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父母完整後續

因為有了上一世的悲慘遭遇,這一世我不再把他當作天真無邪的孩子,而是格外留意了他的微表情。

這一看不要緊,我被嚇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透過冰冷的鏡片,那雙涼薄的雙眼,眼底蓄著不露聲色的怒意。

上一世,直到他被捕後,我才知道,顧輝是個心思特別重、掌控欲特彆強的人。

他為殺害真真做了充分的準備。

從要用的手段,到如何掩蓋罪行,再到到案後如何為自己開脫。

如果不是因為經驗欠缺而存在漏洞,他能做到萬無一失。

所以,當得知自己可能會被判無期徒刑時,他徹底失控了。

在他的謀劃里,自己會被無罪釋放,繼續回到學校,跟常人無異地安穩度過接下來的人生。

他無法接受事情超出自己的控制。

眼下就是如此。

他沒想到我會拒絕他的請求。

事情沒有照著他預想的方向發展,這令他非常憤怒。

我生怕他會做出衝動的事來,於是努力找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

「聽說這家補習效果不錯。你也可以回家跟你媽媽商量,放學後過來上一小時的課,這樣她下了晚班剛好可以來接你。」

顧輝冷眼看著招牌上閃爍的字——

【數學】【物理】【生物】......

半晌,才吐出一個「哦」字。

我繼續沒話找話。

「下周要降溫了,早晚記得加外套。」

顧輝瞄了一眼真真身上的薄外套,目光閃動了一下。

喉嚨深處「嗯」了一聲。

恰好補習班的老師從外面回來。

我順勢把真真交給老師帶進去。

緊繃的神經這才稍微鬆弛下來。

「真真先去上課了,阿姨在這裡陪你等車。」

顧輝扭頭看我。

突然就笑了。

「阿姨,葉子真這麼好的成績你還給她補課,還給不給我們差生活路了?」

他這話是用開玩笑的口吻說的。

可偏偏「活路」兩個字被他咬得特別重。

我皺起眉頭。

前世的痛苦記憶讓我草木皆兵。

感覺他意有所指。

就在此時,面前停下一輛白色比亞迪。

「阿姨,這是您幫我叫的車吧?」

顧輝探過來,看了眼我手機上的車牌號。

「沒錯了。」

他拉開車門坐上去,像變臉一樣瞬間帶了笑意。

「那我先回家嘍!謝謝阿姨幫我叫車!」

「還有。」他笑得陰仄仄的,「阿姨也加件外套吧,你的臉色很蒼白。」

網約車發動,揚長而去。

我隱約看見顧輝還在透過後車窗看著我笑。

想到他那句「活路」,背後一陣陣發寒。

5

顧輝那一晚的出現,似乎只是一段小插曲。

後來他竟然再也沒有出現在我們新家的小區門口。

當然,他也沒有聽從我的建議,去上補習班。

可我卻像得了被害妄想症一樣,每天都懷疑他在跟蹤我們。

為了打消我的顧慮,老公特意暗中跟過顧輝幾次。

發現他要麼上了網約車,要麼坐在校門口的麥當勞里,直到他媽媽來接他。

一切好像都恢復了正常。

可就在我們把注意力都放在防止顧輝跟蹤時。

卻忽視了,真真正在一天天消沉下去。

以往她每天早上六點準時起床,晨讀到六點半,然後洗漱、吃早餐。

最近幾天卻突然開始賴床。

起初我和爸爸只以為她是學習太累了,加上天氣降溫,人容易犯懶。

直到某個早上,她一直賴到快七點,才磨磨蹭蹭地起來。

上學的路上,腳步也變得沉重又拖沓。

我這才意識到,她好像有點抗拒去學校。

於是我在午休時撥通了班主任的電話。

「梁老師,請問真真最近在學校遇到什麼事了嗎?我感覺孩子好像有點厭學。」

「怎麼?你們做家長的還不知道嗎?」

班主任的一句反問,把我問懵了。

「您指的是......什麼事?」

老師卻故作輕鬆地笑了:「這個年紀的孩子,內心躁動是正常的,吵架鬧分手也是正常的。不過我對葉子真同學有信心,相信她很快就能調整過來,不會影響學習的。」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

「等一下,梁老師,您說真真跟男同學......」

後面的話,我沒有勇氣說下去。

我不是不能接受她早戀。

而是我也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

她到底有沒有藏少女心事,我這個當媽的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梁老師卻一副篤定的口吻。

「是啊!她跟顧輝鬧分手的事,你們還不知道嗎?」

梁老師繼續說。

「本來看他們之前上下學形影不離的,還想提醒一下的,可我看你們家長都不介意,也就不好說什麼了。」

「說實話,我們老師也不希望葉子真同學跟那種學生在一起。好在現在兩個孩子分開了,慢慢會把心思收回來的......」

仿佛一根爆竹在腦子裡轟然炸開。

「嗡——」地一聲。

我急切地打斷對面的話:「梁老師,這些您都是聽誰說的?我們真真怎麼可能跟顧輝談戀愛?!」

「顧輝啊!」梁老師說,「這孩子都在學校里傳開了。」

6

「他胡說!我們真真根本沒跟他談過戀愛!更不存在什麼分手!他這是造謠!」

我當天就趕到學校。

當著班主任梁老師的面,我氣得渾身發抖。

「我清清白白的女兒,被他拿來造這種謠,還鬧得全校都知道,這件事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我們好心替他爸媽接送他,不是為了給他創造機會造謠我女兒的!他有沒有良心!」

說到這裡,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是啊!禽獸怎麼可能有良心?

