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圳打拚十年,全款買下一棟別墅,想接媽和弟弟過去享福。
到家後卻發現,我的房間被租給了一個外地摳腳大漢。
面對我的質問,我媽又是老一套:
「女孩子遲早要出嫁的,留這麼大個房間幹什麼?還不如租出去賺錢。」
「反正你一年也回來不了幾趟。」
「行行行,都是媽的錯,晚上媽把床讓給你,媽睡地上,好了吧?」
弟弟卻不樂意了:「姐,媽把我們拉扯大不容易,你就別怪她了。」
「家裡沒地方住,去住賓館不就好了。」
哀莫大於心死。
我不再質問。
既然這個家沒有我的位置,那我的大別墅,也與你們無緣了。
1
國慶假期,我開了七個小時的車,從深圳回到老家。
後備箱裡塞滿了給媽和弟弟買的禮物。
副駕駛上放著我剛拿到的別墅房產證複印件。
我想給他們一個驚喜。
車子開進老舊的小區,灰撲撲的樓房十年如一日。
我停好車,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裡的激動。
想像著他們看到別墅照片時驚喜的表情。
就在我打開門的一瞬間,一股嗆人的煙味混著廉價泡麵的味道撲面而來。
客廳的茶几上堆著外賣盒子和煙頭,沙發上扔著幾件髒衣服。
我皺了皺眉,心裡有些不舒服。
但歸家的喜悅沖淡了這一切。
我拖著行李箱,想先回自己房間。
推開房門時,一個光著膀子的陌生男人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我的床上刷著手機。
床頭柜上,煙灰缸里塞滿了煙屁股。
我腦子「嗡」的一聲,血液瞬間衝上頭頂。
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撞到了身後的行李箱。
男人被驚醒,不耐煩地睜開眼。
看到我,愣了一下,隨即罵罵咧咧地坐起來:
「誰啊你?進門不敲門的?」
我手腳冰涼,掏出手機顫抖著撥通了我媽的電話。
「喂?曉靜啊,到哪了?」
「媽,你和弟在哪?馬上回家。」
沒過十分鐘,我媽和我弟說說笑笑地從外面回來。
一進門,看到我鐵青的臉色,我媽愣了一下。
我房間裡的男人探出頭,熟稔地朝他們打招呼:
「阿姨,回來了?」
我媽立刻堆起笑臉:
「小王啊,吵到你睡覺啦?不好意思啊,這是我女兒,剛從外地回來。」
弟弟也跟著點頭哈腰:
「王哥,我姐不懂事,你多擔待。」
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像個闖入別人家裡的賊。
2
我一把將母親和弟弟拽到廚房。
關上門,壓著嗓子裡的火,一字一句地問:
「媽,我房間裡的人,是誰?」
我媽眼神有些躲閃:
「哦,那是小王,租咱們家房子的。」
「租房子?租我的房間?」
我氣得渾身發抖,「你們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哎呀,多大點事。」
她像是來了底氣,不耐煩地把菜葉扔進水池。
「你一個女孩子,遲早要嫁出去的,留這麼大個房間幹什麼?」
「空著也是空著,還不如租出去,一個月還能多八百塊錢呢。」
她這話說得理所當然。
「反正你一年到頭也回不來幾趟。」
我的心一點點往下沉,太陽穴突突地跳:
「那是我房間!你租出去了我回來住哪?」
我媽看我真動了氣,立刻使出了她的殺手鐧。
眼圈一紅,開始撇嘴:
「行行行,都是媽的錯!媽不對!晚上媽把床讓給你,媽去客廳睡地上,這總行了吧?」
「我辛辛苦苦為了這個家,倒成了罪人了!」
弟弟一把將我媽護在身後,對著我就是一通指責。
「姐,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媽把我們拉扯大容易嗎?」
「她不就是想多賺點錢,讓我們日子好過點嗎?你就為這點小事跟她吵?」
他看著我,眉頭皺得死緊。
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人。
「再說了,家裡這不是沒地方住了嗎?你那麼大老闆,去外面住個賓館不就好了。」
「賓館」兩個字像一根冰錐。
頓時把我的心刺了個對穿。
回來過節,還要去住賓館?
