
「周先生,我的當事人是在行使她的合法權利。鑒於您存在出軌、以及在明知她患病期間提出離婚並拒絕扶助,涉嫌遺棄的重大過錯,我們有充分的法律依據主張這樣的財產分配方案。」
「遺棄?」
周沉瞬間怒了:
「不!我根本不知道她病得這麼重,我現在知道了,我不會在這個時候拋棄她,所以,我不同意離婚。」
調解失敗後,眾人再次回到法庭,局面已然明朗。
我方律師發言的聲音都大了三分。
「鑒於原告表示不願離婚了,為證明其誠意,我方要求:
「第一,他需要一次性支付後續一年的專項心理治療及康復費用,共計五十萬元。」
「第二,他必須聘請一位高級育嬰師,薪資全額承擔,且人選需經我方書面認可。」
「第三,為體現他的誠意,我方要求以兩套房產作為擔保,並辦理抵押登記。若再起訴離婚或因過錯導致離婚,該房產直接用於支付女方的財產折價款、損害賠償金、撫養費等。」
「最後,基於當前生活標準,他每月必須支付五萬元用於家庭開支,並以《婚內財產協議》的形式進行司法確認。」
此刻,他的臉終於綠了。
「放屁!我根本沒有那麼多錢,你這是在做夢!」
我微微勾唇,顯然這一步也在我意料之中。
「那就申請三方審計進行鑑定吧。」
「我也想知道婚後八年來,周沉名下所有財產明細,以及那四百萬債務到底是怎麼欠下的。」
「如果證明你確實沒有這個能力,我認,但如果不能,那就說明你虛構債務,並惡意轉移夫妻共同財產。」
眼前的男人看向我的眼神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
欠條造假?
陰陽合同?
呵呵。
但願你們編織的這張網足夠周密,能經得起最嚴苛的檢驗。
是的,從發現他背叛的那刻起,我就已經等待這天的來臨了。
當時我臨近分娩,他認定我無力反抗。
等徹底榨乾我的價值後,他一定會毫不留情地將我拋棄。
我早已看透結局。
又何須隱忍?
6
但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毫不猶豫地同意了查帳。
這一步,徹底打亂了我的預想。
走出法庭時,周沉的目光帶著仇視:
「江遙,這都是你自找的。」
此話讓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還怪冷。
不得不承認,那一刻,我確實感到了恐懼。
可事已至此,早已沒有退路。
除了賭上一切,我別無選擇。
審計團隊進場,已是一周後。
之前去他公司,我親眼見到不下二十名員工。
這樣的規模,年收入絕不可能低。
周沉手段圓滑,以公司名義為對方備好了中秋禮盒,又安排了晚宴和夜場活動,招待得無微不至。
而我,除了一顆懸著的心,什麼也做不了。
甚至坐陪,人家都嫌我老。
三日後,審計報告出爐,結果令人心驚。
壞消息是:公司的運營狀況遠比想像中嚴峻。
現有業務量僅能勉強維持二十人團隊的生存,昔日長期合作的企業也已全部中斷往來。
在如此慘澹的經營狀況下,自然查不出更多隱藏資產。
好消息是,那四百多萬的巨額債務只查到二百萬左右。
其餘的應該是還沒來得及做假帳。
但從收支比來看,公司雖無大額盈利,維持基本家庭開支綽綽有餘。
新一輪調解就此展開。
經過多輪博弈,條件終於敲定:
治療費降至二十萬,抵押房產減為一套,生活費定為每月一萬。
這些條款被正式寫入婚內協議。
能爭取到如此條件,已屬意外之喜。
但在簽字結束後,我提出最後一個要求:
「既然公司經營狀況不佳,我作為股東配偶,是否有權要求精簡人員?目前的人員配置顯然超出了實際需求。」