上一世,他奪走女兒性命。

這一世,他又想用謠言毀掉我女兒。

想到這裡,我恨不得活剝了他。

梁老師跟顧輝的班主任陳老師面面相覷。

她們從教多年,處理過早戀的,還是頭一回碰見造謠早戀的。

陳老師還是想維護自己班的學生。

「真真媽媽,您先別急,我ƭű̂₎叫幾個同學過來了解一下情況,這其中說不定有什麼誤會。」

陸續來了四五個學生,有真真班的,也有顧輝班的。

幾個人都異口同聲地表示,顧輝最近確實在學校里說過「我跟葉子真分開了」「我們不在一起了」這樣的話。

顧輝在學校里造謠,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了。

自己班的學生惹了這麼大的禍,陳老師面子上有點過不去。

「真真媽媽,您放心。是我們班學生的問題,我絕不姑息。」

很快,顧輝也被叫到辦公室。

目光相撞,我從他眼中捕捉到一絲狡黠。

陳老師嚴肅道:「顧輝,你給我說實話,你跟葉子真同學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輝眨了眨眼:「老師,您在說什麼,能說清楚一點嗎?」

陳老師推了推眼鏡。

「你有沒有說過跟葉子真分開了這樣的話?」

「有啊。」顧輝理直氣壯。

「你們明明沒有談戀愛,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女同學的清白有多重要,你知道嗎?!」

顧輝一臉無辜。

「可是老師,我們的確分開上學了呀。自從葉子真同學搬家後,我們就不一起走了,這不是分開了嗎?」

我瞪大了雙眼。

想不到在兩個班主任和我的面前,他竟然這樣為自己開脫。

「好!」陳老師顫著手指著他,「那我問你,你是不是還說過你們不在一起了?你們都沒一起過,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這有什麼問題嗎,老師?」

顧輝撓撓頭:「她搬家了,我們確實不住在同一個小區了,就是不在一起了啊!」

「你!」

我被他的強詞奪理激怒。

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顧輝卻天真地笑了:「阿姨,我知道您對我有偏見。你們這些優等生的家長,都看不上像我這種學生。您不願意捎我上下學,我都能理解。但是您又何必抓著我不放呢?葉子真同學狀態下降,或許有別的原因,您不能二話不說就怪到我頭上來。」

「同學們看我上下學不再跟葉子真一起走,好奇來問我。我只是把事實告訴了他們,哪知道被他們傳來傳去傳成了這樣。」

「您覺得葉子真委屈,我還想為自己鳴不平呢!女孩兒的清白重要,難道男孩兒的清白就不重要了嗎?」

......

顧輝巧舌如簧。

幾句話,就把自己從一個造謠生事的人,變成一個受害者。

陳老師和梁老師又叫來幾名同學對峙。

幾名同學支支吾吾,最後證實顧輝的確沒說過他和真真「在戀愛」或者「戀愛過」這種明確的字眼。

一切都是因為內心躁動的青少年過於豐富的想像,才把顧輝簡單的幾句話,傳成了早戀的故事。

最後,梁老師和陳老師只能簡單訓導幾句,就讓他們回去了。

走出辦公室很遠,顧輝叫住我。

「阿姨。」他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頭,笑得詭異,「你玩不過我的。」

說完就轉身離去。

我頭皮發麻。

有一種強烈的直覺,他還會繼續糾纏真真。

無力感襲滿全身。

上一世是如此。

這一世依舊如此。

這個世界總是欺負老實人。

而膽大妄為的狂徒逍遙法外。

對於顧輝的宣戰。

我能做的,只有加倍保護好真真。

7

早戀烏龍事件最大的麻煩,並不在於顧輝。

而是接下來的連鎖反應。

顧輝編造的謠言,一夜之間把真真拉下高嶺之花的神壇。

從前愛慕者都只是默默暗戀。

突然之間就蜂擁而至,宣之於口了。

不斷有男生表白、送禮物。

真真不堪其擾。

儘管老師們呵退、處罰了一些人。

真真的學業還是受到了影響。

在最近的一次月考中,成績從年級前五掉到了五十幾名。

我這邊忙著安慰真真,幫她調整心態。

想不到學校那邊又傳出新的謠言。

說真真過去的成績都是作弊考出來的。

好巧不巧,這次月考,學校加強了防作弊措施。

更為造謠者提供了說辭。

還有人拍到了真真放學後上補習班的照片,發到了校園表白牆上。

【假學霸作弊不成,臨陣抱佛腳去了!】

我馬上猜到,這又是顧輝的手筆。

於是找到學校。

在老師面前,顧輝又是一臉不屑。

「我只是猜測,我也沒想到他們傳來傳去說得好像當場抓住葉子真作弊了一樣。」

兩位老師這次也摸清了顧輝的套路。

顧輝再三闖禍,陳老師臉上無光。

「顧輝!從今往後你不准再提葉子真同學一個字!聽到沒有?」

「校領導都關注的尖子生,被你禍害成這樣!你影響的不是她一個人Ţù⁷,而是我們全校的成績!」

顧輝別過頭,一臉不服氣。

「你們老師眼裡只有成績好的,我們成績差的,連說話的自由都沒有。」

陳老師氣得額頭青筋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