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怒吼,精準地傳進了宋今禾那個小小的直播間裡。
與此同時,我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
不用看也知道。
我和公司,一起上了熱搜。
#小三逼死原配#!
#顧氏集團職場妲己靠身體誣陷領導#!
兩個詞條交替攀升,後面跟著一個血紅的「爆」字。
集團公關部總監的電話幾乎是秒速打了進來,
「鍾小姐,我們立刻發公告澄清,壓下熱......」
「不用。」我平靜地打斷他,掛了電話。
在眾人驚恐的注視和救護車由遠及近的尖嘯聲中,我點開了微博。
【我是鍾晴。顧景城被停職,因他涉嫌重大貪腐。
【另外,@董事長鍾國洲,爸,他們說我榜上的老闆是你。】
然後,我從相冊里選了一張家庭合照,
配上戶口本截圖,掩去重要信息。
點擊,發送。
17
輿論並沒有按照我想像中走向正面。
#顧氏集團大小姐#!
#鍾晴真千金#!
兩個詞條的熱搜速度攀升。
評論區也分成了兩派。
一部分人開始支持我,說我是「大小姐微服私訪」,體驗生活。
另一部分人,更憤怒。
【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就算他貪污,也不能把人老婆逼到自殺吧?】
【資本家沒有人性!人家都進醫院了,你連一句道歉都沒有?冷血!】
【最噁心這種利用特權打壓普通人的富二代!你爸是董事長你了不起啊?】
【顧氏集團也必須給個說法!】
聖母們仿佛忘記了,幾天前他們還在網暴我。
現在,卻站在道德制高點,指責我「不該逼死人」。
事情發酵的速度,比我想像的更快。
當天下班時間,公司門口就被人拉起了橫幅。
「黑心企業,逼死員工!」
甚至有人往公司大門上潑油漆,扔雞蛋。
亂成一鍋粥。
公關部焦頭爛額,不停地刪帖、控評、發聲明。
但效果甚微。
網絡上的罵聲,一浪高過一浪。
甚至有人扒出了我以前的社交帳號,各種冷嘲熱諷。
說我炫富,說我整容,說我私生活混亂。
而顧景城像是配合我一樣,在醫院開啟了直播。
他身後是醫院的 ICU,
鏡頭裡。
他一臉憔悴,對著觀眾感嘆陪公司十年來走過來的每一步路。
就因為我對他示好,他沒有表示,
所以我就利用權力誣陷他貪污。
他想用輿論道德綁架我。
怪不得我早就暗示他,「我爸也很愛我」,他卻沒有任何反應。
18
可惜,我這人沒有道德。
我任由他表演。
三天後,審計部終於完成對分公司的帳面審核。
我一目十行地掃過。
果然,顧景城與財務部的陸妍柔聯手,
通過「啟明」虛報價格,三年間,侵吞公司資產近千萬。
而「啟明」的法人,是陸妍柔的親舅舅。
好一招裡應外合。
陸妍柔她才是那條最會咬人的狗。
我關掉文件,撥通了顧景城的電話。
他接得很快,語氣不耐,「誰?」
「我,鍾晴。」
電話那頭沉默一秒,隨即傳來一聲輕笑,
「哦?鍾大小姐,終於肯聯繫我了?想通了?」
「來公司一趟,我們談談。」
我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
他卻似乎認為我這是一種「示弱」。
「我就知道,你一個小姑娘,頂不住這種壓力。
「千金小姐又怎麼樣?知道名聲有多重要了吧?」
他的語氣變得油膩又得意,「行,哥給你個面子。在公司等我,半小時就到。」
「好。」
掛斷電話,我將那份審計報告轉發給了法務部和董事會全體成員。
19
二十分鐘後,會議室的門被推開。
顧景城走了進來。
他似乎特意換了件襯衫,頭髮抓得油亮。
整個人都挺直了腰板,
「說吧,找我什麼事?」
我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我的沉默似乎助長了他的氣焰,他以為我怕了。
「鍾晴,其實你不用這樣。我知道,你一個小姑娘,沒經歷過這種陣仗,慌了神,很正常。」
他身體前傾,一副循循善誘的導師口吻,
「網絡上那些人就是牆頭草,關鍵是怎麼引導。」
他見我毫無反應,終於不耐煩地攤牌。
「這樣吧,」他輕敲桌面,語氣里滿是施捨,
「我給你指條明路。你現在去發個聲明,就說之前都是誤會,向我和今禾道歉。然後,我再發一個,說我們已經和解了。」
他頓了頓,似乎在等我感激涕零。
我依舊沉默。
他的臉色沉下來,
「你爸也老了,這公司以後不還是你的?沒個懂行的男人幫你,你撐得起來嗎?」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油膩又自信。
「只要你求我,我馬上就跟宋今禾離婚。然後娶你,我來幫你,也幫你爸,把公司好好打理起來。怎麼樣?」
在他開口說第一個字時,我手機的錄音功能已經開啟。
此刻,它ẗü₆就靜靜躺在我面前的桌上,螢幕朝下。
我看著眼前這個異想天開的男人,
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
20
我的笑聲很輕。
但在安靜的會議室里,格外刺耳。
顧景城臉上志在必得的笑容僵住了。
他額角的青筋跳了跳,聲音陡然拔高,「你笑什麼?」
「笑你蠢。」我看了眼牆上的掛鐘,
「你的時間到了。」
顧景城皺眉,隨後暴怒,
「我給你臉了是吧,鍾晴?」
他猛地一拍桌子,試圖用氣勢壓倒我。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要不是看在你爸......」
「砰!」
會議室的門被人從外面用力推開,
顧景城的話戛然而止。
門口站著兩名穿制服的警察,神情嚴肅。
「誰是顧景城?」
顧景城整個人都懵了,下意識地站直身體,
