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孩子都寶貴,誰會讓這麼小的孩子……獻血?
可上面還有著醫院的標籤,明明白白地註明「獻血」兩個字。
果然,從古至今,童男童女,都是權貴們的好東西。
我長呼了口氣,輕聲道:「阿陽,你應該知道,我只要撐過這三年,就能真正地脫胎換骨,修得正果。」
「為什麼要壞我修行?」
劉簡陽臉上的笑瞬間垮掉,露出不甘。
又怕我生氣,強撐著朝我笑,可又瞬間垮掉。
如此來回幾次,他乾脆也不裝了。
眼中儘是瘋狂地看著我:「那我呢?你修成正果,我怎麼辦?」
「你為什麼一定要修成正果?像以前那樣不好嗎?」
「你看那麼多人失蹤了,誰去查了,只想粉飾太平?」
「你以人精為食,我會一日三餐都送到你面前。」
「外面這麼多人蛻,你可以選你喜歡的披上。」
「沒有你看中眼的,曹洛溪已經聯繫上了大明星、大網紅,你看上哪個,我們就取哪個的人蛻,不好嗎?」
「為什麼一定要苦修什麼正果,再拋下我,回那深山老林,為什麼?」
地上曹洛溪聽到這裡,嚇得那皺巴巴的皮都開始抖動,嘴裡發出嘶啞的吼叫。
看著癲狂的劉簡陽,我發昏的腦袋有點恍惚。
我不記得自己活了多久。
打開靈智起,就和許多同伴在一處深山的洞穴中,被以硃砂秘藥喂養。
那洞中許多方士進進出出,不時興奮地說著各種丹方。
許多熱騰騰的爐子冒著煙,從不停息。
聽那些方士說多了,我才知道,我是一隻守宮。
洞穴里除了守宮之外,還有許多其他用來煉丹的東西。
天材地寶,蛇蟲鳥獸,甚至是——人。
童男童女,一直都是可以用來煉丹的。
不時有同伴被抓走,或是取出四肢掌心凝結成的丹砂,或是直接烘乾後研磨成粉。
守宮砂,佐以秘藥,可測元陰。
所以,他們認為我們與童貞之間,有著玄妙的融合法。
喂我們喝元陰初紅。
喝人精屍水,食骨粉,吞丹藥。
這將人的五臟和血肉通通化成人精屍水的法子,就是他們煉出來的。
到後來,我感覺到身體的變化,一次又一次地蛻皮。
他們喂我吃的丹藥就更多了。
那種骨頭不停生長,不停蛻皮的痛苦,折磨得我生不如死。
直到一天,丹爐炸了,洞穴崩塌。
這些方士帶著藥童離開,誰也沒有心思管我們。
我那會兒懵懂,從養著的器皿中逃脫後,依舊居住在洞穴中。
生存的本能讓我依舊以那些毒蟲和殘留的丹藥、人精屍水、骨粉為食。
其他同類要麼被困死,要麼餓死。
到最後,整個洞府就只有我了。
劉簡陽是我在外面捕食時撿到的。
那會兒他半邊身子燒傷,左邊臉都燒得血肉模糊,好像融化的紅蠟一般。
雙腿上掛著鎖鏈,左腿還被打斷了。
我其實想吃掉他的,可當時太孤寂無聊,就把他帶了回來。
用丹藥、人精養著他。
他說是被拐賣到山下村莊,放了把火才逃出來。
那會兒我還不過是只大守宮的模樣。
他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所以我們都蟄伏在這廢棄的丹宮之中。
他會跟我說外面的世界,也和我翻看著那些方士留下的古籍。
會在我痛苦蛻皮時,陪著我。
也會在我需要人精屍水時,幫我下山尋人。
山中無歲月。
我與他就這麼相依為命。
直到我化出人形時,他也是個壯碩的青年,只是那半邊火燒的身子,傷得太重。
腥紅的血肉宛如條條肉蚯蚓般爬在他身上。
他半夜時常會痛苦地醒過來,撫摸著我通體嫩滑的肌膚,無比羨慕。
後來--
我用人精屍水,佐以丹方,將他全身血肉慢慢融化。
又在山下城鎮,讓他自己選了一張俊俏的人蛻。
以血為引,以骨粉固本,再佐以我掌心丹砂融合。
讓他血肉重融,皮骨新塑,成了現在這帥氣陽光的模樣。
那段時間,是我們最快樂的日子。
我雖有了人形,可骨子裡依舊是條守宮,依舊要承受蛻皮塑骨之痛。
更甚至為了維持人形,得按時補充人精屍水。
每次我痛苦難當時,他都陪著我。
給我講故事,給我念詩。
誰解秦宮一粒丹,記時容易守時難。鴛鴦夢冷腸堪斷,蜥蜴魂銷血未乾。
12
等我塑骨蛻皮重生,劉簡陽也會時不時帶我到山下城鎮生活。
他終究是人,喜歡與人相處。
而我卻依舊喜歡陰暗潮濕的洞府,喜歡草木自然。
有時,我們也會披上那些化成人精屍水的人蛻,變成其他人的模樣。
可天意弄人,萬事皆有定數。
我以丹藥修成,又以人精為食。
要想真的修成正果,不再承受蛻皮塑骨之痛。
就得不再以人精為食,真正融入人類生活。
與他們呼吸一樣的空氣,吃一樣的東西,過一樣的生活。
於是,有了現在的吳慈生和劉簡陽。
只要三年,我就真的脫胎換骨,修成正果。
得那些方士,想盡辦法都沒有得到的長生、超脫。
只是我一旦修成了人,掌心就不會再凝聚出守宮丹砂。
沒了這守宮丹砂,劉簡陽作為一個人,就不能融合吸收人精屍水。
用多了就會和曹洛溪他們一樣,慢慢滲化成一灘屍水。
唯一的辦法,就是不用。
當時我和劉簡陽商量好了,他就可以借這個身份,重新融入新的生活。
真真正正地當人。
當一個不以人精為食的普通人!