周沉的臉色瞬間鐵青。
「你以為公司是過家家?你說裁人就裁人?違約金誰付?」
我語氣平靜:
「周沉,你我都很清楚,當公司經營發生困難時,適當經濟性裁員才是真正對企業負責的做法。」
我目光掃過他微微抽動的嘴角。
「至於違約金……只有針對仍在合同期內的核心高管才適用。你公司里有多少這樣的核心人物,你比我更清楚。大部分普通員工,依法支付 N+1 的補償金即可。」
「你……」
他一時語塞。
「更重要的是現在你連妻子的生活費都無力承擔,卻還想養活一個入不敷出的團隊,法官會如何理解這種矛盾?是經營不善,還是有意做空、轉移利潤?」
如今的我,早已不是那個輕信任何藉口的女人。
這世間萬物皆會欺瞞,唯有握在手中的籌碼與帳面上清晰的數字,從不說謊。
至此,這場漫長的對峙,終於迎來了一個階段性的轉折。
時隔近兩年,家庭的帳戶上再次收到了來自丈夫的生活補助。
那麼接下來,該是我和那個女人之間的戰爭了。
7
我多次前往周沉的公司,卻從未見過那位第三者的身影。
這足以證明,她並未在該公司任職。
然而她居住的房產卻屬於本市知名的高端社區。
若她只是個毫無價值的婚外情對象,以周沉的精明,絕不可能為她置辦如此昂貴的住所。
除非,她具備某些不為人知的能力。
比如說,如何幫周沉通過合法途徑隱匿夫妻共同財產。
那麼,這是個高手。
依據偵探提供的地址,我直奔林薇公司。
下車看清位置的瞬間,一個念頭如閃電划過——
我或許找到了共同財產的去向了。
真是天大的諷刺,她的公司竟與周沉的辦公樓僅一街之隔。
更巧的是,兩家公司的經營範圍幾乎完全重合。
但這家公司的法人和股東名單都與周沉毫無關聯。
之前的審計也顯示,兩家公司沒有任何明面上的業務往來。
這就有點棘手了。
因為我沒有證據,無法介入調查。
既如此,我再次請出了我的『殺手鐧』——
一面嶄新的錦旗。
猩紅緞面上,八個燙金大字赫然在目:
「妙手回春,救夫狗命」
這一次,我是專程來致謝的。
畢竟上次道歉被中途打斷,禮數總要做全。
前台小姐看到捲起來的錦旗,迅速將我引到了洽談室。
而我,在她退出後迅速起身開始找林薇的辦公室。
很快,我便在最裡面的房間找到了她。
門一開,所有人的眼神都僵住了。
很明顯,她好像正在談合作。
而我,唇角微勾:
「林總,冒昧打擾。」
我將錦旗唰地在所有人面前展開,聲音足以讓所有人聽清:
「我今天來,是專程為了兩件事。」
「第一,是道歉。」
我微微頷首,語氣誠懇:
「上次在我情緒不穩時做了過激行為,說了些『你是我丈夫周沉包養的小三』之類的胡話,給你造成了困擾,實在對不起。」
「住口!」
林薇瞬間起身撲了過來。
可現在我已然卸貨,渾身輕便,一個閃身就躲開了。
「這第二件,就是感謝。」
我繞了個圈,將錦旗放在她客戶的腿上:
「感謝你在我懷孕不便時,對我丈夫周沉『無微不至』的照顧。你確實『妙手回春』,救了我丈夫的狗命,把他多年不舉陽痿之症伺候得明明白白,這面錦旗,你當之無愧。」
下一秒,門口的員工終於反應過來:
「保……保安!快來人啊!」
8
這個節骨眼,我迅速說出下一個重點:
「我這是過來好好跟你們溝通,別打不過就放狗。對了,林總,我查到你公司和我丈夫周沉的公司業務完全重合,還就在隔壁,這真是天賜的緣分,咱們應該多多合作呀,否則太不合理了,你說是吧?」
話沒說完,我就被一左一右架了出去。
這死女人還真是一個難啃的硬骨頭。
於是,我又被請到派出所喝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