「我......我是。」
警察走進來,其中一人亮出證件。
「顧景城,你涉嫌職務侵占,涉案金額巨大,現在依法對你進行刑事拘留,請跟我們走一趟。」
冰冷的手銬,「咔噠」一聲,鎖住了他剛剛還敲著桌面的手腕。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還有陸妍柔。」
我適時開口,抬手指了指財務部的方向。
「她在自己的辦公室。」
警察點頭,分出一人朝財務部走去。
整個辦公區死一般寂靜。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工作,探頭探腦。
目光在我和被押走的顧景城之間來回移動。
很快,陸妍柔也被帶了出來。
她哭得梨花帶雨,看見顧景城時,尖叫著想撲過去,被警察攔住了。
「景城!這是怎麼回事啊!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我關掉手機錄音,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我爸教過我,對付瘋狗,ṱũ₉講道理是沒用的。
21
顧景城僵硬地扭過頭,眼睜睜看著陸妍柔被兩個警察架著,
從財務室出來。
空氣仿佛凝固。
他的目光終於轉回我身上。
他想朝我走過來,被身後的警察一把按住。
「鍾晴......」
他開口,聲音嘶啞乾澀,
「鍾晴,你聽我解釋,這是一個誤會!」
他開始劇烈掙扎,手腕被手銬勒出紅痕也毫不在意。
「都是陸妍柔!是她勾引我的!帳也是她做的,我根本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一個四十歲的男人,當著全公司的面,涕泗橫流。
他雙腿一軟,要不是警察架著,幾乎要跪下來。
「顧景城你這個王八蛋!」
陸妍柔尖叫著打斷顧景城。
「你騙我說報價單只是走個流程!說你都會處理好!是你!都是你讓我這麼做的!」
顧景城面如死灰,轉而對她破口大罵。
「你他媽閉嘴!要不是你貪心,整天攛掇我,老子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我貪心?挪用的錢你一分沒少花吧?給宋今禾買包,在外面養別的女人,你當我不知道?!」
兩個人像瘋狗一樣互相撕咬,爆出的內容一個比一個勁爆。
辦公室里響起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顧景城被警察拖拽著,最後一次回頭看我,眼神里滿是絕望的乞求。
「求你了,鍾晴,你跟你爸說一聲,看在......看在我以前對公司那麼忠心的份兒上,你幫幫我,我不能坐牢啊!」
他語無倫次,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我冷冷看著他。
「這些話,留著對法官說吧。」
22
我轉身,走回自己的工位。
幾分鐘後,人事總監帶著 IT 部門的人過來了。
他們動作麻利,
用封條交叉貼住了顧景城辦公室的門。
又去財務部封存了陸妍柔的電腦和所有文件。
兩天後,集團內部系統和官方公眾號同時推送了一則通告。
標題是黑色的,
《關於對原市場部總監顧景城、財務部員工陸妍柔職務侵占案的處理決定》。
通告寫得言簡意賅。
顧景城,有期徒刑七年。
陸妍柔,有期徒刑三年。
附帶的證據鏈清晰無比,每一筆被挪用的款項,每一份作假的報價單,都用紅線標出, 觸目驚心。
最下面,還有一行小字。
【另, 經查, 顧景城與陸妍柔長期保持不正當男女關係,其此前網絡上關於鍾晴實習生的不實言論,系其前妻宋今禾受人蒙蔽發布, 現已刪除, 我司將保留追究相關人員法律責任的權利。】
下面附上了顧景城給陸妍柔的轉帳記錄和酒店開房信息截圖,名字打了碼, 但金額和時間清晰可見。
我關掉和宋今禾的聊天⻚面。
最後一條記錄, 是我發給她的一條音頻。
23
一周後, 宋今禾約我在公司樓下的咖啡廳見面。
她剪了利落的短髮, 沒有了往日的偏執與癲狂。
她在我對面坐下, 沉默了很久。
「對不起, 鍾晴。」
她開口,聲音沙啞,眼圈泛紅, 但沒有掉淚。
「是我蠢,傷害了你。我鄭重向你道歉。
「懷孕後,我被顧景城哄著成了全職太太,後來他回家越來越晚。
「身上開始有各種各樣的香水味......
「我害怕,我沒有收入, 我怕離婚,我不想我的孩子這麼小就沒有爸爸......」
我攪動著咖啡,沒有說話。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
「現在我想通了, 與其讓孩子生活在沒有愛的家庭, 不如趁早解決。
「我把婚離了,凈身出戶。現在打算重新找工作, 不能再當廢物了。」
我抬眼看她。
「我爸的一個朋友, 『旭成科技』的負責人, 他們正在招市場專員。你的履歷很漂亮, 可以去試試。」
她愣住了,似乎沒料到我會幫她。
「我......」
「我不是在同情你, 」我打斷她,
「我只是覺得, 一個曾經的行業精英,不該就這麼被毀掉。路是你自己選的, 能不能走下去, 看你自己。」
說完,我起身結帳, 離開了咖啡廳。
又過了一周,我被叫去參加集團董事會。
⻓條會議桌的兩側坐滿了人, 我爸坐在主位,面色平靜。
人事總監宣讀了對我的考核報告。
「在此次職務侵占案的調查中, 鍾晴思路清晰, 憑藉個人能力在三日內鎖定關鍵證據,展現了極強的商業洞察力和⻛險控制能力......」
報告念完, 我爸看向我。
「董事會一致通過,任命你為分公司總經理。」
我站起身,朝在座的所有人微微鞠躬。
「謝謝各位董事的信任。我會做好。」