雖說沒有長生,沒有超脫。
他光憑這副長相,就可以輕易得到許多。
可我沒想到,他會為了阻止我修成正果,暗中算計我!
我被曹洛溪驚恐的呼救聲從恍惚的思緒中喚醒。
看著她拖著乾癟皺巴的身體往外爬時,還要緊抓著那裝著人精屍水的背包。
又瞥了一眼保溫箱裡的童子血。
人類對於長生的渴望,超過了任何物種。
看著劉簡陽臉上的憤怒和不甘,對於一個已經活了幾百上千年的人來說,讓他重新做回一個普通人,確實有點難以接受。
壓下心中怒意:「現在你已經壞我修行了,這事就到此為止吧,我們回去吧。」
劉簡陽卻看著我,搖了搖頭道:「那山里什麼都沒有,為什麼要回去?」
說著,伸手來拉我:「阿生,反正你已經不會修成正果了,你就像以前一樣,什麼都不用管,我按時給你送上人精、骨粉、童子血。」
「這人精屍水的效果,你也看到了。不只那些明星、網紅願意出大代價,還有一些手眼通天的,也願意買。」
「你看這童子血,就是他們給我的,只要我給最好的冰肌水,我們就要什麼有什麼。」
「你依舊可以活很久很久,你只要和以前一樣,安心享受,你要的所有,我都會雙手奉上。」
「如果你怕活太久了,被人發現,到時換張人蛻就可以了。」
他這不只是想長生,還想享受榮華富貴,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成就感。
我看著他眼中的興奮,抬出手掌:「是用我掌心的丹砂換嗎?」
劉簡陽臉上閃過絲絲惶恐,訕訕地道:「阿生,你知道的,沒有你這守宮丹砂,我喝人精也會化成水,我就不能一直陪著你了。」
這是既要,又要。
我笑著搖了搖頭,赤腳往外走去。
剛走兩步,就聞到後面傳來蛇骨香,腳下一軟。
劉簡陽立馬將我抱在懷裡,往浴缸里放去:「阿生,你再好好想想,等你想明白了,我就放你出去,好不好?」
說著,居然從那保溫箱下面取出一枚帶倒刺的鐵鉤和鐵鏈:「你是守宮,斷尾能重生,我知道鎖手腳沒用。」
「可光靠這香,困不住你的。」
臉上閃過愧疚和心疼:「我待會用這鐵鉤釘入你琵琶骨,會有點痛,但我已經準備了童子血,你多喝點,補充血氣,就不會太痛的,也會再次凝聚出丹砂。」
他這是打算囚禁我?
就像當初那些方士一樣,養著我,再取我掌心丹砂。
他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
眼看著劉簡陽心疼地在我鎖骨下面摁了摁,摸准位置,準備下手時。
我輕哈了一口氣。
淡紅色的瘴氣湧出,劉簡陽瞬間脫力,跌倒在我身上。
無力的哆嗦道:「你怎麼,還會……」
我摸著他那張臉,心中暗叫可惜。
看久了,還有點捨不得呢。
手慢慢往他脖子處摁了摁:「你不知道嗎?蛇蟲都會吐瘴。沒養你之前,我都是靠這個捕食的。」
說著,湊到他面前,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你忘記了?我當初撿你回去是做什麼的了?」
最先,我是無聊。
後來,我想養著吃。
再後來,就養著他替我捕獵。
他怎麼就忘記了呢?