我不再質問,也不再爭辯。
無力又自嘲地笑了。
我記得,爸走得早,媽一個人拉扯我們姐弟倆。
為了減輕她的負擔,我從大學起就沒再問家裡要過一分錢。
課餘時間我打了三份工,食堂、家教、發傳單,忙得像個陀螺。
最苦的時候,一天就靠兩個饅頭頂著。
晚上餓得胃裡燒得慌,就拚命喝水。
工作後,我拿到第一筆上萬的獎金。
同事們都在討論買什麼包、什麼化妝品。
我眼睛都沒眨。
直接去商場給家裡換了全新的冰箱、電視、洗衣機。
看著我媽和弟弟開心的樣子。
我覺得自己那箇舊手機還能再戰兩年。
為了賺更多錢,我畢業後一個人南下深圳。
住過不見天日的城中村,擠過汗臭熏天的地鐵。
十年,整整十年。
我用青春和健康換來了深圳的一棟別墅。
同時也換來了一句「去住賓館」。
原來,在這個家裡,我早就成了一個偶爾來訪的親戚。
一個會打錢的提款機。
我的房間可以隨便給一個陌生男人住。
我看著他們母子情深的模樣,心裡一片平靜。
既然這個家沒有我的位置,那我的大別墅,也與你們無緣了。
3
第二天一早,我沒有和他們打招呼。
直接拖著行李箱離開,母親穿著睡衣追了出來。
叉著腰站在樓道口,聲音尖利,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林曉靜!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說你兩句就敢甩臉子走人了!」
我頭也沒回。
徑直拉開車門,一腳油門踩下去。
後視鏡里,母親跳腳叫罵的身影越來越小。
最終變成一個模糊的黑點,消失在視野里。
我死死握著方向盤。
車子開上高速,窗外的景物飛速倒退。
在一個服務區,我終於停了下來。
四周是嘈雜的人聲和車聲,我獨自坐在駕駛座上。
目光落在副駕駛那份孤零零的別墅複印件上。
又看向後備箱裡那些精心挑選、卻再也送不出去的禮物。
下一秒,積壓了十幾年的委屈、憤怒、不甘和巨大的失落感。
像決堤的洪水。
轟然衝垮了我偽裝的平靜。
我伏在方向盤上,肩膀無法控制地顫抖,淚水洶湧而出。
卻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眼淚流乾了。
我抬起頭,看著鏡中那個眼睛紅腫、卻眼神冰冷的自己。
拿出濕紙巾,一點點擦去淚痕。
是啊,哀莫大於心死。
至此,方休。
4
經歷那件事後,我和母親弟弟冷戰了接近一周。
我算著時間,假裝不情不願地接了母親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預想中的道歉沒有出現。
取而代之的,是她的哭訴。
「曉靜啊……你弟弟……你弟弟他出事了……」
我捏著手機,沒說話,等著她的下文。
「你弟弟的女朋友……懷孕了!」
她像是終於找到了宣洩口,聲音陡然拔高。
「對方家裡說了,必須在市裡買一套三居室當婚房!」
「還得再加十八萬八的彩禮!」
「不然……不然就讓你弟媳去把孩子打掉!」
她說到這裡,開始嚎啕大哭。
「曉靜啊,那可是我們老王家的第一個孫子啊!是曉東的根啊!這要是打掉了,不是要我的命嗎!」
我聽著電話那頭的鬼哭狼嚎,心裡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沉默了很久。
久到母親的哭聲都漸漸小了下去,變成了乾巴巴的抽噎。
然後我才開口。
「兩百萬太多了,我拿不出來。」
電話那頭瞬間死寂。
幾秒鐘後,是火山爆發般的怒吼。
「拿不出來?!」
「林曉靜!你怎麼這麼沒用!」
「你在深圳混了十年!連兩百萬都拿不出來?你混的什麼名堂!」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指望你出人頭地!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關鍵時候一點忙都幫不上!我白養你這麼大了!」
期望落空,尖銳的咒罵劈頭蓋臉地襲來。
緊接著,電話那頭傳來弟弟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姐,行不行啊你?」
「天天在朋友圈曬這裡旅遊,那裡吃大餐,搞得自己跟個成功人士似的。」
「怎麼一到真要用錢的時候,你就拉了胯了?」
他頓了頓,聲音陰冷下來。
「我可告訴你,這孩子要是沒了,都賴你!」
「你就是我們家的罪人!」
我捏著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電話那頭的哭喊和咒罵,變得很遠,很模糊。
我什麼都沒說,直接掛斷了電話。
懶得多做交流。
5
又過了幾天。
我的生活重歸平靜。
深圳的快節奏讓我暫時忘記了老家的糟心事。
直到母親的電話再次打來。
我指尖在螢幕上懸停了幾秒,最終還是劃開了接聽鍵。
「喂。」
我的聲音很淡。
電話那頭,我媽的聲音壓得又低又興奮。
像是在分享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曉靜啊,媽在網上看到個好東西!」
「叫什麼……免息還!說是只要身份證就能貸,一次能借好多好多錢!」
我心裡咯噔一下,瞬間警覺起來。
「媽,你別碰那些東西!」
「那不是什麼好東西,那是高利貸!是套路貸!會逼死人的!」
「什麼高利貸,你別聽風就是雨的!」
母親的語氣瞬間不耐煩起來。
那點小心翼翼的試探蕩然無存。
「人家都說了,前期不要利息!」
「咱們先把錢拿到手,把曉東的婚事辦了,把兒媳婦娶進門再說!」
她的聲音里透著一股瘋狂的孤注一擲。
「等她嫁過來了,生了孩子,用婚姻捆著她,她還能上天不成?」
「到時候,這筆錢讓她跟我們一起還!她還能跑了?」
電話里傳來弟弟林曉東搶過手機的聲音。
帶著一絲得意洋洋的腔調。
「姐,媽說得對!你就是死腦筋!」
「等我老婆娶進門,她娘家不得幫襯點?到時候讓她爸媽也出點血,這不就齊活了?」
我聽著電話那頭母子倆一唱一和的荒唐計劃。
再次沉默了。
心中最後一點溫情也蕩然無存。
是那種徹底無話可說的,發自內心的惡寒。
他們不是不懂。
他們只是在裝傻。
在為自己的貪婪和自私找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
甚至已經開始算計一個還沒過門的女孩。
勸說最終還是無用,他們還是借了錢。
6
沒過兩天,林曉東的微信彈了出來。
沒有一個字。
只有一張銀行卡到帳簡訊的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