他是我養著的啊。
在劉簡陽灼熱且沉迷的目光中,我低笑了一聲:「你為了能融合守宮丹砂,一直沒有破身,是不是很後悔?」
13
劉簡陽臉上先是一喜,跟著就變得慌張:「不要!阿生,破了陽,就算你再用丹砂和人精養著,我也會老死的。」
我冷笑了一聲,湊到他唇邊輕輕咬了一下。
腥甜中帶著藥甘的血水湧入我嘴中。
在他痛得一哆嗦時,我在他耳邊解釋道:「你是個男人,應該知道,成年的男子是沒有童貞,也沒有純陽的。」
「你們其實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啊。」
男子成年的標誌就是遺精啊。
在那一刻,精氣已泄,再無什麼純陽。
劉簡陽的血依舊有著陽氣,是因為他並未縱情男女之欲,未經陰陽調和。
可他那些給我兌骨粉的所謂「童男血」,有的都半點陽氣也無,腎精都虛了。
還想靠著一袋血,換瓶冰膚水,約女孩子出去開房。
劉簡陽不可置信地看著我:「那你……」
「我一直都在養著你啊。」我含住他的唇,輕輕吸了一口。
我是被方士養大來取丹砂的守宮。
自然也知道怎麼養出最好的丹。
劉簡陽,就是我給自己養的人丹。
畢竟沒有什麼丹,會比喂以人精,佐以自己的丹砂,再用人的五行臟器蘊養千年,更好了。
所謂的修成正果,回歸深山,其實還差最後一步,就是劉簡陽這粒活著的人丹。
相處的那些漫長歲月,我已經不忍心吃這粒親手喂養的人丹了。
可又怕自己久居洞府後悔,這才讓他當個普通人,遠離我。
卻沒想,他貪心至此。
一粒人丹,既要長生,還要榮華富貴。
壞我修行,還要囚我取丹,那就……
讓他好好地當一粒人丹!
至於陪伴什麼的,我再養就是了。
我是一隻守宮,一般是直接吞食獵物,沒有虐殺的愛好。
所以我這次,並沒有半點停留,一口氣將劉簡陽吸干。
人丹入腹,我身體比剛感應到要成正果時,更加輕盈。
通體雪白晶瑩, 泛著健康的血色。
將劉簡陽乾癟的身體推開, 倒在地上,正好落在曹洛溪身上。
她嚇得又「呵呵」地慘叫。
想著外面的混亂, 我從她背包里掏出一瓶人精屍水,灌入劉簡陽的屍體中。
他已經喝了上千年的人精了, 一經灌入, 乾癟的屍體立馬豐滿了起來。
一直灌到與正常人沒有區別後,我這才取過那鐵鉤穿過劉簡陽那條被打斷的左腿,用鐵鏈將他鎖在浴缸邊上的鋼管上。
當初我撿到他時,大概也是這樣吧。
又給曹洛溪灌了一瓶, 見她乾癟的身體一點點充盈起來。
最後, 撿起地上裝冰膚水的瓶子, 砸碎。
撿起碎玻璃,任由手掌被劃破,猛地將玻璃碎片扎進曹洛溪沒了眼珠的眼眶裡。
在她不成聲的慘叫中,赤足踩在那些碎玻璃上,踉蹌著朝外跑。
血色的足印凌亂地布滿了潮濕的隧道。
我一路跑到那鐵絲網邊上, 撿了塊石頭, 用力地砸著固定鐵絲網的鐵柱。
遠處,搜救的警察和保安聽到聲音, 往這邊匯聚。
見到我全身赤裸, 布滿鮮血, 一個長相英氣端正的青年保安忙脫下制服蓋在我身上, 這才將我扶起:「同學, 你還好嗎?」
我看著那張英氣的臉,心中莫名一喜。
卻氣若遊絲地指著隧道:「我扎傷了曹洛溪,快去救劉簡陽……」
前面冰肌水的事情都是曹洛溪搞出來的, 也是她在暗中售賣。
她喜歡劉簡陽, 眾所周知。
而劉簡陽給我送過冰肌水, 還與我當眾親吻。
我失蹤很多天了, 一身狼狽;劉簡陽被鐵鉤穿過左腿, 鎖在那小房間裡。
正常人都會猜想,她因為嫉妒抓了我, 引劉簡陽過來, 再將他囚禁!
就算曹洛溪活著,可她沒了眼睛, 聲帶乾癟受損,也說不出話。
又剛灌了一瓶冰膚水, 等警察們找到她,估計也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化成一灘屍水。
與我這個因為她嫉恨而被囚禁的可憐受害者, 又有什麼關係呢?
其他人立馬往那隧道去。
這位保安卻將我抱起, 任由鐵絲刮傷他後背, 穿過鐵絲網,朝下面大叫:「快, 救護車, 救護車!」
我在他懷裡。
看著自己滲血的手掌,再次凝聚而成的丹砂,一時感覺有點可惜。
終究是被劉簡陽壞了修行。
要再修成正果, 還得養粒人丹。
一滴熱汗滴在我臉上,我看著那張英氣的臉,勾唇笑了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